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完離婚協(xié)議那天,顧言深捏著筆,嘴角掛著點篤定的笑,仿佛簽的不是財產(chǎn)分割,
而是給我開的一張限期后悔藥處方單?!傲滞?,就你這點本事,離了我,你能活幾天?
租房子?擠地鐵?吃外賣?呵,一個月,頂多一個月,你就得哭著回來求我。
”他慢條斯理地整理著價值不菲的襯衫袖口,腕表在民政局慘白的燈光下閃著冷硬的光。
那姿態(tài),像在施舍我一場短暫的、注定要狼狽收場的離家出走。我一個字都沒回他。
胸腔里堵著一團冰冷堅硬的石頭,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但奇怪的是,一滴眼淚也沒有。
大概這五年婚姻耗干了我所有的水分,連哭泣都成了奢侈。我只是低頭,
看著那份薄薄的、卻重如千鈞的離婚證,指尖冰涼,
然后毫不猶豫地把它塞進了包里最深的角落。轉身離開時,脊背挺得筆直。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又孤單的“噠、噠”聲,
像在敲打我自己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
顧言深那套位于市中心黃金地段、價值數(shù)千萬的豪華頂層復式公寓,
連同里面所有精致的、冰冷的、屬于“顧太太”的物品,都被我徹底甩在了身后。
我沒有回家。那個所謂的“家”,此刻更像一個巨大華麗的囚籠,
每一寸空氣都殘留著背叛和謊言的味道。我拖著一個小行李箱,
里面只裝了幾件換洗衣物和證件,直接打車去了閨蜜周薇在市郊租的小公寓。門開的一瞬間,
周薇看到我煞白的臉和空蕩蕩的行李箱,驚得倒抽一口涼氣:“晚晚?!你真離了?!
” 下一秒,她猛地把我拽進懷里,力氣大得勒得我骨頭生疼,聲音帶著哭腔,“離得好!
那種王八蛋就該踹了!你還有我!別怕!”她狹小卻充滿煙火氣的出租屋里,
彌漫著泡面和廉價香薰的味道,有點亂,但每一處都透著活生生的暖意。
我緊繃到極致的那根弦,“啪”地一聲斷了。積攢了不知多久的委屈、憤怒、被背叛的劇痛,
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我抱著周薇,嚎啕大哭,像個迷路的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上氣不接下氣。周薇什么都沒說,只是用力拍著我的背,一遍遍重復:“哭吧,
哭出來就好了,垃圾就該扔進垃圾桶。”那一晚,
我蜷縮在她客廳那張小小的、有點塌陷的沙發(fā)上,蓋著她那條洗得發(fā)白的舊毯子。
窗外是城市邊緣模糊的燈火,遙遠而疏離。身體疲憊到了極點,大腦卻異常清醒,
像一臺高速運轉卻找不到目標的機器,反復播放著那些殘忍的畫面:三天前的深夜,
顧言深“加班”未歸。他公司新來的實習生蘇曼,
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像只無害小白兔的女孩,用他的手機發(fā)給我一張照片。照片里,
顧言深睡得很沉,就在我們那張寬大得能睡下五個人的主臥大床上,
而蘇曼穿著我的真絲睡袍,依偎在他懷里,對著鏡頭比了個俗氣的剪刀手。背景里,
甚至還露出了我生日時顧言深送我的、那個我一直舍不得戴的限量版鉆石手鏈,
正松松垮垮地套在蘇曼的手腕上。緊接著發(fā)來的是一段語音,
蘇曼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和刻意的甜膩:“晚晚姐,不好意思啊,
言深哥手機落我這兒了。他太累了,剛睡著。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他的哦。
” 尾音上揚,充滿了赤裸裸的炫耀和挑釁。那一瞬間,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緊接著是尖銳到無法忍受的劇痛,
順著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死死捏著手機,指尖用力到泛白,渾身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原來心痛到極致,是真的會生理性地想吐。五年的婚姻,一千八百多個日夜,
我像個虔誠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打磨著“顧太太”這個身份。記得他挑剔的胃,
記得他每一個商業(yè)伙伴的喜好,記得他母親每個節(jié)氣要送的滋補品,
記得他書房文件擺放的精確位置……我努力扮演著賢惠、得體、不添麻煩的角色,
以為這就是通往幸?;橐龅目登f大道。結果呢?我精心構筑的堡壘,
在另一個女人輕飄飄的一條語音和一張照片面前,轟然倒塌,碎得連渣都不剩。
我甚至能想象出顧言深醒來后,會如何輕描淡寫地解釋:“晚晚,只是個意外,她喝多了,
我送她上去休息而已。你知道的,應酬難免。你是我太太,要大度一點。”大度?
