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瞬間，餿飯混著腳臭的酸腐味劈頭蓋臉砸過來。對門焊死在墻上的鐵皮鞋架像堵墳頭，
沾著泥的皮鞋尖幾乎戳進(jìn)我鼻孔——這是王建軍搬來的第37天，他把消防通道堆成廢品站，
還在業(yè)主群用60條語音罵我“小崽子”，最后一句威脅“半夜爬窗弄死你”時，
背景音里清晰傳來他磨彈簧刀的“滋滋”聲。我盯著他貼在我家門上的“警告標(biāo)語”，
掏出手機給中介發(fā)消息：“70平精裝房，
租金隨意——只要你是剛出獄的花臂大哥、會做‘特殊蛋撻’的精神病小伙，
或者能把廣場舞跳成罵戰(zhàn)的硬核老太。” 當(dāng)?shù)谝粋€租客張猛擼著紋身敲開602的門，
當(dāng)林浩把沾著不明污漬的蛋撻硬塞進(jìn)王建軍嘴里，
當(dāng)周桂蘭舉著《消防法》把他罵得縮成鵪鶉，我才發(fā)現(xiàn)這場樓道之戰(zhàn)，
從來不是文明人對無賴的妥協(xié)，而是以牙還牙的「規(guī)則破局」。
......我握著門把手的瞬間，鼻腔被一股混合著餿飯味的酸臭猛地撞了個跟頭。
門剛開條縫，鞋架上沾著泥的皮鞋尖就懟到了我鼻尖——那排深棕色的人造革鞋架像堵墻，
嚴(yán)絲合縫貼著我家防盜門，最底層還堆著三個發(fā)泡膠餐盒，
湯汁滲出來在瓷磚上洇出深褐色的印子?！瓣惸?，你他媽開門能不能輕點？
碰壞我鞋架賠得起嗎？” 對門601的鐵門“咣當(dāng)”甩響，
穿跨欄背心的男人叉著腰站在門口，啤酒肚把印著“老壇酸菜”的背心撐得快裂開。
他叫王建軍，搬來不過半個月，卻把樓道變成了廢品回收站：生銹的自行車斜倚著消防栓，
花盆里的死綠蘿耷拉著葉子，最絕的是那個焊在墻上的鐵皮鞋架，每層都碼著至少五雙鞋，
單只的拖鞋像曬干的咸魚掛在邊緣。我捏著鼻子退后半步：“王叔，
這消防通道按規(guī)定不能堆雜物——” “規(guī)定？”王建軍突然拔高嗓門，
肥厚的嘴唇噴著蒜味唾沫星子，“我花錢買的房子，門口地兒就是我的！
你個毛頭小子懂個屁，再啰嗦信不信我把你扔下樓喂狗？”手機在褲兜震動，我點開業(yè)主群，
99+的紅點里飄著王建軍剛發(fā)的語音。點開一條，震耳欲聾的臟話像鞭炮在耳邊炸開，
夾雜著小孩拍皮球的“咚咚”聲：“姓陳的你有種別躲群里！有種過來跟你爹面對面嘮！
老子當(dāng)年在鋼材市場混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呢！”屏幕反光里，我看見自己攥緊的拳頭。
身后突然傳來鑰匙轉(zhuǎn)動聲，穿淺藍(lán)連衣裙的女孩探出頭，
發(fā)尾還沾著沒吹干的水珠——是我女朋友李雨桐。她皺著眉盯著鞋架：“又吵架了？
” 話音未落，王建軍突然指著她罵：“喲，小賤人出來護(hù)夫了？
屁股這么翹是不是專門勾男人——”“你嘴巴放干凈點！”我往前跨半步，
李雨桐猛地拽住我手腕。她掏出手機晃了晃：“我剛才錄了音，你再辱罵我們就報警。
” 王建軍愣了半秒，突然爆發(fā)出一陣粗糲的笑：“報警？你以為警察是你家親戚？
上次305那小子報警，結(jié)果呢？還不是乖乖給老子道歉！”他說的是上周的事。
305業(yè)主把車停在王建軍占的車位，第二天車頂上就堆了六袋廚余垃圾，夏天曬了兩天，
蒼蠅把整個單元門都糊滿了。報警后警察來了，王建軍雙手一攤：“我哪知道誰扔的？
監(jiān)控壞了關(guān)我什么事？” 最后物業(yè)掏錢洗車，這事才算完。“走，找物業(yè)去。
”李雨桐拽著我往電梯走。樓道里的聲控?zé)艉雒骱霭担?/p>
