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來得又早又急。十一月底,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席卷了整個松嶺地區(qū),
迫使原本計劃連夜趕回省城的我不得不尋找臨時落腳點。"前面好像有家酒店。
"出租車司機老張瞇著眼睛,透過被雪糊住的前擋風玻璃努力辨認著路標。
車輪在積雪中艱難地轉動,發(fā)出令人不安的嘎吱聲。我——林夏,
一名專門報道奇聞異事的自由記者,原本是來這附近采訪一個關于民間傳說的專題。
此刻卻因為這場暴雪被困在了荒涼的國道上。手機信號時斷時續(xù),導航早就失去了作用。
"就那家吧,再開下去太危險了。"我看著窗外越來越大的雪勢,不得不做出決定。
車子緩慢地拐進一條幾乎被雪掩埋的支路,一棟老舊的五層建筑逐漸在風雪中顯現(xiàn)輪廓。
暗紅色的外墻已經斑駁褪色,幾扇窗戶透出昏黃的燈光,在漫天飛雪中顯得格外孤寂。
"雪松嶺酒店"幾個銹跡斑斑的大字歪斜地掛在門廊上方,
其中一個"酒"字已經脫落了一半,在風中危險地搖晃著。老張幫我把行李搬下來,
匆匆說了句"明天路通了再來接你"就迅速駕車離開了,
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會沾染上什么不祥之物。我獨自站在酒店門前,
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從腳底升起——這不只是因為零下二十度的低溫。
推開沉重的玻璃門,一股混合著霉味和陳舊地毯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大廳里燈光昏暗,
角落里一臺老式電視機正無聲地播放著雪花畫面。前臺后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男人,
稀疏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正低頭寫著什么。"您好,還有房間嗎?"我拖著行李箱走過去,
腳步聲在地毯上沉悶地回響。男人抬起頭,露出一張過分蒼白的臉。他的眼睛出奇地黑,
嘴角以一種不自然的弧度上揚著:"歡迎光臨雪松嶺酒店,小姐。您很幸運,
我們剛好還剩最后一間房。"他的聲音低沉而平滑,像是一把鈍刀緩慢地劃過玻璃。
我注意到他的名牌上寫著"王經理"。"多少錢一晚?"我掏出錢包。"標準間,三百八。
"王經理遞過來一張泛黃的登記表,"請?zhí)顚懩膫€人信息。"當我低頭填寫時,
感覺有一道目光黏在我的后頸上。抬頭卻發(fā)現(xiàn)王經理正專注地擦拭著一個銅制鈴鐺,
那鈴鐺看起來像是某種宗教法器。"404房間。"他遞給我一把老式鑰匙,
金屬部分已經氧化發(fā)黑,"電梯在您右手邊,不過最近有點問題,可能會在四樓自動停下。
如果發(fā)生這種情況,請您不要驚慌,只需按下關門鍵即可。"我接過鑰匙,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掌——冰冷得不似活人。強忍著不適,我道了聲謝便朝電梯走去。
電梯是老式的鐵柵欄門設計,運行時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正當我擔心它會不會突然卡住時,電梯果然在四樓停了下來。柵欄門自動打開,
露出一條幽深的走廊。走廊盡頭有一扇半開的門,里面透出微弱的綠光。
我本能地按下關門鍵,但電梯毫無反應。就在我考慮是否要走出去看看時,
一陣小孩的哭聲隱約傳來,忽遠忽近,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有人嗎?"我試探著喊道,
聲音在走廊里產生了詭異的回聲??蘼曣┤欢?。下一秒,電梯門突然猛地關上,
差點夾到我的手指。電梯繼續(xù)上升,最終停在了五樓——我的房間所在樓層。
走廊比四樓更加昏暗,壁紙是令人壓抑的暗紅色,上面布滿了可疑的污漬。
我的房間在走廊盡頭,路過其他房間時,我注意到有幾扇門下方透出光亮,
但整條走廊卻安靜得可怕,仿佛那些房間里的住客都在屏息靜氣地等待著什么。
鑰匙在鎖孔里轉動的聲音格外刺耳。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冷風迎面撲來,讓我打了個寒顫。
房間比想象中寬敞,但家具都是上世紀的款式,床罩是令人不適的深褐色,
上面有類似血跡的暗色斑點。我放下行李,第一時間檢查了浴室——還算干凈,
但鏡子邊緣有一圈黑色的霉斑,鏡面似乎也因年代久遠而扭曲變形。當我靠近時,
鏡中的影像似乎比我慢了半拍才做出相同的動作。"一定是太累了。"我自言自語道,
打開水龍頭想洗把臉。水流先是呈現(xiàn)出鐵銹色,幾秒鐘后才變得清澈。抬起頭時,
