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絕望長安西市清晨的喧囂,像一鍋滾沸的羊湯,熱氣騰騰又混雜著各種刺鼻的氣味。
胡商的駝鈴聲、鐵匠鋪叮當的敲打、小販們此起彼伏的吆喝,
還有牲口糞便與香料混合的奇異味道,一股腦兒地往人耳朵和鼻孔里鉆。我拖著沉重的雙腿,
脊背上壓著那個磨得發(fā)白的粗布包袱,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破碎的期許上?!芭訉W院?優(yōu)等?
”客棧掌柜那雙渾濁的眼睛從我的文憑上抬起,嘴角撇得像條歪斜的溝壑,
毫不掩飾他的輕蔑,“姑娘,這長安城里,認得幾個字的女娘多了去了,能當飯吃?
”他粗糙的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油膩的柜臺,“房錢,今日午時前,一個銅板也不能少。不然,
哼哼……”他揮了揮手,像驅趕一只礙眼的蒼蠅。最后一點微薄的希望被這粗暴的手勢斬斷。
喉嚨里堵得發(fā)慌,我默默收起那張曾經引以為傲、如今卻顯得無比蒼白的紙,
攥緊了包袱帶子。陽光透過客棧破舊的窗欞,在地上投下幾道斜斜的光柱,
清晰地映照出空氣中飛舞的塵埃。我轉身,沉重的腳步碾過那些浮動的微塵,
推開吱呀作響的店門,重新踏入那片喧囂刺耳的市聲之中。出路在哪里?
下一步又該踏向何方?長安城大得無邊無際,
卻仿佛沒有一處能容下我這小小的、失意的人影。茫然地隨著人流移動,視線被汗水模糊。
就在這恍惚的一瞬,肩膀猛地撞上一個堅實的物體,力道之大讓我整個人向后趔趄,
手中的包袱脫手飛出?!皣W啦——”清脆的碎裂聲和紙張飛揚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狼狽地穩(wěn)住身形,心臟驟然縮緊。定睛一看,自己那個可憐巴巴的包袱散落在地,
幾件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滾了出來。更糟的是,被我撞到的那位,一身價值不菲的靛青錦袍,
此刻他腳邊散落著好幾本厚厚的賬簿,還有幾片碎裂的珊瑚珠串,
鮮艷的紅色珠子正滴溜溜滾向四面八方。闖大禍了!恐慌瞬間攫住了我?!皩Σ蛔。?/p>
實在對不??!”我慌忙蹲下,手忙腳亂地去撿那些散落的賬簿和滾動的珠子,
指尖都在微微發(fā)抖。那靛青袍子的主人沒有立刻斥責,只是沉默地俯視著這片狼藉。
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審視的目光,像無形的細針,刺在我因窘迫而發(fā)熱的頸后皮膚上?!盁o妨。
”一個低沉平穩(wěn)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聽不出喜怒。他竟也蹲了下來,動作從容,
伸出的手骨節(jié)分明,徑直拾起了從我包袱里滑落出來的那張女子學院的文憑。
他的目光在那張蓋著朱紅印章的紙上停留了片刻,指尖輕輕拂過“優(yōu)等”兩個字。
周圍嘈雜的市聲仿佛瞬間被抽離遠去。我僵在原地,不敢抬頭,
只能死死盯著他錦袍下擺精致的暗紋,心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喉嚨。
那幾本厚厚的賬簿,還有他通身的氣派……這絕非普通商賈。他站起身,我也跟著慌忙站起,
垂著頭,像等待審判的囚徒。陽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皶阗~嗎?
”他忽然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周圍的嘈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
我猛地抬頭,撞進一雙深潭似的眼眸里。他的眼神很靜,像無風的湖面,
倒映著我此刻狼狽不堪的影子,卻奇異地沒有鄙夷或厭煩,只有純粹的審視和一絲……考量?
