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郊外。冷硬的甲胄被撕裂,血肉模糊。鎮(zhèn)北侯謝景行跪倒在泥水里,單刀撐地,
每吸一口氣都像刀割。伏兵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滿地狼藉與死寂。他掙扎著想站起,
劇痛卻讓他眼前發(fā)黑,意識如潮水般退去。他倒下了,臉埋在泥濘里。
就在以為生命將止于此的冰冷黑暗中,一雙并不屬于侯府隨從的手輕輕翻過他的身體。
“還有氣?!甭曇羟宓?,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緊接著是撕裂衣物的聲音,
冰涼的布料,以及一種混合著藥草和泥土的氣味。一只手探向他胸口的致命傷,
動作輕柔卻精準。他感覺到劇痛被一種奇異的麻木取代,然后是細密的針刺感。
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被灌入,帶著苦澀的草藥味。他想看清那張臉,但眼皮重如千鈞,
只模糊地看到一抹素色的衣角在雨中搖曳?!皳巫 蹦锹曇粼谒呿懫?,
伴隨著雨聲、風聲,還有她急促卻穩(wěn)定的呼吸。他感覺到生機一點點回籠,
像微弱的燭火在風中搖曳,卻不曾熄滅。不知過了多久,侯府的搜救隊伍終于趕到。
墨言帶人沖破雨幕,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謝景行,肝膽俱裂。他們小心翼翼地抬起他,
擔架剛準備好,遠處傳來馬蹄聲。尚書府的馬車停下,蘇晚卿由侍女扶著,撐傘而來。
她看了眼擔架上昏迷不醒的謝景行,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的痕跡?!版?zhèn)北侯傷勢如此之重,
幸得我路過,略懂醫(yī)理,為侯爺止了血,吊住一線生機。
”蘇晚卿的聲音帶著一絲焦急和關(guān)切,恰到好處。墨言等人顧不上細究,
只看到蘇小姐衣角沾泥,神情擔憂,立刻感激涕零:“多謝蘇小姐救命之恩!
下官鎮(zhèn)北侯府墨言,此恩此德,侯府上下銘記于心!”他們哪里知道,
就在蘇晚卿“路過”之前,沈清辭已經(jīng)用她不為人知的醫(yī)術(shù),將謝景行從鬼門關(guān)拉了回來。
她看了眼被簇擁著的蘇晚卿,又看了眼擔架上臉色蒼白的謝景行,終究什么都沒說。
她只是個尋常醫(yī)女,而蘇晚卿是尚書府千金。救命之恩?侯府的人更愿意相信誰,不言而喻。
她悄然隱入雨幕,如同她來時一樣,不帶走一片云彩,甚至不留下自己的名字。
2鎮(zhèn)北侯謝景行重傷未愈,陷入昏迷。太醫(yī)院派了幾位太醫(yī)輪番診治,包括沈太醫(yī)。然而,
謝景行的傷勢棘手,高燒不退,傷口雖然止血,卻總是隱隱作痛,且伴有一種奇怪的瘀滯,
尋常藥石效果甚微。沈清辭回到京城后,得知謝景行遇襲的消息,心頭一沉。
她知道他的傷勢有多重,也知道自己用了何種特殊手法。那種手法不為外人所知,
一旦出現(xiàn)異常,恐怕只有她能處理。設(shè)法托人將消息傳去侯府下人的一日后,
一紙侯府的傳喚落到了沈家。不是請,而是“傳喚”。“沈清辭是嗎?