鏡中的我臉色慘白,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但最讓我毛骨悚然的是,
鏡子里我身后的浴室門明明關著,現(xiàn)實中卻微微開了一條縫。我猛地轉身,
門確實開了一條縫,足夠一只眼睛從中窺視。我沖過去一把拉開門——走廊上空無一人,
只有那令人窒息的寂靜。關上門,我決定盡快休息,明天一早就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睡前我檢查了手機信號——只有一格,勉強能打電話。
床頭柜上放著一本破舊的酒店服務手冊,翻開第一頁,
有人用紅筆在"緊急出口示意圖"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不知是太疲憊還是房間溫度太低,
我很快陷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朦朧中,我聽到隔壁傳來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
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輕輕叩擊墻壁。聲音持續(xù)了大約十分鐘后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液體滴落的聲音——滴答、滴答,緩慢而規(guī)律。我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告訴自己這些都是老房子常有的聲音。就在我即將入睡時,一個冰冷的東西擦過我的臉頰。
我驚叫著坐起身,打開床頭燈,發(fā)現(xiàn)枕頭上有一縷不屬于我的黑色長發(fā)。凌晨三點十七分,
我徹底清醒了。窗外暴風雪仍在肆虐,雪花拍打窗戶的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抓撓玻璃。
我打開電視想轉移注意力,但所有頻道都是雪花畫面,只有一個地方臺在播放一部老電影,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不要...相信...他們...說的..."電影中的女演員對著鏡頭說道,
她的眼睛突然轉向鏡頭外,直勾勾地盯著我,
"...特別是...關于404房間..."我立刻關掉電視,心臟狂跳不止。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我的房門前。我屏住呼吸,
盯著門縫下那道陰影。幾秒鐘后,一張對折的紙從門縫下塞了進來。等到腳步聲遠去,
我才下床撿起那張紙。
扭的字跡寫著:"不要睡床底下有人看著你不要相信王經理他在說謊四樓沒有小孩只有死亡。
"紙條背面是一幅粗糙的鉛筆畫:一個沒有五官的女人站在床邊,俯身看著床上的人,
而床下伸出了無數只手。我將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卻聽到里面?zhèn)鱽硪宦曒p笑。
打開垃圾桶,紙條不見了,只有一小撮灰燼。再也無法忍受,我抓起外套和手機沖出房間。
走廊比之前更加黑暗,只有幾盞應急燈提供微弱的光亮。我按下電梯按鈕,
等待的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電梯來了,里面空無一人。我按下1樓的按鈕,
但電梯再次在4樓停下。這次,柵欄門打開后,走廊盡頭的門完全敞開了,綠光更加明亮。
更可怕的是,一個瘦小的身影站在走廊中央——一個穿著白色睡裙的小女孩,背對著我。
"小妹妹,你...需要幫助嗎?"我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女孩緩緩轉過頭——她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蒼白皮膚。
她抬起一只手指向那扇發(fā)光的門,然后突然以不可能的速度向我沖來!我瘋狂地拍打關門鍵,
在女孩即將觸碰到電梯的瞬間,柵欄門終于合攏。電梯繼續(xù)下降,
我的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大廳里,王經理仍然坐在前臺,姿勢與我離開時一模一樣,
仿佛這幾個小時里他從未移動過。"王經理!"我?guī)缀跏菗涞角芭_,"四樓有個小女孩!
她沒有臉!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經理緩緩抬起頭,
嘴角掛著那個令人不適的微笑:"小姐,您一定是做噩夢了。四樓是我們的設備層,
沒有客房,也不可能有孩子。""我親眼所見!還有我房間里的怪事,紙條——""紙條?
