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代簽了一個快遞,結(jié)果,那個鄰居的眼神再也沒有從我身上移開過。后來我才知道,
那天門鈴響的三聲,不是提醒我去開門,而是提醒我,這扇門,從來都沒關(guān)過。
1 門鈴響了三聲樓下的電梯遲遲不來,我站在九樓昏黃的走廊里,
手里拎著一袋剛買的速凍餃子,已經(jīng)變得冰冷硬實。天色灰暗,樓道的感應(yīng)燈一閃一閃,
像快要失明的眼睛。我住在這棟樓快四年了。每天都是一樣的節(jié)奏:上班,下班,點個外賣,
看看劇,然后睡覺。這個城市對我來說,就像我的生活——無趣,但安全。
我從來不主動招惹人,也不愿被人記住。可那天,有人記住了我。
門鈴響的時候是晚上七點三十八分,我正靠在沙發(fā)上刷短視頻,視頻里一個女生在跳舞,
我沒太注意。叮咚——三聲,間隔均勻,不急不緩,像某種儀式。我站起來,
從貓眼里看出去,是隔壁的鄰居,劉叔。他六十出頭,戴一副深度近視眼鏡,說話慢條斯理,
喜歡穿熨得筆挺的白襯衫。平時見了面,他總是笑著打招呼,但我們從沒真正聊過什么。
我開了門,他朝我點了點頭,手里提著個快遞箱子?!澳惆滋觳辉?,這快遞是給你的。
我?guī)湍闶罩??!彼f著,把箱子遞給我?!拔易罱鼪]買東西啊?!蔽乙苫?。
他笑了笑:“上面寫著你的名字和地址。我也沒多想,就收下了。你看看?!蔽医舆^箱子,
沉甸甸的,沒有商標(biāo)。單號是手寫的,潦草模糊。落款是一個我完全沒印象的名字。
我猶豫了一下,把快遞抱進(jìn)屋。劉叔站在門口,忽然問道:“你媽媽身體最近怎么樣?
”我愣住了?!澳闵洗尾皇钦f,她心臟不太好,還住過院?”他說得輕描淡寫,
像在提一樁鄰里閑談??晌覐臎]告訴過他我母親的事?!巴玫??!蔽覒?yīng)了一句,
迅速關(guān)上了門。屋子里一下安靜得詭異。我坐回沙發(fā),把快遞放在茶幾上,
心里莫名有點不舒服。我盯著那個紙箱看了很久。它沉默地躺在那里,沒有撕口,
也沒有透明膠帶封口,只用一根細(xì)麻繩簡單地纏了幾圈。我拿剪刀剪斷繩子,掀開蓋子。
里面只有兩樣?xùn)|西:一把舊鑰匙,和一張沒有字的白紙。鑰匙是那種老式的銅色大鑰匙,
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白紙像是從某本書中撕下來的,有一條撕裂邊。我用手指摩挲了幾下,
感覺像是某種暗示,但它什么也沒說。我本該把它們?nèi)拥舻???赡翘焱砩?,我一直沒能睡著。
凌晨兩點,我忽然驚醒。屋里一片漆黑。我摸到手機(jī),想看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它早已沒電。
我走到客廳,順手拉開窗簾。對面樓的窗戶上,
透出一絲微弱的燈光——劉叔家的客廳燈亮著。他坐在沙發(fā)上,面對窗戶,仿佛正在看著我。
我迅速放下窗簾,心跳加速,感覺喉嚨干燥。我把那把鑰匙重新拿出來,放在手心里。
它冰涼堅硬,像某種權(quán)力的象征,又像一場試探的起點。第二天中午,我向公司請了假。
我要去查一查這個快遞的來源。我需要知道——到底是誰,把我選中了。
2 鑰匙開錯了門中午十二點,我站在快遞站前,陽光照在鐵皮卷閘門上,
反射出刺眼的白光。那家快遞代收點掛著“暫停營業(yè)”的手寫牌子,四周空無一人,
像是昨天還熱熱鬧鬧,今天就突然消失了。我打了那個快遞單號上的客服電話,提示為空號。
我換了兩部手機(jī),還是一樣。我低頭看著那把鑰匙,它一直躺在我的口袋里,像一塊冰,
不停地在衣料間摩擦,提醒我它還在。我掏出來再看一眼,鑰匙上有道斜劃的刻痕,
像是人為故意用小刀割出來的。我在附近轉(zhuǎn)了一圈,
嘗試在小區(qū)周邊找到能配得上的門鎖——公用水表間、電纜井、儲物室,試了幾個,都不對。
我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也許是哪個快遞員搞錯了,
鄰居剛好記得我母親的事——我曾在樓道里接過醫(yī)院電話,被他聽見了也說不定。鑰匙?