”侯府的管事帶著幾個高大的婆子,鼻孔朝天,“侯爺病重,需要你入府侍疾。
這是侯爺?shù)牧??!鄙蚯遛o秀眉微蹙:“我與侯爺素不相識,
且家中尚有事務……”管事冷笑一聲,打斷她:“由不得你!侯爺指名要你。
聽說你略懂醫(yī)理?也好,進去做個灑掃丫鬟也好,侍奉侯爺湯藥也好,總歸比在外面強。
識相的,就跟我走!”沈太醫(yī)恰好在家,聞言趕來,見狀大驚:“住手!她是我沈家嫡女,
豈容你們?nèi)绱藷o禮!”管事瞥了他一眼:“沈太醫(yī)?呵呵,您在太醫(yī)院伺候皇上,
自然是清貴。可您這女兒……呵,她若不是會點醫(yī)術(shù),侯爺怎會注意到?這是侯爺?shù)囊馑迹?/p>
圣上恐怕也不會說什么。沈太醫(yī),為了沈家著想,您還是讓讓吧。
”話語中充滿了對醫(yī)官身份的輕蔑,以及對沈清辭的惡意揣測。
他們認定沈清辭是仗著醫(yī)術(shù)想攀附侯府,甚至暗示她可能被納為妾侍。
沈清辭看著父親擔憂的眼神,又看了看侯府蠻橫的態(tài)度,心中一股無力感蔓延。她知道,
侯府權(quán)勢滔天,父親雖是太醫(yī),但在這些勛貴面前,并無多少話語權(quán)。為了不連累父親,
她深吸一口氣,對父親搖了搖頭。醫(yī)者仁心。既然當初救了他,就該一救到底。“父親,
女兒跟他們?nèi)ケ闶??!彼Z氣平靜。就這樣,沈清辭沒有以救命恩人的身份,
沒有以受邀醫(yī)師的身份,而是以一個地位低下的“侍疾女”身份,
被強行帶入了那座象征著權(quán)勢、也即將成為她噩夢開端的鎮(zhèn)北侯府。她曾舍命相救的人,
如今卻成了將她推入深淵的源頭。3沈清辭住進了侯府最偏僻的院落,無人問津,形同軟禁。
說是侍疾,其實不過是頂著這個名頭,做著最粗重的活計,受著最涼薄的對待。
按沈清辭開出的藥方,鎮(zhèn)北侯謝景行雖醒了過來,但身體依然虛弱,脾氣也變得更加暴躁。
在蘇晚卿的運作下,他并未見過沈清辭,或者說,他意識模糊中看到的素色身影,
早已被蘇晚卿的身影取代。在他心中,蘇晚卿是溫柔善良、救他于水火的仙子,
而這個被府中帶進來的沈清辭,不過是一個出身低賤、妄圖攀龍附鳳的醫(yī)女罷了。
謝景行對沈清辭的態(tài)度,冷漠到近乎無視。偶爾在院中見到她,也只是皺著眉,
眼神中充滿探究、懷疑和厭惡,仿佛她在那里是一種玷污?!吧蚯遛o,你來侯府多久了?
”一天,他坐在廊下,隨口問道。沈清辭正在掃地,聞言停下動作,
低頭恭敬答道:“回侯爺?shù)脑?,已有月余?!薄霸掠啵俊敝x景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做什么的?”“侍奉侯爺湯藥……”她停頓了一下,“以及一些雜事。
”謝景行輕哼一聲:“本侯的湯藥自有太醫(yī)調(diào)理,用不著你。既然會些醫(yī)術(shù),
就去看看后院那些病歪歪的下人吧,別在本侯眼前晃?!彼恼Z氣充滿輕蔑,仿佛施舍一般。
沈清辭心中刺痛,她曾用這雙手從死神手中搶回他的命,如今卻只能用它去掃地,
去看侯府病弱的下人,還被他嫌棄礙眼。侯府其他人更是勢利。得知沈清辭不得侯爺看重,
連管事的婆子都能給她臉色看?!拔?,那個沈清辭!”管事婆子趾高氣揚地指著她,
“后院水缸空了,去挑滿!動作快點,別磨蹭!”沈清辭默默放下掃帚,去拿水桶。
挑水是粗活,她的手是拿針的,指腹本應細膩,如今卻磨出了薄繭。她咬著牙,
一趟趟地挑水,瘦弱的身影在落日余暉下顯得格外單薄。她曾試圖解釋醫(yī)人之事,
哪怕只是一句暗示??擅看卧挼阶爝?,看到謝景行眼中的不信任和蘇晚卿得體的關(guān)懷,
她便將話咽了回去。說什么?說尚書府千金謊報恩情?誰會信一個低賤醫(yī)女的話?
