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北王世子大婚那天被搶親了。搶親人武功高強身量高挑,端的是一副強盜姿態(tài),
給世子爺看笑了。搶他的親莫不是想死。世子爺擼袖子都準(zhǔn)備動手了,
才發(fā)現(xiàn)這搶親人劍尖一翻,把他擄走了。?所有人都炸了。搶親人搶的是鎮(zhèn)北王世子!
1漫天紅綢,十里紅妝,萬人空巷。鎮(zhèn)北王世子今日大婚,人人都道這場親事如此盛大,
足見天子對鎮(zhèn)北王的重視。鎮(zhèn)北王世子妃是文清郡主,文清郡主盛名在外,是楚國第一才女,
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看,是京中不少青年才俊傾慕的美人。但鎮(zhèn)北王世子卻是出了名的紈绔,
不知為何鎮(zhèn)北王那樣正義凜然的大將軍會有這么一個沒出息的嫡長子,但事實就是這樣,
虎父還真有生犬子的。傳言都說這位世子風(fēng)流成性還不務(wù)正業(yè),雖然羨慕婚事的盛大,
但還是有不少人在心里暗暗替郡主可惜,覺得郡主嫁給這么個人實在是委屈了。
鎮(zhèn)北王府里則是更為熱鬧。眾人臉上都揚著笑,嘴里說著恭賀之詞,個個見牙不見眼,
有多少真心卻未可知。但見鎮(zhèn)北王素來嚴肅沉穩(wěn)的臉上浮著一層喜悅,
剛剛好能表達自己滿意的弧度,活像是刻意裝出來給人看的,卻挑不出來什么錯處。
一對新人并肩邁入大廳,鎮(zhèn)北王恰到好處的露出來幾分贊賞,身為將軍的鎮(zhèn)北王脊背筆直,
聽著禮生扯著嗓子喊天地。“一拜天地——”周圍一片叫好聲。
“二拜高堂——”周圍一片叫好聲。“來搶個親?!敝車黄泻寐暋鹊??
一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那句話好像不是禮生喊的,紛紛安靜下來朝著聲音看去。
只見一個身著勁裝手握長劍的人正端端站在門外。這人戴著面紗,
只留一雙冷漠決絕的淺色眼睛,在看到鎮(zhèn)北王世子手里的紅綢時頓了一下,轉(zhuǎn)而看向鎮(zhèn)北王,
語氣淡淡,卻不容置喙?!拔襾頁層H?!贝髲d里聽到的人都懵了,但又有些隱隱的興奮,
心想果然有人看不慣這風(fēng)流世子,心知這是場好戲,一個個縫了嘴就等雙方打起來。
鎮(zhèn)北王臉色陰沉地看著不速之客,卻不知為何沒有開口說話,
像是也被這么一出搞得有點懵了。氣氛一下子就開始焦灼了起來。
搶親人說完后在門口約莫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鎮(zhèn)北王發(fā)什么話,淺色的眼眸中漫上了不耐煩,
轉(zhuǎn)瞬間就到了鎮(zhèn)北王世子面前。長劍出鞘,寒鋒閃過后將紅綢一分為二,
風(fēng)流世子盯著搶親人的動作,勾唇就要開始笑,正待開口,卻見搶親人抬眼看向了他。
認真又誠摯,仿若此間只能看到他一個人,隨后力氣極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跟我走。
王世子:“……”文清郡主:“……”大廳里所有等著看戲的人:“……”2這出戲還真是,
令人嘆為觀止。這是真死也沒想到。來搶親的不是來搶京中人人稱贊人人傾慕的文清郡主的,
而是來搶諸多貴公子看不上的這位名聲個性都不怎么樣的鎮(zhèn)北王世子的。這下眾人無語凝噎,
甚至有人小聲說搶親的是不是眼瞎了,被人一巴掌捂住嘴帶了回去。
文清郡主的蓋頭是一層薄紗,能透過其看到外面,但卻沒什么動作,
絕美的臉蛋幾乎有些冷漠,溫順地站在一旁。世子就有些不好了,先以為是來搶這郡主的,
覺得這人想找死張嘴準(zhǔn)備搭救一下,結(jié)果是來搶他的。這該怎么救?世子眼眸一彎,笑道,
“這位兄臺莫非是認錯了人?”搶親人依舊定定看著世子,聞言搖了搖頭,“沒有,
就是要搶你。”世子:“……”一向舌燦蓮花的鎮(zhèn)北王世子莫名有些語塞,
心說這孩子一雙眼睛長得極好,怎么腦子不好?世子嘆了口氣,
知道眼前的人能在戒備森嚴的鎮(zhèn)北王府里握著一把利刃隨意出入指定不是一般人,
怎么他爹好似一點都不急。甚至還有點兒興奮?“兄臺,不是本世子說你……”世子幽幽道,
“本世子今日乃是當(dāng)今皇上親自賜婚,你來搶便是違抗皇命,難不成你想被誅九族嗎?
