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在府內(nèi)七拐八繞，吳常遠遠地便看到了自己的屋子。
但同樣地，也看到了一道青衫人影，正好整以暇地站在房門口，負手而立，身形挺拔如劍。
又來？
吳常低眉垂眸。
到了近前，吳常便和那青衫人影對視而上。
正是他的大哥吳離。
“我等了你一夜，本以為你會回來，但你沒有。”
吳離雖然這么說，但實際上精神飽滿，完全看不出有通了一次宵的疲憊姿態(tài)。
只見其面色輕淡，問道：“昨夜，你去了哪里？”
吳常行禮道：“昨夜去惜春樓待了一晚上?！?/p>
聞言，吳離的眼睛微微瞇起。
“是去惜春樓，還是出了城，銷毀了殺害李煥的證據(jù)？”
話音落下，吳常愕然抬頭。
見吳常的反應(yīng)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驚愕，吳離便好似確定了什么想法，面色微微沉定了下來。
“昨日阿貴回來稟報，我便派人去惜春樓搜尋了你的蹤跡，沒有找到你的半個人影，如今你竟還扯謊說在惜春樓，蠢貨！若是李府之人問你，你也要這么說嗎？”
吳常聞言，更是不知道說什么了。
這個便宜大哥，好似錯打錯著，猜出了真相。
他昨日本是尋仙而去，但卻是無法和旁人解釋的，落在了吳離的眼中，便像是鬼祟出城，銷毀證據(jù)去了。
怎么說呢。
人是他殺的，但他真沒想銷毀證據(jù)什么的……
吳常有些沉默。
吳離見狀，便淡淡道：“阿貴與我說，你囑咐他將銀錢送去同福醫(yī)堂，我便覺得有些不對，所以派人去了醫(yī)堂探訪?！?/p>
“昨日更是有不少人親眼見你從城外歸來——你留下的破綻實在太多了，若要殺人，怎能如此輕率？”
吳常愣了好一會兒，才低頭回答道：“……頭一次殺人，沒想這么多。”
見吳常終于承認，吳離眼底便是微沉。
在他的眼中，這整件事情是有一個清晰脈絡(luò)的。
其一，昨日他回府，與闊別三年之久的吳常重逢，對上了狠辣到像是修習了三十年的一掌，這古怪之處便已經(jīng)在他的心底種下了疑點。
紈绔到近乎廢物的吳常，居然藏了這么一掌……這簡直打敗了自己對他的認知。
其二，吳常當時身上的血腥味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整日打殺的他。
吳常究竟是做了什么，身上才沾染了血腥味？
其三，隔日李府便上門來，帶來了李煥的死訊。
這下都不用糾結(jié)了，在李府管事的口中，李煥死于分筋斷脈手……
其四，吳常反常出門，一日未歸。
做什么去了，還用得著猜嗎？
但凡有些腦子的，都能將這些事情聯(lián)系起來，并猜出吳常這個“兇手”。
吳離最怕的便是事到如今，吳常還隱瞞著事情不說，以至于錯失了銷毀蹤跡的時機，等到真的徹查起來，難免有些疏漏之處。
如今吳常承認下來，他們便可以細致謀劃一番，徹底將吳常從這件事中摘出。
腦中掠過了許多思緒，吳離面色沉重。
“先進屋，與我詳細說說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不得隱瞞！”
吳常于是無奈地笑笑，隨吳離一同進了屋中。
……
屋內(nèi)，聽完了吳?！澳Ц摹卑娴慕壖芤话?，吳離面色嚴肅。
“照你這么說來，是那李煥想要對沈家千金不軌，而你發(fā)現(xiàn)了些許蛛絲馬跡，追蹤而去，這才黑巾蒙面，迫不得已出手鎮(zhèn)殺了李煥及其侍衛(wèi)？”
“不錯。”吳常面不改色，點點頭道。
吳離聞言，便有些沉默。
“分筋斷脈手是何時練的？”
“大哥你離京三年間，偶然在一本古籍中尋到了這門武功?！眳浅３吨e信手拈來。
三年，便將分筋斷脈手練到了如此高深之境？
吳離眼中閃過了一絲驚嘆。
自己一直以來看不慣的親弟弟，天資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恐怖！
“你……隱忍為何？”
“……浪子回頭，一鳴驚人?！?/p>
“除我之外，有人知道你練了這一手嗎？”
“有——呃，都是府中族兄族弟，方才，我與吳正對了一掌……”吳常低聲道。
吳離揉了揉額角，吳常既然和吳正對了一掌，又完好無損地站在了這里，那結(jié)果不言而喻。
于是吳離沉聲道：“府中之事我會搞定，但府外，你可還有證據(jù)留下？”
吳常想了想，蹙眉道：“當日入城時，與城門衛(wèi)兵對了幾句話頭，再就是同福醫(yī)堂，也有不少人看到我進去……”
“好，這些人活不過明日?！?/p>
吳常一愣，連忙道：“沒必要吧，我既是見義勇為，不是好事么？”
此話一出，卻見到吳離面容微冷。
“你以為李府會如此容易地接過屎盆子，認下李煥欲行禽獸之事的罪行？”
吳常問道：“什么意思？”
吳離寒聲道：“意思就是，他們自有手段顛倒黑白，此事明面上，便是他們與沈家扯皮的事情了，但絕不會乖乖認下罪行?！?/p>
“至于你，若是讓李家發(fā)現(xiàn)是你將李煥殺了，你猜他們會如何做？”
吳常想到了自己在模擬當中幾次死于非命，便微微蹙眉。
很顯然，李府不會善罷甘休，定然是會想辦法暗中殺了自己，替李煥報仇。
可是……
他七日之后就要去流云宗了，這一切與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何必為了根本沒必要掩蓋的蹤跡，而致使這么多無辜之人死于非命？
但凡三觀正常點的，受了九年義務(wù)教育的人，都干不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想了想，吳常還是拗不過自己的良心，道：“那就將這些人接到府中，軟禁起來就是了。”
——反正過七日他就不在了，到時候李府想要線索，就隨他們?nèi)チ恕?/p>
吳離聞言，上下打量了一番吳常，好似看到了一個陌生人。
“浪子回頭，竟回得這么徹底，你什么時候竟這么在乎旁人的性命了？”吳離冷笑道。
“拜托了大哥?！眳浅]有過多解釋。
見吳常認真的表情，吳離沉默了。
過了好半晌，才偏過頭去，道：“……既然你這么說，那便依你，只是倘若后面暴露，怪不得旁人，你記得是自己咎由自取?！?/p>
吳常點頭道：“這是自然。”
吳離又想到了什么，問道：“城外呢，你出去了一整日，可還有痕跡留下？”
吳常低頭道：“沒有了?！?/p>
“好?！?/p>
又聊了一些細節(jié)和疏漏之處，吳離才準備離去。
“爺爺那邊我會全盤托出，這幾日你就呆在府中哪里也不要去，知道了嗎？”
“知道了?！?/p>
見吳常應(yīng)下，吳離這才起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吳離卻聽到了吳常似乎想起了什么東西一般的聲音。
“等一下！”
“嗯？”吳離疑惑回頭，“怎么了？”
只見屋中陽光灑落之處，吳常不知為何忽然看向了他，眼神漸漸放空了起來。
“大哥，我想起一些事情，你稍等片刻再走。”
“只要一會兒就好……”
【你正在模擬洪州將軍吳離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