這份委屈和不甘,像潮水般將她淹沒,可她只能默默承受,將所有的心酸化作更深的沉默。
4侯爺?shù)纳眢w恢復得很慢,傷口雖然愈合,但體內(nèi)似乎殘留著一種陰寒之氣,
每到陰雨天便隱隱作痛,甚至影響睡眠和氣血運行。太醫(yī)們用了各種溫補活血的藥,
效果都不明顯。這日,謝景行舊傷發(fā)作,臉色蒼白,冷汗淋漓。太醫(yī)正束手無策。
沈清辭遠遠地候著,她知道他體內(nèi)的那股氣息,那是她在救治他時,
為了壓制他體內(nèi)爆發(fā)的毒素而用特殊手法引入的一股極寒之氣,
需要用特定的方法才能完全導出。她知道這是個機會,但猶豫片刻,她還是選擇了沉默。
然而,情況變得更糟。謝景行痛得幾乎昏厥,太醫(yī)急得團團轉(zhuǎn)。墨言在一旁焦急萬分。
“這可如何是好?”墨言低聲問太醫(yī)。沈清辭看著謝景行痛苦的模樣,
終究還是無法坐視不理。她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澳偣堋!彼曇舨淮?,卻足夠清晰,
“侯爺體內(nèi)之疾,非尋常血瘀。若不及時處理,恐傷及根本。”墨言轉(zhuǎn)過頭,看到是沈清辭,
眉頭微皺:“你有何見解?”他對這個被侯爺不喜的醫(yī)女并無好感?!拔以娺^類似的病癥。
”沈清辭知道不能暴露太多細節(jié),“需以熱石輔佐針灸,將深層寒氣緩緩逼出,
再輔以活絡(luò)化瘀的藥湯。尋常針法無法觸及那股氣息。”太醫(yī)聽了,
捋著胡須:“熱石輔佐針灸?此法聞所未聞,老夫從未在醫(yī)書上見過。是否太過冒險?
”沈清辭沒有爭辯,只是平靜地說:“侯爺如今的情形,尋常之法已是緩不濟急。
此法雖不常見,但對癥。”她看向墨言,“是否一試,由墨總管決定。
”墨言看著自家侯爺痛苦的模樣,再看看太醫(yī)的無奈,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沈清辭入府前,
管事婆子曾提過一句,說她會些“下三濫”但“管用”的醫(yī)術(shù)。“好,就按你說的!
”墨言咬牙,“但若出了差錯……”“我愿承擔一切?!鄙蚯遛o打斷他,語氣堅定。
她迅速準備熱石和銀針,手法熟練得讓太醫(yī)都暗自心驚。她下針如飛,
在謝景行身上扎下幾十枚銀針,同時將溫熱的石頭放置在特定的穴位上。謝景行悶哼一聲,
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半個時辰后,沈清辭收針,謝景行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穩(wěn),
痛苦的表情消退。太醫(yī)上前查看,驚嘆道:“寒氣確已逼出不少!這等針法……沈姑娘,
你師從何人?”沈清辭搖了搖頭:“家傳罷了?!蹦运闪丝跉猓?/p>
看著沈清辭的眼神復雜了幾分。然而,當謝景行醒來,得知是沈清辭救了他時,
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她的醫(yī)術(shù)倒有幾分奇特。”他對墨言說,語氣毫無驚喜或贊賞,
仿佛這只是個偶然。他想的依然是蘇晚卿:“蘇小姐上次來看我時,還問起我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