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裴霧走出機(jī)場。
衣角被虹都的冷風(fēng)吹得輕揚(yáng),他順手摘掉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消瘦修長的身形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不等更多人看來,車子行駛到面前,裴霧俯身進(jìn)去。
“裴助,路總在壹號公館?!彼緳C(jī)老朱跟裴霧共事數(shù)月,彼此都算熟悉。
裴霧:“嗯,現(xiàn)在過去吧?!?/p>
“出差順利嗎?”
“還行?!迸犰F頓了頓:“應(yīng)該不會讓路總失望?!?/p>
老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好像路席聞在似的。
對此裴霧十分理解,大家在路總手底下茍住,真的很不容易。
壹號公館后方緊靠虹海,前方是精心打理過的浩大花園,四方皆視野開闊,風(fēng)景絕佳,是上流人士常去的地方之一。
車剛一停好,經(jīng)理就揚(yáng)著笑臉迎了上來。
此刻里面那群富家子弟玩得正嗨,泳池的水從虹海引進(jìn),甚至放了些觀賞魚進(jìn)去,幾個人你推我搡地往下面跳,岸上擺放著七八張桌子,打牌拼酒干什么的都有。
不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戴了頸環(huán)或者打了抑制劑,確保信息素不會流露出來一分,畢竟路席聞討厭任何信息素的味道,這點眾所周知。
察覺到了什么,路席聞抬眼看來。
他坐在眾星拱月的中心位置,日光映襯下容貌盛麗,這人眼眸漂亮狹長,稍稍一揚(yáng)就顯得深情,實則其間戲謔冰冷,看誰都像垃圾,嘴角也習(xí)慣性牽出一個嘲諷的弧度,很不好相處。
見到是裴霧,路席聞冷笑了一下。
裴霧嘆氣,像是已經(jīng)聽見了路席聞的心聲,“一個合同花費(fèi)三天,怎么不去人家家里觀光兩周?”
但是話說回來,三天,差不多到了路席聞?wù)呐R界點。
況駿蒙因為生意跟裴霧接觸過,朝他揮了揮手。
裴霧同樣揮手示意,然后朝那邊走去。
“你的小助理來了?!辈苡^打趣,他跟路席聞?wù)J識十來年,非常了解這人的挑剔程度,裴霧是他換助理如流水后,難得干滿三個月的,鬼知道都經(jīng)歷了什么。
路席聞收回視線,只沉聲“嗯”了下。
裴霧走近了,不可避免聽到他們的對話。
況駿蒙:“周家長子都三十二了,還想娶我表妹,說什么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p>
路席聞:“周家沒鏡子?”
周家的卓生科技因為內(nèi)部爭斗早就四五分裂,圈外環(huán)伺一群狼,現(xiàn)在才想著靠聯(lián)姻拯救,未免太晚了,而且周家長子早些年車禍殘了一條腿,配況駿蒙的表妹,真敢想。
路席聞開口帶嘲諷,裴霧已然適應(yīng)。
畢竟這是他成為對方助理的第四個月。
起早貪黑,披星戴月,數(shù)不清加了多少天的班,總之——
上吊的時間都沒有。
放眼整個虹都,都找不出比路席聞更難應(yīng)付的主兒。
難怪,裴霧入職那天,人事部長興奮得高跟鞋差點兒踩斷,看向他的目光欽佩又同情,叮囑裴霧一定要事事小心,尤其那句“哪怕你在上廁所,一旦電話響了,也請你手伸八米長!”叮囑的字句入魂,令裴霧印象深刻。
他在想路席聞是個多難伺候的人。
果然沒失望。
裴霧站定,“路總?!?/p>
他溫和清澈的一嗓子,不少人就看了過來。
裴霧人如其名,長相氣質(zhì)都偏于柔和,不見什么攻擊性,他站姿筆直,微微低著頭,謙卑得體,臉上的笑讓人倍感親和,整個人從頭到腳一絲不茍,不難看出行事嚴(yán)謹(jǐn),很有風(fēng)格。
就這一眼,很多人便能理解路席聞為什么會留下他。
路席聞沒說話,裴霧便主動站在了他身后。
掃了一圈,裴霧發(fā)現(xiàn)路席聞手邊的茶幾乎沒動,桌上的糕點也是,似乎是馬蹄糕,不合路席聞的口味。
難怪臉色差成這樣。
正好服務(wù)生端了新茶來,裴霧輕輕一攔,然后從對方手中接過,看了眼是金駿眉,頓時松了口氣,“你忙你的?!?/p>
服務(wù)生被他的笑微微晃了晃。
裴霧脫下風(fēng)衣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站在茶盤前俯身,他動作嫻熟隨意,陶瓷茶杯上的牡丹花紋搖轉(zhuǎn)間好似綻放了一般,周遭的人忍不住屏息觀看,不多時,茶香飄開。
路席聞矜貴地朝這邊看來,睫毛纖長濃密。
茶葉舒展開,茶水色澤明潤,第一杯裴霧端給了路席聞。
路席聞“嗯”了聲,聽起來特別像冷哼,他一口一口抿著,很快就喝完了。
裴霧再續(xù)上。
“哎哎哎。”況駿蒙輕輕敲下了桌子,等著投喂,“裴助,我們也是人吶?!?/p>
裴霧笑道:“都有的。”
況駿蒙接過后咂了一口,他不怎么喜紅茶,奈何裴霧手藝了得。
這兩杯茶像是將路席聞的氣理順了,他稍微偏頭,“事情都處理好了?”