墻面上貼著“禁止占用消防通道”的標(biāo)語，被王建軍堆的紙箱擋住了一半。電梯里，
她低頭翻業(yè)主群：“你看，上周15樓阿姨說他在電梯里吐痰，非說是4樓養(yǎng)的貓干的，
吵得人家現(xiàn)在看見他就繞道走?！蔽飿I(yè)辦公室里，穿灰色制服的張經(jīng)理看見我們，
眉頭先皺成了川字?！坝质?01的事？”他往椅背一靠，指尖敲著桌面，“小陳啊，
不是我們不管，這人惹不起。上次他把消防栓的水帶扯下來曬被子，消防局來檢查，
他直接躺地上說心臟病犯了，最后還是我們掏錢買新水帶?！薄澳窍劳ǖ蓝氯?？
”我掏出手機，把拍的照片甩到桌上，“萬一著火了，這就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
” 張經(jīng)理嘆口氣：“你以為沒報過消防？人家來了，
王建軍說那些雜物是‘鄰居暫時放的’，轉(zhuǎn)頭就把責(zé)任推給別人。他耍無賴，我們能怎么辦？
”從物業(yè)出來時天已經(jīng)黑了。李雨桐突然拉住我，指著小區(qū)公告欄：“哎，
你說咱們把房子租出去怎么樣？” 我一愣：“租出去？
可這是咱們剛買的婚房——” “不是租咱們自己住的這套，
”她指尖劃過公告欄里的租房廣告，眼睛亮晶晶的，“咱們把對門那套小戶型租出去。
你忘了？你爸之前說過，那套房子反正空著，不如租出去賺點物業(yè)費?！蔽颐偷胤磻?yīng)過來。
對門602是我爸早年買的小戶型，一直空著沒裝修。王建軍之所以敢這么囂張，
不就是仗著周圍都是老實鄰居嗎？
如果給他找?guī)讉€“不好惹”的鄰居……當(dāng)晚我就給中介打了電話。編輯租房信息時，
李雨桐托著下巴在旁邊念叨：“要寫清楚，咱們找的租戶……得有點‘特色’。
” 我敲著鍵盤，指尖在屏幕上打出一行字：“70平兩室一廳，招租要求：不好惹者優(yōu)先。
剛出獄改造人員租金減半，有精神病史者可申請低價，愛吵架的長輩免費入住。
”中介小陳第二天就打來電話，聲音里帶著興奮：“陳哥，有三個租客想來看房，
個個都符合你說的‘特色’?！?第一個來的是個穿黑色背心的男人，
左手臂從肩膀到手腕爬滿青黑色紋身，虎口處“忍”字刺得血紅。他往門口一站，
樓道里的風(fēng)都好像冷了幾分：“我叫張猛，剛從拘留所出來，找個安靜地方攢錢開燒烤攤。
” 他頓了頓，
指節(jié)敲了敲王建軍堆在門口的紙箱：“不過要是有人找事……我以前在鋼材市場混過，
動手這事熟?！钡诙€租客讓我差點沒敢開門。穿灰色衛(wèi)衣的男孩戴著黑色口罩，
眼神躲躲閃閃，手里攥著個皺巴巴的塑料袋，
里面裝著幾個蛋撻——只是蛋撻皮上沾著不明褐色污漬，散發(fā)著奇怪的酸臭味。
“我……我叫林浩，”他聲音發(fā)顫，口罩下的嘴唇抖個不停，“醫(yī)生說我有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
以前在精神病院住過……我會做飯，不會惹事的，求你讓我住吧?！?說著，
他突然把塑料袋往我手里塞，“給你吃蛋撻，我自己做的，加了草莓醬……”我剛想接，
李雨桐突然捏住我的手腕，悄悄在我耳邊說：“他塑料袋上的污漬，好像是……粑粑？
” 我猛地縮回手，林浩卻以為我嫌棄，眼眶瞬間紅了：“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發(fā)病了，把馬桶堵了……” 他越說越激動，聲音里帶了哭腔，
“我真的很干凈的，我每天都會洗三遍手，醫(yī)生說我現(xiàn)在好多了……”“別慌，