去他媽的大度!第二天,當顧言深帶著宿醉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推開家門時,
迎接他的不是熱騰騰的醒酒湯,而是我放在玄關鞋柜上的離婚協(xié)議書。
我穿著最簡單的T恤牛仔褲,素面朝天,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平靜地看著他。他的表情,
從最初的錯愕,到不耐煩,再到一絲被冒犯的惱怒,
最后定格在那副篤定的、令人作嘔的“你只是在鬧脾氣”的寬容面具上?!傲滞恚?/p>
你什么意思?”他扯開領帶,語氣帶著居高臨下的訓斥,“就因為蘇曼那點小事?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了嗎?她一個小姑娘剛進公司不懂事,喝多了撒酒瘋,
我總不能把她扔大街上吧?你至于鬧這么大?”小事?撒酒瘋?我看著他,
這個我曾深愛過、以為會共度一生的男人,第一次覺得如此陌生,如此面目可憎。
他眼底的輕慢和不耐煩,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進我心里?!邦櫻陨?,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連我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冽,“你解釋是你的事,
我接受不接受,是我的事?,F(xiàn)在,我不接受了。簽字吧,房子、車子、存款,
協(xié)議里寫得很清楚,我只要我應得的那部分。至于你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
你愛照顧誰就照顧誰,跟我沒關系了?!彼蟾艔奈聪脒^,
我這個一向溫順、以他為天的妻子,會如此強硬地提出離婚。他愣了一下,
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出聲:“林晚,你搞清楚狀況沒有?離了我,
你拿什么生活?你那點工資,夠你買身上這件T恤嗎?別鬧了,把協(xié)議收起來,
我當你沒說過。”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憤怒、心寒,都化作了無邊的冷靜。
我沒有再爭辯一個字,只是當著他的面,撥通了我大學同學,
如今已是知名律所合伙人的沈煜的電話,開了免提?!吧蜢希沂橇滞?。麻煩你,
幫我處理一下離婚協(xié)議,我先生顧言深似乎對條款有異議,可能需要走訴訟程序了。
”沈煜沉穩(wěn)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yè)性:“明白了,林晚。
顧先生如果對協(xié)議有意見,我們可以隨時溝通,或者直接法院見?!鳖櫻陨畹哪樕?/p>
終于變了。他大概沒想到,我不僅動了真格,還找了沈煜這種級別的律師。沈煜的律所,
是他們公司常年合作的法律顧問單位之一,分量有多重,顧言深比誰都清楚。
他臉上的篤定和輕蔑,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僵持了幾天,
在沈煜強大的專業(yè)施壓和可能對公司聲譽造成影響的現(xiàn)實考量下,顧言深最終還是黑著臉,
在民政局簽了字。于是,就有了開頭那一幕。他簽完字,
還不忘用那種“我看你能撐幾天”的憐憫眼神看我,仿佛我即將踏上的不是新生活的征程,
而是窮途末路。周薇的小沙發(fā)收留了我最狼狽的頭幾天。眼淚流干了,
剩下的只有一片廢墟般的麻木和一種破釜沉舟的狠勁。“不行,晚晚,你不能就這么蔫了!
”周薇看著我抱著膝蓋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的樣子,急得團團轉,“你得振作起來!工作!賺錢!
氣死顧言深那個王八蛋!”工作?我大學學的是美術設計,
畢業(yè)后為了照顧顧言深和他那個挑剔的媽,
也為了他所謂的“顧太太不需要拋頭露面辛苦工作”,只在一家小設計公司掛了個閑職,
拿著微薄的薪水,專業(yè)技能早就生疏了。離婚時,除了分割的存款,我?guī)缀跻粺o所有。
“可我……”我茫然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雙手,五年家庭主婦生涯,
早就磨掉了我的自信和鋒芒?!皠e可是了!”周薇打斷我,眼睛亮晶晶的,“我哥!周揚!
你還記得吧?他那個小破廣告公司最近在招人,急招美術指導!雖然公司是小了點,
但好歹是個起點!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說讓你明天直接去他公司聊聊!”周揚?
記憶里那個總是穿著格子襯衫、戴著黑框眼鏡,有點木訥的技術男形象浮現(xiàn)在眼前。
聽說他畢業(yè)后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了家小廣告公司,一直不溫不火?!稗鞭?,這……合適嗎?
我都五年沒正經(jīng)工作了……”我有些退縮?!坝惺裁床缓线m的!我哥那人你還不知道?
死宅一個,技術牛,但嘴笨得要死,審美更是災難!公司就缺你這種科班出身的!再說了,
”周薇湊近我,壓低聲音,帶著點狡黠,“他暗戀過你,你知道吧?大學那會兒!”我一愣。
周揚?暗戀我?這簡直像天方夜譚。“別瞎說!”我臉有點熱?!罢娴?!騙你是小狗!
