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破窗,濾進幾縷慘淡的晨曦,將空氣中飄浮的塵埃染成微弱的金線。顧星辰緩緩睜開雙眼,一夜未眠的疲憊被眼中銳利的光芒驅(qū)散。
他低頭看向掌心。昨夜緊握的下品靈石,此刻已化為一把灰白色的粉末,靈氣盡失。但丹田之中,那縷原本微弱駁雜的靈力,卻明顯壯大凝實了一圈,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終于穩(wěn)定了焰心,散發(fā)出微弱卻持續(xù)的熱度。
煉氣一層中期!
一夜苦修,借助靈石之力,加上古玉那持續(xù)不斷的、如同水滴石穿般的“滋養(yǎng)”,他終于艱難地跨過了這個小門檻。雖然這點靈力在真正的修士眼中依舊微不足道,但對于一個身負廢靈根、被判定為修行絕路的人來說,這無異于在絕壁上鑿開了一道微小的縫隙!證明了那條荊棘遍布、痛苦無比的道路,并非虛妄!
“呼…”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胸中淤積的悶痛似乎也隨著這口濁氣散去少許。內(nèi)腑的震傷在微薄靈力的溫養(yǎng)和古玉散發(fā)的微弱生機作用下,不再像昨夜那般火燒火燎,雖然依舊沉重,但已能忍受。皮肉上的傷口也開始結(jié)痂,帶來陣陣麻癢。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牽扯著傷口,依舊疼痛,但行動已無大礙。最重要的是,他感覺自己的力量似乎又凝練了一絲,對身體的掌控更加精微。
他拿起那本殘缺的《游魚步》獸皮冊子。一夜的揣摩和在小范圍內(nèi)的艱難演練,結(jié)合微塵之境的推演,他對這門身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層。雖然只有基礎(chǔ)部分,但其蘊含的閃避、卸力、借勢的核心理念,與他自身在生死搏殺中磨礪出的本能無比契合。他將其中的基礎(chǔ)步法、氣血配合的要訣,與自己推演的“側(cè)滑”、“突進”、“極限規(guī)避”等技巧初步融合,形成了一套更符合他自身戰(zhàn)斗風格的“基礎(chǔ)游魚身法”,靈動不足,卻更顯簡潔、迅猛、實用!
“該走了?!鳖櫺浅秸酒鹕恚壑袥]有絲毫留戀。他迅速整理好那個破舊的小包裹:幾塊硬邦邦的窩頭,一點所剩無幾的金瘡藥,靈石殘渣,還有那本《游魚步》殘篇。他將精鋼長刀用破布仔細纏好,背在身后。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墻角草堆深處。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枯草,露出一個被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物件。打開油布,里面是一枚半個巴掌大小的玉佩。玉佩材質(zhì)溫潤,呈淡青色,上面雕刻著古樸的云紋,但似乎并不完整,邊緣有斷裂的痕跡,像是一塊更大的玉佩碎裂后的一部分。
這是母親臨終前,用盡最后力氣塞給他的。她說,這是父親顧青山留下的唯一信物,或許…與他的身世有關(guān)。母親的眼神充滿了不舍和深沉的憂慮,仿佛這玉佩背后藏著巨大的秘密,也預(yù)示著巨大的危險。她反復(fù)叮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可示人,更不可憑此去追尋父親的蹤跡。
顧星辰的手指輕輕摩挲著玉佩斷裂的邊緣,冰涼溫潤的觸感傳來,仿佛能感受到母親殘留的溫度和父親那模糊卻偉岸的身影。他將玉佩緊緊貼在胸口片刻,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寄托,然后再次用油布仔細包好,貼身藏入懷中最隱秘的口袋。
父親…葬妖谷…還有這枚殘破的玉佩…這是他必須活下去,必須變強的全部動力!
做完這一切,他側(cè)耳傾聽。黎明前的顧家大宅,一片沉寂,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巡夜護衛(wèi)的腳步聲。顧驚鴻昨夜那帶著警告意味的“好自為之”,顧云峰那怨毒到極致的眼神,都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ΓS時可能落下。他不能再等了!
推開柴門,冰冷的晨風灌入,帶著深秋的寒意。顧星辰最后看了一眼這個承載了太多屈辱和痛苦的“家”,眼神冰冷而決絕。他深吸一口氣,將《游魚步》優(yōu)化后的身法催動到極致,整個人如同融入陰影的貍貓,悄無聲息地翻過柴房低矮的土墻,落入外面的小巷。
他選擇的路線極其偏僻,專挑無人行走的夾道、廢棄的院落,依靠著古玉賦予的超強感知,提前避開所有巡邏的護衛(wèi)和早起仆役的氣息。他的動作迅捷而輕盈,落地無聲,仿佛一道貼著地面掠過的幽影。昨夜在微塵之境中反復(fù)推演的閃避路線和發(fā)力技巧,此刻完美地應(yīng)用在潛行之中。
然而,就在他即將接近顧府最外圍的高大院墻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冰冷惡意的氣息,如同毒蛇般瞬間鎖定了他!
