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是個美人。爸媽相信她能成為大明星光宗耀祖?？擅妹每沼忻烂玻瑳]有實力。
她不愿意去努力。于是媽媽對我說：「你在后臺幫你妹妹唱，都是兩姐妹不分彼此。」
明明是親姐妹，我長相普通只能淪為妹妹的影子。后來小有名氣的妹妹，酒駕被拘。
他們找到我，讓我去頂罪?！付际且患胰?，哪有什么隔夜仇啊?！刮艺f：「好啊?！?/p>
我反手提交了三斤偷稅的紙質(zhì)證據(jù)。一家人當然要整整齊齊地進局子呀。1七點。
我回到家中，偌大的客廳沒有開燈。爸媽坐在沙發(fā)上。
我爸隨手抄起一個蘋果對著我的臉砸來?！改惚贿x中和大明星許山同臺，
這么大的事瞞著我們是什么意思？」我冷冷道?！父嬖V你們有什么用，
你們只會把我的東西送給宋甜甜?！埂溉缓笤俑嬖V我，我不配有這些！」
我爸沒想到我會頂嘴。起身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得我頭暈眼花?！缸屇沩斪?，
老子做事不需要你教?！刮肄D(zhuǎn)頭吐掉嘴里的血沫。不用想，
這一次屬于我的東西又要被奪走了。市里舉辦文藝匯演。請來當紅歌手許山演唱，
缺了一個女生合唱。領導想，干脆從自己城市里找一個，給這些學生一個機會。
于是便在幾個高中尋找合適的學生。我和妹妹都報了名。妹妹落選，我入選?！附悖?/p>
你入選了嗎？」妹妹宋甜甜湊到我耳邊。我嚇得一哆嗦，忙說?！笡]有，
這種事怎么可能輪得到我。」她露出本就該如此的表情，又假惺惺地安慰我?guī)拙洹！甘桥叮?/p>
我都沒被選上，你長得這么丑，人家肯定不會選你?！埂笡]關系的，宋大妞，
等以后我當了明星，我一定罩你?！顾恢?，我手心里攥著從公告欄撕下來的通知。
「特邀演出人員：宋大妞」這幾個字被我的手汗浸潤，印刷的字體出現(xiàn)絲絲模糊。我慶幸，
還好及時撕下來，沒被她發(fā)現(xiàn)。我瞞著父母，瞞著妹妹。開始早出晚歸在學校里偷偷排練。
時間一天天過去，眼見著馬上就要彩排。卻沒想到，還是暴露了。我不明白，為什么，
我總是倒在距離幸福最近的地方。2我媽拉住我爸想繼續(xù)扇我的手。「別打了，
打傷了明天去學校不好看?！刮抑溃皇切奶畚?，而是擔心巴掌印會影響妹妹的風評。
她說：「你妹妹一直想當明星，你把這個機會讓給你妹妹吧?！刮艺f：「不可能，
她唱歌這么難聽，讓給她也把握不住?！刮覌尠櫭迹骸赴パ?，你這小孩這么犟干什么，
甜甜她只是還沒開竅?！刮依湫Γ骸改堑人_竅再去唄?！刮覌屢灰?。宋甜甜哭了起來。
「媽媽，是甜甜沒用，辜負了媽媽的期待，甜甜不做大明星了還不行嗎？」她這一哭，
把我爸媽心疼壞了。我爸抱住宋甜甜，對著我怒目?！赴衙~讓給你妹妹，
否則我就把樓下那只死貓碾死。」看啊，多無情的家長。我有時候會想，
我會不會是他們撿來的小孩。所以他們不愛我?？蓮拈L相來看，我和他們才是一家人。
宋甜甜比我們?nèi)硕计?，不像是我爸媽這種普通基因能生出來的小孩。
或許是宋甜甜的漂亮能讓平庸的夫婦倆內(nèi)心得到一份慰藉。從小，
爸媽就喜歡抱著她在小區(qū)炫耀?！高@是我們家的漂亮小福寶?！沟也幻靼?，
只是因為漂亮就能讓父母忽略另一個孩子嗎？小時候他們閑著無聊問我和宋甜甜長大的夢想。
我說：「想唱歌?！顾翁鹛鹨矊W我：「想當會唱歌的大明星?！刮覌尠琢宋乙谎?，
抱起宋甜甜?！竸e學甜甜，東施效顰。以后甜甜當大明星，你跟著后面提鞋好了?！?/p>
我跑進廚房，抽出一把刀，對著宋甜甜的臉比劃?！改阋歉野褬窍履侵回埮?，
我就把你寶貝閨女弄死，那只貓有多少傷，我就讓你女兒有多少傷?！?/p>
