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看著懷里的死嬰，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子，找了下方位。
腳正南，頭正北，將他放在了地上。
打開箱子，從里面掏出了兩個小罐子。
紅，藍(lán)，兩色。
紅罐子里裝的是血沙。
籃罐子里裝的是魚淚。
我用小拇指蘸著血沙點(diǎn)在死嬰的眉心。
隨后又將魚淚在手上倒出一些，均勻涂抹在嬰兒的身體上。
血沙安魂。
魚淚可以讓死嬰的皮膚短暫地去掉焦黑的死皮。
這兩樣?xùn)|西的材料稀罕，制作方法費(fèi)勁。
我爹我爺，倆人大半輩子也就攢下了這么兩小罐。
要不是我這一趟出來，不知道要走多遠(yuǎn)，走到什么時候，他們倆都不見得把這玩意裝我箱子里。
這個寶貴呦。
“孫兒俊了。”吳老爺子看著黑皮漸漸蛻掉的死嬰兒，沒忍住伸手摸了摸。
“老爺子，這就行了。”
“剩下的我不專業(yè)，給神婆子吧?！?/p>
我將嬰兒交還吳老爺子，收拾好箱子，準(zhǔn)備離開。
我與吳家人的因果已經(jīng)了卻，是時候抓緊跑路了。
拔腿準(zhǔn)備走時，我猛然覺得有人在盯著我！
我定在原地，四處看去。
鬧哄哄的村民將我圍在中間，我一時間找不到陰冷目光的源頭。
推開幾個人，我低頭貓腰朝王二強(qiáng)的位置看去。
他正蹲在地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高臺上狀若癲狂，上躥下跳的神婆子，根本沒往我這邊瞅。
好熟悉?。?/p>
我突然驚覺，這股盯著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惡意，而且很熟悉！
極有可能就是昨晚來試探我的臟東西！
沒等我找到來源，尖銳嘶啞陰冷的小調(diào)從神婆子的嘴里唱了出來。
“日落西山呦，陰 門開?！?/p>
“黃泉路上呦，你莫回頭?！?/p>
“一盞紅燈照你前路呦，大膽走。”
“前世債，今世仇?！?/p>
“一把紙錢全撒手。”
“走嘍，走嘍。”
“陰風(fēng)送你下橋頭。”
嘶啞的唱腔結(jié)束，吳家老頭子趕忙小跑上前遞過死嬰。
老胳膊老腿，再加上心里悲痛，吳老頭腳下一軟，差點(diǎn)摔一跤。
雖然最后是站住了，沒躺地上，但劇烈的動作還是讓他身子晃了幾晃，包裹死嬰的白布，蕩起了一角。
我不自覺地看去，那死嬰睜開了眼！
那死嬰的眼睛居然睜開了！
而且我在眉心點(diǎn)上的血沙不見了！
他奶奶個腿！
我沒忍住在心里爆了個粗口。
對眼的一瞬間，我就搞清楚剛剛讓我透體發(fā)寒的目光是哪來的了。
就是這死嬰！
而且，和昨晚試探我的臟東西如出一轍。
這不是巧了嗎。
我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這是咋回事？
按照我下午的猜想，那臟東西不是王二強(qiáng)死掉的孩子嗎！
難不成，這死嬰也是那臟東西搞的！
我將背后的箱子掉過頭來，擺在胸前，朝人群外擠。
“哎，你別擠啊。”
“去去去，看熱鬧上邊上點(diǎn)?！?/p>
愛誰誰吧，我先走為上策了。
七日該魂飛魄散的魂，養(yǎng)了五年多，我是整不了。
好在神婆子正抱著嬰兒做法事，足夠有吸引力，一群村民沒功夫搭理我，我順利擠了出去。
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好熱鬧的都聚在村口，沒去的也基本上都摸著黑，沒人掌燈。
村子里靜悄悄一片。
今晚上沒啥月光，土路黑乎乎的，不仔細(xì)看很容易就踢到石頭塊兒。
我摸著黑，回憶著上午王二強(qiáng)說的，更平穩(wěn)的出村路，一路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出了村，到了山腳下。
抬眼一瞅，果然和王二強(qiáng)說的一樣，這條路上山，更簡單點(diǎn)。
沒那么陡。
嗚嗚嗚！
山間風(fēng)大，在樹叢草堆里走上這么一圈兒，成了嗚咽聲。
我咬咬牙，咽了口唾沫，抬腿就上了羊腸小道。
在村子里剛跑了一身汗，鉆進(jìn)山里瞬間就干了。
身上的熱乎氣，被呼呼的山風(fēng)給帶走。
啥叫深山老林啊！
我左右全是十幾米高的樹，一模一樣的樹，幾乎沒有任何辨識度，厚厚的樹葉，橫長的樹杈，蓋住了我的視野，幾乎看不到天。
要不是有這條小道引著我走，用不了三分鐘，我就得迷路。
呼呼呼！
嗚嗚嗚！
凄厲的山風(fēng)越來越大，打在我的后背，幾乎是推著我往山里走。
往山里走了約莫兩里路，耳邊除了風(fēng)聲，還多了一種‘沙沙’的輕微響動。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在林子里穿行。
我從兜里掏出匕首，反手死死握住，給自己壯膽。
又走了一會兒，風(fēng)漸漸變小，林子里稍微安靜了些。
我稍稍緩了一口氣，加快腳步，腦子想個不停。
死嬰睜眼，那熟悉的陰冷，熟悉的惡意。
我確定，附身到死嬰身上的，就是王二強(qiáng)家里的那個臟東西。
也就是王二強(qiáng)死掉的孩子。
上鎖的正屋，搞不好就是王二強(qiáng)用來給臟東西續(xù)陰魂的道場！陰堂！
除了他，還有誰會養(yǎng)著一個陰魂！
我點(diǎn)真是有夠背的，誤打誤撞，進(jìn)村就入了虎口。
好在昨晚上臟東西只是試探我，沒動手。
真要是動手，王二強(qiáng)在邊上放個冷箭，我直接就躺那了。
還有那神婆子，肯定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養(yǎng)陰魂這東西，誰告訴王二強(qiáng)的？
他一個村里人，咋接觸到的？
想來想去，就只有老神婆子能告訴他。
雖然不知道神婆子告訴了王二強(qiáng)啥辦法，但萬變不離其宗。
以魂養(yǎng)魂！
橫死的冤魂，最是大補(bǔ)。
不知道，村子里這五年死的人中，有沒有這兩人的參與。
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剛剛?cè)绻诖遄永锇严敕ü_，沒人會信我！
王二強(qiáng)的威望比村長還大，神婆子忙活了一輩子，肯定也是信她的多！
跟他們倆一比，我一個外來的半大小孩，沒有任何說服力。
又走出二里地，我心一橫，下了小道，走進(jìn)了邊上的林子。
叫不上來名字的野草一個勁地劃著我的小腿。
又疼又癢。
但我不在乎。
我不敢賭。
按理來說，我沒露出破綻，王二強(qiáng)和神婆子想不到，他們合伙養(yǎng)陰魂的事情被我猜到了。
我早早就給王二強(qiáng)說了，等死嬰畫了臉，就離開。
因此，離村也不算太突兀。
但，凡事都有個萬一，小心點(diǎn)總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