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窗簾縫隙透進的陽光在周云瀾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他睜開眼時，看到林初夏正用放大鏡檢查玉佩的裂紋。銅鏡被鉛盒和錫紙層層包裹，放在床頭柜的電磁屏蔽袋里。
"我昏迷了多久？"周云瀾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
"二十八小時。"林初夏放下放大鏡，遞給他一杯溫水，"你一直在說胡話，大部分是古語...除了反復(fù)提到'身份證'三個字。"
周云瀾撐起身子，窗外車水馬龍的聲音隱約可聞："沒有身份證明，我們寸步難行。"他指向鉛盒，"尤其是帶著這個。"
林初夏從抽屜取出一疊資料："我查過了，辦假證風險太高。但有個漏洞——"她展開市區(qū)地圖，"南郊的城中村正在進行戶籍整頓，很多外來務(wù)工人員沒及時登記。"
"你想讓我冒充流動人口？"
"不，是頂替。"林初夏調(diào)出電腦上的照片，"這個叫趙明遠的農(nóng)民工三個月前車禍去世，但戶籍系統(tǒng)還沒更新。"照片里是個與周云瀾輪廓相似的年輕人。
周云瀾皺眉："盜用逝者身份..."
"他的家人都在外省，十年沒聯(lián)系。"林初夏滑動屏幕，"我查過社保記錄，他只在工地打過零工，社會關(guān)系簡單。"
午后，他們乘公交車前往城中村。周云瀾戴著鴨舌帽和口罩，銅鏡藏在改裝過的筆記本電腦包里。城中村辦事處門口排著長隊，大多是來補辦居住證的外地人。
"記住，你是趙明遠，1990年生，甘肅隴南人。"林初夏小聲叮囑，"初中文化，之前在建筑工地做鋼筋工。"
辦事窗口的輔警懶洋洋地敲著鍵盤："居住證還是戶籍登記？"
"戶籍。"林初夏遞上準備好的材料，"我表哥剛從老家過來，想辦個身份證。"
輔警掃了眼材料："先去隔壁照相。"
攝影室里，周云瀾僵直地坐在藍幕前。當攝影師讓他"笑一笑"時，他嘴角抽動的樣子活像面部神經(jīng)痙攣。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他條件反射地抬手遮擋——這個動作被永久定格在了身份證照片上。
"電子存檔需要三個工作日。"輔警遞回收據(jù)，"臨時身份證要嗎？加急費50。"
走出辦事處，周云瀾盯著臨時身份證上的照片："這...不太像人。"
"正好符合農(nóng)民工證件照的普遍質(zhì)量。"林初夏憋著笑，"接下來才是難點——銀行卡和手機卡都要實名制。"
他們在城中村深處找到家不起眼的網(wǎng)吧。柜臺后的青年聽完要求，咧嘴露出金牙："全套服務(wù)八千，先付一半定金。"
交易在網(wǎng)吧后巷進行。金牙青年遞來一部二手手機："卡已實名，機主是個七十歲老太太。"又拿出銀行卡，"用癡呆老人的名義開的。"
周云瀾突然按住青年手腕："警察兩分鐘后到。"他眼神變得銳利，"你上周賣出的三張卡涉及詐騙案。"
青年臉色大變，轉(zhuǎn)身就跑。林初夏驚訝地看著周云瀾："你..."
"臨時身份證上的防偽碼。"他指向證件角落，"我剛才看到它和警用掃描器關(guān)聯(lián)的影像。"
他們剛離開巷子，警笛聲就由遠及近。周云瀾突然停步，從口袋摸出個錢包："那小子順走的。"
錢包里有張泛黃的照片，是年輕時的金牙青年和一位老太太。林初夏嘆氣："用祖母的身份辦卡..."
傍晚的小旅館里，周云瀾用新手機查詢"趙明遠"的社保記錄。林初夏則對著電腦皺眉："臨時身份撐不了多久，我們需要更穩(wěn)妥的方案。"
她調(diào)出歷史系資料庫："看這個——1992年西安福利院火災(zāi)，部分檔案燒毀?？梢越o你編造個童年被收養(yǎng)的孤兒身份。"
"周臨。"周云瀾突然說。
"什么？"
"我的現(xiàn)代名字。"他用手指在桌面上寫下這兩個字，"臨字取'君臨天下'之意，也算...紀念。"
林初夏怔了怔，隨即新建文檔："周臨，1990年生于西安，幼年父母雙亡，由福利院撫養(yǎng)..."她邊打字邊問，"學歷呢？"
"太高的容易穿幫。"周云瀾思考片刻，"職業(yè)高中，機電維修。"
"工作經(jīng)歷？"
"汽車修理廠三年，然后..."他指向窗外對面的商場，"那家電器賣場的售后服務(wù)員。"
偽造身份文件花了整夜。天亮時，林初夏揉著酸痛的肩膀："最后一步——"她打開學信網(wǎng)漏洞舉報頁面，"我們要主動'曝光'這個偽造學歷，等系統(tǒng)自動鎖定后，反而沒人會深查。"
周云瀾卻按住她的手："等等。"他瞳孔微微擴大，"我看到...這個操作會觸發(fā)教育局的異常數(shù)據(jù)監(jiān)測。"
他們修改了方案：先注冊成人教育大專班，利用學校寬松的檔案管理制度補錄"歷史學籍"。當周云瀾——現(xiàn)在是周臨——拿著嶄新的學生證走出繼續(xù)教育學院時，連門衛(wèi)都熟絡(luò)地跟他打招呼："周同學又來補材料??？"
回程的地鐵上，林初夏檢查著各種證件："社?？ㄏ轮芗牡剑瑢W歷信息三個月后才能在學信網(wǎng)查到..."她突然發(fā)現(xiàn)周云瀾盯著對面廣告牌發(fā)呆。
廣告上是某跨國企業(yè)的宣傳語：智慧改變未來。周云瀾輕聲道："在大周，平民要改籍貫至少需要三代人努力。"
"后悔嗎？"林初夏收起證件，"從丞相變成...職高畢業(yè)生。"
地鐵駛?cè)胨淼?，車窗倒影里，周云瀾的笑容模糊不清?比起'趙明遠'，'周臨'已經(jīng)很好。"
列車到站時，他的臨時身份證從口袋滑落。彎腰去撿的瞬間，周云瀾突然僵住——證件落地的時間，與他三秒前預(yù)見的畫面差了0.5秒。
"能力不穩(wěn)定了..."他拾起身份證，發(fā)現(xiàn)塑料封套上自己照片的右眼，正滲出細細的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