我們沒說不讓你住。”李雨桐趕緊掏出紙巾遞給他，“你先冷靜點，咱們慢慢說。
” 趁林浩擦眼淚的功夫，
我悄悄打開手機查“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障礙”——癥狀包括情緒不穩(wěn)定、突發(fā)沖動行為，
不過如果按時服藥，基本能控制。第三個租客來得最晚，卻一出場就鎮(zhèn)住了全場。
燙著爆炸頭的老太太拖著個紅花布行李箱，腳踩一雙擦得锃亮的皮鞋，
嗓門比王建軍還響：“我叫周桂蘭，以前在居委會干了二十年，最擅長調(diào)解鄰里矛盾！
聽說你們找愛吵架的租戶？我可太合適了，當(dāng)年我們單元樓的張寡婦跟李大爺吵架，
還是我勸下來的！” 她突然指著王建軍的鞋架“嘖”了一聲，“小伙子，就對面那堆破爛？
交給我，保證讓他乖乖搬回去！”當(dāng)天下午，我們就簽了租房合同。張猛選了朝南的主臥，
林浩挑了靠窗的次臥，周桂蘭則非要睡客廳：“客廳寬敞，方便我晚上跳廣場舞！
” 搬家那天，王建軍抱著膀子站在門口冷笑：“喲，招了群牛鬼蛇神來撐場子？
老子倒要看看，你們能鬧出什么花樣——”“老王，你這鞋架擺得可不講究啊。
”周桂蘭突然叉著腰走過來，爆炸頭在夕陽下閃著金光，“消防法第28條規(guī)定，
消防通道禁止占用，你知道不？我當(dāng)年在居委會，專門負(fù)責(zé)消防安全檢查，就你這鞋架，
要是著火了，消防車都進(jìn)不來！”王建軍愣了半秒，突然罵道：“關(guān)你屁事！
你算哪根蔥——” “我算哪根蔥？”周桂蘭突然提高嗓門，聲音像敲鑼一樣在樓道里炸開，
“我是你樓上樓下鄰居都認(rèn)可的周阿姨！你看看你堆的這些東西，蒼蠅蚊子全招來了，
上個月我家孫子在樓道里摔了一跤，膝蓋磕在你那破自行車上，現(xiàn)在疤還沒消呢！你說，
這事怎么算？”“你孫子摔跤關(guān)我什么事？別訛人?。 蓖踅ㄜ娡翱绨氩?，
肚子幾乎貼上周桂蘭的肩膀。但老太太半步不退，
反而掏出個小本本晃了晃：“我可都記著呢！上周三你在電梯里吐痰，
周五把廚余垃圾扔在3樓拐角，還有昨天——” 她突然指著王建軍的鞋架，
“你這鞋架上的皮鞋，是不是昨天半夜三點在樓道里擦的？吱呀吱呀響，
樓上801的老爺子高血壓都犯了，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躺著呢！”王建軍的臉漲成豬肝色，
突然舉起拳頭：“你個老不死的——”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突然橫在周桂蘭面前。
張猛擼起袖子，手臂上的紋身隨著肌肉跳動，聲音像塊冰：“打老人？你試試。
” 王建軍的拳頭懸在半空，盯著張猛的紋身咽了口唾沫，突然轉(zhuǎn)身摔門進(jìn)屋：“神經(jīng)??！
一群神經(jīng)??！”當(dāng)晚十點，我正在廚房煮面，突然聽見樓道里傳來“咚咚”的砸門聲。
“陳默！你給老子出來！”王建軍的罵聲隔著門傳來，“敢找混混來壓我？
老子當(dāng)年混社會的時候——” 話沒說完，突然變成一聲悶哼，
接著是“啪嗒”東西掉落的聲音。我透過貓眼望去，只見王建軍捂著鼻子蹲在地上，
面前站著攥著塑料袋的林浩?！敖o你吃蛋撻……”林浩聲音發(fā)顫，
卻固執(zhí)地把塑料袋往王建軍面前遞，“草莓味的，加了……加了我的藥。
” 王建軍猛地推開塑料袋，踉蹌著往后退，后背撞在鞋架上，
幾只皮鞋“啪嗒”掉在地上——其中一只鞋里，滾出個沾著褐色污漬的蛋撻。
“你、你他媽往蛋撻里加屎？！”王建軍的聲音帶著哭腔，突然掏出手機，“我報警！
