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戴上玉蘭耳墜那日，太子眸色驟深：“這花襯你。
”＞他不知我對著銅鏡練了三月白月光的姿態(tài)，連她撫鬢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宴席上真千金嗤笑：“贗品也配學(xué)我戴玉蘭？”＞我挽弓射落她鬢邊珠花：“姐姐錯了，
贗品...也能要人命?！保竞髞砦夜室馑に樘淤浰聂浯滂C，她當(dāng)眾掌摑我。
＞太子攥住她手腕冷笑：“孤允你驕縱，沒允你動她。”＞她不知道，
那鐲子本就是我派人仿制的。＞更不知此刻她父兄的頭顱，正懸在我父親造反的軍旗上。
---承平三年的春，來得又急又峭。我坐在鏡前，
指尖拂過妝奩里那對羊脂白玉雕的玉蘭耳墜。玉質(zhì)溫潤，花瓣層疊舒展，
是上個月太子蕭徹在御花園初見時，目光停駐最久的那對?！肮媚?，太子殿下已到前廳了。
”丫鬟青禾的聲音帶著壓不住的雀躍。銅鏡里映出一張臉。柳葉眉，秋水眸，
唇色是恰到好處的櫻粉。這張臉與靖安侯府那位名動京城的真千金蘇婉，有七分相似。
剩下的三分，便是我對著她的小像，
在銅鏡前苦練了三個月的成果——她微微側(cè)首時脖頸的弧度，她垂眸淺笑時睫羽輕顫的頻率，
甚至她抬手撫過鬢邊碎發(fā)的指尖姿態(tài)，都已刻入骨髓?！爸懒??！蔽覒?yīng)聲，
聲音放得又輕又軟，是蘇婉慣有的調(diào)子。指尖捻起那對玉蘭耳墜，穩(wěn)穩(wěn)戴上。
冰涼的玉石貼著耳垂，像貼著一段淬毒的過往。前廳里茶香裊裊。靖安侯蘇振業(yè)陪坐在下首，
姿態(tài)恭敬中帶著不易察覺的諂媚。主位上，太子蕭徹一身玄色常服，
金線暗繡的蟒紋在袖口若隱若現(xiàn)。他面容俊朗，只是眉宇間凝著幾分揮之不去的沉郁，
那是三年前太子妃沈氏難產(chǎn)薨逝后便如影隨形的陰翳。我端著新沏的碧螺春，蓮步輕移，
裙裾無聲地拂過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躬身奉茶時，一縷發(fā)絲恰到好處地垂落頰邊。
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蕭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頓了一瞬，隨即，
落在我耳畔那對搖曳生姿的玉蘭上。他的眸色，驟然深了。像沉寂的古井投入了一顆石子，
漾開一絲幾不可察的漣漪?！斑@玉蘭……”他開口，聲音低沉，帶著慣有的疏離，
卻又似乎多了一絲別的什么，“倒是別致，襯你?！本赴埠钅樕系男σ馑查g堆滿，
連忙道：“殿下謬贊，小女頑劣，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小玩意?！笔拸貨]再看靖安侯，
目光依舊落在我身上，或者說，落在那對耳墜上。他端起茶盞，指腹摩挲著細(xì)膩的瓷壁，
狀似隨意地問：“聽聞蘇姑娘……也喜食蓮子羹？”我的心，在胸腔里無聲地冷笑。
面上卻浮起恰到好處的羞澀與一絲被貴人垂詢的受寵若驚，微微頷首，
聲音輕軟得能掐出水：“是，臣女……貪嘴，尤愛那羹里清甜回甘的滋味。
” 這是沈氏生前最愛的甜點，蘇婉亦愛此道。而我，最厭惡的便是那黏膩的甜。
蕭徹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他垂眸，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情緒，
只淡淡“嗯”了一聲。那細(xì)微的停頓和那一聲“嗯”，落在靖安侯耳中，無異于天籟。
他看向我的目光，瞬間又熱切了三分，仿佛我是一件終于開始顯露價值的奇貨。第一次交鋒，
不過寥寥數(shù)語。我戴著她的信物，說著她的喜好，
成功地在那位太子殿下沉寂如死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顆名為“沈氏”的石子，
漾起了他以為早已枯竭的漣漪。半月后，靖安侯夫人壽宴。冠蓋云集，滿堂錦繡。
我隨在侯夫人身后，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溫婉怯懦的模樣，
耳垂上那對玉蘭墜子隨著步履輕輕晃動?！皢眩@不是我們侯府新來的‘二姑娘’么？
”一個嬌脆卻帶著明顯譏誚的聲音自身后響起。不必回頭，便知是誰。蘇婉。
