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臺的晨霧被第一縷陽光刺破時,新生考核的最終排名終于揭曉。江帆繼攥著那張浸透了汗?jié)n的羊皮紙,手指幾乎要將“第五名”三個字揉碎,忽然爆發(fā)出一聲狼嚎般的歡呼:“老子第五!魏陲你看!老子比去年那誰誰誰還高一名!”
被他猛地摟住脖子的少年正對著“第八名”的字樣發(fā)呆,聞言瑟縮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江、江師兄厲害……”他的袖口還沾著昨夜戰(zhàn)斗時濺上的鐵臂熊血,此刻在晨光下凝成暗褐色的痂,隨著他緊張的動作簌簌掉落。
令承淵站在不遠處的石階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第三名”的朱砂印記。他望著臺下正在接受校長嘉獎的雪清蘅,喉結滾動了一下,終究還是走過去,將一塊溫玉塞進魏陲手里:“拿著,‘凝魂玉’,對你穩(wěn)固靈氣有好處。”
魏陲驚得差點把玉掉在地上,抬頭看向令承淵,卻只看到他轉身離去的背影,耳尖卻微微泛紅。自從昨夜雪清蘅以一拳之力震退鐵臂熊后,這個向來冷傲的少年便時常露出這種別扭的神情。
而此刻站在高臺中央的雪清蘅,正有些無措地承受著全校師生的目光。校長那雙飽經(jīng)滄桑的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干枯的手指輕輕按在他肩上:“雪清蘅,你可知,上一個在新生考核中連勝三階妖獸,還能以肉身硬撼冰系高階法術的學員,如今已是宗門禁地的守護者?”
他的聲音透過靈氣擴音傳遍整個廣場,雪清蘅卻只覺得肩上的觸感帶著一股奇異的暖流,順著經(jīng)脈緩緩向下游走。當那暖流觸及丹田深處時,他忽然想起昨夜戰(zhàn)斗中,體內那股不受控制的熱流——當時他以為是錯覺,此刻卻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校長的靈力牽引下,正從沉睡中微微震顫。
“校長過獎了,”他垂下眼簾,試圖掩飾眼底一閃而過的金芒,“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運氣?”老校長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帶著一絲洞察世事的狡黠,“能在‘影爪魔’的偷襲下護住全隊,能在冰緣聚的‘冰凌囚籠’中爆發(fā)出那般詭異的力量……若這也是運氣,那老夫倒是想看看,你的‘實力’究竟能到何種地步?!?/p>
雪清蘅的心猛地一沉。校長竟然知道影爪魔?要知道,直到他們撤離迷蹤林時,學院官方通報中都只字未提那只本該存在于深魔大陸的邪獸。還有他體內的力量……難道校長察覺到了什么?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冰緣聚在清雄輝的攙扶下走出人群,她今日換了件素白長裙,原本束起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更顯得身形單薄。當她的目光與雪清蘅相遇時,那雙眼眸依舊清冷如昔,只是在掠過他肩頭校長的手時,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冰緣聚學員,”校長的聲音適時響起,“你在考核中展現(xiàn)出的冰系天賦堪稱百年難遇,只是……”他話鋒一轉,看向雪清蘅,“為何在最終對決時,你似乎并未盡全力?”
廣場上頓時一片寂靜。所有人都想起昨夜望月臺上,冰緣聚那幾乎凝滯的冰雪法術,和雪清蘅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指。
冰緣聚微微攥緊了袖口,指節(jié)泛白。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雪清蘅搶先開口:“是我技不如人,僥幸獲勝?!?/p>
老校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只是從袖中取出一枚雕刻著云紋的玉簡:“雪清蘅,從今日起,你便是我院‘青云榜’外門弟子。這是‘靈樞閣’的準入玉簡,三日后卯時,去那里找執(zhí)事領取你的 first 任務?!?/p>
玉簡入手微暖,上面刻著的云紋竟隱隱與他體內那股熱流產(chǎn)生了共鳴。雪清蘅將玉簡收好,剛想退下,卻聽校長又道:“至于冰緣聚學員,”老校長的目光轉向少女,“你與雪清蘅的對決,老夫全程看在眼里。你并非技不如人,只是……”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對自己的力量,還不夠自信。”
冰緣聚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震驚。
“清雄輝學員,”校長又點名道,“你在考核中輔助隊友有功,特賜‘火靈髓’一瓶。令承淵、江帆繼、魏陲,皆有嘉獎,可去外門事務處領取?!?/p>
一場風波看似就此平息,雪清蘅卻在走下高臺時,感到一道銳利的目光從人群縫隙中射來。他循聲望去,只見角落里站著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兜帽壓得極低,只能看到下巴處一道猙獰的疤痕。那人似乎察覺到他的注視,微微抬起頭,陰影中一雙眼睛閃爍著幽綠的光芒,與昨夜迷蹤林中那具學員尸體旁的爪痕如出一轍。
“清蘅!發(fā)什么呆呢!”江帆繼的大嗓門打斷了他的思緒,“快走??!承淵說要請我們去‘醉仙樓’搓一頓!魏陲這小子剛才還說要把獎勵的‘聚氣丹’送給你呢!”