「我會一刀一刀地劃在她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上，你們不是喜歡她漂亮嗎？
讓我看看這張漂亮的臉被劃傷之后還能不能繼續(xù)漂亮。」或許是我行為過于驚世駭俗。
他們看我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恐懼。宋甜甜躲在我媽身后，我媽聲音顫抖：「好孩子，
放下刀放下刀，媽不說了?！顾翁鹛鹨苍诳拗狼福骸附憬阄义e了，
我不知道這個機會對你這么重要，我不要了還不行嗎！」3她們哭著，一句接一句地道歉，
不重樣地說出。其實，我知道。她們并不是真的想和我道歉，而是想騙我放下這把刀。
見我還沒有反應，我爸怒罵?！杆未箧?！你有完沒完，你妹妹都道歉了，還不把刀放下?！?/p>
我媽怕我應激，急忙拉住我爸?！改汩]嘴！嚇到大妞怎么辦！」「大妞乖啊，把刀放下，
傷到自己怎么辦呢?！刮宜浪赖啬笾种械牟说?。我不會相信他們。
這十幾年我已經(jīng)被騙了無數(shù)次了。下一秒，門從外面被打開。一群人從門后沖了進來。
等我反應過來，我已經(jīng)被摁在地上，手中的刀也不翼而飛。我爸媽松了口氣，
宋甜甜手上的手機屏幕亮著。我看到是報警的短信?！负恰刮揖椭?，
我們之間從不存在什么親情。因為是一家人，所以警察最后各打五十大板，放了回去。
沒有了武器。當晚，我就挨了一頓毒打。4打完我，再將我的門從外面反鎖。
我被鎖在了家里。第二天，爸媽帶著宋甜甜去了彩排現(xiàn)場。我不知道她們能不能成功頂替我。
但是我不想讓宋甜甜好過。我家是拆遷安置房，在三樓，層高不到九米。很高，
但宋甜甜房間的空調(diào)外機安裝在我的窗戶下面，如果操作得當踩著空調(diào)外機下去，
我能安穩(wěn)落地。可惜，我的操作不當。在最后一步的時候把腳扭了。不過也沒關系，
只是扭傷而已。雖然趕到彩排現(xiàn)場時，腳踝已經(jīng)腫得像個饅頭。
爸媽正因為宋甜甜的事和導演爭執(zhí)?！杆未箧ね蝗桓邿齺聿涣?。您看看我二閨女唄，
她這么漂亮，節(jié)目效果肯定比宋大妞好，就讓她代替大妞上臺吧。」導演義正辭嚴：「不行，
如果每個人都這樣胡鬧，公平在哪里？」「而且我這是唱歌不是選美，
她剛剛唱的詞沒有一句在調(diào)上，你就讓我拿這個去面對觀眾？」「可是……」
我爸還想說什么。我媽一個眼神攔住了他。從她的包里掏出了一本厚厚的信封。
導演拒絕：「請不要這樣。」「這是我們的賠償，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大妞，
影響你們的工作?！刮覌尯軋A滑，只字不提自己的賄賂行為?！复箧嵲谑莵聿涣?，
而且節(jié)目馬上就要開始了，您找替補也不一定來得及?！埂覆蝗缏犖业?，
甜甜一直跟著姐姐一起排練，這歌甜甜閉著眼睛都能唱，剛剛只是緊張所以沒唱好，
您再給她一次機會可以嗎？」也許是財帛動人心，導演的神色開始猶豫。
我急忙出聲：「導演，我沒有發(fā)燒，我可以唱！」我以為我回到這里就能奪回屬于我的東西。
5但是我沒想到。導演看到我，反而更猶豫了。他上下打量著我?！改氵@臉上的傷怎么回事？
」「哎呀呀，你這樣怎么上場啊?！埂敢贿€是讓你妹妹替你上場吧?！?/p>
我媽和宋甜甜看到我出現(xiàn)，原本還有點擔心?，F(xiàn)在聽到導演的一席話，憂傷一掃而空，
得意的神色溢出。像是在嘲諷?？窗?，你以為你有多大價值，實際上也不過如此。
我：「這都是他們打的。」「我不想聽這些理由。」導演打斷我，
