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磯國際機場的喧囂聲讓周明遠太陽穴突突直跳。十五個小時的飛行后，他的時差反應(yīng)比預(yù)想中嚴重得多。更糟的是，飛機上那些閃回——黑霧、慘叫、冰冷的城墻磚石——那些北宋的記憶碎片像壞掉的放映機，不斷在他腦海中閃滅。
"你臉色很差。"林妍遞給他一杯冰咖啡，手指輕輕拂過他汗?jié)竦念~頭，"又看到那些畫面了？"
周明遠勉強點頭，啜了一口咖啡?？辔蹲屗晕⑶逍蚜诵?比之前更清晰了。我看到自己在開封城墻上，手里拿著兩面銅鏡，而下面..."他聲音哽住了，"下面堆滿了尸體。"
林妍捏了捏他的手："記憶重組是正?，F(xiàn)象。銅鏡穿越會對大腦造成某種'時差'，就像..."她突然噤聲，眼神警覺地掃過周圍。
周明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機場人流如織，似乎沒什么異常。但當他開啟"守護者視覺"——林妍教他的小技巧，通過銅鏡殘留在眼中的能力——世界頓時變了樣。
普通人變成了模糊的色塊，而幾個明顯的身影卻格外清晰：二十米外一個穿黑夾克的光頭男子手腕上有微弱的綠光；行李提取處一個亞裔老婦的項鏈閃爍著不自然的能量；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出口附近的高個子男人，他的整個左臂籠罩著一層黑霧，在守護者視覺下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四個。"周明遠低聲道，"至少四個他們的人。"
林妍微不可察地點頭："比預(yù)想的還多?？磥淼冂R碎片的激活程度超出了協(xié)會的評估。"她假裝整理頭發(fā)，實則按了下耳中的通訊器："B組注意，機場有接應(yīng)。走C方案。"
周明遠跟著林妍轉(zhuǎn)向一個標有"員工專用"的通道。走廊盡頭，一個穿機場制服的金發(fā)女子正等著他們。
"瓊斯。"女子簡短自我介紹，遞給他們兩套同樣的工作服，"車在后門。你們有七分鐘窗口期。"
三分鐘后，周明遠和林妍已換上制服，推著行李車從貨運出口離開。一輛印有"機場清潔"字樣的廂式貨車等在那里。車門滑開，露出一張周明遠熟悉的面孔——他在銅鏡幻象中見過的那個光頭守護者，協(xié)會行動組組長馬庫斯。
"歡迎來到戰(zhàn)區(qū)，教授。"馬庫斯的聲音像砂紙摩擦，他左眼上一道疤痕讓本就硬朗的面容更顯兇悍，"情況有變。實驗室的地鏡碎片昨晚發(fā)生了能量噴發(fā)，方圓三個街區(qū)的電子設(shè)備全部失靈。"
貨車駛離機場，混入洛杉磯傍晚的車流。馬庫斯調(diào)平板上的一段監(jiān)控視頻：某棟建筑內(nèi)，一個玻璃展示柜中的金屬碎片懸浮在半空，發(fā)出刺目的綠光。周圍穿白大褂的人驚慌后退，接著畫面變成了雪花。
"噴發(fā)持續(xù)了37秒。"馬庫斯說，"之后碎片恢復(fù)了平靜，但我們的線人報告，'暗霧'的人已經(jīng)控制了整個實驗室。"
周明遠胸口發(fā)緊。銅鏡在行李袋里微微震動，似乎在回應(yīng)地鏡碎片的存在。他伸手按住行李袋，感受到鏡面?zhèn)鱽淼臒岫龋?他們想干什么？"
"完成千年前未竟之事。"林妍調(diào)出一張照片，上面是一個戴鹿角面具的紋身圖案，"'暗霧'是金國薩滿教派的現(xiàn)代繼承者。他們相信集齊三鏡可以打開'長生之門'，獲得神的力量。"
周明遠想起北宋那個鹿角薩滿的預(yù)言——"守護者的時代結(jié)束了"。看來這場跨越千年的戰(zhàn)爭從未真正停止，只是轉(zhuǎn)入了地下。
貨車突然急剎車。前方十字路口發(fā)生了車禍，兩輛車撞在一起，堵住了去路。馬庫斯咒罵一聲，調(diào)出導(dǎo)航尋找繞行路線。
周明遠無意識地望向窗外。街對面，一個穿黑色風(fēng)衣的亞裔男子站在公交站牌下，正盯著他們的車。當兩人視線相遇時，男子緩緩拉開風(fēng)衣前襟——他胸口赫然紋著一個完整的鹿角面具圖案，與周明遠在北宋見過的那個一模一樣！
