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國元年上元節(jié),汴京朱雀街張燈結(jié)彩。楊穎站在點(diǎn)將臺上,望著臺下百姓手中揮舞的"宋"字小旗,忽然想起第一次以將軍夫人身份上街時(shí),百姓們拘謹(jǐn)?shù)哪抗狻H缃袼麄兡樕涎笠缰σ?,手中舉著她命人分發(fā)的米糕,眼神里滿是對新朝的期許。
"娘娘,該拋繡球了。"翡翠遞來繡著飛虎紋的錦緞繡球。
楊穎接過繡球,指尖觸到邊緣的金線——那是用楊家軍的軍旗碎片捻成的線。抬眼望向?qū)γ娴某菢牵谓仙碇鼽S龍袍,正與宋江河交談。陽光落在他肩頭,將龍紋繡章照得熠熠生輝,卻不如他眼中望向她時(shí)的柔光。
"一愿國泰民安,二愿山河永固。"她輕聲念著禱詞,將繡球拋向人群。歡呼聲中,繡球落入一個(gè)孩童手中,那孩子抱著繡球笑得眉眼彎彎,像極了當(dāng)年在醉仙樓被她救助的書生。
"娘娘心系百姓,真是大宋之福。"身后傳來尚書令李邦彥的恭維聲。
楊穎轉(zhuǎn)身,見他袖口繡著繁復(fù)的牡丹紋,與宋江河昨日密報(bào)中"舊黨私鑄龍袍"的線索吻合。面上卻不動(dòng)聲色:"李大人謬贊。不過是些米糕繡球,當(dāng)不得'福澤'二字。"
"娘娘太謙虛了。"李邦彥湊近,壓低聲音,"聽聞陛下欲裁撤京營舊部,此事恐怕......"
"京營乃前朝毒瘤,留著才是隱患。"楊穎打斷他,目光掃過他腰間的羊脂玉佩——那是王顯忠當(dāng)年所賜,"李大人若無事,便去朱雀街口維持秩序吧。"
待李邦彥退下,宋江河從幕帳中走出:"方才收到線報(bào),舊黨約今夜子時(shí)在城西廢宅議事。"
"正好一網(wǎng)打盡。"楊穎摸出袖中密旨,"讓暗影衛(wèi)隨你同去,記得搜出他們私藏的兵符。"她頓了頓,"若李邦彥在場......"
"明白。"宋江河點(diǎn)頭,指了指臺上的銅漏,"還有兩刻便是焰火時(shí)辰,陛下該過來了。"
話音未落,便見宋江南穿過人群走來,腰間玉佩與她腕間的平安符相撞,發(fā)出清脆聲響。他抬手替她拂去肩頭的燈穗:"方才百姓說,看見皇后娘娘拋繡球時(shí),有大雁排成'宋'字飛過。"
"又在胡說。"楊穎輕笑,卻想起昨夜替他整理龍袍時(shí),在袖口繡的小雁。忽然瞥見人群中有人穿著漠北服飾,手按劍柄便要上前,卻被宋江南輕輕按?。?是互市的商隊(duì),我讓人盯著呢。"
焰火升空時(shí),楊穎站在宋江南身側(cè),望著漫天流光映得他眉眼柔和。他忽然湊近,在她耳邊低語:"等過了元宵,帶你去太廟看新鑄的楊家軍碑。"
"好。"她望著空中炸開的"忠勇"二字焰火,想起母親臨終前的信,"江南,有些事我想告訴你......"
