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茶館紛爭七月流火,蟬鳴在燥熱的空氣里撕成碎片。
老街茶館的竹簾被熱浪掀得噼啪作響,劣質(zhì)煙草味混著汗酸氣,
在狹小逼仄的空間里發(fā)酵成令人窒息的渾濁。鄭濤捏著半支燃到盡頭的香煙,
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煙灰簌簌落在油膩的牌桌上,
在密密麻麻的麻將牌縫隙間積成灰黑的小山。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死死盯著對家王二麻子推出來的牌。那張六筒仿佛變成了帶刺的鐵牌,
扎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額角青筋暴起,如同盤虬的枯藤,
聲音里壓抑的憤怒幾乎要沖破喉嚨:“這牌不對!你方才碰了三萬,這會兒又吃六筒,
按卡五星的規(guī)矩,根本不合邏輯!” 他的聲音在茶館里炸開,
驚得角落里打盹的老頭猛然驚醒,茶碗里的水晃出漣漪。茶館瞬間陷入死寂,
唯有頭頂?shù)跎劝l(fā)出吱呀的聲響。眾人的目光如探照燈般齊刷刷投向牌桌。
王二麻子懶洋洋地靠在竹椅上,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油膩的頭發(fā)打著綹兒,
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他把玩著手中的骰子,骨制的骰子在指間碰撞,
發(fā)出清脆又刺耳的聲響,像是在挑釁。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他嗤聲道:“怎么?
輸不起就想耍賴?我爹可是王為民,這一片兒,我說的規(guī)矩就是規(guī)矩!
”這句話如同一把鹽撒在鄭濤的傷口上。他今天已經(jīng)輸了整整三千塊,
那是他省吃儉用一個月才攢下的工資。此刻,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滲出,
卻感覺不到疼痛?!澳銊e拿你爹壓人!今天必須把賬算清楚!” 他猛地一拍桌子,
震得桌上的茶杯 “哐當” 倒地,滾燙的茶水潑在鄰座老太太的布鞋上,
老太太驚叫著跳開。王二麻子的眼神瞬間冷如寒冰,“噌” 地站起身,
木椅在青磚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一把掀翻牌桌,麻將牌如暴雨般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有的撞到墻壁,又彈回來,滾到角落里?!敖o臉不要臉是吧?
” 他粗壯的手臂如鐵鉗般揪住鄭濤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鄭濤的雙腳離地亂蹬,
喉間發(fā)出痛苦的嗚咽?!袄献咏裉炀妥屇阒?,得罪我的下場!”茶館里的看客們紛紛后退,
有的躲到柱子后面,有的縮在柜臺旁?!皠e鬧大了,王二麻子他爹可是當官的,
惹不起啊……” 人群中傳來小聲的嘀咕。但也有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態(tài),交頭接耳,
眼神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茶館老板縮在柜臺后,握著算盤的手微微發(fā)抖,張了張嘴,
最終還是把到嘴邊的勸阻咽了回去,只是焦急地望著門口,盼著有人能來制止這場鬧劇。
鄭濤奮力掙扎,他的指甲在王二麻子的手臂上抓出幾道血痕,換來的卻是更兇狠的拳頭。
王二麻子的拳頭如雨點般砸在他的臉上、胸口,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狠勁。
鄭濤感覺自己的肋骨像是要被打斷,嘴里滿是血腥味。他拼命呼喊求救:“救命!救命?。?/p>
” 可回應他的只有冷漠的眼神和竊竊私語。這場毆打持續(xù)了許久,鄭濤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掙扎也漸漸停止。王二麻子喘著粗氣,吐了口唾沫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惡狠狠地說:“哼,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跟我作對!” 他又踢了踢地上昏迷的鄭濤,
見對方毫無反應,這才轉(zhuǎn)身大搖大擺地離開了茶館。茶館里依舊安靜得可怕,
仿佛時間都凝固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有膽子大的人上前查看鄭濤的情況。
那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驚恐地喊道:“死、死了!他死了!
” 消息如瘟疫般迅速傳開,茶館里的人頓時一哄而散,有的連隨身物品都顧不上拿。很快,
茶館里只剩下滿地狼藉的麻將牌、翻倒的桌椅,還有一具冰冷的尸體,
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凄涼。第二章:恃強凌弱夕陽把老街巷口的青石板染成暗紅色,
王二麻子跌跌撞撞沖出茶館,沾著血漬的球鞋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跡。
盛夏的晚風裹著夜市攤的油煙撲在臉上,他卻感覺后背發(fā)涼,
方才鄭濤瞳孔渙散的模樣在眼前揮之不去。低頭看自己的手,指節(jié)處還嵌著對方的皮肉,
暗紅的血順著掌紋往下淌,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烏青。
“這下真他媽闖大禍了……” 他扯下脖子上的汗巾胡亂擦拭,卻把血跡抹得更花。
遠處傳來零星的警笛聲,驚得他渾身一顫。可當指尖觸到口袋里父親的名片,
掌心的紋路突然變得滾燙 —— 那燙金的 “民政局局長” 字樣仿佛成了護身符。
他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喉嚨里發(fā)出沙啞的笑聲:“怕什么,有爹在,什么事擺不平?
”王家別墅的鐵門在夜色中像只蟄伏的巨獸。王二麻子撞開書房門時,
水晶吊燈的光刺得他瞇起眼。王為民正對著棋盤擺弄棋子,檀木桌上的紫砂壺還冒著熱氣,
棋子 “啪” 地砸在棋盤上的聲響讓空氣瞬間凝固。“你還有臉回來?