靖安侯府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千金，太子蕭徹心尖上那抹不可觸碰的“白月光”。她今日盛裝，
云霞般的錦緞襯得她容光逼人，發(fā)髻高綰，簪著一支點翠嵌寶的鳳釵，通身的貴氣與驕矜。
只是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針，直直刺向我，最終釘在我耳畔的玉蘭上。她裊裊婷婷地走近，
帶著一群同樣衣著華麗的閨秀，瞬間成了人群的焦點。她伸出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
幾乎要戳到我的耳垂，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這玉蘭耳墜……看著好生眼熟呢！若我沒記錯，
三年前太子殿下曾贈過一對一模一樣的給先太子妃沈姐姐，怎么，
如今倒戴在了你這贗品的耳朵上？”哄笑聲低低響起，周圍的貴女們紛紛掩口，
目光在我和蘇婉之間來回逡巡，充滿了看戲的興奮?！摆I品就是贗品，東施效顰，
徒惹人笑罷了！”一個依附蘇婉的貴女尖聲附和?！耙膊磺魄谱约菏裁瓷矸?，
也配學(xué)婉姐姐戴玉蘭？”“怕是連真玉假玉都分不清呢！
”靖安侯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嘴唇翕動，卻礙于蘇婉的身份和太子可能的在場，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青禾在我身后，氣得渾身發(fā)抖。我站在原地，
承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鄙夷或憐憫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
帶來尖銳的痛感，卻奇異地壓下了心頭的戾氣。臉上依舊是那副溫順怯懦的神情，
甚至眼眶迅速泛紅，蒙上了一層委屈的水光，微微低下頭，仿佛承受不住這滔天的羞辱。
這副模樣，落在某些人眼中，只會激起更甚的輕蔑?！霸趺?？啞巴了？
”蘇婉得意地?fù)P著下巴，像一只斗勝的孔雀，“識相的，就自己摘下來，
別臟了沈姐姐的東西！”就在這時，一道清冷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傳來，
帶著不怒自威的壓迫感：“何事喧嘩？”人群如潮水般分開一條路。
太子蕭徹不知何時已站在不遠(yuǎn)處，一身玄色蟒袍，面色沉靜如水。他的目光淡淡掃過全場，
最后落在了我泛紅的眼眶和微微顫抖的肩膀上，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隨即，
又掠過蘇婉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和她身邊那群面帶譏誚的貴女?！疤痈绺?！
”蘇婉立刻換上一副嬌柔委屈的面孔，快步走到蕭徹身邊，指著我的耳墜，泫然欲泣，
“您看！這對耳墜……分明是您當(dāng)初送給沈姐姐的！她一個不知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
也敢戴在耳朵上招搖！這不是……這不是褻瀆沈姐姐嗎？”蕭徹的目光，
再次落在我耳垂上那對瑩潤的玉蘭上，眸色深沉難辨。他沉默著，沒有立刻回應(yīng)蘇婉的控訴。
周圍死一般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等著他的裁決。靖安侯夫人臉色慘白，
幾乎要暈厥過去。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緩緩抬起了頭。
臉上怯懦委屈的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冰冷的平靜。我沒有看蕭徹，
也沒有看蘇婉，目光越過人群，投向遠(yuǎn)處庭院里臨時辟出的、供貴人們玩樂的箭靶場。
一只馴養(yǎng)的梅花鹿正被仆人牽入場中，準(zhǔn)備供人射獵取樂。“姐姐此言差矣。
”我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冷靜，瞬間打破了凝滯的空氣。
“玉蘭皎潔，高懸枝頭，并非只為一人綻放。既入我匣，便是我物。
至于贗品……”我忽然向前走了幾步，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徑直走向箭靶場。