"林妍！"周明遠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對面——"
話音未落，那個男子突然張開嘴，一道黑霧如箭般射向貨車。周明遠本能地撲倒林妍，同時感到一陣刺骨寒意擦過后頸。貨車側(cè)窗玻璃瞬間變成墨黑色，然后嘩啦一聲碎裂。
"黑霧攻擊！"馬庫斯怒吼，猛打方向盤沖上人行道，"所有人低頭！"
貨車瘋狂地繞過事故現(xiàn)場，輪胎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周明遠從地上爬起來，看到后窗上爬滿蛛網(wǎng)般的黑紋，像是有生命般向他們蔓延。
"他怎么能——在現(xiàn)代使用黑霧？"周明遠震驚地問。
林妍從座位下抽出一個金屬箱："地鏡碎片賦予了他們部分古代薩滿的能力。"她快速組裝起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槍，槍管呈螺旋狀，末端嵌著一小塊銅鏡碎片，"協(xié)會早有準備。"
她搖下車窗，探身向后連開三槍。沒有火光，沒有巨響，只有三道金光射出。黑霧被金光擊中，發(fā)出高頻的嘶嘶聲，迅速收縮退去。公交站旁的風(fēng)衣男子捂住肩膀踉蹌后退，然后消失在人群中。
"命中。"林妍縮回車內(nèi)，臉色蒼白，"但只是暫時擊退。"
馬庫斯猛踩油門："他們知道我們來了。計劃改變，直接去安全屋。"
周明遠的手不自覺地顫抖。北宋的恐怖竟然追到了現(xiàn)代，而且力量絲毫不減。他摸向行李袋中的銅鏡，鏡面滾燙，背面的符文閃爍著微光。
"它在激活。"林妍注意到銅鏡的變化，"地鏡碎片在召喚它。"
周明遠突然感到一陣劇痛，左臂像被千萬根針同時刺入。他卷起袖子，驚恐地發(fā)現(xiàn)前臂上出現(xiàn)了淡淡的透明斑塊——與他在北宋時的癥狀一模一樣！
"不...這不可能..."他聲音發(fā)顫，"我在現(xiàn)代不該有這種癥狀！"
林妍和馬庫斯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馬庫斯壓低聲音："教授，你穿越回來后，有沒有做過全面體檢？"
"在醫(yī)院做過常規(guī)檢查，沒發(fā)現(xiàn)異常。"
"因為現(xiàn)代儀器檢測不出時空侵蝕。"林妍輕輕觸摸他手臂上的透明斑塊，"銅鏡穿越會改變一個人的'存在基礎(chǔ)'。你雖然在現(xiàn)代醒來，但身體的一部分...永遠留在了歷史中。"
周明遠心頭一震："你是說，我正在慢慢消失？"
"不完全是。"林妍猶豫了一下，"更像是...你同時存在于多個時間線上。當某個時間線的你受到威脅，所有時間線上的你都會有所反應(yīng)。"
貨車駛?cè)胍粋€地下停車場。馬庫斯將車停在一個標有"維護中"的車位前，按下遙控器。車位后的墻壁緩緩移開，露出一個隱蔽的電梯。
"協(xié)會的安全屋。"馬庫斯簡短解釋，"最先進的防護措施，能暫時屏蔽地鏡碎片的探測。"
電梯下降到一個寬敞的地下空間。墻壁上掛滿了顯示屏，展示著洛杉磯各地的實時監(jiān)控。十幾個工作人員在電腦前忙碌，見他們進來，只是短暫抬頭致意，又立即投入工作。
"情況簡報。"一個戴眼鏡的亞裔女子走過來，遞給周明遠一個平板，"目標建筑是加州理工附屬的超自然現(xiàn)象研究所，表面上研究'古代氣象異常'，實則是'暗霧'的前沿基地。"
平板上顯示出一棟現(xiàn)代建筑的平面圖，三樓一個房間被標紅："地鏡碎片在這里，24小時有人看守。根據(jù)能量讀數(shù)，下一次噴發(fā)將在..."她看了看手表，"14小時后。"
周明遠皺眉："你們怎么知道具體時間？"
女子——名牌上寫著"陳博士"——推了推眼鏡："月相。地鏡碎片的活躍與月球引力直接相關(guān)。明晚洛杉磯將迎來月全食，與北宋那次..."她突然住口，看向林妍。
"他知道。"林妍點頭，"教授已經(jīng)回憶起大部分穿越細節(jié)。"
陳博士繼續(xù)道："與北宋那次一樣，月全食時三鏡力量將達到頂峰。如果'暗霧'在此時集齊地鏡碎片和人鏡..."
