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灰色的云壓在北平城頭。
沈宅偏院的老槐樹,葉子落了滿地。
林晚星剛用枯枝撥開樹洞偽裝,忽覺空氣驟然凝滯。
院墻外傳來整齊的皮靴聲,夾著金屬碰撞的輕響。
幾個(gè)灑掃的仆婦臉色驟變,慌忙丟了掃帚往墻根縮。
“少帥回府——”
一聲低喝穿透小徑。
林晚星抬眼望去。
月洞門外,黑鴉鴉一片軍裝。
簇?fù)碇哪腥?,身形如松?/p>
玄色呢子軍裝熨帖筆挺,肩章上的金線在陰云中泛著冷光。
他沒戴軍帽,烏發(fā)微濕,似乎剛從雨里來。
眉骨高挺,鼻梁削直。
那張臉輪廓分明得像刀刻,偏偏薄唇抿成冷硬的線。
最懾人的是雙眼,墨黑瞳孔里沒半分暖意,掃視過來時(shí),像兩道冰棱子刮過皮膚。
“沈墨寒……”
林晚星攥緊了藏在袖中的枯枝。
這就是書里那個(gè)殺人不眨眼的少帥?
比原主記憶里的畫像,更具壓迫感。
他腳步未停,徑直往正院方向去。
目光淡淡掃過偏院門口的林晚星,像掠過一塊石頭。
但林晚星腦中,卻突兀響起清晰心聲:
「林家送來的小妾?好像還沒死?!?/p>
「罷了,后院瑣事,無需掛心?!?/p>
「倒是城南防線,張部動向可疑……」
果然是漠視。
林晚星垂下眼簾,掩去眸中冷意。
原主記憶里,這男人從未來過偏院。
她本該像從前那樣,嚇得瑟縮在地,或是癡纏上前。
可她是林晚星。
是從尸山火海里爬出來的“孤狼”。
就在沈墨寒即將走過月洞門時(shí),她忽然抬眸。
沒有恐懼,沒有諂媚,只有一片平靜。
她微微頷首,用極淡的聲音道:“少帥?!?/p>
這聲招呼太鎮(zhèn)定。
鎮(zhèn)定到讓沈墨寒前行的腳步,猛地頓住。
他轉(zhuǎn)過身。
軍靴踩在落葉上,發(fā)出輕微的 crunch 聲。
那雙淬了冰的眼睛,第一次真正落在她臉上。
“你是……林晚星?”
他開口,聲線低沉沙啞,像磨砂過的鐵片。
林晚星能“聽”見他此刻的心思:
「聲音不對?!?/p>
「以前見了我,話都說不利索?!?/p>
「這雙眼……也不對?!?/p>
「病了一場,倒像換了個(gè)人?」
她迎著他的審視,脊背挺得筆直。
原主身形纖弱,此刻卻因特種兵的本能,站出了幾分颯爽。
蒼白的臉上,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落了星子。
“是?!?她答,言簡意賅。
風(fēng)卷起地上的落葉,打著旋兒飄過兩人之間。
周圍的護(hù)衛(wèi)都屏息靜氣。
少帥從不對后院女人多看一眼,今日竟為一個(gè)失寵的小妾駐足?
沈墨寒盯著她看了半盞茶功夫。
眼前這女人,確實(shí)是林家送來的那個(gè)。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身形。
可那眼神里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審視?
像在打量一件物品,而非仰望上位者。
荒謬。
他甩了甩頭,將這古怪的念頭拋開。
許是自己近日太累了。
“身子好些了?” 他忽然問,語氣聽不出喜怒。
林晚星心中微動。
聽他心聲:「嫡母送來的人,若死在府里,倒是麻煩?!?/p>
果然,只是隨口一問。
“勞少帥掛心,已無大礙?!?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緒,聲音恢復(fù)了幾分虛弱,恰到好處。
沈墨寒“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轉(zhuǎn)身繼續(xù)往正院走,軍靴踏地的聲音,一下下敲在石板路上。
直到那隊(duì)人影消失在拐角,林晚星才緩緩松了口氣。
后背已滲出薄汗。
剛才那短短片刻,比在戰(zhàn)場上潛伏三天三夜還累。
這男人的氣場,太強(qiáng)了。
她扶著老槐樹,正想回屋,卻聽見遠(yuǎn)處傳來沈墨寒護(hù)衛(wèi)的低語心聲:
「頭兒,少帥今天咋回事?跟那個(gè)林姨娘說了兩句話?」
「小聲點(diǎn)!你沒瞧見少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p>
「我看那林姨娘也怪,以前見了少帥跟見了閻王似的,今兒跟沒事人一樣……」
林晚星嘴角勾起一抹冷弧。
怪?
那就讓你們更“怪”的事,慢慢上演吧。
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系統(tǒng)終端(虛擬),積分還剩150。
賞花宴在即,蘇清月……還有那個(gè)穿越者丫鬟……
沈墨寒的腳步聲已經(jīng)遠(yuǎn)去。
但林晚星知道,這僅僅是開始。
這個(gè)亂世軍閥,已經(jīng)注意到了她這顆“不一樣”的棋子。
而她拋出去的那顆石子——
關(guān)于“城南防務(wù)”的那句話,
會不會在他心中,激起更大的漣漪?
她抬頭望向正院方向,陰云似乎更沉了。
耳邊仿佛又響起沈墨寒剛才那聲低沉的問話:
“你就是林晚星?”
是的。
我是林晚星。
不再是那個(gè)任人宰割的原主。
沈墨寒,你的后院,從今往后,怕是要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