經(jīng)過武器架時，順手抄起了一把輕巧的樺木角弓，又從箭壺里抽出一支白羽箭。
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與平日溫順形象格格不入的利落。“你……你想干什么？
”蘇婉的聲音帶上了驚疑。我沒有理會。挽弓，搭箭。纖細(xì)的手臂繃直，
弓弦被拉成一道滿月。目標(biāo)并非場中的鹿，
而是——蘇婉鬢邊那支隨著她激動說話而微微顫動的、價值連城的點翠嵌寶鳳釵！“嗖——！
”箭矢離弦！帶著尖銳的破空之聲！“啊——！”蘇婉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抱頭蹲下！
電光火石之間！“叮！”一聲清脆刺耳的撞擊聲！
那支白羽箭精準(zhǔn)無比地擦著蘇婉的鬢角飛過，箭鏃狠狠撞在她鳳釵最頂端那顆碩大的東珠上！
東珠應(yīng)聲而碎！翠羽紛飛！那支象征著身份與寵愛的鳳釵，連同破碎的珠玉，
狼狽地掉落在地！箭矢余勢未消，深深釘入她身后的朱漆廊柱，尾羽猶自震顫不休。
滿場死寂！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膽大包天的一箭驚呆了！
靖安侯夫人直接嚇得癱軟在地。蘇婉蹲在地上，抱著頭，渾身抖如篩糠，釵環(huán)散亂，
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極致的驚恐。我緩緩放下角弓，轉(zhuǎn)過身，臉上依舊平靜無波，
甚至對著驚魂未定的蘇婉，微微歪了歪頭，
唇角勾起一抹極其淺淡、卻冰冷刺骨的弧度：“贗品……也能要人命呢，姐姐?！蔽业哪抗?，
越過呆若木雞的蘇婉，最終落在了太子蕭徹的臉上。他站在原地，
玄色的衣袍襯得他面容愈發(fā)深邃。那雙總是沉郁難辨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著我的身影，
里面翻涌著劇烈的震驚、審視，以及一絲……被徹底點燃的、銳利如鷹隼般的興味。
方才那一箭的狠絕與精準(zhǔn)，顯然超出了他對一個“怯懦贗品”的所有認(rèn)知。
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諝饫飶浡瓷⒌南鯚熚逗退兰诺目謶帧！按竽?！
”靖安侯蘇振業(yè)終于從巨大的驚駭中回過神，臉色鐵青，暴怒地指著我，“孽障！
竟敢在太子面前行兇！來人！給我拿下！”幾個侯府護(hù)衛(wèi)如夢初醒，就要上前。“慢著。
”蕭徹的聲音響起，不高，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瞬間阻住了護(hù)衛(wèi)的動作。他一步步走上前，
玄色的靴子踩過地上散落的翠羽和碎珠，發(fā)出細(xì)微的聲響，最終停在我面前幾步遠(yuǎn)的地方。
他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疏離的審視，而是像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刺入我的眼底，
試圖剖開我所有偽裝的平靜。那目光里有探究，有審視，
更有一種被冒犯領(lǐng)地的、屬于上位者的凜冽威壓。“蘇姑娘，”他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好箭法。只是這箭，未免太利了些，險些傷了人。” 他刻意加重了“利”字。
我迎著他銳利的目光，臉上沒有半分懼色，反而微微揚起下巴，
聲音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庭院中：“回殿下，臣女只射該射之物。珠玉雖貴，不過死物。
若為死物所累，亂了心神，失了本分，那才真是……可惜了。
”我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地上那支碎裂的鳳釵，
又淡淡掃過依舊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釵橫鬢亂的蘇婉。
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射的是她的驕縱跋扈，是她仗勢凌人的依仗。蕭徹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