雪清蘅回過頭,看著舍友們興奮的臉龐,心中那絲不安暫時被壓下。他勉強笑了笑,跟上隊伍,卻沒注意到,在他轉身的瞬間,那枚云紋玉簡在袖中輕輕發(fā)燙,上面的云紋竟緩緩游動起來,勾勒出一個模糊的龍形輪廓。
醉仙樓的二樓雅間里,酒香與菜香交織。江帆繼擼著袖子大快朵頤,令承淵難得地喝了幾杯淡酒,連魏陲也在江帆繼的慫恿下嘗了口燒雞,臉上露出滿足的紅暈。
“說真的,清蘅,”江帆繼灌下一大口烈酒,抹了把嘴,“你那拳頭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打那鐵臂熊的時候,我感覺你身上的氣勢跟平時完全不一樣!”
令承淵也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還有你破解冰緣聚‘冰凌囚籠’時的力量,不像是任何已知的屬性靈氣?!?/p>
雪清蘅夾菜的手微微一頓。他早就料到會有此問,早已在心中編好了說辭:“可能是……急中生智吧。當時感覺中生有股熱流涌上來,就試著用了出來?!彼滢o,不想讓同伴們卷入未知的危險。
令承淵顯然不信,但看著雪清蘅不愿多談的樣子,也沒有追問。反倒是一直沉默的魏陲,忽然小聲說:“我……我昨天看到了。在你打退鐵臂熊的時候,你的眼睛……好像閃過金色的光。”
雅間里的氣氛瞬間凝固。江帆繼夾著肉的筷子停在半空,令承淵端著酒杯的手也頓住了。
雪清蘅的心猛地一沉,抬眼看向魏陲。少年被他看得有些害怕,連忙低下頭:“我、我可能看錯了……”
“你沒看錯?!绷畛袦Y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我也看到了。在望月臺對決時,你指尖觸碰到冰緣聚氣海穴的瞬間,有金色流光一閃而過?!?/p>
雪清蘅放下筷子,看著眼前三個神情各異的同伴。江帆繼滿臉疑惑,令承淵眼神銳利,魏陲則是一臉擔憂。他知道,有些事情,或許不該再瞞著他們。
“我……”他剛想開口,卻被窗外突然響起的鐘鳴聲打斷。
“鐺——鐺——鐺——”
九聲沉重的鐘鳴響徹青云學院,這是只有在發(fā)生重大事件時才會敲響的“警世鐘”。
“怎么回事?”江帆繼猛地站起來,推開窗戶。
只見學院廣場上,無數(shù)弟子正朝著中央的演武場涌去。演武場中央,原本用來展示新生排名的石碑此刻光芒大作,上面的朱砂字跡竟在飛速變化,最終定格成八個血色大字:
“邪獸入侵,封山戒嚴!”
“邪獸?”江帆繼臉色大變,“不是說迷蹤林里的只是模型嗎?”
令承淵的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是影爪魔!昨天那具尸體……看來只是開始!”
雪清蘅猛地站起身,腦海中閃過那個黑斗篷人的幽綠眼睛。他走到窗邊,望向演武場方向,只見老校長正站在高臺上,周身靈氣翻涌,顯然在竭力維持著學院的防御陣法。但他能感覺到,那陣法之上,正有一股陰冷邪祟的力量在不斷侵蝕,如同跗骨之蛆。
就在這時,他體內的熱流再次劇烈涌動起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狂暴。丹田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破土而出,帶著一股古老而威嚴的氣息,直沖腦海。
“吼——!”