「明知道彩排過后就是正式演出，你還不好好保護自己。我看你也沒有很珍惜這次機會?！?/p>
被宋甜甜嘲諷長得丑的時候我沒哭。被爸媽打的時候我也沒哭。從扭傷腳的時候我也沒哭。
可面對導演的無端指責時。我的鼻子突然酸澀不已。周圍人的目光格外刺眼，像利劍，
好像所有人都在怪我。怪我對舞臺的不負責。為什么沒有人責怪宋甜甜。
此刻我站在人群中間，像一個異類。眼中的液體滑到嘴邊，是苦的。我媽開口。
「您說甜甜唱歌不好聽，我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埂缸尳憬阍诤笈_幫忙，
讓妹妹在前面出鏡。這樣既解決了姐姐形象不好的問題，又解決了甜甜唱歌不行的問題?！?/p>
我媽語氣試探。導演皺眉：「這不就是假唱?！刮覌寯[手否認：「兩姐妹的事，
怎么能叫假唱呢，都是一家人，咱又沒有害別人對吧。」「這……」導演雖然猶豫，
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其實心底是同意這個做法的。他說：「那也得本人同意吧?！?/p>
我爸媽的眼神重新聚焦到我的身上。我媽放緩了音量，柔聲問我：「大妞，
讓妹妹在前面出鏡，你在后面唱歌行不行？」我：「不行?！刮覌屆碱^緊皺：「你這孩子，
怎么一點大局觀念都沒有呢？」「你看看你的樣子還能上場嗎？要是因為你的原因，
害得這次節(jié)目被毀掉，你心里不愧疚嗎？」「我知道你嫉妒妹妹，
這種家務事事情我們關起門再談，現(xiàn)在關乎到我們這個城市的臉面，
你不要再耍小脾氣了好嗎？」她的話中有太多槽點，我不知道該如何吐槽。
我只覺得四下無援，環(huán)顧四周。想找到一個為我說話的人。沒有。所有人都在抱著手臂吃瓜，
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6他們冷漠的眼神，讓我想起小時候。
我媽給我和宋甜甜一人一百塊錢額度作為獎勵。帶我們?nèi)コ凶屛覀z挑選自己喜歡的禮物，
然后她來結(jié)賬。我看上了一臺特價電子琴。這是別人退貨的瑕疵品，說是有幾個按鍵不響。
但只需要 99 元。我抱著電子琴找到媽媽時，她看了一眼價格?！改氵@孩子真的是，
一百塊錢給你就只顧著給自己買東西，也不知道留一點……給爸媽買禮物。」
「這一次帶你們出來，不僅僅是給你們的獎勵，更是要鍛煉你倆的理財能力，
讓你們學會規(guī)劃好自己的錢。」那時的我聽不懂。但是我知道，媽媽不高興，
因為我買電子琴花光了所有錢。我放下了電子琴。準備重新挑選讓媽媽開心的禮物。
這個時候宋甜甜從服裝區(qū)跑了出來。她身上穿著一件粉色鑲著水鉆和珍珠的公主裙。
「媽媽媽媽，我好看嗎？」她圍著媽媽轉(zhuǎn)圈。我媽夸她：「真漂亮！」
宋甜甜癟嘴委屈道：「可是，媽媽這件裙子要 239 呢，甜甜好像只有一百塊錢?！?/p>
「239 減去 100 等于 139，錢不夠還是算了吧?！刮覌寷]有罵她，
而是抱起宋甜甜，在她的臉上吧唧親了一口。「甜甜真聰明，居然會算這么大的加減法?！?/p>
「錢不夠，媽媽補給你呀！」結(jié)果，我不僅沒買到琴。連那一百塊錢獎勵都給了宋甜甜。
宋甜甜穿著她的新裙子說：「謝謝媽媽?！箾]有謝謝姐姐。她得到了裙子。
而我得到了我媽冷漠的眼神和一句懂事點。7「你能不能懂點事！」我媽見我走神，
聲音提高了。「別再耍你的公主脾氣，在外面沒有人會慣著你。」是的，
在外面沒有人會慣著我，但是也沒有人會背刺我。我抹掉眼淚?！肝页?！」
「但是我的腳太疼了，你去給我買藥，我要讓宋甜甜給我敷。」「如果你們不答應我，
我是不會上臺的?！刮颐撓滦m，露出自己腫得像饅頭的腳踝。見我答應，宋甜甜大喜。