“會!”喉嚨有些發(fā)干,我?guī)缀跏橇⒖袒卮?,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學院里學過,
珠算、記賬、核賬,都學過?!蔽壹鼻械匮a充,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生怕它瞬間溜走,
“先生,方才真是萬分抱歉,您的損失,我……”他沒接話,目光依舊落在我臉上,
那審視的意味更濃了,像是在評估一件物品的成色。片刻,他才微微頷首,
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口吻:“損失不必提。眼下,我倒是真缺一個會算賬的幫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身后那個癟塌塌的包袱,再落回我臉上?!白√幙捎兄洌?/p>
”心猛地一跳,我下意識地搖頭,聲音艱澀:“……沒有。
”一絲極淡的、幾乎難以察覺的了然掠過他的眼底。他不再看我,彎腰,
動作利落地將散落的賬簿一本本摞好,抱在臂彎里。那幾片碎裂的珊瑚和滾遠的珠子,
他看都沒再看一眼?!案襾怼!彼麃G下三個字,轉身便走,步伐沉穩(wěn),
沒有半分停留的意思。2 命運轉折我愣在原地,腦子嗡嗡作響,
像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砸懵了。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即將匯入人流,
一股強烈的求生本能猛地推了我一把。我手忙腳亂地把地上的舊衣胡亂塞回包袱,
緊緊抱在胸前,幾乎是踉蹌著追了上去,努力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離。他步履很快,
穿過喧鬧的西市,轉入相對安靜些的坊間街道。高門大戶的院墻投下濃重的陰影,
青石板路在腳下延伸。我一路小跑,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不知是累的,
還是被這未知的命運攪得心慌意亂。他始終沒有回頭,也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最終,
他在一座氣派的府邸前停下腳步。烏頭門厚重威嚴,門楣高聳,
門匾上兩個蒼勁的大字——沈府。門房早已躬身候在一旁,恭敬地喚了一聲:“郎君。
”沈硯。這個名字像一道無聲的驚雷在我腦中炸開。長安城里,
誰不知道這位年輕卻手腕通天的商界奇才?絲綢、鹽鐵、遠洋商船……他的產業(yè)遍布四方,
富可敵國。我竟然……撞翻了他的賬本?巨大的惶恐瞬間淹沒了我,
方才那點微弱的慶幸蕩然無存。我抱著包袱的手指收緊,指節(jié)泛白,幾乎想立刻轉身逃走。
“進來。”沈硯的聲音打斷了我的退縮。他已踏入高高的門檻,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
門房的目光帶著一絲好奇和不易察覺的探究落在我身上。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翻涌,
硬著頭皮,抱著我那寒酸的包袱,踏進了這座象征著長安頂級財富與權勢的府邸。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虛浮而不真實。三天。僅僅三天后,一份墨跡嶄新的婚書,
攤開在沈府正廳那張光可鑒人的紫檀木大案上。案頭的狻猊香爐吐出裊裊青煙,
沉水香的清冽氣息彌漫在偌大的空間里,卻壓不住那份契約本身的冰冷質感。
我坐在下首的酸枝木圈椅里,脊背挺得筆直,指尖卻冰涼,緊緊捏著粗糙的衣角。對面,
沈硯的母親,沈老夫人,端坐上首。她身著深青色織金錦緞襖裙,發(fā)髻梳得一絲不茍,
插著一支碧玉簪,通身的氣度雍容華貴。此刻,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沒什么多余的表情,
眼神銳利得像能穿透皮囊,在我身上來回掃視了好幾遍,最終落在那份婚書上。“硯兒,
”沈老夫人終于開口,聲音平緩,聽不出情緒,“終身大事,非同兒戲。
這位姑娘……”她目光再次轉向我,帶著一種審視貨物的挑剔,“身家、門第,
可都查問清楚了?”沈硯站在案旁,一身家常的月白直裰,襯得他身形越發(fā)頎長挺拔。
他神色平靜無波,仿佛正在談論的并非自己的婚事,而是一樁尋常的買賣。他微微側身,
對著母親,語調沉穩(wěn)得不帶一絲漣漪:“母親放心。蘇晚姑娘,出身清白,家世雖不顯赫,
但品性溫良,尤擅理賬持家。眼下府中事務繁雜,兒子身邊正需一個得力之人協(xié)助打理。
成家立業(yè),也是安祖父和父親在天之靈的心愿?!彼Z氣微頓,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我,
那眼神平靜得像在看一件合用的器物,“至于其他,兒子自有分寸?!薄暗昧χ??