” 王為民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紫砂壺被他重重摜在案頭,
茶水在名貴的波斯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跡。王二麻子撲通跪下,
膝蓋磕在大理石地磚上發(fā)出悶響,“爹!是那小子先找茬……”“閉嘴!
” 王為民抓起鎮(zhèn)紙狠狠砸過去,擦著兒子耳邊砸在墻上,石膏碎屑簌簌落在王二麻子頭頂。
老人來回踱步,皮鞋跟把地板踩得吱呀作響,書房里只聽見老式座鐘的滴答聲。
王二麻子盯著父親西裝褲上的褶皺,那紋路像極了鄭濤最后抽搐的嘴角?!笆帐皷|西,
去臨市?!?王為民突然停下,從保險柜抽出一沓現(xiàn)金甩在桌上,“坐老李的車,
明天天亮前必須出城?!?他摘下金絲眼鏡擦拭鏡片,鏡片后的目光在黑暗中閃爍,“記住,
咬死不承認?!绷璩咳c,黑色轎車的尾燈消失在高速公路入口。王為民站在落地窗前,
指間的雪茄明明滅滅。煙灰缸里堆滿煙頭,其中半截還沾著王二麻子臨走時蹭上的血跡。
他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聽筒里傳來電流雜音:“老周,幫我查一下今天出警記錄…… 對,
城西茶館那個?!迸c此同時,菜市場的白熾燈管在鄭夢頭頂滋滋作響。她攥著剛稱好的排骨,
塑料袋里的血水正順著指縫往下滴。手機鈴聲響起時,她還以為是兒子又來要錢,
嘴角下意識勾起個疲憊的笑,直到聽見電話那頭顫抖的聲音:“鄭姐,
快來茶館…… 小濤他……”竹籃墜地的脆響驚飛了菜攤上的蒼蠅。鄭夢跌跌撞撞穿過街道,
高跟鞋不知何時跑掉一只,腳底被碎石劃出道道血痕。茶館門口聚滿了人,
警戒線在夜風里搖晃,有人想攔住她,卻被她發(fā)了瘋似的推開。鄭濤的尸體蓋著白布,
只露出半截發(fā)青的手指。鄭夢撲過去時膝蓋重重磕在麻將牌上,
散落的 “九筒” 硌得生疼。她顫抖著掀開白布,
兒子臉上的淤青讓她眼前炸開一片刺目的紅。“濤濤!我的兒?。 ?哭聲撕破夜空,
她把冰冷的尸體摟在懷里,指甲深深掐進對方后背,仿佛這樣就能把魂兒拽回來。
“是王二麻子…… 聽說打完人就跑了?!?圍觀群眾的議論聲像無數(shù)根鋼針,
扎進鄭夢的耳膜。她緩緩抬頭,眼神空洞得可怕,淚水混著鼻涕糊在臉上。突然,
她抓起地上半塊青磚,朝著王家別墅的方向狠狠砸去,
磚屑飛濺在警戒線的反光條上:“王為民!你兒子殺人償命!我跟你們拼了!
”路燈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滿地狼藉的麻將牌間扭曲成復仇的形狀。
遠處警笛聲由遠及近,而鄭夢只是死死盯著兒子染血的衣角,
指甲深深摳進掌心 —— 那里,還攥著半枚被踩碎的骰子。
第三章:上訪無果晨霧還未散盡,鄭夢就摸黑起了床。老舊的臺燈在墻上投下她佝僂的身影,
桌上攤著被翻得卷邊的上訪材料,密密麻麻的字跡間夾雜著干涸的淚痕。
她用開裂的手指仔細整理著材料,
將兒子的照片端正地別在最上方 —— 那是鄭濤高中時拍的證件照,
陽光灑在少年的笑臉上,與如今冰冷的遺照形成刺痛人心的反差。
縣城信訪局的鐵門剛拉開一條縫,鄭夢就擠進了排隊的人群。她的布鞋早已磨得薄如蟬翼,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水泥地的涼意。隊伍里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日頭漸漸毒辣,
曬得她頭暈目眩。好不容易輪到她,辦公桌后的年輕科員翻著材料,嘴里嚼著口香糖,
眼皮都沒抬:“材料放這兒吧,我們會調(diào)查的,你先回去等消息?!薄巴?,
我兒子真的死得太冤了!那個王二麻子到現(xiàn)在還逍遙法外……” 鄭夢急切地說。
“說了讓你等,別影響后面的人!” 科員不耐煩地打斷她,揮了揮手。鄭夢僵在原地,
直到身后的人推搡,才失魂落魄地離開。這樣的場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不斷重復。
她往返于縣里、市里、省里,擠在悶熱的長途汽車上,靠著幾塊干硬的饅頭充饑。
衣服洗得發(fā)白,袖口磨出了毛邊,可她的眼神依舊堅定。家里的墻壁上貼滿了信訪回執(zhí)單,
密密麻麻的編號如同一個個冰冷的數(shù)字,卻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這天,
鄭夢聽說市里信訪局有領導接待日,她凌晨三點就出發(fā),在門口守了整整七個小時。
當終于見到那位領導時,她激動得雙手發(fā)抖,哽咽著講述兒子的遭遇。領導接過材料,
隨意翻了幾頁,眉頭皺了起來:“這種事情多了去了,我們會處理的,你先回去吧。
”“領導,求求您,一定要為我兒子做主??!他才 21 歲,他死得太冤了!
” 鄭夢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拉著領導的褲腿。領導面露不悅,
示意身旁的工作人員拉開她。鄭夢被拖到門外,看著緊閉的大門,淚水洶涌而出。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讓鄭夢的頭發(fā)在短短幾個月里全白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眼神里也多了幾分茫然。但她從未想過放棄。聽說省里有領導下來視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