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天清晨,溫穗提著熬夜準(zhǔn)備的吃食前往陸家老宅,結(jié)果還沒進主樓,就被管家叫到祖屋。
精巧古樸的檀木屏風(fēng)后,檀香灰簌簌落在鎏金銅爐邊緣。
陸家老夫人顧辛華閉目轉(zhuǎn)動佛珠,安靜的祖屋內(nèi)充斥著營銷號別扭又激動的聲音:“...陸氏集團總裁夜會喬家二小姐,疑似婚姻破裂......”
顧辛華動作頓住,翡翠鐲子磕在黃花梨桌沿,發(fā)出清脆碎響。
“這就是你管的好丈夫?”她指尖碾碎一截香灰,“結(jié)婚三年,連丈夫的床都看不住?!?/p>
溫穗低頭跪坐在地上,蒲團被撤走,青磚寒意沁入骨髓。
屏風(fēng)后,老宅傭人們竊竊私語,像無數(shù)只螞蟻爬過她千瘡百孔的自尊。
“奶奶教訓(xùn)的是?!彼龔澭~頭緊貼交疊的手背,“我會......”
“你會什么?”大夫人沈明珍嗤笑刺破凝滯的空氣,“知彥昨晚和你進行到一半就走,連碰都不愿意碰你。”
此話一出,溫穗猛地抬頭,晨光穿過窗戶在她臉上分割出明暗交錯的光影,喉間翻涌著無數(shù)辯白。
最終,化作滿堂寂靜。
屏風(fēng)后傳來壓抑的嗤笑,她恨不得當(dāng)場找條地縫鉆進去。
任誰夫妻間的床事被搬到明面來講,都覺得無地自容。
但這位守寡多年的大夫人完全不在意,視線下移,冷冷盯著溫穗腹部,“你不能生,外面多的是女人愿意給知彥生。”
“陸家家業(yè)和血脈,不可能斷在你的肚子里。”
溫穗腦袋垂得更低。
女人瘦削的身影映在青磚,發(fā)髻松散,唇色慘白,猶如即將枯萎的白花,散發(fā)著衰敗的氣息。
沈明珍走到她面前,涂著丹蔻的手突然掐住她手腕,把她拽起來,“你聽見我說的話沒——”
“好了?!?/p>
顧辛華出聲制止沈明珍,看向沉默死板的孫媳婦,語氣很冷淡:“當(dāng)初要不是老爺子選中你,知彥又孝順認死理,以你的身份,根本進不了我陸家的門。”
她重新轉(zhuǎn)起佛珠,下最后通牒:“我不是多看重性別的人,男孩女孩都好,只要是知彥的孩子,我都認?!?/p>
否則,她不介意照沈明珍所說,給孫子送能生的女人。
溫穗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微微抿唇,還是沒忍住:“奶奶,是陸知彥不讓......”
“閉嘴!誰允許你提知彥的?”沈明珍反手用力一甩。
溫穗重心不穩(wěn)撲向桌子,桌面茶碗翻倒,褐色茶湯撒了半身,月白旗袍洇開大片污漬。
變故突生,驚得管家趕緊把傭人們趕走。
看溫穗的笑話可以,大夫人的可不行。
顧辛華眉頭緊皺,剛想說什么,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溫穗聽見鈴聲那刻心里竟然有種松口氣的感覺,每次奶奶和婆婆催婚的場面對她來講相當(dāng)于凌遲,疼得她只想逃跑。
她略帶歉意地對顧辛華說了句抱歉,從包里摸出震動的手機,看到是護工的視頻電話,立馬接通。
“溫小姐?!?/p>
護工鏡頭對準(zhǔn)病床上的人。
瘦如枯槁的老人家正拍打床欄,渾濁的眼睛盯著鏡頭:“穗穗...回港城...回家...”
“外婆!”
溫穗踉蹌起身。
外婆前幾年身體差一直住院,但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病重到神識不清!
“溫小姐,老太太吵鬧要見你,你有空的話趕緊回港城一趟吧!”
溫穗下意識轉(zhuǎn)頭看向顧辛華,“奶奶,我......”
“滾出去!”沈明珍將剩余半盞冷茶潑在她腳邊,“晦氣東西。”
溫穗幾乎是跌出祖屋的。
手機還在持續(xù)震動,護工發(fā)來的最新消息像尖刀捅進心口:【月前老太太身體越發(fā)差,她怕你擔(dān)心,讓我瞞著不告訴你。今早瞳孔擴散過一次,搶救回來后,就鬧著要見你】
她來不及回復(fù),邊跑向車庫,邊顫抖著點開訂票軟件。
京城機場高速折射白晃晃的日光,溫穗握住方向盤的指節(jié)發(fā)白,車載廣播插播雷暴預(yù)警時,她正聽著護工的語音:“老太太又清醒了,說要給你唱曲......”
小時候她愛鬧,不愿意早睡,外婆就唱曲哄她睡覺。
溫穗關(guān)掉廣播降低車窗,狹小車廂內(nèi)回蕩起外婆含混不清的哼唱,干燥熱風(fēng)似乎融了港城獨有的潮悶撲面而來,是幼年熟悉的味道。
后視鏡里忽然闖入一抹刺目的玫紅色,駕駛座的女人眼戴墨鏡,敞篷車飄出勁爆的搖滾樂,溫穗急打方向盤避讓。
她不想跟這種看起來就難纏的人撞上。
跑車卻囂張地壓過雙黃線超車,擦過邁巴赫車頭,金屬刮擦聲蓋住聽筒里驟然拔高的哭腔:“不好!老太太瞳孔又開始散了!”
安全氣囊爆開的瞬間,溫穗看見車前懸掛的海棠花掛墜飛了起來——這是結(jié)婚買婚車那年,外婆精心做了送給她的。
此刻花瓣碎成片,崩裂黏血的擋風(fēng)玻璃。
她心中一痛,呼吸困難,摸索著去解安全帶,恍惚聽到玫紅色跑車甩門的巨響。
“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陸少夫人啊。”
溫穗虛瞇眸子仰頭,一張眼熟的,張揚明媚的俏臉映入眼簾,赫然就是營銷號里八卦跟陸知彥“好事將近”的秦二小姐!
秦笙笙雙手傲慢環(huán)胸,鞋跟碾過地上散落的海棠花瓣,耳垂和溫穗腕間手鏈同款的紅寶石耳釘泛過冷光。
“真巧,這也能遇上?!?/p>
她戲謔地嬉笑一句,低眼瞧見手鏈,笑意頓時擴大:“呀,原來那天我扔掉的手鏈在你這。知彥哥也真是的,說好幫我扔了,怎么能給嫂子你帶呢?”
陰陽怪氣的暗諷溫穗是收垃圾的垃圾站。
“讓開?!睖厮霙]空跟她糾纏,去拉變形的車門下車,旗袍卻被勾破。
秦笙笙斜眼一瞄,臉色難看幾分。
她猝不及防拽住溫穗盤發(fā)的簪子,青絲如瀑傾瀉,遮住脖頸處未消的曖昧紅痕。
“裝什么,”秦笙笙用簪子戳溫穗鎖骨,尖端刺進肌膚,她笑聲嘲諷:“聽說你昨晚求著知彥哥要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