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現(xiàn)世】**臺南永康街的舊書攤,混雜著舊紙霉味與午后溽熱的濕氣。
攤主是個眼珠渾濁的老阿婆,搖著蒲扇,對往來顧客漠不關(guān)心。
就在我蹲下翻檢一堆散落的地方志時,一本被壓在最底下的厚重線裝書毫無征兆地滑落,
精準(zhǔn)地砸在我的腳背上。觸感冰涼,帶著沉甸甸的濕意。封面是深褐色的硬紙板,
布滿了墨綠與黑褐的霉斑,仿佛凝固的血污。
“《臺南妖異錄》光緒己丑年刊”幾個繁體字被蛀蟲啃噬得支離破碎,如同垂死之人的遺言。
唯獨(dú)右下角一小塊區(qū)域異?!案蓛簟保膫€暗紅色的字跡——“七娘媽收驚”——鮮艷欲滴,
像是剛用新鮮血液寫成,與周圍的腐朽格格不入。一股若有似無的、冰冷刺骨的樟腦氣味,
鉆入我的鼻腔。入夜,我投宿在街角一棵盤根錯節(jié)、枝葉遮天蔽日的老榕樹下的古厝民宿。
房間狹窄幽暗,唯一的照明是桌上一盞老式玻璃油燈。窗外,榕樹的氣根在風(fēng)中搖曳,
投射在紙窗上的影子如同鬼爪。好奇心驅(qū)散了不安,我小心翼翼地翻開那本《臺南妖異錄》。
紙張脆弱發(fā)黃,墨跡暈染,記載的多是些光怪陸離的鄉(xiāng)野奇譚,夾雜著粗糙的符咒插圖。
——圖中一個模糊的紅衣女子正將符水灑向七個啼哭的嬰兒剪影——燈芯“啪”地一聲爆響,
原本昏黃搖曳的火苗驟然躥高,變成了詭異的青白色,將房間映照得一片慘綠。與此同時,
書頁間夾著的一根干枯褪色、約莫半尺長的紅繩,竟無風(fēng)自動,如同活物般扭曲、盤繞,
在我驚駭?shù)哪抗庀拢?/p>
飛快地在桌面上自行纏擾成了七個歪歪扭扭、透著不祥氣息的“卍”字符號!
寒意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幾乎是下意識地,
緣……就在指尖即將觸碰到的剎那——“嗚哇——嗚哇——”窗外原本單調(diào)聒噪的夏夜蟬鳴,
毫無過度地扭曲、拉長,變成了尖銳凄厲、撕心裂肺的嬰兒啼哭聲!
那哭聲仿佛貼著耳朵響起,直刺靈魂深處。與此同時,
墻角那座蒙塵的、早已停擺多年的老式座鐘,內(nèi)部突然發(fā)出“咔噠、咔噠”的機(jī)械摩擦聲,
布滿蛛網(wǎng)的鐘盤上,生銹的指針竟開始**逆時針**瘋狂旋轉(zhuǎn)!
“吱呀——”一聲輕微的木頭摩擦聲。我猛地抬頭,冰冷的月光透過紙窗的破洞,
在地板上投下一個清晰的、穿著舊式寬大嫁衣的女人的剪影。她的身影在月光中由虛轉(zhuǎn)實(shí),
如同水墨在宣紙上暈染開來。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樟腦氣味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這味道,
和我三天前在古董店鬼使神差買下的那個據(jù)說能鎮(zhèn)邪防腐的沉重樟木箱,一模一樣!
她背對著我,身形僵硬。褪色的紅綢緊緊裹著一雙畸形的小腳——三寸金蓮。
而在那纖細(xì)得可怕的腳踝上,纏繞著七股顏色各異、卻都黯淡無光的絲線,
深深勒進(jìn)慘白的皮肉里。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自己左手腕上——那里戴著一枚祖?zhèn)鞯摹⒊恋榈榈你y質(zhì)長命鎖。
鎖鏈上,不知何時,竟然也纏繞著七股一模一樣的七彩絲線!每一根絲線的末端,
都系著一小撮細(xì)軟、蜷曲、帶著干涸暗紅血痂的嬰兒胎發(fā)!恐懼攫住了我的喉嚨,無法呼吸。
那紅衣女子的頭顱,以一種人類絕不可能做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聲,
緩緩地、直挺挺地向后扭轉(zhuǎn)了整整180度!一張慘白浮腫、毫無生氣的臉正對著我,
嘴唇涂著同樣暗紅的蔻丹。她的眼睛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鞍㈡⒌氖嶙幽??