”沈老夫人輕輕哼了一聲,尾音拖得有些長,顯然對這個理由并不十分滿意,
目光再次膠著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掂量,“模樣倒是周正。
只是……這通身的氣派,做我沈家的主母,怕是……”她后面的話沒說完,但那未盡的意味,
如同冰水兜頭澆下,讓我從指尖一直涼到心底。臉上火辣辣的,我用力咬住下唇內側,
嘗到一絲淡淡的鐵銹味,才勉強維持住表面的平靜。主母?我從未奢望過那個位置。
這只是一場交易,一場各取所需的權宜之計。我需要的,不過是一方遮風擋雨的屋檐,
一個在偌大的長安城里不至于流落街頭的立足之地?!澳赣H,”沈硯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
卻隱隱透出一絲不容置喙的意味,“蘇晚性情柔順,知書達理。兒子既已決定,便不會更改。
府中事務,日后還需她多費心?!彼⑽⒐?,姿態(tài)恭敬,言語卻斬釘截鐵。
沈老夫人盯著兒子看了片刻,那雙閱盡世情的眼中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她擺擺手,不再看我,目光重新落回那份婚書:“罷了,
罷了。你如今翅膀硬了,有自己的主意。只是莫要忘了,祖宗規(guī)矩不可廢,沈家的臉面,
更要緊。”她拿起旁邊托盤里備好的小巧印章,蘸了殷紅的印泥,在婚書落款處,
重重地摁了下去。鮮紅的“沈氏”印記,如同一個沉重的烙印,落在了那張輕飄飄的紙上。
沈硯也拿起自己的印章,干脆利落地落下。隨后,他將筆遞向我。指尖觸到微涼的筆桿,
我下意識地一顫。目光掃過婚書上并列的兩個名字——沈硯,蘇晚。墨跡淋漓,清晰無比。
深吸一口氣,我穩(wěn)住手腕,在屬于我的位置,一筆一劃,寫下了“蘇晚”二字。字跡端正,
卻帶著細微的顫抖。筆擱回筆架,發(fā)出一聲輕微的脆響。“好了?!鄙虺幠闷鹌渲幸环莼闀?,
隨意地卷起,遞給我,動作自然得像遞過一張普通的貨單,“收好。
”他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極短的一瞬,依舊是那深潭般的平靜無波,“東廂房已收拾妥當,
以后便是你的住處。府中規(guī)矩,稍后自有人告知于你?!睕]有多余的言語,沒有新婚的喜悅,
甚至沒有一句客套的交代。他就這樣,輕描淡寫地,
為我劃定了在這個龐大府邸中的位置和邊界。我接過那份卷起的婚書,紙張的觸感有些粗糙,
沉甸甸的,像握著一塊冰冷的石頭。低頭看著卷起的紙軸,那鮮紅的印章透過紙背,
隱隱透出血一般的顏色。從此,我便是“沈蘇氏”了。沈府的日子,像被精確校準過的滴漏,
刻板、安靜,流淌得不疾不徐。東廂房成了我在這座深宅里唯一的堡壘。房間寬敞明亮,
一應陳設雖不奢華,卻也雅致舒適,遠非從前寄居的破舊客??杀?。只是這舒適,
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疏離感。每日卯時初刻,天光剛透出魚肚白,
廂房外便會準時響起極輕的腳步聲。接著是兩聲輕微的叩擊,
伴隨著屏風外那道清冽平穩(wěn)的男聲:“起了?”那是沈硯。他恪守著契約里模糊的界限,
從不踏入內室一步。一道繪著遠山淡水的絹素屏風,成了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楚河漢界。
屏風朦朧,只能隱約勾勒出他挺拔頎長的輪廓。
我通常會在他叩門聲響起前便已起身梳洗妥當,聞聲便隔著屏風,同樣平靜地回應:“起了。
郎君安好?”“安?!彼鸬脴O簡,似乎連多一個音節(jié)都是浪費。接著,腳步聲便會移開,
轉向緊鄰東廂的書房。那里徹夜燃著的燈燭氣息,總會在清晨時分,隨著他推門的動作,
幽幽地飄散過來一絲。晨昏定省,隔著屏風遙遙互道一聲“安”,
便是我們之間僅有的、也是固定的交流。像完成某種心照不宣的儀式。偌大的沈府,
仆從眾多,規(guī)矩森嚴。我這個名義上的“夫人”,更像一個透明而安靜的影子。沈硯的母親,
那位沈老夫人,只在最初幾日派人送了些衣料首飾,象征性地叮囑了幾句“好生侍奉郎君,
打理內務”,此后便再未召見過我。府中大小事務,自有積年的管事娘子操持,
我這個初來乍到的“主母”,被不動聲色地排除在了權力核心之外。也好。我樂得清靜。
大部分時間,我把自己關在東廂房里,翻看從女子學院帶來的幾本舊書,或是拿出紙筆,
反復練習那些早已爛熟于心的算籌口訣和記賬格式。長安城的繁華與沈府的深寂,
被高高的院墻隔絕成兩個世界。只有在偶爾推開窗欞,聽到墻外市井模糊的叫賣聲時,
心底才會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寂寥。日子便在這近乎凝滯的平靜中滑過。
3 宮宴風波直到那場中秋宮宴。瓊樓玉宇,燈火通明?;始矣返囊寡纾细瓒Ψ校?/p>
衣香鬢影。穿著繁復宮裝的侍女們如穿花蝴蝶般輕盈地穿梭于席間,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
