原來是姜家的馬車,是自己誤會了。
沈御舟緊繃的情緒松懈,伸出手想去觸碰顏挽月的下巴,眸中是濃濃的心疼,“疼不疼?”
顏挽月避開了他的手,冷冷地看著他:“既然將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可否讓開?!?/p>
沈御舟的手僵在半空。
他收回手,可目光觸及那道血痕,心又軟了下來。
瑩白的小臉上,那道血痕顯得觸目驚心。
是他有錯在先。
他道:“阿月,你一個人外出總歸不安全,正好我也要回去,讓我上馬車,我陪你?!?/p>
顏挽月手一緊,未動,只問道:“將軍可知我去了哪里?”
“去姜家,那便是去看了你大姐姐。只是你好端端的,怎的去了姜家?”
顏挽月睫毛輕顫,“那將軍又去了哪里?邊上沈家的馬車里,坐的是誰?”
沈御舟有些不自在地說:“祖母說,外祖母很想我和阿眉,想得都病下了,我?guī)е⒚己腿礁鐑喝チ颂K家。”
顏挽月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明知沈御舟今日去了哪里,偏要親口聽他說,往自己心上扎刀子。
她無波無瀾地看了沈御舟一眼,轉(zhuǎn)身進了馬車內(nèi)。
那一眼,眼中不含半點情緒。
清澈的瞳孔,映著沈御舟茫然不解的臉。
沈御舟喉嚨發(fā)緊,總覺得有什么他視為珍寶的東西,正從他手中消失。
他急切地想抓住,周遭卻一片茫然。
不對,他年少深愛是他的妻,為他生兒育女、對他有救命之恩的女人,即將成為他的平妻。
他視作珍寶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是他的錯覺罷了。
瞧著沈御舟展露的笑,杏花沒忍住,道:“將軍方才不是問,我家小姐為何去了姜家?實際上,我家小姐先去的是蘇家。五年前,因為將軍乍然離開,我家小姐并未回門。今日,我家小姐是回門去了!”
說罷,杏花也進了馬車內(nèi)。
沈御舟愣愣地后退一步。
趁此機會,車夫趕馬離開。
沈御舟對著遠去的馬車,想說什么,可心口處始終憋得慌。
他總覺得自己忘記了很重要的事,原來是要陪顏挽月回門之事!
沈夫人似乎和他提過一嘴,當時沈冉正在哭鬧不止,他并未聽到心里去。
他愣愣地回到沈家的馬車上。
記起是因為蘇眉的話,他才去找顏挽月興師問罪。
怒氣被勾起,正要發(fā)作,只聽蘇眉哭了起來。
哭得可憐又哀婉。
“將軍,是我錯了,我沒認出來那是姜家的馬車,害得將軍和阿月生了嫌隙,我該打?!?/p>
說著,她狠狠地打了自己兩下嘴巴。
清脆的巴掌聲,嚇得沈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兩人的哭鬧,叫沈御舟煩躁地皺起眉頭。
可目光觸及蘇眉發(fā)紅腫脹的臉頰,他有多少的怒火,也發(fā)作不出來了。
“好了,我沒怪你,你不認識姜家的人,實屬正常,連我也沒認出來。別哭了,冉哥兒乖,快勸勸你娘別哭了?!?/p>
沈冉抽抽搭搭地摸著蘇眉的臉,“娘親不哭,冉哥兒抹抹,臉臉不痛!”
蘇眉破涕為笑,“娘不哭了?!?/p>
“嘻嘻嘻,冉哥兒最喜歡爹爹和娘親了!”
沈御舟攬住蘇眉的肩膀,和她一塊哄著沈冉。
在顏挽月那生出的愧疚,很快在蘇眉和沈冉的笑聲中消失不見。
酒樓二樓臨街的雅閣內(nèi)。
“砰”的一聲,景長熠手心的茶盞化為粉末。
掠影和浮光眼皮一跳,低垂著頭盡量降低存在感。
王爺上一次動怒的時候,還是在五年前。
此刻,外頭是陽春三月,雅閣內(nèi),冷如冰窖。
掠影硬著頭皮說:“王爺,該入宮了,陛下在等著您了。”
被那雙幽深冷冽的鳳眸輕掃,掠影深深地低下頭去。
半晌,聽到布料摩擦的聲音。
掠影和浮光松了一口氣,隨著景長熠入宮去。
皇宮內(nèi)。
景長熠行禮后,便站到一邊,沉默不語。
皇帝看了他好幾眼,到底沒有他那樣的定力,沒好氣地道:“幾年不見,沒有話要對你老子說嗎?”
景長熠拱手彎腰:“兒臣不孝?!?/p>
皇帝氣得牙疼,可到底沒舍得對這個最像自己的兒子動怒,無奈地說:“行了,坐吧。聽聞你在戰(zhàn)場受了不少的傷,待會讓太醫(yī)來給你看看,莫留下病根?!?/p>
“多謝父皇?!?/p>
皇帝哼了一聲,繼續(xù)看手里的奏折。
景長熠眼神銳利,掃了一眼奏折上的內(nèi)容,眸光微凝。
皇帝留意到,直接將奏折遞給他。
景長熠捏著奏折,看了起來。
“這沈御舟,倒是后起之秀,可以用一用,叫那些老家伙警醒些。唔,按照他的軍功,不如就給他一個三品……”
“父皇,”景長熠出言打斷,“兒臣記得,沈御舟用他的軍功,求了父皇一道娶平妻的口諭。他的軍功已耗盡,何來的軍功?”
皇帝一愣,想起了這事,笑道:“朕倒是忘了這事,他年紀輕輕,風流多情,倒也能理解?!?/p>
景長熠肅聲道:“他風流多情,另娶平妻,但他可曾記得家中的發(fā)妻?他此舉,忘恩負義、優(yōu)柔寡斷,陷于兒女情長,委實不堪重用?!?/p>
皇帝眸光一亮,“倒是甚少見到你話多的時候,從前都用三言兩語打發(fā)朕?!?/p>
他將那道奏折隨手丟到一邊,笑呵呵地說:“走,陪你老子一起用頓午膳?!?/p>
這是他親手帶大的孩子,當年在邊關(guān)時,父子二人經(jīng)常并肩作戰(zhàn)。
其中的感情,是和旁的皇子沒有的。
那道要為沈御舟定官職的奏折,被丟到了旮旯角落里,永不會見天日。
過了幾日,便是沈老夫人的壽辰。
今年沈御舟立了軍功回來,還帶回來了沈老夫人期盼許久的曾孫,是以今年的壽辰,沈老夫人要大辦特辦。
為了給蘇眉長臉,舉辦壽宴的事,沈老夫人特意交給了沈夫人辦,叫蘇眉從旁協(xié)助,博個好名聲。
這事,叫桃花和杏花整整惱了兩日。
顏挽月倒是樂得清閑,還拿起針線,繡起了香囊。
五年不拿針線,倒是生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