” 她的聲音干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著朽木。涂著蔻丹的、指甲尖利的手指,
帶著一股陰冷的腥風(fēng),直直戳向我的胸口心臟位置。“七月半的轎子要過了安平橋,
你若找不到替身……” 陰森的話語戛然而止。因?yàn)樵谒捯粑绰涞乃查g,
那身寬大的、仿佛灌滿了風(fēng)的紅嫁衣胸口處,布料詭異地蠕動、凸起!
一張臉從中“擠”了出來——慘白、驚恐、扭曲,
但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無比清晰——那赫然是**我自己的臉**!
那張臉正用和我此刻一模一樣的、充滿極致恐懼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
**【金絲密碼】**我在極度的驚駭中昏死過去,醒來時已是次日正午。陽光刺眼,
昨夜的一切恍如噩夢。然而手腕上纏繞的七彩絲線、空氣中殘留的冰冷樟腦味,
以及床頭那本攤開的《臺南妖異錄》,都在無聲地宣告著恐怖的真實(shí)。
我?guī)缀跏沁B滾爬爬地逃離了那間榕樹下的民宿,幾經(jīng)輾轉(zhuǎn),
找到了隱居在赤嵌樓附近一處破敗閣樓里的民俗學(xué)者,陳永昌。
閣樓里堆滿了泛黃的典籍、奇形怪狀的民俗器物,空氣中彌漫著陳腐紙張和草藥混合的味道。
陳老滿頭銀發(fā),身形枯槁,厚厚的鏡片后是一雙銳利卻布滿血絲的眼睛。
“神明絀……” 他聽我語無倫次地講述完昨夜遭遇,
特別是看到我從女鬼腳踝上扯下(或者說,
是那絲線自行松脫纏繞到我手上)的一小截紅繩時,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沒有多問,只是示意我噤聲。
他將那截紅繩浸入一個烏黑油亮、刻滿蛇形紋路的沉香木盤中。盤中的清水并非普通清水,
而是混雜著某種草藥汁液的深褐色液體。紅繩入水,并未下沉,
反而像有生命般在水面漂浮、舒展。陳老枯槁的手指沾了點(diǎn)香灰,口中念念有詞,指訣變幻。
水面開始無風(fēng)自動,泛起細(xì)密的漣漪。漸漸地,在紅繩周圍,
水紋竟自行勾勒出極其復(fù)雜、精密、如同古老密碼般的編織紋路!紋路的核心,
隱約可見火焰升騰的圖騰。“果然是‘神明絀’!” 陳老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敬畏,
“這是臺南失傳已久的秘術(shù),以特殊絲線編織‘神緣’,
將凡人與特定的神明或乩童強(qiáng)行綁定,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根紅繩,
纏的是火神廟的祝融婆!青繩該牽龍山寺的清水祖師公……七色俱全,
這是要……” 他猛地住口,布滿老人斑的臉上血色褪盡,死死盯著我的手腕,
仿佛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東西。
“七娘媽座下七神將……你惹上的是百年前那場‘七子獻(xiàn)祭’的怨靈索債!”當(dāng)夜,
暴雨如注,雷電撕裂墨黑的夜空。我渾身泥濘,如同著了魔般,
根據(jù)陳老提供的模糊線索和林家祖譜上殘缺的地圖,
瘋狂地挖掘著林家祖墳深處一個不起眼的偏穴。冰冷的雨水混合著汗水、淚水,
沖刷著我的臉。鐵鍬終于碰到了硬物——一個密封的小陶罐。里面沒有骨灰,
只有一卷用油布緊緊包裹的、泛黃發(fā)脆的紙頁——光緒二十年的林家地契!
手電筒慘白的光線下,地契上模糊的墨跡和鮮紅的官印清晰可見。然而,
最讓我魂飛魄散的是右下角那個清晰無比、帶著泥污的暗紅色**血手印**!
狀、甚至細(xì)微的紋路……我顫抖著將自己沾滿泥水的左手無名指按了上去——**嚴(yán)絲合縫,
分毫不差!** 仿佛百年前按下這手印的,就是我自己!更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
在地契紙張的邊緣,密密麻麻布滿了被指甲反復(fù)刮擦、摳挖的痕跡。那些凌亂的劃痕,
在雨水的浸潤和手電光線的特殊角度下,
竟詭異地組合、凸顯出幾行扭曲的閩南語字跡:“七娘媽轎過安平橋,
林家小兒魂歸……”仿佛是為了印證這地契帶來的詛咒,幾天后,
我心神不寧地來到供奉清水祖師公的龍山寺后殿,試圖尋找線索。殿內(nèi)香煙繚繞,莊嚴(yán)肅穆。
就在我跪在蒲團(tuán)上,抬頭望向神龕前那排象征神明的長明燈時,異變陡生!“噗!噗!噗!
