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邪雨夜離前夫去緬北“發(fā)財”前夜,遞給我一份離婚協議。“那邊規(guī)矩,
不能有家室拖累?!彼凵耖W爍如鬼火。三年后,
他六個遠嫁的妹妹接連出事:迪拜跳塔、巴黎焚身、倫敦沉河…詭異的是,
她們臨終遺言都指向同一個詞——“陳換”。最后一個妹妹失蹤前夜,
我收到前夫號碼發(fā)來的定位:“來,看看她們?!倍ㄎ辉诰挶鄙钌揭蛔鶑U棄邪廟。
推開廟門剎那,手機屏幕倒影里,七張慘白的臉正貼著我后背微笑。
---陳換把那份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離婚協議推到我面前時,窗外的雨正下得邪性。
豆大的雨點砸在銹跡斑斑的防盜窗上,噼啪作響,像無數只急躁冰冷的手在敲打。
屋里沒開燈,只有電視屏幕變幻的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他那雙眼睛深不見底,幽幽的,
里面跳動著某種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狂熱的鬼火?!昂灹税?,阿嵐。”他的聲音干澀,
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那邊…緬北,規(guī)矩嚴。想立住腳,往上爬,就不能有家室拖累。
我怎么能一直養(yǎng)你,懂嗎?”“累贅?”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飄出來,輕得像一縷煙,
帶著自己都陌生的冷意,“陳換,七年了,我們異地七年,等你七年了。忍耐你全家的嘮叨,
替你打理那個半死不活的小破廠子…耗盡我這七年光陰,和娘家為我鋪的人脈,我是累贅?
”他沒看我,只是死死盯著電視屏幕。上面正播放著某個東南亞國家的風光片,
畫面里陽光刺眼,棕櫚樹搖曳,穿著鮮艷紗籠的女人在金光閃閃的佛塔下巧笑倩兮。
他的喉結劇烈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吞咽著某種無聲的渴望,那狂熱的光在他眼底燒得更旺了。
“你不懂!”他猛地扭過頭,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戳穿后的惱羞成怒,
眼底那點鬼火燎原般燒起來,燒掉了最后一點偽裝的耐心,“那是遍地黃金!是翻身!
是做人上人的機會!守著這破地方,守著你這…有什么用?
”他硬生生把更難聽的話咽了回去,但那眼神比刀子還利,剮得我體無完膚?!昂灹耍?/p>
錢…廠子那點破銅爛鐵都歸你!我只要自由,要單身去緬北!”自由?
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找自由?我看著他那張被性欲和錢財迷惑,扭曲丑陋的臉,
曾經熟悉的輪廓此刻陌生得令人心寒。一股巨大的荒謬感裹挾著冰冷的絕望,
瞬間淹沒了所有憤怒和不甘。心口那塊地方,像是被那冰冷的邪惡的眼神刺穿,
呼呼地灌著穿堂風,又冷又空。指尖冰涼,甚至感覺不到筆桿的存在。我拿起筆,
筆尖懸在乙方簽名欄上方,微微顫抖。電視的光在他臉上跳躍,
那張曾經讓我覺得踏實可靠的臉,此刻只剩下被欲望灼燒后的猙獰和一種令人心悸的陌生。
筆尖落下,劃在紙上的聲音沙沙的,像蟲子啃噬木頭。我簽下了“林嵐”兩個字。
寫完最后一筆,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筆從我指間滑落,掉在地板上,
發(fā)出沉悶的“嗒”一聲。陳換幾乎是立刻撲了過來,一把抓起那份協議,
急切地、貪婪地掃視著簽名處,確認無誤后,長長地、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氣。
