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山初融我叫紀明珊。新公司入職第一天，
我就給自己劃定了清晰的界限：工作就是工作。
不必要的寒暄、茶水間的八卦、同事間的午餐邀約，能免則免。效率、專業(yè)、距離感，
是我最好的盔甲。我知道背地里他們叫我什么——“移動冰山”。我的工位靠窗，視野開闊，
也方便隔絕身后的嘈雜。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音是我最熟悉的節(jié)奏，穩(wěn)定，清晰，
隔絕一切干擾。直到我的余光，總是不自覺地被斜后方那個身影牽引。她叫林小禮。
和她的名字一樣，整個人透著一種溫和的、近乎小心翼翼的安靜。說話聲音不大，
總是微微低著頭，做事卻異常專注細致。她不像其他人那樣，
試圖用各種方式打破我的“冰層”，只是安靜地存在于她的角落，
像一株不需要太多陽光也能生長的植物。但很奇怪，這種安靜本身，反而讓我無法徹底忽略。
她遞文件時指尖的微顫，被叫到時突然抬起的、帶著點茫然的眼睛，
都像投入平靜湖面的小石子，漾起細微的漣漪。那天，我無意間瞥見她盯著我的背包。
深藍色的帆布包上，掛著一個有點傻氣的手工編織小狗掛件——奶奶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可樂小時候她編的。手機殼上那個圓滾滾的柴犬屁股，是可樂的“專屬寫真”。
這些小東西是我的軟肋，是我在堅硬外殼下保留的一點點“人氣兒”。被她看到，
我竟莫名有點不自在，下意識地把手機翻了個面。電梯里狹路相逢。她縮在角落，
幾乎要把自己嵌進金屬壁里。空氣凝滯，只有樓層數(shù)字在跳動。
我能感覺到她極力屏住的呼吸，還有那若有似無的、像某種小動物般的緊張氣息。
薄荷糖清涼的氣息在我舌尖蔓延，試圖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異樣。叮，門開，
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剡~了出去。那股淡淡的、干凈的皂角香氣卻似乎還留在身后。
2 雨中邂逅下班時，暴雨傾盆。我折回公司取落下的U盤。剛走到樓下大廳，
就看到林小禮渾身濕透地沖進來，懷里鼓鼓囊囊用外套裹著一團東西，前臺陳姐一臉驚訝。
她沒看見我，徑直沖向走廊深處那間堆雜物的閑置會議室。鬼使神差地，
我放輕腳步跟了過去。門虛掩著。她正蹲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把懷里那團東西放在角落的地毯上。那是一只被雨水澆透的小土狗，瘦得可憐，
渾身臟兮兮的，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黑亮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惶和無助。
林小禮的外套也濕透了，貼在身上，發(fā)梢滴著水，她臉上卻沒有一絲不耐，
只有全然的焦急和心疼，笨拙地用紙巾試圖擦干小狗。一股強烈的沖動攫住了我。
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我的目光完全被那只瑟瑟發(fā)抖的小生命吸引。它那么小，那么脆弱，
冰冷的雨水幾乎帶走了它所有的溫度。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軟。
我忘了手里的傘，水滴在腳邊洇開一小片深色。我?guī)撞阶叩剿赃?，蹲下身?/p>
視線與那只濕漉漉的小狗齊平。指尖觸碰到它冰冷、顫抖的小耳朵時，
一種久違的、幾乎陌生的柔軟情緒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防線。它怯生生地舔了舔我的手指，
那微弱的溫熱觸感，像一道電流直擊心底。我抬起頭，看向同樣狼狽的林小禮?！澳阋拆B(yǎng)狗？
”這句話脫口而出，連我自己都驚訝于語氣里那點被壓抑的關切和……期待？
仿佛找到了一個通往某個隱秘世界的切口。她愣了一下，臉頰微紅，有些慌亂：“啊？哦，
沒……是樓下?lián)斓?，雨太大了……”“嗯?！蔽覒艘宦?，聲音是自己都陌生的柔和?/p>
“它冷壞了。”看著它可憐兮兮的樣子，我?guī)缀跏橇⒖滔氲搅税锏臇|西?！拔野镉忻?。
新的，還沒用過?！蔽艺酒鹕?，快步去拿。那一刻，包裹我的那層堅冰，裂開了第一道縫隙，
有光透了進來，帶著濕漉漉小狗的氣息。那只被她取名“豆豆”的小狗，
成了我們之間最自然的橋梁。我主動承擔了“豆豆臨時監(jiān)護人”的責任。午休避開人群，
溜進那間小會議室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粗孔居终J真地給豆豆喂奶，
指尖沾上奶漬也毫不在意，我堅硬的外殼一點點剝落。我?guī)砹丝蓸沸r候吃的狗糧小樣，
分享可樂的糗事照片——它啃壞的拖鞋、霸占沙發(fā)的“罪證”、四仰八叉的睡姿。