"他們就能強行召喚天鏡，完成三鏡合一。"周明遠接過話頭，北宋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但天鏡不是在北宋就失蹤了嗎？"
馬庫斯冷笑一聲："失蹤不等于毀滅。協(xié)會追蹤天鏡的下落已有百年，最后線索指向二戰(zhàn)時期的納粹德國。"他調(diào)出一張黑白照片，上面是幾個納粹軍官正在檢查一個青銅匣子，"1943年，希特勒派特別小組到西藏尋找'時間神器'，很可能就是天鏡。"
周明遠感到一陣眩暈。歷史的碎片在腦海中旋轉(zhuǎn)重組，卻拼不出完整圖景。他需要時間思考，但時間恰恰是他們最缺的東西。
"行動計劃？"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林妍調(diào)出建筑立體圖："月全食前6小時，研究所將舉行一場學(xué)術(shù)研討會，'暗霧'的高層都會出席。我們混入其中，在地鏡碎片最活躍時奪取它。"
"太危險了。"周明遠反對，"如果黑霧在現(xiàn)代也能使用..."
"所以我們有B計劃。"馬庫斯拍了拍一個金屬箱，"協(xié)會研發(fā)的'光牢'，內(nèi)置銅鏡碎片，能暫時困住黑霧使用者。"
周明遠仍不放心："那個風(fēng)衣男子已經(jīng)看到我了。他們知道銅鏡持有者來了洛杉磯。"
"正合我意。"林妍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來當誘餌，假裝攜帶銅鏡吸引他們注意。你和馬庫斯趁機潛入實驗室。"
"不行！"周明遠猛地站起來，"太冒險了！"
林妍平靜地看著他："這是守護者的職責(zé)，記得嗎？維系平衡，不計代價。"她聲音柔和下來，"而且...我有玉玨。他們傷不了我。"
周明遠想說更多，但馬庫斯打斷了他："教授，這不是討論的時候。協(xié)會已經(jīng)決定。你需要做的是休息，為明晚做準備。"他指了指一扇門，"你的房間在那里。里面有所有關(guān)于'暗霧'和地鏡的資料。"
周明遠知道爭辯無用，只能點頭離開。房間很小但整潔，床邊的桌上放著幾本古籍復(fù)印件和一臺筆記本電腦。他剛坐下，銅鏡就從行李袋中滑出，鏡面閃爍著不穩(wěn)定的光芒。
他拿起銅鏡，鏡中浮現(xiàn)出兩個畫面：一邊是現(xiàn)代實驗室中懸浮的地鏡碎片；另一邊卻是北宋的開封城墻，黑霧籠罩，尸橫遍野。兩個畫面之間有一道細細的金線相連，隨著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時空壁壘正在弱化。"鏡靈蘇弘的聲音突然在他腦海中響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清晰，"千年前的戰(zhàn)爭，即將在現(xiàn)代重演。"
周明遠一驚："蘇弘前輩？你還存在？"
"我一直存在，只是能量有限。"鏡靈的聲音帶著疲憊，"聽著，時間不多了。'暗霧'的首領(lǐng)不是普通人類，他是..."
鏡靈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警報聲打斷。周明遠沖出房間，看到安全屋內(nèi)一片忙亂。主屏幕上，研究所的監(jiān)控畫面顯示地鏡碎片正在發(fā)出異常強烈的綠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耀眼。
"能量讀數(shù)飆升！"陳博士大喊，"不可能啊，距離月全食還有——"
她的話被一陣地震般的震動打斷。周明遠摔倒在地，銅鏡從手中滑落。鏡面朝上，顯示出最后一個駭人的畫面：
北宋的開封城門被黑霧沖開，金兵如潮水般涌入。而在現(xiàn)代研究所里，一個戴鹿角面具的身影正走向地鏡碎片，手中拿著一個青銅匣子。
天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