那聲音里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奔向“黃金夢”的輕快。他看也沒再看我一眼,
胡亂地將協議塞進一個鼓鼓囊囊的旅行背包里,拉鏈拉得嘩啦作響。
動作麻利得像是要逃離瘟疫現場?!懊魈煲辉绲娘w機,轉道云南過去?!彼硨χ?,
聲音恢復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亢奮,“廠子鑰匙在桌上。以后…各自安好吧。
”他拉開出租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鐵門,外面濕冷的、裹挾著雨腥氣的風猛地灌了進來,
吹得他衣角獵獵作響。他沒有回頭,
身影在樓道昏暗的光線下只留下一個決絕的、迫不及待融入外面夜雨和“前程”的黑色剪影。
門在他身后“哐當”一聲重重關上,震得墻壁簌簌落灰。2 午夜兇鈴那一聲巨響,
像是一道閘門,徹底關死了我的過去,也把陳換這個人,
連同他那六個像浮萍一樣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妹妹,
一起關進了某個深不可測的、充滿不祥預感的黑暗里。
屋里只剩下電視屏幕發(fā)出的、毫無意義的喧囂光影,和我自己空洞得嚇人的心跳聲。
雨水順著沒關嚴的窗縫滲進來,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積了一小灘,
倒映著天花板上搖晃的燈泡影子,像一只窺視的、流淚的眼睛。
時間像被雨水泡發(fā)了的舊報紙,黏糊糊地往前蹭。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陳換剛走那會兒,還像一滴墨汁滴進深潭,
偶爾會從某個陰暗的角落泛起一點漣漪——通常是深夜,
一個歸屬地顯示為云南或者干脆空白的陌生號碼打進來。
電話那頭的聲音永遠嘈雜得像沸騰的菜市場,
背景音里夾雜著聽不懂的方言吆喝、劣質音響放出的刺耳音樂,
偶爾還有一兩聲模糊的、分不清是興奮還是痛苦的叫喊。
陳換的聲音就在這片混亂的背景音里飄出來,時斷時續(xù),像接觸不良的收音機。“喂?阿嵐?
…是我!” 聲音總是拔得很高,帶著一種刻意的亢奮,像喝多了劣質假酒,
“這邊…好得很!遍地是機會!…剛談成一筆大生意,你猜多少?…說出來嚇死你!
” 他語速極快,顛三倒四,描繪著他如何在**一擲千金,如何與當地“大佬”稱兄道弟,
如何即將擁有一座翡翠礦山。那些光怪陸離、散發(fā)著血腥和暴富氣息的故事,
像廉價小說里的情節(jié),從他嘴里源源不斷地涌出。但每次說到關鍵處,
信號就會詭異地變得極差,滋啦滋啦的電流聲淹沒他后面的話,只剩下空洞的忙音?;蛘?,
他會毫無征兆地壓低聲音,變得急促而警惕:“…不說了!有人來了!記住,
誰問你都說不知道我!…嘟…嘟…嘟…”這些午夜兇鈴般的電話,間隔越來越長,
從一個月一次,到兩三個月一次,最后徹底沉寂下去。像一顆投入深水的石子,
連最后一點漣漪也消失了。陳換這個名字,
連同他那六個只在陳年舊相冊里見過的、笑容模糊的妹妹們,一起沉入了記憶的淤泥深處,
覆滿了灰塵。直到那個悶熱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夏夜。手機在床頭柜上瘋狂地震動,
屏幕亮得刺眼,顯示著一個來自“迪拜”的陌生國際長途。我迷迷糊糊地接起,
里傳來的卻是大嫂帶著哭腔、語無倫次、被巨大驚恐撕扯得支離破碎的嚎啕:“嵐…嵐妹子!
完了!全完了!…阿靜…阿靜她…從那個什么…哈里發(fā)塔…跳…跳下來了?。 话俣鄬影。?/p>
…人…人摔得…都…都碎了!
她手機里…最后…最后就一條沒發(fā)出去的短信…就…就兩個字:‘陳換’…嗚…我的阿靜啊!
…”二姨的哭聲像一把生銹的鋸子,狠狠拉扯著我的神經?!瓣悡Q?阿靜是陳換的大妹,
照片里那個眉眼溫順、總低著頭的姑娘。迪拜…哈里發(fā)塔…跳下來?