一聲若有似無的龍吟在他意識深處響起,震得他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瞬間扭曲,他仿佛看到演武場的石碑上,那八個血色大字正逐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模糊的畫面——云霧繚繞的山巔,一條巨大的金色龍影盤旋而上,龍瞳所過之處,邪祟盡散……
“清蘅!你怎么了?”魏陲擔憂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
雪清蘅晃了晃頭,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看著自己微微顫抖的雙手,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那股屬于龍族的力量,正在因外界的邪祟入侵而蘇醒。
“沒事,”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氣血,“我們得去演武場看看?!?/p>
四人匆匆下樓,混入人流。演武場上已是人山人海,老校長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威嚴:“各位弟子聽令!邪獸‘影爪魔’不知為何突破了迷蹤林的封鎖,現(xiàn)已有三只潛入學院后山!所有內門弟子隨執(zhí)法堂前往搜捕,外門弟子原地待命,不得擅自行動!”
人群中響起一陣騷動。雪清蘅注意到,冰緣聚和清雄輝站在不遠處,前者正皺著眉看著后山方向,后者則緊緊抓著她的手。當冰緣聚的目光與他相遇時,這次沒有避開,反而微微頷首,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
雪清蘅剛想回應,卻見老校長的目光穿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他身上,同時用靈氣傳音道:“雪清蘅,跟我來?!?/p>
他心中一凜,對江帆繼三人使了個眼色,便隨著老校長的身影,穿過人群,來到演武場后方的碑林。
“校長,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雪清蘅忍不住問道,“影爪魔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有我體內的力量……”
老校長轉過身,此刻他臉上已不見方才的威嚴,只剩下深深的疲憊和憂慮。他看著雪清蘅,眼神復雜:“影爪魔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至于你體內的力量……”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枚古樸的玉佩,玉佩上雕刻著一條殘缺的龍紋,“你可知,締仙氣陸上一次出現(xiàn)如此精純的龍族氣息,是在何時?”
雪清蘅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震驚。龍族?難道王伯從未告訴過他的身世,真的與龍族有關?
老校長將玉佩遞給雪清蘅,玉佩入手的瞬間,雪清蘅體內的熱流竟如同找到了歸宿般,瘋狂地涌向手掌。只見那枚殘缺的龍紋玉佩上,光芒大作,原本缺失的龍尾部分,竟在雪清蘅的靈力注入下,緩緩顯現(xiàn)出流光溢彩的紋路。
“三千萬年前,”老校長的聲音帶著一絲滄桑,仿佛穿越了無盡歲月,“龍神大戰(zhàn)之后,龍族便從締仙氣陸消失了。有人說他們飛升了,有人說他們滅絕了,只有極少數(shù)人知道,他們是被……封印了?!?/p>
雪清蘅握著玉佩的手劇烈顫抖起來,腦海中那幅金色龍影的畫面越來越清晰。他看著玉佩上逐漸完整的龍紋,又想起自己時常做的那個夢——夢里總有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他,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龍吟和……鎖鏈斷裂的聲音。
“校長,您的意思是……”他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老校長深深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沉痛,又有一絲希冀:“雪清蘅,你的血脈,很可能就是解開龍族封印的關鍵。而那些影爪魔,還有你在迷蹤林看到的黑斗篷人,他們的目標,恐怕就是你體內的龍族血脈?!?/p>
一陣冷風吹過碑林,卷起地上的落葉,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雪清蘅站在原地,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他終于明白,為何自己從小就與常人不同,為何體內會有那股神秘的力量,為何王伯會將他送到青云學院——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他看著手中逐漸煥發(fā)生機的龍紋玉佩,又望向被邪祟力量侵蝕的學院上空,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
“校長,”他抬起頭,眼中再無迷茫,只有燃燒的戰(zhàn)意,“告訴我,我該怎么做。”
老校長看著他眼中閃爍的金色光芒,仿佛看到了三千萬年前那縱橫天地的龍族榮光,終于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很好。跟我來,靈樞閣里,有你需要知道的一切?!?/p>
當雪清蘅跟著老校長的身影消失在碑林深處時,演武場的人群中,冰緣聚正望著他離去的方向,眉頭緊鎖。她身旁的清雄輝好奇地問:“緣聚,你看什么呢?”
冰緣聚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在昨夜被雪清蘅指尖點中的位置,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奇異的溫熱,與她冰系體質格格不入,卻又……莫名地讓她心安。
而在學院后山的陰影里,那個黑斗篷人正望著碑林的方向,幽綠的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他舔了舔嘴角的疤痕,低聲呢喃:“龍族的血脈……終于找到你了……”
一場圍繞著龍族秘辛的風暴,正在青云學院悄然醞釀。而作為風暴中心的雪清蘅,此刻才剛剛揭開自己身世的冰山一角。他的道路,注定不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