“小畜生!還想跑?!”
一聲壓抑著滔天怒火的低吼,如同炸雷般在顧星辰耳邊響起!緊接著,一道凌厲無匹的指風,帶著尖銳的破空聲,撕裂晨霧,直取他的后心!速度之快,威力之強,遠超昨日的顧長空!這是筑基修士含怒一擊!
顧云峰!他果然來了!而且來得如此之快!
生死關(guān)頭,顧星辰全身的汗毛瞬間炸起!超強感知瘋狂示警!他甚至來不及回頭,身體的本能已經(jīng)在做出反應(yīng)!
“游魚擺尾!”他心中低喝,腳下步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一旋、一錯!整個身體如同失去平衡般向右側(cè)傾倒!同時,他體內(nèi)那微薄的練氣一層中期靈力毫無保留地爆發(fā),灌注雙腿,《銅皮訣》更是運轉(zhuǎn)到極致,氣血瞬間凝聚于后背!
嗤啦!
那道凌厲的指風擦著他的左肩胛骨呼嘯而過!帶起的勁風如同鋼刀刮過,瞬間撕裂了他本就破爛的衣衫,在他肩頭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槽!劇痛鉆心!
若非他提前感知到殺機,若非昨夜優(yōu)化融合的《游魚步》身法足夠迅捷詭異,若非他毫不猶豫地將所有力量用于防御和閃避,這一指,足以洞穿他的心臟!
“咦?”身后傳來顧云峰一聲輕咦,顯然沒料到顧星辰竟能躲開他這必殺一擊。但隨即,更加狂暴的殺意如同火山般爆發(fā)!“好!好得很!我看你能躲幾次!”
顧云峰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巷口,筑基期的威壓毫無保留地釋放開來,如同無形的巨石轟然壓下!巷子兩側(cè)的墻壁都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顧星辰只覺得呼吸一窒,全身骨骼都在咯吱作響,仿佛要被壓垮在地!他引以為傲的煉體三重力量,在這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差距太大了!筑基對煉體,如同巨象對螻蟻!
“給我死!”顧云峰眼中殺機爆閃,根本不給顧星辰任何喘息之機,一步踏出,縮地成寸般瞬間拉近距離,枯瘦的手掌帶著令人心悸的烏光,如同鬼爪般當頭抓下!爪風未至,那股陰寒刺骨、仿佛能凍結(jié)靈魂的力量已經(jīng)籠罩了顧星辰全身!
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顧星辰瞳孔縮成了針尖!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他瘋狂催動丹田那微薄的靈力,試圖激發(fā)古玉的力量,但古玉沉寂如初,只有那守護靈魂的冰涼感依舊存在,卻無法抵御這實質(zhì)的物理攻擊!
就在那索命鬼爪即將觸及顧星辰天靈蓋的剎那——
嗡!
顧星辰懷中那枚貼身收藏的、斷裂的淡青色玉佩,突然毫無征兆地散發(fā)出一層極其微弱的、肉眼幾乎難以察覺的青色光暈!光暈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覺!
然而,就是這微弱到極致的光芒閃現(xiàn)的瞬間,顧云峰那志在必得、充滿怨毒殺意的眼神猛地一僵!他抓向顧星辰的手掌,竟如同觸電般在空中極其詭異地頓住了那么一剎那!他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極其古怪,充滿了驚愕、難以置信,甚至…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難以言喻的恐懼?!仿佛看到了什么讓他極度忌諱的東西!
就是這電光火石般的一頓!
顧星辰體內(nèi)的求生本能被徹底點燃!他根本來不及思考發(fā)生了什么,身體在死亡的刺激下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潛能!優(yōu)化后的《游魚步》身法被他催動到超越極限!
“魚躍深淵!”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雙腿灌注了所有殘存的力量和那微薄的靈力,狠狠蹬地!腳下的青石板轟然碎裂!他整個人如同一條被逼入絕境的游魚,以近乎自殘的方式,身體蜷縮、扭轉(zhuǎn),險之又險地從顧云峰那停頓了一瞬的鬼爪下方空隙中,貼著地面激射而出!方向,正是那道近在咫尺的顧府高墻!