”周薇信誓旦旦,“所以你去,他絕對不敢虧待你!工資可能不高,但至少是個機會!
試試嘛,不行再找別的!”被周薇連拖帶拽,第二天,我硬著頭皮,
帶著一份臨時趕出來、內容貧瘠得可憐的簡歷,
走進了周揚那個位于破舊寫字樓里的“揚帆創(chuàng)意設計工作室”。工作室不大,大概一百來平,
裝修簡單,甚至有點凌亂。幾個年輕人對著電腦噼里啪啦敲鍵盤。
周揚從一堆圖紙后面抬起頭,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他比記憶里成熟了些,
頭發(fā)剪得短短的,還是那副黑框眼鏡,穿著件洗得有點發(fā)白的深藍色T恤,眼神有點局促。
“林晚?你……你來了?!彼酒鹕恚瑒幼饔悬c僵硬,耳根似乎有點紅,“快,快請坐。
地方小,別介意?!?他手忙腳亂地搬開椅子上的雜物。面試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或者說,
根本算不上嚴格的面試。周揚幾乎沒有問我任何刁鉆的專業(yè)問題,
只是簡單問了我過去的工作經(jīng)歷(我含糊帶過),
然后讓我現(xiàn)場根據(jù)一個簡單的產(chǎn)品brief構思一個海報方向。
我憑著殘存的一點專業(yè)本能,結合時下流行的簡約風,
快速在紙上勾勒了幾個草圖和文案方向。周揚拿著我的草圖,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昂谩芎茫 彼蝗惶痤^,鏡片后的眼睛亮得驚人,
“這感覺對了!比我們之前弄的那些強太多了!林晚,你……你明天能來上班嗎?”“啊?
”我有點懵,“工資……”“試用期八千!轉正一萬二!交五險一金!項目提成另算!
”周揚語速飛快,像是怕我反悔,“行嗎?不行我們再談!”這個待遇,
對于一個五年沒工作的“前家庭主婦”來說,簡直像天上掉餡餅。我知道,
周薇的“暗戀”傳言和兄妹情誼肯定起了作用。但此刻,我急需一個立足點,
急需證明自己不是顧言深口中那個離了他就活不下去的廢物?!昂??!蔽疑钗豢跉?,點頭,
“謝謝周總,我明天準時來。”“別別別,叫我周揚就行!”他連忙擺手,臉更紅了。
就這樣,我在周揚這個小工作室落了腳。工作強度很大,小公司人手不足,
一個人當三個人用。從最初的磕磕絆絆,到逐漸找回手感,我像一塊干涸的海綿,
拼命吸收著新知識,惡補這幾年落下的行業(yè)動態(tài)和軟件技能。熬夜加班是常態(tài),
吃泡面啃面包是日常。累,但心里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前所未有地踏實。
顧言深在我離婚后的第一個月,果然如他預言般“關心”著我。他的“關心”方式,
簡單粗暴——短信轟炸?!玖滞?,聽說你住周薇那鴿子籠了?嘖,何必呢,回來吧,
主臥還給你留著。】【擠地鐵很辛苦吧?我記得你最怕人多。開我的車庫里那輛保時捷去吧,
鑰匙在老地方。】【城西新開了家米其林三星,我記得你愛吃法餐,位子訂好了,晚上七點,
司機去接你?!俊咎K曼我已經(jīng)調走了,你沒必要為了個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貋?,
我們好好談談?!棵恳粭l信息,都透著一種施舍般的優(yōu)越感和篤定我會搖尾乞憐的自信。
他大概覺得,我這一個月一定過得水深火熱,狼狽不堪,正巴巴等著他遞過來的橄欖枝。
我一條都沒回。直接拉黑了他的手機號。世界瞬間清凈了不少。然而,
拉黑手機號顯然低估了顧總“挽回”前妻的決心和手段。第二個月,騷擾升級了。
鮮花開始出現(xiàn)在周薇公寓的門口,每天一束,
嬌艷欲滴的厄瓜多爾玫瑰、昂貴的進口郁金香、稀有的藍色妖姬……卡片上永遠是打印體,
卻署著顧言深龍飛鳳舞的手寫簽名:【晚晚,我錯了,回家吧。言深】起初,
周薇還嘖嘖感嘆兩句“渣男下血本了”,
后來直接被這天天準時準點、堵在門口的“浪漫”搞煩了。她把花束塞給樓道里打掃的阿姨,
或者直接扔進垃圾桶?!巴硗?,要不你換個地方住吧?這天天跟打卡似的,煩死了!