可能是以前房東留下來的,被誤當(dāng)快遞寄過來。但如果這一切只是誤會,為什么那天夜里,
他要坐在沙發(fā)上盯著我窗戶看?我往回走的時候,碰見了物業(yè)前臺的小劉,
一個二十出頭的女生,扎著高馬尾,正和另一個工作人員搬飲水機(jī)。我叫住她,
試探性地問:“你們這棟樓地下有倉庫嗎?”她皺了下眉:“你說的是9號樓那個嗎?
以前是儲藏室,現(xiàn)在沒人用了?!薄澳抢镨€匙你們有嗎?”“那地方鎖了好幾年了,
只有老董——前任保安,有可能留過備鑰?!彼D了頓,“你怎么突然問這個?”我沒答,
只是笑了笑:“瞎問問。”下午兩點,我守在小區(qū)保安室等老董。等了將近一個小時,
他才晃晃悠悠地來換班。他六十多歲,走路有些拖沓。我遞了根煙,
他叼上之后問:“你找我有事?”“董哥,你還記得9號樓地下那扇門嗎?
那鑰匙你手里還有?”他看了我一眼:“你去那干嘛?那地方空了好幾年了,沒人敢用。
”我心頭一緊,裝傻:“為啥?”“前些年住戶吵過,說有味道。后來查了,說是排水反味。
就封了?!薄澳懿荒芙栉疫M(jìn)去看看?我懷疑那地方藏了點東西?!彼⒅铱戳藘擅?,
像是在衡量我說的真假,最后咂咂嘴,把腰包拉鏈一拉,拿出一串大鑰匙:“鎖還是原來的。
你要是看出啥問題,記得給我打電話。”我接過鑰匙,謝過他,轉(zhuǎn)身走向9號樓的地下口。
那是一扇鐵皮門,門上銹跡斑斑,門框邊還有一道擦不掉的黑痕。門把手冷得像冰。
我試著插進(jìn)鑰匙,旋轉(zhuǎn)——卡頓了一下,然后“咔噠”一聲,應(yīng)聲而開。
門后是一條窄窄的過道,兩側(cè)堆著老舊家具和破損木板,光線透過天花板的排氣窗灑進(jìn)來,
有些灰黃。我打開手機(jī)手電筒往里照,腳下的水泥地面有幾處深色斑點,
不均勻地鋪成一條彎曲軌跡,像是曾經(jīng)拖過什么。我循著這條痕跡往里走,
空氣中混雜著霉味和鐵銹味。盡頭處有個破舊的木柜,門半開著。我伸手推了下,嘎吱作響,
柜子里空空如也。但在下層的夾縫里,我看到了一小截斷裂的塑料鑰匙圈,
還有一張褪色的紙條。我小心抽出來,紙條被汗水浸過,字跡暈開。
依稀能看出上面寫著兩個字:“離開”。這一刻,手心開始出汗,背脊發(fā)涼。我緩緩回頭,
忽然聽見背后有一聲細(xì)小的“咔噠”。我迅速關(guān)掉手電筒,蹲在角落屏息凝神。
那聲音像是門被關(guān)上的聲音,又像是什么踩到破木板發(fā)出的回彈。我沒動,只是靜靜聽著。
一分多鐘過去,什么也沒有。我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腳步碰了什么東西。
就在我準(zhǔn)備起身離開時,手機(jī)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是系統(tǒng)通知:SIM卡已拔出。
我站在原地不動,心跳開始亂跳。我把手機(jī)翻過來看,卡槽完好,沒松動。
我知道我根本沒動它。有一瞬間,我突然想到,
那天夜里窗對面的燈光、劉叔的視線、以及這串鑰匙……或許不是我在打開某個門,
而是有人,一直在等我走進(jìn)來。天色開始暗了下來。通道盡頭的空氣變得更冷,
我聽見管道里傳來水滴聲,一下一下,和我跳動的脈搏一樣精準(zhǔn)。我要離開這里。
可就在我轉(zhuǎn)身的那一刻,我發(fā)現(xiàn)那扇鐵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