話未說完,忽聞人群中傳來尖叫。一支弩箭破空而來,直取宋江南面門!楊穎本能地?fù)渖锨叭?,用身體替他擋住箭矢,卻聽見"當(dāng)啷"一聲——那箭竟被她腰間的玉佩彈開。
"穎兒!"宋江南抱住她,目光落在她腰間染血的玉佩上。那是母親的平安符所化,此刻碎成兩半,露出里面藏著的半卷密詔。
混亂中,宋江河已帶人制住刺客。楊穎拾起密詔,只見上面是先帝筆跡:"劉成通敵證據(jù),藏于......"字跡被火焚過,后半段已不可辨。她忽然想起母親信中"比背叛更可怕的真相",指尖微微發(fā)抖。
"先回宮。"宋江南握緊她的手,眼中閃過寒芒,"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行刺,舊黨真是活膩了。"
御書房內(nèi),燭火通明。楊穎望著案頭的半塊玉佩,又看看宋江南手中的密詔殘片,忽然想起父親書房的暗格——那里曾藏著她偷看過的兵書,如今卻可能藏著打敗王朝的秘密。
"這密詔與你母親的玉佩......"宋江南皺眉,"難道當(dāng)年先帝早已察覺劉成通敵?"
"不僅如此。"楊穎摸出母親的半支步搖,輕輕扭動(dòng)簪頭,竟彈出一片薄金葉,"這是今早替母親整理遺物時(shí)發(fā)現(xiàn)的。"
金葉上刻著極小的字:"王顯忠私藏龍袍于城西望岳樓,劉成通敵事涉......"后面的字被刀刮去,只留下個(gè)"帝"字。
宋江河倒吸一口涼氣:"難道說......先帝才是劉成的幕后主使?"
"不可能。"宋江南猛地起身,龍案上的茶盞被碰得翻倒,"先帝一向重用楊家軍,怎會(huì)......"
"所以父親才不敢直言。"楊穎握緊金葉,"他若揭露劉成,便會(huì)牽扯出先帝,楊家滿門將再無容身之地。"她忽然想起母親的信,終于明白何為"比背叛更可怕的真相"——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怕那君是昏君。
"此事必須保密。"宋江河皺眉,"若傳出去,新朝根基不穩(wěn)......"
"我知道。"楊穎將金葉投入燭火,看它漸漸蜷曲成灰,"有些真相,就讓它永遠(yuǎn)埋在暗處吧。如今最重要的,是拿下望岳樓的龍袍,徹底鏟除舊黨。"
宋江南望著她眼底的決然,忽然想起雁門關(guān)外她斬落可汗首級時(shí)的模樣——那時(shí)的她是為父兄報(bào)仇,此刻的她卻是為了守護(hù)他們共同建立的王朝。伸手握住她的手,他低聲道:"明日早朝,我會(huì)讓李邦彥親自去望岳樓清點(diǎn)糧草。"
"陛下果然好算計(jì)。"楊穎輕笑,"望岳樓毗鄰護(hù)城河,暗影衛(wèi)可從水道潛入。"
是夜,楊穎獨(dú)自坐在坤寧宮的暖閣里,望著案頭父親的兵書出神。翡翠端來參湯,卻見她家娘娘正用銀針在絹帕上繡飛虎紋——那是要給宋江南的箭囊。
"娘娘,刺客已經(jīng)招了,幕后主使是......"翡翠忽然住口,望向窗外。
"說吧,這里沒外人。"楊穎頭也不抬,指尖在絹帕上穿梭,"是李邦彥?"
"是。"翡翠壓低聲音,"他還供出,舊黨打算在元宵宴上......"
"夠了。"楊穎剪斷絲線,將繡好的箭囊收入匣中,"去告訴陛下,按計(jì)劃行事。"她摸出母親的平安符碎片,用金線串成手鏈,"有些事,該做個(gè)了斷了。"
元宵宴上,楊穎身著十二章紋翟衣,鳳冠上的珍珠隨她動(dòng)作輕輕晃動(dòng)。李邦彥站在文官首位,目光不時(shí)掃向殿外的禁軍——那是他安排的伏兵。
"諸位愛卿,"宋江南舉起酒盞,"新朝初立,全賴各位扶持。朕先干為敬。"
酒液入喉,李邦彥忽然感覺一陣眩暈。殿外傳來兵器相接聲,他驚恐地望向宋江南,卻見陛下嘴角勾起冷笑:"李大人不是想請京營舊部'護(hù)駕'嗎?可惜他們此刻怕是連宮門都進(jìn)不來。"
"你......你早就知道!"李邦彥踉蹌著后退,卻被楊穎攔住。她取下鳳冠上的步搖,露出里面藏著的短刃:"望岳樓的龍袍,本宮可是親自去搜的。"
短刃抵住咽喉的瞬間,李邦彥忽然看見楊穎腕間的平安符碎片——那是他當(dāng)年送給王顯忠的禮物,上面刻著漠北文"永結(jié)同好"。瞳孔驟縮,他終于明白為何這女子總能快他們一步。
"殺了我,你們也得不到先帝的密旨!"他瘋狂大笑,"當(dāng)年劉成之所以敢按兵不動(dòng),正是因?yàn)?....."
