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身體狠狠砸在冰冷堅(jiān)硬的地面,沖擊力震得陸仁五臟六腑都仿佛挪了位。他悶哼一聲,蜷縮成一團(tuán),眼前金星亂舞,胸腔里翻涌的血腥味讓他幾欲作嘔。骨頭像散了架,尤其是胸口,火辣辣的劇痛隨著每一次呼吸撕扯著他的神經(jīng)。
黑暗,濃稠得化不開。死寂,壓迫得人窒息。刺骨的寒意,順著裸露的皮膚直往骨頭縫里鉆。
他掙扎著坐起,強(qiáng)忍著眩暈,將體內(nèi)那微薄的玄力艱難地導(dǎo)向雙眼。視野終于勉強(qiáng)清晰了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gè)龐大得令人心悸的地下空間??諝庵袕浡鴿庵卮瘫堑耐列任逗头路鸪恋砹饲О倌甑年惛瘹庀ⅰNㄒ坏墓庠?,是巖壁上零星分布的、散發(fā)著幽幽慘綠光芒的苔蘚,它們?nèi)缤砘鸢?,勉?qiáng)勾勒出周遭的景象——巨大如房屋的、布滿猙獰裂痕的巨石,攔腰折斷、傾頹在地的粗壯石柱,還有……一種滲透到每一粒塵埃里的、令人心神震顫的古老與荒涼。
這是一處……被時(shí)光遺忘的遺跡?抑或……是一座沉寂的古墓?
陸仁扶著冰冷刺骨的石壁,咬著牙緩緩站起,每一步都牽動(dòng)著胸口的傷痛。他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目光掃過斷壁殘?jiān)M蝗?,他的?dòng)作猛地僵住,呼吸也為之一窒。
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一堆散落的碎石旁,半截?cái)嗔训氖币兄?。而在那石碑的陰影里,一具森白的骸骨,正以一種近乎永恒的沉寂姿態(tài),靜靜“坐”在那里。
骨架保存得異常完整,仿佛被某種力量定格在了最后一刻。身上的衣物早已朽爛成灰,無蹤無跡,唯余這具空蕩蕩的骨架,無聲地訴說著歲月的無情。
它就那樣孤零零地倚靠著石碑,空洞的眼窩茫然地“望”向上方無盡的黑暗深淵,不知已在此靜默了多少個(gè)春秋。那姿態(tài)毫無猙獰可怖,反而透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油盡燈枯后的孤寂與蒼涼,仿佛一位行至生命盡頭的旅人,最終選擇了此地作為永恒的歸宿。
一股源自心底最深處的悲涼猛地攫住了陸仁的心。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那個(gè)同樣**默默無聞、悄然離世的爺爺。
無論生前是顯赫還是卑微,死后若曝尸荒野,無人掩埋,終究是世間最深的凄涼。
“唉……”陸仁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在死一般寂靜的空間里回蕩,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
天性中的那份淳樸良善,此刻壓倒了面對未知的恐懼和對白骨的天然忌憚。
“萍水相逢,也算緣分。”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既像是對那白骨訴說,又像是在堅(jiān)定自己的決心?!捌厥说亟K究不妥。我……送你入土為安吧。”
他忍著胸口鉆心的悶痛,開始動(dòng)手挖掘。沒有工具,只有掉落時(shí)仍死死攥在手中的那把小鏟子。他走到石碑旁相對松軟的泥土處,咬著牙,一鏟一鏟地掘下去。
玄力運(yùn)轉(zhuǎn)到雙臂,挖掘的速度快了些許,但每一次揮動(dòng)鏟子,胸口都如同被重錘擊中,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額頭瞬間布滿了豆大的冷汗??硬恍枰?,能容納那副骨架便好。
時(shí)間在黑暗中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一個(gè)淺淺的土坑終于成型。
陸仁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小心翼翼地走到白骨前。他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具森然的骸骨低聲道:“得罪了?!比缓笊斐鍪?,屏住呼吸,指尖緩緩探向那冰冷的骨骼。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蒼白骨頭的瞬間——
嗡!