"王經理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變化,"什么樣的紙條?"我描述后,
他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五年前,有個十歲的小女孩在這里失蹤了。
她最后被人看見就是在四樓...從那以后,有些客人報告說看到過一個無面女孩。
"他壓低聲音,"您最好明天一早就離開,而且...不要住404房間。
""可你明明給了我404的鑰匙!"王經理的表情凝固了:"不,小姐,
我給您的是502房間的鑰匙。
404房間從不對客人開放...因為那里是那個女孩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我掏出鑰匙,
在燈光下清楚看到鑰匙牌上刻著的數字:404。
理倒吸一口冷氣:"這不可能...404的鑰匙一直鎖在我的抽屜里..."他拉開抽屜,
里面確實有一把與我手中一模一樣的鑰匙。"這酒店到底有什么問題?"我質問道,
恐懼逐漸被憤怒取代。王經理猶豫了片刻,終于開口:"這棟建筑在改造成酒店前,
是一家精神病院。幾十年前,發(fā)生過一起病人集體死亡事件...有人說這個地方被詛咒了。
現(xiàn)在的老板買下它時不信邪,直到他女兒...""他女兒怎么了?
""在404房間上吊自殺了。就是您看到的那女孩...從那以后,
奇怪的事情就不斷發(fā)生。"王經理的聲音越來越低,"我勸過老板關閉酒店,但他不肯,
說需要錢..."就在這時,電梯突然自行運行起來,顯示屏上的數字從1變?yōu)?,
然后停住。幾秒鐘后,電梯又開始下降,
但這次里面明顯有重量——我們可以聽到鋼絲繩承受重量的吱呀聲。電梯停在一樓,
柵欄門緩緩打開——里面空無一人,但地板上有一串濕漉漉的小腳印,
從電梯一直延伸到前臺,停在我身邊。
王經理的臉色變得慘白:"她找到您了...您必須在天亮前離開這里。""為什么是我?
我和這里毫無關系!"王經理的眼神閃爍:"您真的不知道嗎?
404房間...那個女孩生前最后畫的一幅畫,上面的人...和您長得一模一樣。
我盯著王經理那張蒼白的臉,他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下異常擴大,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這不可能..."我的聲音干澀得像是很久沒喝水,"我今天才第一次來這個地方。
"王經理神經質地舔了舔嘴唇:"也許只是長得像...或者..."他的話戛然而止,
目光落在我身后。我猛地轉身,大廳角落里那臺老電視不知何時又打開了,
屏幕上不再是雪花,而是一個模糊的黑白畫面——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站在走廊上,
正是我在四樓看到的那條走廊。"關掉它!"王經理突然激動地喊道,
沖出柜臺去拔電視插頭。就在他手指即將碰到插頭的一瞬間,電視畫面突然切換,
變成了一間酒店房間的內景:一張床,床頭柜,還有...鏡子里映出的人影——那是我,
正在熟睡中的我。"那是我的房間!"我驚呼道,但更可怕的是,
我看到鏡中的"我"突然睜開了眼睛,而現(xiàn)實中的我明明站在這里。
電視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電子噪音后黑屏了。王經理的手顫抖得厲害,幾乎拿不穩(wěn)插頭。
"你必須離開,"他壓低聲音說,"現(xiàn)在,馬上。""外面暴風雪那么大,我能去哪?
"我指向窗外,雪已經積了半米多高,"而且你說過,她...那個女孩已經'找到'我了,
離開還有用嗎?"王經理的喉結上下滾動:"至少不要回404...我可以給你換一間房。
""你剛才還說404的鑰匙一直鎖著!"我質問道,"現(xiàn)在又承認給我的是404的鑰匙?
