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八的清晨，瀟湘館的琉璃瓦上掛著冰棱，猴毛瓦自動流轉的暖意將冰棱融成串珠，在晨光里折射出七彩光暈。黛玉倚在雕花窗前，看著悟空用金箍棒變作銀鉤，在冰棱上刻她新寫的《臘八粥吟》，每筆都嵌著從蓬萊島尋來的暖玉粉，字跡竟能驅走冬日的陰寒。
“妹妹你瞧，”他甩著尾巴上的冰渣，犬齒在陽光下白得發(fā)亮，“這冰棱詩能掛到元宵節(jié)，比那勞什子走馬燈有趣多了！”
黛玉望著冰棱上歪歪扭扭的猴毛小楷，忽然聽見院外傳來馬蹄聲。三騎快馬停在角門前，為首之人頭戴青紗萬字巾，腰懸錕吾劍，正是水泊梁山的及時雨宋江。他手中捧著半幅黃綾，上面墨跡未干，寫著“替天改命”四個大字。
“孫大圣，林姑娘，”宋江抱拳，目光掃過院墻上的桃符，“聽聞二位在生死簿上動了手腳，某不才，略懂些替天行道的勾當——”他展開黃綾，露出內(nèi)里密密麻麻的小楷，“這是某連夜擬的《反薄命帖》，專破太虛幻境的‘還淚局’。”
悟空的尾巴猛地繃直，金箍棒從耳后跳出：“你怎知俺們的事？”
宋江苦笑道：“去年重陽節(jié)，某在忠義堂看見天微星現(xiàn)雙生光，便知有草木與金石之緣將破天命?！彼蝼煊?，眼中閃過驚艷，“林姑娘的眼淚本是甘露，怎可作還債之物？某這帖子，能讓三界正視你們的共生之緣?！?/p>
黛玉接過黃綾，發(fā)現(xiàn)上面蓋著三十六顆天罡星印，每顆印都對應著她詩中的某個意象。更妙的是，帖子邊角繡著金箍棒與仙草的圖案，針腳細密如星斗，分明是出自扈三娘之手。
“多謝宋頭領。”她示意紫鵑奉茶，忽然瞥見宋江袖口露出的信箋，上面畫著類似生死簿的紋路，“不過這帖子該如何用？”
宋江正要開口，天際忽然傳來警鐘般的轟鳴。十八道黑風卷著雪花落地，地府的追魂幡上，“齊天絳珠”四字正在燃燒。為首的黑無常冷笑道：“孫悟空，你勾改生死簿時漏了一筆——林黛玉雖去了名字，可她的‘草木劫’仍在閻王殿的副本上！”
悟空怒喝一聲，金箍棒化作萬點金星砸向追魂幡，卻在觸碰到幡面時發(fā)出刺耳的錚鳴。黛玉看見他指尖滲出金血，忽然想起宋江說的“共生之緣”，立刻取出《反薄命帖》，將自己的血滴在“草木”二字上。
奇跡般的，黃綾突然發(fā)出強光，三十六顆天罡星印化作金甲神人，手持水火刀槍，與追魂幡上的陰兵混戰(zhàn)。宋江趁機掏出酒葫蘆，往戰(zhàn)場灑了口梁山泊的義氣酒：“此酒能醒三界混沌，助你們顯真形！”
悟空借著酒氣，忽然變回原型，金猴爪中握著縮小的金箍棒，竟與帖子上的圖案重合。黛玉看見他眉心浮現(xiàn)出“齊”字金印，而自己腕間的仙草印此刻也亮如白晝，與帖子上的“絳珠”二字遙相呼應。
“原來如此！”她忽然明白，這《反薄命帖》實則是天地間第一份“共生契約”，需得兩人的精血與信念共同催動，“宋頭領，勞煩你護法，我與他需得在帖子上補全命數(shù)！”
宋江點頭，錕吾劍劃出梁山泊的杏黃旗虛影：“某雖不懂仙法，卻懂‘逆天改命，貴在同心’！”
黛玉握住悟空的手，將兩人的血滴在帖子空白處。金光閃過，只見上面浮現(xiàn)出：“石猴承雷，仙草化露，生死與共，不欠天地”。追魂幡應聲而碎，黑無常們發(fā)出慘叫，化作風雪消散。
戰(zhàn)斗結束時，宋江已坐在廊下喝茶，看著悟空替黛玉暖手，忽然笑道：“某曾在忠義堂替一百單八將寫過生死簿，卻從未見過如此動人的契約。孫大圣，你這尾巴卷著林姑娘的手腕，倒比某的天書還穩(wěn)當?！?/p>
悟空耳尖發(fā)紅，尾巴卻纏得更緊：“俺妹妹怕冷，自然得護著。”他忽然想起什么，從懷中掏出個油紙包，“早聽說宋頭領愛喝辣酒，這是俺從火焰山偷的燒刀子，夠勁兒！”
宋江接過酒，看見油紙包上歪歪扭扭寫著“給黑宋江的酒”，不禁大笑：“某這黑三郎的名號，倒讓大圣記牢了?！彼鋈粔旱吐曇?，“不過某得提醒二位，這《反薄命帖》雖破了還淚局，卻惹得天道眼紅——下月初七，南斗星君會帶著‘命數(shù)天平’來稱量你們的共生之力?！?/p>
黛玉望著帖子上閃爍的星印，忽然取出螺子黛，在帖子邊緣題了首絕句：“金猴義薄梁山泊，仙草情牽水泊風。共寫反書破薄命，人間從此不孤鴻。”墨跡未干，三十六顆天罡星印忽然發(fā)出清鳴，竟在帖子上拼出“共生共榮”的星圖。
是夜，宋江告辭前，將半幅杏黃旗留給他們：“若遇天難，便搖旗喚某，梁山泊的兄弟雖在人間，卻也能替天行道。”悟空看著杏黃旗化作金絲，纏繞在猴毛瓦上，忽然覺得，這跨書的緣分，倒比天庭的蟠桃宴更有人情味。
黛玉在暖閣里研墨，準備給宋江寫謝帖，忽然發(fā)現(xiàn)悟空正對著《反薄命帖》發(fā)呆，指尖輕輕劃過他們共同寫下的命數(shù)。他的尾巴無意識地卷著她的繡鞋，像條怕被拋棄的小獸。
“在想什么？”她放下狼毫，握住他發(fā)顫的手。
悟空望著她眼中的星光，忽然笑了：“想起在花果山，老猴們說‘石猴無親，草木無根’，可如今俺有了妹妹，有了梁山泊的兄弟，倒覺得這天地，忽然暖了許多?！?/p>
黛玉忽然明白，他最怕的從來不是天罰雷劫，而是再次被世界拋棄。指尖撫過他掌心的金箍印，她輕聲道：“以后無論天道如何稱量，咱們只需記住——你是我的齊天，我是你的絳珠，這便夠了?！?/p>
更深露重時，猴毛瓦上的小猴們舉著杏黃旗變的小燈籠，在屋頂拼出“義”字。黛玉枕著悟空的手臂入睡，聽見他在夢里嘟囔：“等打敗了南斗星君，帶妹妹去梁山泊看水軍操練，讓扈三娘教她耍雙刀……”
她輕輕應著，指尖劃過他肩頭的雷劫痕。那些曾讓她心驚的傷痕，此刻卻像勛章，見證著他們?nèi)绾螐墓陋氉呦蚬采４巴?，《反薄命帖》的金光與杏黃旗的義氣交相輝映，在雪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那是兩個靈魂，終于在天地間，找到了屬于他們的，永不傾斜的天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