"夠了。"宋江南揮手,暗影衛(wèi)立刻捂住他的嘴。帝王轉(zhuǎn)身望向楊穎,目光落在她緊握短刃的手上:"有些事,朕不想追究。"
楊穎望著他眼底的復(fù)雜,忽然明白他已猜到真相。將短刃收入袖中,她輕聲道:"陛下該想想,如何向天下人解釋這些亂臣賊子的謀反罪證。"
"自然是按律處置。"宋江南牽起她的手,走向殿外的漫天焰火,"至于其他......"他指了指天空,"就讓它隨著舊朝一起,煙消云散吧。"
焰火照亮了汴京的夜空,楊穎望著宋江南側(cè)臉的輪廓,忽然想起雁門關(guān)外的烽燧。那時(shí)他們是被命運(yùn)捉弄的夫妻,如今卻成了彼此最堅(jiān)實(shí)的依靠。摸了摸腕間的平安符手鏈,她知道,母親和父兄若泉下有知,定會(huì)為他們驕傲。
"冷嗎?"宋江南將披風(fēng)替她攏緊,"明日帶你去御花園看梅,新栽的綠萼開了。"
"好。"她望著他眼中的焰火倒影,忽然輕笑,"不過要先處理完李邦彥的折子,他私吞的軍餉數(shù)目可不小。"
"遵命,我的女將軍皇后。"宋江南笑著搖頭,"不過今夜只談風(fēng)月,不論國事。"
兩人相視而笑,身后是群臣高呼"萬歲"的聲音。楊穎知道,舊黨的陰謀不過是新朝的小小插曲,前方還有無數(shù)挑戰(zhàn),但只要有彼此在身邊,便無所畏懼。
御花園的寒梅果然開了,綠萼如玉,映著未化的殘雪。楊穎站在梅樹下,任由宋江南替她別上繡著飛虎紋的披風(fēng)。遠(yuǎn)處傳來更鼓聲,已是子時(shí)。她忽然想起新婚夜的雪,想起和離時(shí)的決絕,如今卻能在這皇宮中,與心愛之人共賞梅香。
"江南,"她輕聲道,"你說為什么寒梅總在雪天開放?"
"因?yàn)樗?,冬天過后,便是春天。"宋江南折下一枝梅花,插入她的發(fā)間,"就像我們,歷經(jīng)寒冬,終見繁華。"
楊穎望著他手中的梅花,忽然想起父親的話:"楊家軍如寒梅,愈是風(fēng)雪,愈要綻放。"如今她終于明白,這綻放不僅是為了家族,更是為了天下蒼生。
"以后每年上元節(jié),我們都來賞梅吧。"她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花瓣,"就當(dāng)是給大宋的賀禮。"
"好。"宋江南將她擁入懷中,聞著她發(fā)間的梅香,"以后每一年,都陪你看梅,看雪,看這萬里江山。"
焰火漸次熄滅,御花園陷入寂靜。楊穎靠在他肩頭,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忽然覺得無比安心。她知道,無論未來有多少風(fēng)雨,他們都會(huì)一起面對,就像這寒梅與雪,相生相伴,永不分離。
而這,就是屬于他們的太平盛世。楊家女的傳奇,大宋王朝的故事,都將在這梅香與雪色中,繼續(xù)書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