對著她亮晶晶的眼睛，那些嫌棄的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帶著縱容的笑意。
“它被寵壞了?！蔽艺f著可樂，指尖劃過屏幕上它傻笑的照片，“我奶奶……特別慣它。
”提起母親，心口那點熟悉的鈍痛里，似乎也摻入了一絲暖意。“豆豆以后也會這么幸福的。
”她輕聲說，目光溫柔地落在埋頭苦吃的豆豆身上。那一刻，看著她專注的側臉，
我心底某個角落微微塌陷下去。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落在她低垂的睫毛上，
投下小片陰影。很安靜，只有豆豆吧唧嘴的聲音。我點了點頭：“嗯。
”3 陽光約定周末的濱江公園，陽光正好。我牽著懶洋洋、一臉“朕在巡視”表情的可樂，
等著她帶著豆豆出現(xiàn)。遠遠地，就看到她小跑過來，豆豆像個滾動的毛球跟在腳邊。
可樂看到新伙伴，難得地精神起來，穩(wěn)重地跟在豆豆后面，像個盡職的保鏢。
這場景讓我有點驚訝，可樂對別的狗可沒這么紳士。脫掉束縛的西裝外套，
只穿著簡單的T恤，江風拂過臉頰，帶來久違的輕松。看著可樂耐心地等豆豆爬小土坡，
我忍不住說：“它以前可沒這么乖，對別的狗兇得很?！薄翱赡芏苟箍雌饋硖珱]威脅了？
”她笑著遞給我一瓶水，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我的手背，帶起一陣微小的麻癢。我接過水，
擰開喝了一口，視線追隨著兩只狗?！耙苍S吧?！憋L吹亂她的額發(fā)，她伸手捋了一下，
動作自然又好看。陽光落在她身上，像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心底有個聲音在低語：也可能是……和你在一起，連可樂都感覺安全了？
這句話在舌尖滾了滾，最終沒說出來，只是目光不受控制地飄向她，又迅速移開，
心跳有點快。草地柔軟，風很溫柔，豆豆終于爬上土坡，興奮地沖可樂叫，
可樂用鼻子親昵地拱了拱它。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陽光、青草香，
和身邊這個人帶來的、無聲涌動的暖流。遛狗成了我們雷打不動的約定。林蔭道，江風，
狗影，還有她。我的話匣子不知不覺打開了。抱怨難纏的客戶，吐槽食堂的土豆絲，
甚至講起大學時那個說話像唱歌劇的教授。在她面前，
我不需要維持那層堅硬的“紀明珊”外殼。她總是安靜地聽著，偶爾笑出聲，眼睛彎成月牙，
清澈又明亮。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片寧靜的港灣。周五的江邊，燈火初上。
可樂和豆豆玩累了，趴在我們腳邊。晚風帶著濕潤的水汽。醞釀了一天的話，終于到了嘴邊。
“小禮，”我開口，聲音在夜色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周末有空嗎？
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我頓了頓，感覺臉頰有點熱，
“我媽……一直說想見見豆豆的另一位‘監(jiān)護人’?！?“監(jiān)護人”這個詞說出口，
帶著一種隱秘的歸屬感，讓我心跳加速。我看向她，江邊的燈火映在她眼里，像落入了星星。
她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一抹明亮的笑意在她臉上綻開?！啊冒?。
”她的聲音帶著一點輕顫，卻無比清晰地落在我心上。家里的暖光燈下，
我媽熱情得像個小太陽?！澳憔褪切《Y吧？快進來快進來！小紀老提你，
說豆豆多虧了你照顧！”我媽的大嗓門讓我瞬間耳根發(fā)燙。“媽！
”我趕緊阻止她的“爆料”，窘迫地看向小禮。她抿著嘴笑，有點拘謹，但眼神很暖。
飯桌上，我媽開啟了“夸夸”模式，順便把我的老底掀了個干凈?！靶〖o這孩子啊，性子倔，
悶葫蘆一個！可樂小時候挑食，瘦得跟猴似的，是她天天鉆廚房研究狗糧，差點把廚房點了，
才把可樂喂成現(xiàn)在這煤氣罐！”我媽說得眉飛色舞?！皨專 蔽液喼毕脬@到桌子底下，
感覺臉燙得能煎蛋。桌子底下，我羞惱地輕輕踢了小禮一下。她沒躲，反而在桌子下面，
悄悄握住了我放在膝蓋上的手。那溫熱的、柔軟的觸感像一道電流，
瞬間擊穿了我所有的羞窘。我反手握緊，不敢看她，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向上揚起。
可樂滿足地打著呼嚕。這一刻的溫暖和圓滿，像一杯溫熱的蜂蜜水，甜到了心尖。
日子在平靜與甜蜜中流淌。加班時悄悄放在她桌上的熱牛奶，她隨口一提就能找到的資料，
出差帶回來的、寫著“給豆豆監(jiān)護人”的小點心……那些細碎的關心，
成了我表達心意的方式。我喜歡看她發(fā)現(xiàn)這些小驚喜時，眼睛亮起來的樣子。
一個慵懶的周末午后，我們窩在沙發(fā)里看老電影?？蓸泛投苟乖诘靥荷纤盟难霭瞬?。
陽光暖融融的。電影情節(jié)舒緩，空氣里流淌著令人昏昏欲睡的爵士樂。不知怎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