白骨那空洞的眼窩深處,毫無征兆地亮起兩點(diǎn)極其微弱、卻純粹到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銀芒!光芒一閃而逝,快得如同錯(cuò)覺,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灼熱的殘影。
緊接著,一點(diǎn)米粒大小、散發(fā)著柔和溫潤白光的星芒,如同被無形之手托起,悄無聲息地從白骨心臟所在的位置悄然飄出。
它輕盈地懸浮在空中,仿佛擁有生命般微微律動(dòng)。在陸仁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它如同受到某種宿命的召喚,像一顆歸巢的星屑,瞬間沒入了他因挖掘而微微敞開的衣襟——正正地,烙印在他心臟的位置!
“呃!”一股難以形容的、沁入骨髓的冰涼感瞬間席卷全身!如同在酷暑中痛飲了一口萬載寒泉,清冽的寒意迅速?zèng)_刷過四肢百骸,滌蕩著每一寸血肉筋骨。胸口的劇痛竟奇跡般地被這冰涼撫平了大半!同時(shí),一種玄奧莫測、仿佛觸及了某種至理的感覺在他意識(shí)深處如電光般一閃而過,快得讓他根本無從捕捉。
“什么東西?!”陸仁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然后躍一步,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他下意識(shí)地死死捂住胸口。
那異樣的感覺來得快,去得更快。除了殘留的冰涼感和胸痛的大幅緩解,身體似乎并無其他明顯變化。
他驚疑不定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又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具白骨。
白骨依舊無聲無息地倚靠著石碑,眼窩空洞,仿佛剛才那驚心動(dòng)魄的一幕從未發(fā)生。唯有心口殘留的冰涼和痛楚的減輕,無比真實(shí)地提醒著他,那并非幻覺。
陸仁強(qiáng)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用力甩了甩頭。不管那是什么,既然決定要做,就做完它!
他再次上前,動(dòng)作更加輕柔小心,將白骨的每一部分鄭重地移入土坑,然后仔細(xì)地覆上泥土,堆起一個(gè)小小的土包。沒有墓碑,他只能對著土包,無比虔誠地躬身行了一禮。
做完這一切,他才覺得心口一塊大石落地,靠著冰冷的石壁滑坐下來,疲憊如潮水般涌來。他打算稍作喘息,再思考如何脫困。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松的剎那——
異變再生!
一點(diǎn)極其微弱、細(xì)若游絲的銀色流光,如同擁有生命的靈蛇,倏地從那個(gè)小小的土包中悄然滲出,仿佛是被陸仁那虔誠的一禮和掩埋的動(dòng)作所引動(dòng)。
這縷流光比之前沒入心口的星芒更加凝實(shí),散發(fā)著一種沉淀了無盡歲月的古樸與沉重氣息。它無聲無息,快如閃電!在陸仁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之前,便精準(zhǔn)無比地、徑直沒入了他因緊握鏟子而微微發(fā)白的右手掌心!
“嘶!”掌心傳來一股灼燙感,并不劇烈,卻清晰得如同烙印!
陸仁觸電般攤開手掌。只見掌心皮膚之下,一道比發(fā)絲還要纖細(xì)的銀色流光如同活物般急速游走、隱沒,眨眼間便消失無蹤。
緊接著,一股龐大、奇異、帶著某種亙古威嚴(yán)卻又支離破碎的信息流,伴隨著輕微的、仿佛靈魂被撐開的脹痛感,突兀地、蠻橫地涌入他的腦海!
信息流模糊不清,斷斷續(xù)續(xù),卻蘊(yùn)含著一種令人本能地想要臣服的威壓,以及……一種仿佛歷經(jīng)浩劫、瀕臨崩潰的殘破感。
他幾乎是本能地集中精神,試圖去“看”清腦海中的異樣。
嗡!
體內(nèi)的玄力仿佛受到了無形的召喚,不受控制地奔涌向他的右手。掌心皮膚之下,那剛剛隱沒的銀色流光再次浮現(xiàn),如同擁有生命的墨跡,自行流轉(zhuǎn)、勾勒、編織……
光芒越來越盛,越來越清晰!
最終,在陸仁驚愕到極點(diǎn)的目光中,光芒凝聚成型——
一張……卡牌?
一張邊緣布滿蛛網(wǎng)般裂紋、卡面黯淡無光、大部分區(qū)域覆蓋著灰敗痕跡,卻散發(fā)著難以言喻的古老與神秘氣息的殘破卡牌,靜靜地懸浮在他攤開的掌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