3 鏡子后面的眼睛鐵門發(fā)出的金屬撞擊聲在狹窄通道里回蕩了一整秒,然后死寂。
我沖上去試圖推門,卻紋絲不動。門后像是被人頂住,或者干脆反鎖了。
我試著撥打老董的電話,手機(jī)卻仍顯示“無服務(wù)”。信號中斷這件事,不是偶然。那一刻,
我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有人不想讓我離開這兒。我轉(zhuǎn)頭看向黑暗的通道深處,
手機(jī)手電筒的光圈搖曳不定。腳步聲沒有響起,但我還是壓低了呼吸,
悄悄沿著來時的路往回退。走到拐角處,我發(fā)現(xiàn)原先沒注意的側(cè)門半掩著。
門上寫著一行褪色的紅字:“清潔設(shè)備室,閑人勿入。”門縫里漏出一線光。我推開門,
燈是開著的,溫黃的筒燈照亮了一間逼仄的儲物間,四面墻上都裝著金屬架,
放著一些掃把、水桶和老舊的監(jiān)控設(shè)備。其中一面墻的角落,放著一塊破損的圓形鏡子,
鏡面裂開了一道蜘蛛網(wǎng)似的縫。我盯著那面鏡子看了足有十秒。它不是普通鏡子。我走過去,
貼近鏡面,用指尖在表面輕輕一劃,裂縫正中間有一道縫隙。它竟然是裝嵌式的,
后面是空的。我找了塊破布墊著手,緩緩掀起那面鏡子。背后赫然是一個嵌墻的凹槽,
里面裝著一個小型的黑色監(jiān)控頭。旁邊是內(nèi)存卡插槽,正亮著紅燈。這玩意還在工作。
我本能地拔掉電源,抽出卡片。那是一張標(biāo)準(zhǔn)SD卡,16G,
卡身貼紙寫著“D-9儲藏”。心跳驟然加快。我把卡塞進(jìn)口袋,關(guān)上鏡子,
又小心地把門關(guān)好。此刻,我已經(jīng)顧不上門被反鎖的問題。有人監(jiān)視這間儲藏室,
而且是持續(xù)的。從現(xiàn)場的灰塵與指紋痕跡來看,這并不是陳年遺留的設(shè)備,
而是近期有人維護(hù)過的。是誰?我回到通道盡頭,再次用力推門,還是沒動。我后退幾步,
抬腿踹了一腳,金屬發(fā)出悶響,卻沒絲毫松動。
這時候我聽見上方排氣井里傳來一點輕微的摩擦聲,就像有老鼠踩過鐵網(wǎng)。我抬頭看去,
排氣井上方有一根老舊的塑料管道直通樓上,封口松動,能看見一點點樓上光線。
我拉過一塊塑料桶,把自己墊高,試圖爬進(jìn)去。我不是什么身手敏捷的人,
但求生本能逼得我強撐著往上鉆。管道窄窄的,勉強容下一個人匍匐前進(jìn)。
我咬著牙往前挪動,每前進(jìn)一步,膝蓋和肘部就被磨得更疼。不知過了多久,
終于看到前方有一扇檢修口。燈光從縫隙中泄出,隱約聽到人聲——像是電視新聞的聲音。
我輕輕推開檢修蓋,探出半個腦袋,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間熟悉的空間里。
是小區(qū)一樓的廢棄物業(yè)辦公室。我從柜后爬出,確定四下無人,迅速整理衣服,走出房間。
天已經(jīng)快黑了。地面上泛著黃昏的光,風(fēng)吹過臉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后背早已濕透。
我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張內(nèi)存卡插進(jìn)筆記本電腦。文件夾里只有五段視頻。
每段時長不超過十分鐘,畫質(zhì)模糊但聲音清晰。第一段視頻,是我自己。我睡在床上,
眼睛閉著,呼吸平穩(wěn)。攝像頭角度來自天花板,正對著床鋪。時間顯示為凌晨2:46。