”搶親人眨了眨眼,似乎是想了一下,但抓著世子手臂的力氣還更大了,他抿了抿唇,
不知道是不是世子的錯覺,好像這人眼眶有點紅。
然后他聽到了搶親人帶著些顫抖的冷淡嗓音,很低很輕,只有站地極近的世子才能勉強聽到,
“我知你不愿?!焙芄虉?zhí)。世子心想。也的確很固執(zhí),
搶親人執(zhí)拗地、不帶一絲猶豫地朗聲道:“我要把你,抓回去?!痹捖?,
搶親人抓著世子就掠了出去。速度快地鎮(zhèn)北王都呆了一下,
然后像是才終于反應(yīng)過來被搶走的是他自個兒兒子一樣,頓時拍案而起,
吹胡子瞪眼地邊罵看守的人無能邊讓人去追。大廳里看戲的人見這戲沒頭沒尾卻精彩至極,
擔(dān)心自己被滅口,紛紛找理由逃出了鎮(zhèn)北王府。
經(jīng)此一事想必鎮(zhèn)北王府好一段時間都要成為京都的笑話。
且還有件喜事——文清郡主天地未曾拜完,那就還不是鎮(zhèn)北王世子妃。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走出去的青年才俊個個神清氣爽,要不是怕鎮(zhèn)北王暴起殺人,
怕不是有人當(dāng)場就要去文清郡主面前獻殷勤。3茂密的竹林里涼風(fēng)習(xí)習(xí),
地上鋪著細瘦的落葉,長劍破空而過,直直扎進了世子面前的竹子里。
世子:“……”出劍的人著一身竹青色衣衫,面無表情站在原地,眼型瀲滟的眸子毫無波瀾,
盯得世子頭皮發(fā)麻。“段行。”這一聲清淺,和昨天大婚時的嗓音并無不同,只是平靜許多,
“好看嗎?”段行(xíng):“……好看。”廢話,
誰踏馬敢對著下一秒就可能割了脖子的劍說不好看。
但這句并不走心的夸獎卻讓搶親人看上去很高興,本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點笑意,
眸子也亮了,“謝謝,我很開心?!闭f實話,段行從昨天被弄到這里來就發(fā)現(xiàn)了,
這個叫做俞福的搶親人——有點呆。不是人傻,就是呆,
不知道是看不懂還是裝不懂別人臉色的呆。有種不通世故的清澈單純。段行笑了兩聲,
悠然晃了幾步,回到了自己一開始躺的藤椅上?!坝岽髠b確實好膽識,
真就一點都不擔(dān)心我爹找到這里來???”俞福聞言愣了下,隨即低頭摸了摸劍刃,
幾縷碎發(fā)垂下來,跟他說話的聲音一樣,輕飄飄的,“他們打不過我。
”段行慢悠悠在藤椅上搖,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天,“啊……這樣。
不過有句話在下昨天就想問了,在下與大俠素未謀面,不知大俠為何要搶我回來?”“哦,
只是這京中看不慣我的人倒也確實太多……”段行摸著下巴道:“但也不該搶我啊,
文清郡主可是出了名的好呢?要搶也是——”“不好!”俞福忽然打斷了段行的話,
又好像意識到打斷別人的話不太禮貌,聲音又低了下去:“她不好。”段行有些懵,
還有些神奇地坐起身看向了俞福,而后對上了一雙極為認真的眼睛,
像搶親時說出那句“我知你不愿”的話一樣,認真又固執(zhí)。然后他就看見俞福苦惱地皺起眉,
一張好看的臉都憋紅了,像是努力了半天才想好怎么跟他講話。“你比她好?!庇岣?粗?,
“沒有人比你更好?!边@個人腦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段行不懂。
京中那么多人把他當(dāng)眼中釘肉中刺,哪怕他渾到人人皆知,也還是有人忌憚鎮(zhèn)北王府,
明里暗里使絆子。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大張旗鼓地搶親,
新帝讓毫無家族背景的文清郡主嫁進鎮(zhèn)北王府的目的不言而喻,畢竟功高震主。
百姓們只當(dāng)皇帝讓名滿京城的文清郡主嫁給聲名狼藉的鎮(zhèn)北王世子是恩賜和寵信,
事實上不過是提前了結(jié)鎮(zhèn)北王府勢力的手段。他自然是不愿的。他的父親沒有做錯任何事,
將軍戎馬一生保家衛(wèi)國,卻只因新帝的猜忌就被處處為難變相囚禁在京城,
甚至若非鎮(zhèn)北軍虎符還在他爹手里,這鎮(zhèn)北王府怕是早就成了那位置下的朽骨。
他豈止是不愿,他無數(shù)次感到憤怒,乃至悲慟,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能做的是應(yīng)下這門婚事,而后繼續(xù)花天酒地讓新帝認為鎮(zhèn)北王府后繼無人對他沒有威脅。
只是段行什么都想到了,也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了,卻獨獨沒想到,也不明白,
居然會有人只是因為一個人好,就跑去背了這口鍋。他該說這人傻嗎?
