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菜時,顧淮川熟練地報出一串菜名:“不要放姜,少辣多醋,最好燉得爛些……”
全是葉蓁的喜好。
直到服務員問“大嫂要加點什么”,他才如夢初醒般轉頭看向林晚意。
“隨便?!彼鬼鴶噭硬杷羝:搜鄣椎那榫w。
菜上齊后,林晚意沉默地夾著面前的清炒時蔬。
直到喉嚨突然發(fā)癢,她才猛然發(fā)現(xiàn)湯里飄著的幾片香菇——
她對香菇過敏!
曾經(jīng)顧淮川記得她所有禁忌,連野戰(zhàn)拉練都會特意給她單獨準備口糧。
現(xiàn)在他卻點了整鍋菌菇燉雞。
“大嫂?”葉蓁突然驚呼,“你脖子怎么紅了?”
顧淮川抬頭,看到她漲紅的臉頰后猛地踢開椅子:“你吃香菇了?!”
呼吸越來越急促,林晚意視線開始模糊。
恍惚間,她看見顧淮川朝她沖來,卻被葉蓁的尖叫打斷:“阿凜……我、我見紅了……”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她看著顧淮川定在原地,目光在她和葉蓁之間劇烈掙扎。
最終,他一把抱起葉蓁。
臨走前對服務員倉促交代:“麻煩送這位女同志去醫(yī)院?!?/p>
“同志!堅持住?。 狈諉T的喊聲逐漸遠去。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聽見葉蓁帶著哭腔的撒嬌:“阿凜,我們的孩子會不會……”
消毒水的味道讓林晚意皺起眉頭。
睜開眼時,護士正在調整點滴速度。
“您可算醒了!”護士松了口氣,“再晚十分鐘送醫(yī),過敏性窒息可是會出人命的?!?/p>
林晚意張了張嘴,喉間的灼痛讓她發(fā)不出聲音。
顧淮川抱著葉蓁決絕離開的背影,在腦湖中揮之不去。
她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浸濕了枕巾。
住院的三天里,林晚意獨自躺在病床上。
過敏引發(fā)的紅疹像無數(shù)螞蟻啃噬皮膚,喉嚨腫脹得連唾液都難以下咽。
最難熬的深夜,她聽見值班護士在走廊嘀咕:
“408房那個孕婦就是情緒激動引起的宮縮,她男人寸步不離守著呢。”
“哪像402這個,過敏性休克差點沒命,丈夫連面都沒露——跟死了沒兩樣……”
林晚意把臉埋進消毒水味的被單里。
是啊,她的丈夫確實死了。
死在維和任務里,死在半年前。
死在……他心甘情愿成為別人丈夫的那一天。
出院那日,陽光刺眼得讓人流淚。
林晚意拎著行李剛走到臺階下,突然聽見熟悉的引擎聲。
那輛墨綠色軍用越野一個急剎停在門診樓前。
車門猛地彈開,顧淮川箭步?jīng)_出來,正好接住從產檢科走出的葉蓁。
他手掌牢牢護住她的后腰,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什么:“醫(yī)生說你身體不好,不能走太快……”
那哄孩子般的語氣,和當年她崴腳時,他背著她走過十里山路時的調子分毫不差。
林晚意站在梧桐樹影里,看著越野車碾過滿地枯葉飛馳而去。
排氣管噴出的黑煙模糊了視線,像一場骯臟的雪落在她肩頭。
自始至終,他沒有回頭。
……
暮色四合,晚風卷著枯葉掃過臺階。
林晚意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遠遠就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杵在她門前。
顧淮川腳邊堆著七八個網(wǎng)兜,麥乳精、阿膠漿和水果罐頭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他手里還攥著一袋枇杷膏——她咳疾發(fā)作時最管用的藥。
“大嫂?!彼粋€箭步上前,作訓鞋碾碎了地上的一片枯葉,“過敏好些了嗎?”
多可笑。
白天當著眾人對她視若無睹,現(xiàn)在倒記得她需要枇杷膏。
“多謝二弟記掛?!彼齻壬砣ッ€匙,“死不了。”
他猛地按住她開鎖的手,掌心滾燙:“這些你收下……”
“阿凜!”葉蓁帶著哭腔的聲音突然刺破夜色,“我、我倒賣軍用物資的事被稽查科發(fā)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