我清楚地聽見視頻里的“我”在說夢話:“鑰匙不是給你的,是借的……他在看著你。
”我不記得自己說過這些話。我甚至不記得自己做過夢。我點開第二段,
是我走進(jìn)地下倉庫時的畫面。從另一角度拍攝,說明至少有兩處攝像頭。
那天我在地上發(fā)現(xiàn)斑跡、撿起鑰匙圈,這些都被記錄得一清二楚。
接下來的幾段是不同時間拍攝的樓道畫面,還有我深夜下樓買煙的身影。我從頭看到尾,
額頭開始冒汗。有人在跟蹤我、監(jiān)聽我,甚至可能在我毫無察覺時,
操控我說出一些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信息”。
我腦子里涌出無數(shù)可能:我是不是被做了什么暗示?這把鑰匙,到底是誰給的?
劉叔會不會知道這些?為什么偏偏是我?我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地盯著黑屏。
直到門鈴響了三聲。節(jié)奏一模一樣。我沒有立刻去開門。我走到貓眼前,透過鏡片看出去。
走廊空蕩蕩的,什么人也沒有??韶堁鄣倪吘?,有一抹淡淡的紅色印痕,像是誰用手指按過。
我轉(zhuǎn)身,想拿手機(jī)報警,卻看見餐桌上的鑰匙,不知什么時候,又回到了原位。
明明我中午出門前,把它塞在了臥室衣柜最里層的舊鞋盒里。
4 這個世界在聽你說話鑰匙靜靜躺在桌上,燈光照著它舊銅色的表面,
反射出一絲幽暗的光。我的手懸在半空,不敢碰它。我記得很清楚,
那雙舊鞋盒我已經(jīng)三個月沒動過。要拿到它,必須先打開衣柜、掀開兩層壓箱底的棉被,
再把它從最里層拖出來。這個過程,我做得格外仔細(xì),就是為了確認(rèn)自己沒瘋。可現(xiàn)在,
它又回到了餐桌上,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我坐下來,盯著那把鑰匙看了十幾分鐘。
手指忍不住撫上去,觸感還是冰涼的,像一塊沉默的金屬尸體。我開始反復(fù)檢查家里。
所有門窗都完好無損,陽臺門鎖得緊緊的,入戶門也沒有撬痕。可就是這種沒有破綻的狀態(tài),
更讓我毛骨悚然。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公司??偛荒苁裁炊疾蛔龅氐戎偟簟?/p>
我在辦公桌前坐了沒兩分鐘,部門經(jīng)理就叫我去了會議室?!肮粳F(xiàn)在在做內(nèi)部數(shù)據(jù)審核。
你上個月請假的頻次和工作完成率,被總部點名了。”她盯著我,
“你最近是不是狀態(tài)不太對?”我張了張嘴,沒說什么?!皠e給自己惹麻煩,
現(xiàn)在很多事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彼D了一下,語氣放緩,
“你知道你住那棟樓的隔壁鄰居是誰嗎?”我警覺起來:“你是說劉叔?
”她沒點頭也沒否認(rèn),只是低頭翻著文件:“這個人我以前見過一次,
是個非常會打心理牌的人。建議你少接觸?!薄澳闶裁匆馑??”她把文件合上,
抬頭看我:“小區(qū)那邊去年有個住戶,就是你那單元的,半夜報警說自己家里裝了竊聽器,
懷疑有人長期監(jiān)聽她說話。結(jié)果警察去了之后,只發(fā)現(xiàn)她精神緊張,有妄想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