可這個傻子又能在鎮(zhèn)北王府來去自如,對他的事了如指掌,全京城都覺得是他得了個大便宜,
只有俞福固執(zhí)地抓著他的手——說知道他不愿。段行歪頭勾了勾唇,
一邊心說俞福真是個蠢蛋,一邊不動聲色地移開了本來看著俞福的視線。“俞大俠,
有時間你還是多洗洗眼睛吧。”段行又開始晃藤椅,“免得一身好功夫到最后無處施展。
”年紀(jì)輕輕就識人不清,以后死了都沒地方哭。誰說他好?段行想,他都爛泥里了。
只是段行這么想,俞福大概是沒這么想的,又或許是腦子突然靈光聽懂了段行到底在說什么,
俞福上前兩步按住了晃悠悠的藤椅。淺色的眼瞳追著段行的眼睛,長發(fā)垂落,
纏綿進了段行的頭發(fā)里,兩個人的呼吸交織一處,四目相對間多出了幾分繾綣的意味。
段行又想笑了。看不出來小身板這么往他跟前一懟還挺有壓迫感的,“俞大俠,做什么?
”尾音挑著,“嗯?”俞福無視了段行揶揄的笑,認真道:“我心悅你?!薄安皇茄勖?。
”段行和俞福對視了半晌,有些無可奈何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再回話,
只是笑得十分假情假意。并不開心的笑,甚至帶著譏諷。4不是眼盲。段行笑的心尖兒都疼,
原是心盲。5“我說了,你打不過我?!倍涡斜坏趎次壓到了地上,俞??粗羌苄?,
一張臉又雌雄莫辨,結(jié)果人小身板大力氣。世子爺以為俞福說那些話是開玩笑,
直到這會兒才恍惚覺得俞福是認真的,他爹那些親信上來還真不一定能打得過俞福。
俞福一身的武功詭譎多變,根本摸不透下一步會出什么招,
段行甚至感覺俞福對上他跟對上黃毛小兒沒什么兩樣,都用不上幾分力氣就把他碾壓了。
沒錯,是碾壓。他倒也不是夸大,他的武功在整個京城也稱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
多少高手敗在他手下,沒想到一朝被搶也就罷了,還輕松就把他摁住了。
按理說這樣的武功在江湖上絕對該名聲大噪引得無數(shù)吹捧,
可他此前竟然從未聽說過俞福這號人物。段世子翻了個身在地上四仰八叉躺的隨意,
心想這人簡直就像個橫空出世的,只為了搶他的怪物?!胺盼页鋈ィ岽髠b。
”段行盯著半空,沒什么情緒的樣子,“我對男人沒興趣?!庇岣>痈吲R下地看著段行,
清冷的面容更冷了,眼底落寞一閃而過,“不放。
”自從剖白心意以來段行就一直吵著要出去,一開始還好好說話,后來就成了大打出手,
招式一日比一日凌厲,語氣也一天比一天冷。俞福不懂,他只是傻乎乎覺得他喜歡這個人,
那他就要把他留在身邊,他不懂為什么是男人就不行,喜歡和是男是女有什么關(guān)系?
但是段行眼里的不耐煩他懂,總是縈繞在周身的拒絕他靠近的意圖他懂,
俞福攥著手里的竹葉,他想,段行大概是討厭他的。因為他是男人,
卻對另一個男人有著骯臟齷齪的心思。俞福蹲下身,聲音有些低,“為什么呢?
那些事我也可以做,為什么不能喜歡喜歡我呢?”段行愣了一下,“什么……?”“段行,
我會全天下最好的武功,我知曉你的一切喜好,我還很好看,為什么不能對我感興趣?
”俞福明亮的眸子染上了一層霧氣,“我們?nèi)站蒙椴豢梢詥幔?/p>
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開,連試試都不肯呢?
”段行愣怔的眼睛有些遲鈍地看向了俞福,風(fēng)吹亂了俞福的長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