砰!
顧星辰的身體如同炮彈般狠狠撞在堅硬的院墻上!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眼前一黑,喉頭再次涌上腥甜。但他強忍著劇痛和眩暈,雙手攀住墻頭凸起的磚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翻了上去!
“孽障!留下!”顧云峰終于從那一剎那的驚愕和莫名的恐懼中回過神來,看到顧星辰竟然翻上了墻頭,頓時暴怒如狂!剛才那瞬間的失神讓他羞憤交加!他怒吼一聲,一道更加凌厲的烏光脫手而出,直射顧星辰后心!同時身形暴起,直追而上!
翻上墻頭的顧星辰,根本來不及喘息,背后那致命的破空聲已然追至!他甚至能感受到那烏光蘊含的冰冷死意!
“喝!”生死一線間,他猛地擰腰轉(zhuǎn)身,將背上纏著破布的精鋼長刀橫在胸前!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格擋!
鐺——?。?!
震耳欲聾的爆鳴聲響起!
那烏光狠狠撞在刀身之上!一股難以想象的恐怖巨力傳來,精鋼長刀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瞬間彎曲成一個夸張的弧度!刀身上布滿了蛛網(wǎng)般的裂痕!顧星辰只覺得雙臂欲折,胸口如同被巨錘砸中,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這股沛然巨力直接從墻頭上轟飛出去!
噗——!
人在半空,鮮血已如噴泉般狂噴而出!意識瞬間模糊!
“云峰!住手!”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大長老驚怒交加的厲喝!同時,一股強大的氣息迅速逼近!
顧云峰身形已躍上墻頭,正欲追出,聽到大長老的聲音,臉色陰晴不定,眼中殺機瘋狂閃爍,最終看著顧星辰如同破麻袋般墜入墻外街道的陰影中,恨恨地一跺腳:“算你命大!小畜生,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天涯海角,我必殺你!”他不敢再公然違抗大長老,身形一晃,消失在墻頭。
顧星辰重重摔在青嵐城清晨冰冷空曠的街道上,濺起一片塵土。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五臟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全身骨頭散了架一般。精鋼長刀脫手飛出,當啷一聲落在遠處,刀身布滿裂痕,幾乎報廢。他掙扎著想爬起來,卻牽動了所有傷勢,眼前陣陣發(fā)黑,鮮血不斷從嘴角溢出。
“不能…倒下…”他死死咬著牙,指甲深深摳進冰冷的石板縫隙里。求生的意志如同狂風中的燭火,頑強地支撐著他。他聽到了大長老的聲音,也聽到了顧云峰那充滿怨毒的威脅。
這里…還在青嵐城!還在顧家的勢力范圍!
他用盡全身力氣,手腳并用,無比狼狽地向前爬行,拖出一道長長的血痕。每挪動一寸,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他不敢走大路,專挑最陰暗、最狹窄的陋巷鉆去。意識在劇痛和失血的眩暈中不斷沉浮,全憑一股不屈的本能在支撐。
不知爬了多久,他感覺自己快要徹底失去意識。就在這時,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血腥、藥草和腐爛氣味的污濁氣息涌入鼻腔。
他艱難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自己爬進了一條堆滿垃圾和污水的死胡同盡頭。旁邊,是一堵高大、破敗、散發(fā)著霉味的墻壁。墻壁下方,有一個被雜物半掩著的、僅容一人鉆過的狗洞。洞內(nèi)漆黑一片,散發(fā)出更加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
青嵐城,貧民窟與垃圾場交界處——臭鼠巷。這里是城市最骯臟、最混亂、也是顧家勢力最薄弱的地方。
顧星辰眼中閃過一絲微光。這里…或許能暫時藏身!他沒有任何猶豫,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扒開洞口的雜物,忍著濃烈的惡臭,艱難地鉆了進去。
洞內(nèi)狹窄、潮濕、黑暗,地面黏膩冰冷。他剛爬進去沒多遠,就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徹底昏死過去,身體蜷縮在冰冷的污穢之中,如同一條瀕死的野狗。只有那微弱到幾乎不可察的呼吸,證明著這具殘破的身軀里,依舊跳動著一顆不肯屈服的心臟。
不知過了多久,顧星辰在刺骨的冰冷和劇烈的疼痛中悠悠轉(zhuǎn)醒。惡臭的氣味依舊濃烈,狹窄的空間內(nèi)一片漆黑,只有洞口透進一絲微弱的天光。