“是的。”
路席沒多評價,而是跟裴霧介紹起身側(cè)的一個中年男人:“這是半日落的張總?!?/p>
裴霧瞬間明白了路席聞的意思。
倡榮之前找半日落負(fù)責(zé)人,想合作臨東港口酒店的相關(guān)事宜,但接洽過程一直不順暢,半日落的張總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開了三次會,路席聞詢問進(jìn)度,底下的人都安靜如雞,這是實在看不下去,親自出馬了?
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輪到裴霧了。
張總對裴霧印象不錯,兩人很快攀談起來。
喝了裴霧兩口茶,張總心情大好,問他:“會打牌嗎?”
裴霧露出一個笑:“您這副好牌,算便宜我?!?/p>
好個屁,張總打得眼冒金星,一把年紀(jì)根本玩不過對面猴精猴精的曹觀。
裴霧接過張總的牌,曹觀原本吊兒郎當(dāng),見狀一下子坐直了。
裴霧代替張總,第一輪算了個平局,第二輪就殺的對面人仰馬翻。
張總看得精神亢奮,一邊喝茶一邊拍著自己不剩幾根頭發(fā)的腦門,整個人像是拋了光一樣。
“上上上!”張總張牙舞爪,“輸了我給錢!”
裴霧當(dāng)然不會輸,還要卡著度,讓對面的曹觀等人輸?shù)貌荒敲措y看,張總高興了,同路席聞?wù)f:“路總您別介意啊,但是有一說一,如果一開始跟我聯(lián)系的人是裴助,咱們兩家的生意早成了。”
路席聞扯出一個沒什么含義的笑。
張總感嘆了幾句,然后試探性問道:“A級?”
這是問裴霧是什么級別的Alpha。
如此眼光能力,是個人都會往Alpha身上靠。
裴霧平靜道:“張總,我是Beta。”
張總的笑都沒來得及收回去,當(dāng)即瞠目結(jié)舌。
瞧瞧,況駿蒙心里舒坦了,也不是他一個人震驚嘛。
“Beta?”張總很不相信。
裴霧堅定:“Beta?!?/p>
張總的眼神依舊欣賞,但也有同情。
Beta做到裴霧這個份上不容易,不是能力不能力的問題,而是基因從一開始就賦予的特權(quán),Alpha注定更強(qiáng)大,更迅猛,更靈活,也不同于Omega的柔軟漂亮,能跟Alpha在信息素上產(chǎn)生依賴性的共鳴,Beta夾在其中,平平無奇。
而從平平無奇躋身第一線,裴霧注定要付出比尋常Alpha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聚會結(jié)束,從公館出來,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
裴霧最近三天加一起也沒睡幾個小時,他眨了眨酸澀的眼,扭頭一看,路席聞衣衫整潔,氣場強(qiáng)大。
頂級Alpha,一臺精密運(yùn)轉(zhuǎn)的高效率機(jī)器,連續(xù)工作一周都走路帶風(fēng),羨慕不來。
見車子開來,裴霧溫聲:“路總,我們回去嗎?”
路席聞很隨意地說:“我餓了。”
裴霧:“……”
得,繼續(xù)加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