我要報警抓你！” 林浩卻突然蹲下身，
抱住腦袋來回?fù)u晃：“不要報警……不要抓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聲音越來越尖，
帶著破音的哭號，
“他們說我是瘋子……我沒有……我只是想做好吃的……”樓道里的聲控?zé)敉蝗幌纾?/p>
黑暗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我摸黑打開門，只見王建軍連滾帶爬往電梯跑，
林浩還蹲在地上發(fā)抖，塑料袋里的蛋撻滾了一地。李雨桐趕緊蹲下身，
輕輕拍著林浩的背：“沒事了，沒事了，他走了……”第二天一早，物業(yè)張經(jīng)理突然找上門，
手里攥著張紙笑得滿臉褶子：“小陳啊，601的王建軍說要整改樓道，
你看這是他交的《消防通道整改承諾書》……” 他往樓道里望了望，
原本堆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碾s物不見了，只剩那個鐵皮鞋架孤零零立在門口，每層都擦得干干凈凈，
一雙鞋都沒放?！疤柎蛭鬟叧鰜砹?？”我接過承諾書，看見落款處王建軍的簽名歪歪扭扭，
像被風(fēng)吹歪的枯草。張經(jīng)理湊近我，壓低聲音說：“聽說昨晚他去派出所了，
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警察走的時候，還跟他說‘遇到精神病人要遠(yuǎn)離，
別主動挑事’……”樓道里傳來鑰匙轉(zhuǎn)動聲，周桂蘭拎著菜籃子走進(jìn)來，
爆炸頭沾著幾點晨露：“喲，張經(jīng)理來了？王建軍那鞋架我讓他擦了三遍，
現(xiàn)在比他臉都干凈！” 張經(jīng)理賠著笑點頭，
目光掃過她手里的菜籃子——里面除了青菜雞蛋，還躺著幾個圓滾滾的蛋撻，
金黃的外皮烤得酥脆，散發(fā)著香甜的奶味。“周阿姨，您這蛋撻……”李雨桐盯著菜籃子，
眼神有點復(fù)雜。周桂蘭突然笑了，往我們手里塞了兩個：“放心吃，我在小區(qū)門口買的，
干凈著呢！昨晚小林那孩子可憐，大半夜蹲在樓道里哭，我哄了半天才知道，
他以前在精神病院，護(hù)工不讓他吃甜食，所以總想著自己做……”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樓道里響起“?！钡碾娞萋?。王建軍縮著脖子從電梯里出來，看見我們立刻低下腦袋，
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溜回屋，“咣當(dāng)”關(guān)門聲里，隱約傳來他對著電話的嘟囔：“媽，
這小區(qū)沒法待了……全是變態(tài)……”當(dāng)天晚上，我坐在陽臺抽煙，看著樓下的路燈發(fā)呆。
李雨桐抱著被子走出來：“想什么呢？” 我指了指對門：“你說，王建軍接下來會干什么？
” 她笑了笑，往我身邊靠了靠：“管他呢，反正咱們的租客……都不是省油的燈。
”夜風(fēng)送來一陣燒烤味，是張猛在樓下支了個小攤子，正在給林浩烤雞翅。
周桂蘭跟著廣場舞的音樂哼歌，聲音穿過紗窗飄進(jìn)來：“社會主義好，
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 遠(yuǎn)處傳來汽車鳴笛，小區(qū)里的路燈次第亮起，
把樓道里的“消防通道，禁止占用”標(biāo)語照得發(fā)亮——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