”周薇抱怨。我搖搖頭:“憑什么我躲?該躲的是他。下次再送來,你直接簽收,
然后送到他公司前臺,指名道姓還給他?!敝苻毖劬σ涣粒骸斑@主意好!
讓他也體驗體驗被‘驚喜’砸臉的滋味!”于是,第二天,
當那束巨大的香檳玫瑰再次出現(xiàn)在門口時,周薇雄赳赳氣昂昂地抱著它,
打車直奔顧言深的公司大樓。在氣派的前臺,她無視保安的阻攔,
把花束重重往光可鑒人的大理石臺面上一放,聲音洪亮:“麻煩轉交給你們顧總顧言深先生!
這是林晚小姐拒收的,原物奉還!順便告訴他,有這閑錢買花,不如捐給山區(qū)孩子買點書,
積點德!”前臺小姐和路過的員工目瞪口呆。顧言深有沒有收到花我不知道,
但這束被“退貨”的玫瑰,連同周薇那句響徹大廳的“積點德”,
絕對成了當天公司茶水間最勁爆的八卦。鮮花攻勢失敗后,
顧言深的“誠意”開始以更物質的形式呈現(xiàn)。快遞開始轟炸周薇家。不是普通快遞,
是各種奢侈品的專柜包裝袋,上面印著醒目的LOGO。
甚至還有一套價值不菲的La Prairie鉑金系列護膚品……每一份快遞單的寄件人,
都清晰地寫著“顧言深”,備注欄里無一例外地寫著:【晚晚,給你的。
言深】周薇看著堆在玄關小山似的奢侈品盒子,氣得直跳腳:“顧言深他是不是有???
以為用錢就能砸開你的門?他以為他是誰?散財童子轉世嗎?
”我面無表情地拆開一個又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
看著里面那些曾經(jīng)讓我艷羨、如今只覺得諷刺的物品。這些東西,在過去五年里,
他很少主動買給我。每次都是他母親或者某個重要場合需要“顧太太”撐場面時,
他才勉為其難地吩咐助理去買。現(xiàn)在,倒是大方了?!稗鞭保瑤臀覀€忙。”我拿起手機,
點開二手奢侈品回收APP的界面,“把這些,全部掛上去,按市場回收價的九折。
錢到賬了,我們五五分?!敝苻钡纱罅搜劬Γ骸鞍??全賣了?這……這值好多錢呢!
”“他的錢,我嫌臟?!蔽艺Z氣平靜,“賣了干凈。正好,
我們工作室最近想添置兩臺高配電腦,正缺經(jīng)費?!敝苻笨粗?,半晌,
猛地一拍大腿:“干得漂亮!晚晚!我這就幫你拍照!氣死那個王八蛋!”于是,
接下來的日子,顧言深寄來的每一份“心意”,都在二手平臺上找到了新主人。換來的錢,
變成了周揚工作室嶄新的電腦、更快的服務器,以及我和周薇偶爾奢侈一把的火鍋大餐。
我猜顧言深一定知道了。因為奢侈品快遞的轟炸,在持續(xù)了不到半個月后,戛然而止。世界,
似乎又清凈了幾天。就在我以為他終于要消停了的時候,一個普通的加班夜,
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寫字樓,準備去趕最后一班地鐵。剛走到路邊,
一輛熟悉的黑色賓利慕尚,像幽靈一樣悄無聲息地滑到我面前,擋住了去路。后車窗降下,
露出顧言深那張英俊卻帶著一絲憔悴和……難以置信的臉。他上下打量著我。
我穿著工作室統(tǒng)一訂做的文化衫(周揚審美,巨丑的亮橙色),頭發(fā)隨意扎著,
臉上帶著熬夜的疲憊,手里還拎著個裝著沒吃完盒飯的塑料袋。這副樣子,
跟以前那個穿著高定套裝、妝容精致、出入豪車接送的前“顧太太”,判若云泥?!傲滞??
”他開口,聲音有點干澀,帶著一種探究和……不易察覺的震驚,“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他眼里的情緒很復雜。有對我這副“落魄”模樣的嫌棄,
有對我居然真的能堅持這么久不聯(lián)系他的困惑,似乎還有一絲……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
獵物脫離掌控的惱怒。我停下腳步,平靜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顧總,有事?
”“上車?!彼Z氣帶著習慣性的命令口吻,下巴朝車內點了點,“我送你回去。順便,
我們談談。”“不用了。”我拒絕得干脆利落,“地鐵很方便。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的。
”“林晚!”他聲音沉了下來,帶著被忤逆的不悅,“別任性了!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日子?穿這種地攤貨?擠地鐵?吃這種豬食?
”他嫌棄地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盒飯袋子,“跟我回去!只要你點頭,
明天你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以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