你到底哪句話是真的?"王經理的眼神飄忽不定:"我...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404確實五年沒開放了,那把鑰匙一直鎖著..."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聽我說,那孩子...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她活著的時候就能做到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什么意思?""她能讓東西移動,
能知道別人在想什么...有時候鏡子里的她會做出不一樣的動作。
"王經理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父親——也就是我們老板——認為那是魔鬼附身,
所以..."一陣刺骨的冷風突然席卷大廳,前臺上的紙張被吹得嘩啦作響,
盡管所有的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與此同時,電梯又開始自行運行,
顯示屏上的數字從1跳到4,然后又跳回1。
王經理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在玩...就像從前一樣。""從前?"我追問道,
"你認識那個女孩?"王經理松開我的手腕,后退一步:"我是她舅舅。
"這個意外的坦白讓我一時語塞。正當我想繼續(xù)追問時,
一陣清脆的鈴鐺聲從樓上傳來——是那種老式的搖鈴,像是從前酒店服務生用的那種。
"四樓..."王經理喃喃道,"那是她生前最喜歡的玩具。"我忽然想起什么,
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我要報警。""沒用的,"王經理苦笑,"五年前就報過了。
警察搜遍了整個酒店,什么也沒找到。
最后認定是失蹤...直到三個月后...""三個月后怎樣?
"王經理的眼神變得空洞:"工人在維修四樓管道時,在墻里發(fā)現(xiàn)了她的...部分遺骸。
"我胃部一陣絞痛:"上帝啊...""更奇怪的是,
法醫(yī)說那些骨頭...顯示她已經死了至少十年。"王經理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
"但所有人都記得,老板的女兒五年前還活蹦亂跳的..."電梯再次停在一樓,
門緩緩打開。這次,里面放著一個破舊的洋娃娃,金發(fā),藍眼睛,
穿著白色蕾絲裙——但娃娃的臉被劃得面目全非。王經理看到娃娃后,
發(fā)出一聲哽咽般的驚叫:"那是莉莉的娃娃!她從不離身的!"我強忍著恐懼,
走近電梯檢查那個詭異的娃娃。它的裙子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
散發(fā)著一股腐朽的味道。當我湊近時,娃娃的頭突然"咔嗒"一聲轉向我,
塑料眼珠在燈光下閃著詭異的光。我踉蹌著后退,撞上了前臺的桌子。
桌上的酒店登記簿突然自動翻開,停在某一頁——那是五年前的記錄,在404房間那一欄,
有人用紅筆寫滿了"救救我"三個字,字跡從工整逐漸變得狂亂,最后一筆拖得很長,
像是寫字的人突然被拖走了。"我必須離開這里,"我顫抖著說,"哪怕冒著暴風雪。
"王經理搖搖頭:"太遲了...她已經選擇你了。"他指了指我的左手腕。我低頭一看,
手腕內側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淺淺的紅痕,像是被細繩勒過的痕跡。"這是什么?
"我驚恐地搓揉著那道紅痕,但它仿佛長在了皮膚上,怎么也擦不掉。
"她的標記..."王經理說,"莉莉生前經常這樣標記她喜歡的東西。""喜歡的東西?
"我聲音尖利得不像自己,"她把我當成玩具嗎?"王經理沒有回答,他的目光越過我,
盯著電梯方向,表情凝固在恐懼與驚訝之間。我慢慢轉身,電梯門正在關閉,
而在即將合攏的門縫中,我看到一只蒼白的小手縮了回去。"我要見你們老板,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xiàn)在,馬上。""他...不在這里。"王經理說。
"那他在哪?自己女兒死在酒店里,他還能安心待在別處?
"王經理的眼神閃爍:"自從...那件事后,他就很少來酒店了。
大部分時間都在城里的公寓。""給我他的地址。"我堅持道。"沒用的,他不會見你。
"王經理搖頭,"而且...我不認為你現(xiàn)在能離開酒店。"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
大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撞擊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用力拍打門板。
不是風吹的那種隨機拍打,而是有節(jié)奏的,三下一停,
..王經理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那是莉莉生前的敲門方式..."我掏出手機想打電話,
卻發(fā)現(xiàn)信號完全消失了,電量也莫名其妙地從50%降到了紅色警戒線。就在這時,
大廳的燈光開始閃爍,每一次熄滅后再亮起,墻上的陰影就變換一次形狀,
最后組成一個高個男人拖拽一個小女孩的剪影。"那是...?"我指著墻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