我的睡意瞬間被這血腥的消息驅散得無影無蹤,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這僅僅是個開始。
或者說,是拉開了一場詭異而血腥連環(huán)劇的序幕。三個月后,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
郵箱里靜靜躺著一封來自法國警方的官方郵件(英文,夾雜著冰冷的法語術語),
附件是一份簡短的事故報告和幾張打了厚碼、卻依舊觸目驚心的現場照片。報告稱,
陳換的二表妹趙雯,在巴黎郊區(qū)一處廉價出租公寓內“意外”引燃了煤氣。發(fā)現時,
現場一片狼藉,焦黑的殘骸中幾乎無法辨認人形。初步調查排除了他殺,
但報告末尾用冷冰冰的字體標注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細節(jié):在完全焚毀的現場,
唯一相對“完好”的物品,是死者緊緊攥在焦黑手掌里的一個廉價塑料打火機,
外殼上歪歪扭扭地刻著兩個模糊的漢字——“陳換”。陳換。又是“陳換”!
我的手指開始發(fā)涼。趙雯,
那個照片里笑容明媚、眼神里卻總帶著一絲怯懦和討好、遠嫁法國華商的姑娘。再后來,
消息像長了翅膀的黑色烏鴉,接踵而至,每一次都帶來更深一層的寒意和更濃重的詭異。
三表李瑤,遠嫁英國倫敦,在一個濃霧彌漫的清晨,被發(fā)現漂浮在泰晤士河冰冷的黑水里。
警方定性為失足落水。但她的華裔丈夫在電話里聲音抖得像風中落葉,
反復念叨著一個細節(jié):瑤瑤出事前一晚,整個人像丟了魂,半夜突然從床上坐起來,
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濃得化不開的霧,嘴里反反復復,用一種夢囈般的、帶著哭腔的聲音,
念叨著“陳換哥哥…陳換…別推我…別推我…水好冷…”。那聲音,他說,聽得他頭皮發(fā)麻。
四表妹馮芳,嫁給了西班牙南部一個小莊園主。莊園里一個廢棄多年的枯井,
突然成了她的葬身之地。發(fā)現時,尸體已有些時日。當地警方調查毫無頭緒,
只在井口附近泥濘的地上,發(fā)現了幾道深深的、像是被人用指甲瘋狂摳抓出來的凌亂痕跡,
方向直指幽深的井口。指甲縫里,
塞滿了濕冷的泥土和幾縷扯斷的、染著暗紅蔻丹的指甲碎片。法醫(yī)報告補充:死者墜落前,
似乎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刺激或痛苦,下唇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
而在她貼身衣物一個極其隱蔽的小口袋里,找到了一張被汗水浸得字跡模糊的紙條,
上面用口紅歪歪扭扭地寫滿了同一個詞,力透紙背,
帶著絕望的瘋狂——“陳換哥哥…陳換哥哥…”。五妹陳樂,
他的親妹妹在意大利米蘭一家高檔時裝店做銷售。一個陽光刺眼的午后,
她像一截失去支撐的木樁,毫無征兆地倒在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上。送到醫(yī)院時,
瞳孔已經散大。初步診斷是突發(fā)性心源性猝死,年僅二十八歲。她的意大利男友紅著眼睛,
交給警方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機。他說,樂樂倒地前幾秒,
手機正顯示著一個來自“未知號碼”的未接來電。而她的手機備忘錄里,
最后一條記錄的時間,正是她倒地前十分鐘,只有孤零零、沒頭沒尾的兩個字,
像一聲無聲的吶喊:“陳換哥哥!”一個接一個。迪拜的塔,巴黎的火,倫敦的河,
西班牙的井,米蘭的地板…像一串被無形絲線串聯起來的、染血的珠子。
而每一顆珠子墜落前,都指向同一個名字——陳換。那個遠在緬北、音訊全無的“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