聽到后半段話，她盯著我的腳直皺眉，嫌惡道?！肝也灰??！刮野言拻伝厝?。「妹妹，
我們是一家人不分彼此，我只是讓你給我擦藥而已，你怎么一點大局觀都沒有？」
我坐在椅子上。當宋甜甜手拿紅花油，湊近我的腳時，眉頭直抽抽。
我昨天晚上被關進房間之后，沒換過鞋洗過腳。我們學校的制服鞋又是皮鞋，想都不用想，
這味道一定很上頭。棉簽剛碰到我的腳。我直接一腳踹在她的鼻子上。
宋甜甜尖叫：「你干什么！」「不好意思，甜甜，太疼了，沒控制住?！顾偻?，我再踹。
如此幾次。她崩潰尖叫，大叫著不要。「要不換爸媽來？」我說?！改愕氖痔亓耍?/p>
不夠輕啊。」她哭著去找爸媽。把這倆人都踹了一遍之后，我心滿意足。這時候。
明星許山到了，要開始彩排，我知道我不能再繼續(xù)踹這些人。許山看了我一眼，
沒有替我說話，而是整理設備。一切準備就緒，前奏響起。宋甜甜在舞臺上，我坐在后臺。
8一曲完畢。工作人員送上雷鳴般的掌聲。有個工作人員夸我?！改愠谜娌诲e，
完全不輸……專業(yè)……」」他話說一半，突然意識到，這一切本該屬于我的榮耀都不屬于我。
他尷尬地笑笑：「你的才華不會被埋沒的……一定有伯樂?！刮乙残π?。
我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等著吧，今日仇今日報。宋甜甜喜歡舞臺是吧，
我今天就讓你下不來臺！演出正式開始。隨著一個個節(jié)目開始表演，
我在后臺坐得有些無聊了。耳機里傳來導演的聲音?！敢_始了，你快點準備一下。」
我想我有什么好準備的呢？當然是準備讓宋甜甜吃不了兜著走。9直到前奏開始，
我終于意識到了。許山，他可能是站在我這邊的。這首歌有兩個版本，
其中網(wǎng)上大部分的版本都是錄音室版本，而另一個版本是他的演唱會版本。
演唱會這一版除了網(wǎng)上的錄制視頻。幾乎沒有歌曲文件。我的呼吸幾乎停滯。
如果不是為了上臺，我也不會一遍遍地聽許山的歌。為了學習他的唱法。
我一次次跟著視頻調(diào)整自己的聲音。發(fā)聲的部位，以及節(jié)奏。我不明白他為什么要幫我。
我試探著在自己歌詞的末尾部分加上一點顫音。下一句，許山的詞。他聽懂我的暗示，
也在結(jié)尾加上顫音。那一瞬間……我差點哭出聲。我就像一個走在沙漠里的流浪漢，
突然看見了綠洲那樣。幸好這一大段都是許山的歌詞。我快速收攏情緒。
前面的宋甜甜還不知道她要面對什么。隨著節(jié)奏的遞進。我的心跳越來越忐忑。
我也顧不上自己腫痛的腳，因為接下來的音必須站起來。有足夠的氣息和力量才能唱上去。
這一段副歌在普通版本中，是他一人獨唱。但是在演唱會版本里，會有女高音在后半段接上。
許山的聲音逐漸空靈。我站起身，扶著椅子。拼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這段吟唱接上。
10后臺一片寂靜。沉寂許久，雷鳴般的掌聲再次響起。我全身力竭，加上腳踝的疼痛，
讓我直接倒在椅子上。工作人員在給我拆設備的時候，還在互相咬耳朵。
「這段和剛剛彩排的時候不一樣吧？剛剛好像沒這段……」「她這樣突然改動，不會出事吧？
我記得這個導演在圈子里的排面很大，一句話封殺一個小透明不是問題?！埂竾u，
你瞎操什么心？我們這些拿死工資的和 208 萬能比嗎？這個圈子就是這樣……」
下一秒。我爸媽和導演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概荆 刮野趾敛华q豫地一巴掌抽到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