他嘗試動了一下,全身立刻傳來鉆心的疼痛,尤其是左肩胛骨和后心的位置,火辣辣的疼,內(nèi)腑更是如同被攪碎了一般。昨夜強行催動超越極限的身法,加上顧云峰那恐怖的一擊,讓他本就重傷的身體雪上加霜。
他艱難地內(nèi)視自身。丹田內(nèi)那點可憐的靈力幾乎耗盡,經(jīng)脈因為強行爆發(fā)而多處受損。外傷更是慘不忍睹,肩頭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混合著污泥,黏膩一片。
“咳咳…”他忍不住咳出一口帶著內(nèi)臟碎片的黑血,臉色蒼白如紙。
但他顧不得這些。強忍著劇痛,他掙扎著盤膝坐起,背靠著冰冷濕滑的墻壁。從懷中摸索出那個破舊的小包裹,顫抖著打開,里面只剩下一小塊干硬的窩頭和一點點金瘡藥。
他毫不猶豫地將那點金瘡藥小心翼翼地敷在肩頭和后背最嚴重的傷口上。藥粉刺激著皮肉,帶來一陣陣灼痛,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然后,他將那塊硬邦邦的窩頭塞入口中,用盡力氣咀嚼著,吞咽著,用這粗糙的食物提供著身體最基礎(chǔ)的能量。
做完這些,他立刻閉上眼睛,全力運轉(zhuǎn)《引氣訣》。此地靈氣稀薄駁雜,遠不如顧家,但對于此刻油盡燈枯的他來說,每一絲靈氣都是救命的稻草!
引氣的過程異常艱難。廢靈根如同千瘡百孔的漏斗,涌入體內(nèi)的駁雜靈氣十不存一。受損的經(jīng)脈更是如同布滿荊棘的通道,靈氣流過,帶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但他咬緊牙關(guān),一聲不吭,憑借著古玉那微弱卻持續(xù)的“滋養(yǎng)”之力,強行引導著那稀少的靈氣,艱難地修復(fù)著受損的經(jīng)脈,溫養(yǎng)著干涸的丹田。
時間一點點流逝。黑暗的狗洞內(nèi),只有顧星辰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但氣息卻不再像剛進來時那般微弱欲絕。丹田內(nèi),一絲微弱到極點的靈力,如同星火般重新燃起。
不知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兩個時辰,也可能是半天。顧星辰再次睜開眼,眼中疲憊依舊,但那股瀕死的虛弱感終于褪去了一些。他摸了摸胸口,那枚斷裂的玉佩依舊安靜地躺在那里。
昨夜那生死一線的瞬間…顧云峰為何會突然停頓?是因為這枚玉佩散發(fā)的微光嗎?那微光…究竟是什么?連筑基期的顧云峰都感到忌憚?父親…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疑問如同藤蔓般纏繞心頭。但現(xiàn)在,不是深究的時候。
他側(cè)耳傾聽洞外的動靜。貧民窟的嘈雜聲隱約傳來,有叫賣聲,有孩童的哭鬧聲,有粗魯?shù)闹淞R聲…暫時沒有聽到顧家護衛(wèi)搜捕的動靜。顧云峰大概以為他逃出城了,或者在城內(nèi)其他地方大肆搜索。這最骯臟混亂的臭鼠巷,反而成了他暫時的避風港。
但這絕非久留之地!顧家的勢力在青嵐城根深蒂固,遲早會搜到這里。他必須盡快恢復(fù)一些行動力,然后…離開青嵐城!
他再次閉上眼睛,這一次,意識沉入了“微塵之境”。
灰蒙蒙的空間依舊狹小,但時間的流速差異感(約1.2:1)在此刻顯得彌足珍貴。他立刻開始推演昨夜那驚險萬分的逃生過程。
顧云峰那筑基期的恐怖威壓、那快如鬼魅的身法、那凌厲致命的指風和爪擊…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意識中反復(fù)回放、拆解。結(jié)合自身在死亡刺激下爆發(fā)出的潛能和優(yōu)化后的《游魚步》閃避動作,尋找著那一線生機中蘊含的、可以復(fù)制的經(jīng)驗。
“筑基威壓…非意志可抗…唯有在威壓臨體前剎那,以氣血爆發(fā)短暫沖擊,或許能爭取一絲移動間隙…”
“指風速度…預(yù)判需提前更多…閃避角度需更極限…”
“爪擊覆蓋范圍…死角在腋下三寸…但需承受爪風余波…《銅皮訣》局部防御爆發(fā)(鐵壁)需更快凝聚…”
他在意識空間中一遍遍模擬著面對筑基修士攻擊時的應(yīng)對方案,推演著如何在極限威壓下,將優(yōu)化后的“基礎(chǔ)游魚身法”和剛剛萌芽的“鐵壁”防御技巧運用到極致。每一次模擬失敗,都意味著意識中的“死亡”,但每一次“死亡”,都讓他對自身極限和敵人強大有了更深的認知,對技巧的運用也更加精妙。
同時,他也在推演著自身功法的優(yōu)化方向。《引氣訣》效率太低,在廢靈根的限制下,如何利用古玉的“滋養(yǎng)”和超強感知,更高效地捕捉、引導那稀薄的靈氣?《銅皮訣》在防御靈力沖擊上依舊薄弱,昨夜若非那詭異的玉佩微光,他早已死在爪下。如何將氣血運行路線進一步優(yōu)化,能在瞬間爆發(fā)出更強的局部防御?