空氣里彌漫著濃郁的脂粉香、酒香和果香。我穿著沈府連夜趕制的簇新錦緞衣裙,
端坐在沈硯身側的席位上,渾身僵硬得像套上了一層沉重的枷鎖。滿座皆是朱紫權貴,
命婦閨秀,她們投來的目光或好奇,或探究,或不加掩飾的輕慢,像細密的針尖,
無聲地扎在皮膚上。沈硯倒是從容。他側身與鄰座的一位身著緋袍的官員低聲交談著什么,
偶爾舉杯淺啜,姿態(tài)閑雅,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合。他的存在像一道無形的屏障,
替我擋去了部分過于直白的審視,卻也讓我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與這金玉滿堂的格格不入。
“沈兄,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一個帶著明顯戲謔的聲音突兀地插了進來,
打破了沈硯與那位官員的談話。我循聲望去,
只見一位身著寶藍織金錦袍的年輕男子端著酒杯,踱步而來。他面容也算俊朗,
只是眉宇間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輕浮之氣,嘴角噙著毫不掩飾的、帶著惡意的笑。
他身后跟著幾個同樣衣著光鮮、面帶諂笑的隨從。我記得他,方才入席時,
曾聽人低聲議論過,此人是長安另一豪商陳家的公子,陳琮,
素來與沈硯在生意場上明爭暗斗,互不相讓。沈硯抬眼,神色未變,只淡淡頷首:“陳公子。
”陳琮的目光像黏膩的蛛網,肆無忌憚地在我臉上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回沈硯身上,
笑容越發(fā)刺眼:“早聽聞沈兄為解老夫人催婚之憂,不聲不響便覓得了佳偶,
當真是雷厲風行啊!”他故意提高了聲調,引得附近幾桌的賓客都側目望來。
“只是……”他話鋒一轉,帶著刻意的疑惑,“沈兄身上這枚家傳的羊脂玉佩,溫潤瑩白,
可是難得的珍品。不知……尊夫人可曾見過?識得其中妙處?”他手指虛虛一點,
指向沈硯腰間懸掛著的那枚玉佩。玉質在璀璨的宮燈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澤,確實非凡品。
周圍瞬間安靜了幾分。那些探究、好奇、甚至幸災樂禍的目光,
如同聚光燈般猛地聚焦在我身上??諝夥路鹉郎耍B絲竹聲都顯得遙遠模糊。
陳琮的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準地捅向這場契約婚姻最脆弱、最不堪一擊的命門——疏離與陌生。
一個連夫君貼身之物都不識得的妻子,身份何其尷尬?這場婚姻的實質,不言而喻。
沈硯握著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指節(jié)微微泛白。他側過臉,
目光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深不見底,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和……或許連他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緊繃。他需要我如何應對?
承認不識?那便是坐實了陳琮的挑釁,將這場契約的底褲徹底掀開在滿座權貴面前,
沈家的臉面將蕩然無存。強行辯識?我對他的了解,僅限于每日屏風后那一聲“安”,
對這塊玉佩,更是一無所知。心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喉嚨。血液似乎都涌向了頭頂,
臉頰滾燙。然而,就在這極致的窘迫和恐慌之中,一個極其大膽、甚至稱得上荒謬的念頭,
如同黑暗中驟然劃亮的閃電,猛地劈開了我的腦海。昨夜。夜已深沉,萬籟俱寂。
我因白日里算錯了一筆舊賬,心中煩悶,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索性披衣起身,
在窗邊借著月光,拿出妝匣里的舊算籌,一遍遍推演著那筆糊涂賬。妝匣第三層,
放著幾件不值錢的小物件和幾塊碎銀子。就在我煩躁地翻動時,
指尖卻意外觸到了一個冰涼堅硬、觸手生溫的東西。我疑惑地將其取出。月光下,
一枚羊脂玉佩靜靜地躺在掌心。玉質細膩溫潤,毫無瑕疵,
在清冷的月華下流淌著內斂而純粹的光澤,像一泓凝固的秋水。玉佩的形制古樸,雕工精細,
絕非俗物。更奇異的是,這玉佩的形貌、大小,
竟與白日里沈硯腰間懸著的那一枚……別無二致!我當時心中驚疑不定,
只以為是沈硯不小心遺落在此,想著明日尋個機會悄悄歸還。此刻,陳琮那充滿惡意的質問,
沈硯緊繃的沉默,滿堂灼人的目光,與昨夜月光下那枚冰涼溫潤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