噗!噗!噗!噗!”七盞長明燈,毫無征兆地同時爆裂!燈油飛濺,火焰瞬間熄滅!
七道濃稠得化不開的青色煙霧從破碎的燈盞中升騰而起,并不飄散,
反而在供桌上空盤旋、凝聚!煙霧扭曲、塑形,
最終凝結(jié)成七個模糊不清、身體半透明、散發(fā)著幽冷藍(lán)光的嬰靈輪廓!它們姿態(tài)扭曲,
如同在母體中窒息,無聲地懸浮著,空洞的眼窩“望”向我。最中央的那個嬰靈最為詭異。
它的面部一片空白,沒有五官,卻從那個本該是嘴巴的位置,
…在祠堂的祖宗牌位前……親手燒了……整整三十六張……寫著不同生辰八字的……冥婚契!
”這如同地獄傳來的宣告,徹底擊垮了我的神經(jīng)。我跌跌撞撞逃回陳老的閣樓,
語無倫次地復(fù)述著這恐怖的經(jīng)歷。陳老聽完,本就蒼白的臉?biāo)查g變得死灰。
他沉默地走到一個布滿灰塵的角落,顫抖著雙手,捧出一個造型奇特的黑色陶罐,
罐口用紅布和符紙層層密封。
的‘祭酒’……用冤死嬰孩的心頭血混著五毒……窖藏百年……” 他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眼神充滿了絕望和一種豁出去的瘋狂,
“要解這‘神明絀’的死結(jié)……只能請蛇神……辨明是非……承受不起,
也要試了……”他猛地撕開封口的符紙和紅布!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烈血腥、草藥腐敗和奇異甜香的惡臭瞬間彌漫整個閣樓!
就在他準(zhǔn)備將罐中粘稠如血的黑色酒液潑向地面,進(jìn)行某種褻瀆的儀式時——供桌上,
陳老事先擺放好的、用于占卜的七小堆白米,毫無預(yù)兆地、違反物理法則地,
一粒粒筆直地**豎立**了起來!如同七座微型的白色尖塔!緊接著,
每一粒豎立的米粒中心,都沁出一點(diǎn)極其鮮艷、如同女子唇脂般的**胭脂紅**!
紅點(diǎn)迅速擴(kuò)散、連接,在七堆米粒之間,形成了一幅復(fù)雜而規(guī)律的連線圖案!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那圖案我曾在母親遺物中見過!
那是我出生時的**紫微斗數(shù)命盤**!分毫不差!“嘩啦——”陳老驚駭之下,
手中的陶罐脫手墜落!粘稠腥臭的黑色祭酒潑灑在地板上。酒液接觸地面的瞬間,
如同滾油潑進(jìn)冷水,發(fā)出“嗤嗤”的怪響,冒出大量刺鼻的青煙!就在這翻騰的青煙之中,
七只用泛黃符紙折成的紙鶴,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激活,猛地從煙霧中沖天而起!
它們沒有飛向窗外,反而在狹小的閣樓內(nèi)急速盤旋,翅膀瘋狂扇動,發(fā)出“噗噗”的聲響,
如同垂死的心跳。更令人肝膽俱裂的是,每一只紙鶴的翅膀上,
逐漸顯現(xiàn)出模糊的影像——那是被褪色紅綢緊緊纏繞包裹、只露出青紫小臉的嬰兒骸骨照片!
其中一張臉,竟與我幼時照片驚人地相似!**【往生迷局】**農(nóng)歷七月十五,鬼門大開。
午夜的安平橋死寂得可怕,往日繁華的老街空無一人,
只有慘白的月光和兩岸零星幾盞在風(fēng)中搖曳、仿佛隨時會熄滅的幽紅燈籠。
我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渾渾噩噩地站在橋頭。橋下原本平靜的水潭,
毫無征兆地翻涌起渾濁的血色泡沫,散發(fā)著濃烈的鐵銹腥味。那個穿著褪色紅嫁衣的女鬼,
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我身側(cè)。這一次,她沒有再背對著我,
那張慘白浮腫的臉在月光下清晰可見,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地“看”著我。
她抬起纏著七彩絲線的手,指向橋的另一端。我無法抗拒,
如同提線木偶般跟隨著她虛幻的身影,一步步走上古老的石橋。走過橋中央時,
我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橋頭兩側(cè)不知何時,竟整整齊齊停著七輛老舊的計程車!車身破敗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