在時間流速差異的空間里,他不知疲倦地推演著,如同一個在絕望沙漠中尋找甘泉的旅人。
當他退出微塵之境時,外界天色似乎已經(jīng)昏暗下來。洞口的微光變成了深沉的暮色。他身上的傷口在靈力的緩慢溫養(yǎng)和金瘡藥的作用下,疼痛減輕了一些,結(jié)痂的地方傳來陣陣麻癢。
他嘗試著活動了一下手腳,雖然依舊劇痛難忍,但已經(jīng)能夠勉強支撐著站起來。
“是時候了?!鳖櫺浅窖壑虚W過一絲堅毅。他不能等到傷勢痊愈,顧家的搜捕隨時可能到來。他必須趁著夜色,離開青嵐城!
他最后看了一眼這個骯臟狹小的狗洞,這個在他最絕望時刻提供了一絲庇護的污穢之地。然后,他彎下腰,忍著全身的疼痛,再次從那個散發(fā)著惡臭的洞口鉆了出去。
夜色籠罩下的臭鼠巷,更加骯臟混亂。污水橫流,垃圾遍地,昏暗的燈光下,影影綽綽的人影如同鬼魅。顧星辰將氣息收斂到最低,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憑借著優(yōu)化后的身法和超強感知,避開所有可能的目光,在狹窄、曲折、散發(fā)著惡臭的巷道中快速穿行。
他不敢走城門。顧云峰必然在城門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
他的目標,是青嵐城西面一段年久失修、相對低矮的城墻。那里守衛(wèi)松懈,是貧民窟一些偷雞摸狗之徒慣常的進出通道。
夜色深沉。顧星辰如同幽靈般潛行到城墻腳下。高達數(shù)丈的青黑色城墻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陰影。他找到一處墻磚風化剝落、易于攀爬的角落。他解下背上那柄布滿裂痕、幾乎報廢的精鋼長刀,用力插入磚縫,作為借力點。然后,他忍著全身傷口的劇痛,雙手攀住粗糙的磚石,用盡全身力氣,一點一點向上攀爬。
每一次發(fā)力,都牽動著內(nèi)腑的傷勢,帶來陣陣眩暈。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他的后背。但他眼神堅定,動作沒有絲毫停滯。攀爬,是他這三個月在枯骨淵底練就的求生本能!
終于,他爬上了城墻垛口。冰冷的夜風呼嘯著吹拂著他染血的臉頰。他回頭望去,夜色中的青嵐城燈火點點,那高門大院的顧府方向,隱約傳來喧囂,仿佛追兵的呼喝。
顧星辰的眼中沒有任何留戀,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最后看了一眼顧府的方向,仿佛要將那冰冷的宅邸和里面所有丑惡的面孔烙印在靈魂深處。
“顧家…顧云峰…顧驚鴻…”他低聲自語,聲音在夜風中飄散,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終有一日…我顧星辰…會回來!”
說完,他毫不猶豫,翻身躍下數(shù)丈高的城墻!
噗通!
身體重重砸在城外的草地上,帶來一陣劇烈的震蕩和疼痛。他悶哼一聲,掙扎著爬起,辨明方向——西方!那是遠離青嵐城,通往更廣闊、也更兇險的九州大陸腹地的方向!
他不再回頭,拖著殘破染血的身軀,一步一步,踉蹌卻無比堅定地,沒入了城外無邊無際的、深沉如墨的黑暗之中。如同離群的孤狼,帶著滿身的傷痕和一顆燃燒著復(fù)仇與追尋火焰的心,踏上了那條注定布滿荊棘、與天相爭的逆命之途。
青嵐城的燈火,在他身后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無邊的夜色里。前方,是未知的荒野,是潛伏的兇獸,是無盡的兇險,也是…他掙脫枷鎖、逆天改命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