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真相的裂痕我叫陸錦言，活了二十年，人生順遂得像一部被精心編排好的電影。
我是陸氏集團的唯一繼承人，父親陸維誠是商界巨擘，母親沈曼是出身名門的藝術(shù)家。
我從出生起，就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頂級的教育，無限的資源，
以及……父母毫無保留的寵愛。所有人都說，我是天之驕子。只有我自己知道，
在我光鮮的外表下，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我總覺得自己像個小偷，
一個不配擁有這一切的贗品。這種感覺毫無緣由，卻像一根細細的刺，扎在我的心底，
一扎就是二十年。直到今天，這根刺，終于穿透了所有偽裝，將我完美的人生，
撕開了一道血淋淋的、無法愈合的裂痕。起因，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意外。
母親沈曼最近迷上了插花藝術(shù)，昨天在修剪花枝時，不小心被一把新買的、過于鋒利的剪刀，
在手臂上劃開了一道頗深的口子。傷口不重，但對于有輕微暈血癥的她來說，
足以讓她臉色發(fā)白。作為家里唯一血型為O型的“萬能獻血者”，
我自告奮勇地陪她去了私立醫(yī)院，并準備在必要時，為她獻血。就是在抽血化驗的環(huán)節(jié)，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開了。年輕的護士看著我的化驗單，又對比了一下我父母的血型檔案，
臉上露出了極其困惑的表情。她反復核對了幾遍，最終，還是忍不住，
小聲地對旁邊的醫(yī)生嘀咕道：“奇怪了，陸先生和陸夫人的血型，一個是A型，一個是B型，
按理說，他們的孩子，不可能是O型血啊……”聲音雖小，但在安靜的VIP休息室里，
卻像一道驚雷，在我耳邊轟然炸響！A型血的父親和B型血的母親，生不出O型血的孩子。
這是一個我早在高中生物課上，就學到過的，最基礎的遺傳學常識。那一瞬間，
我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所有的色彩，都離我遠去。
我只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動的聲音，和血液沖上頭頂時，那劇烈的轟鳴。
我看著護士和醫(yī)生臉上那欲言又-止、充滿了同情和尷尬的表情，
看著母親因為處理傷口而沒有注意到這邊異樣的、依舊優(yōu)雅的側(cè)臉。
那個困擾了我二十年、如影隨形的“不配得感”，在這一刻，
終于找到了它最殘忍、最合理的解釋。我不是他們的兒子。我這個所謂的陸家大少爺，
是個……冒牌貨。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渾渾噩噩地走出醫(yī)院的。
母親還在為醫(yī)生高超的縫合技術(shù)而贊嘆，她關(guān)切地問我怎么臉色這么差，是不是也暈血。
我搖了搖頭，說可能是沒休息好，然后，將她送回了家。回到我自己的房間，
我把自己反鎖在里面，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巨大的震驚、荒誕感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是誰？
如果我不是陸錦言，那真正的陸錦言，又在哪里？我的父母，他們知道這件事嗎？
還是和我一樣，被蒙在鼓里，整整二十年？無數(shù)的問題，像毒蛇一樣，噬咬著我的神經(jīng)。
我發(fā)瘋似地，開始在房間里翻找。我想找到一絲線索，來證明這一切只是一場荒唐的誤會。
我翻遍了所有的相冊，從我剛出生的襁褓照，到我蹣跚學步，再到我穿著校服參加畢業(yè)典禮。
每一張照片上，父母都用最寵溺的眼神看著我，那份愛，不似作偽。最后，
我在書房最深處的保險柜里，找到了一個被母親鎖起來的、上了年頭的檀木盒子。這個盒子，
我從小就知道，母親從不許我碰。她說，里面放著的是她最珍貴的回憶。我用顫抖的手，
輸入了母親的生日，保險柜應聲而開。盒子里，沒有珠寶，沒有地契。
只有一些……屬于嬰兒的東西。一張泛黃的、寫著“陸錦言，男，3.2公斤”的出生卡。
卡片上的血型一欄，是空的。還有一本日記。日記的封面，是母親那熟悉的、娟秀的字跡。
我顫抖著，翻開了日記。日記的前半部分，記錄了一個新晉母親所有的喜悅和期待。
【……今天，我的寶寶第一次踢我了，感覺好神奇。維誠說，他一定是個調(diào)皮的男孩子。
】 【……我們的孩子，就叫錦言吧。錦繡前程，言出必行。希望他未來，
能成為一個像他父親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從某一頁開始，日記的字跡，
開始變得潦草和混亂，充滿了淚痕暈開的痕-跡。那一頁的日期，正是我出生的第二天。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我的孩子……我的錦言……護士說，
他因為新生兒黃疸指數(shù)過高，需要進保溫箱照藍光?？晌医裉烊タ此臅r候，
總覺得……他看起來，好像和昨天，有點不一樣了……】 【……是我太敏感了嗎？
維誠說我產(chǎn)后抑郁，讓我不要胡思亂想?？墒牵?/p>
那種感覺……那種母子之間最本能的、血脈相連的感覺，
好像……變淡了……】 【……我一定是瘋了。他明明就睡在我的身邊，我抱著他，
喂他喝奶，可我為什么，總覺得他那么陌生？我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日記，
到這里，就戛然而止。后面的，全是空白。我癱坐在地上，手中的日記，重若千斤。
我全明白了。不是意外，不是誤會。在二十年前，我出生的那家醫(yī)院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我，這個O型血的嬰兒，被替換了那個真正的、AB血型（或者A/B型）的陸錦言。
而我的母親，憑著最敏銳的直覺，或許早已察覺到了真相。但她沒有說破，或許是不敢，
或許是不愿。她選擇了用二十年的時間，去遺忘，去麻痹自己，去努力地，
愛一個“錯誤”的兒子。難怪……難怪她對我那么好，好到近乎溺愛，好到……有時候，
會讓我覺得窒息。那或許，是她對自己的一種補償，
也是對我這個“替代品”的一種……愧疚。而那個真正的陸錦言呢？
那個本該擁有這一切的、真正的天之驕子，他現(xiàn)在，在哪里？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心中瘋狂滋長。我不能再這樣心安理得地，當一個賊了。
我必須找到他。我必須，把這偷了二十年的人生，還給他。無論代價是什么。
第二章：天橋下的孤狼在做出決定的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反而前所未有地冷靜了下來。
二十年來，壓在我心頭那塊無形的巨石，那份莫名的負罪感，終于找到了源頭。
與其繼續(xù)在謊言中煎熬，不如親手，將這一切，做一個了斷。我沒有告訴父母我的發(fā)現(xiàn)。
我怕打草驚蛇，更怕看到他們，尤其是母親那張無法接受的、崩潰的臉。
我開始動用我能動用的所有資源，進行一場秘密的、瘋狂的調(diào)查。
我是陸氏集團名正言-順的“太子爺”，我手里，有普通人無法想象的人脈和金錢。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本市最頂級的私家偵探，讓他們?nèi)ゲ槎昵埃?/p>
我出生的那家“圣瑪麗安私人醫(yī)院”當天，所有與我同一天出生的新生兒的資料。同時，
我讓我的私人助理，以“集團內(nèi)部基因庫項目篩查”為由，秘密地，
獲取了陸氏集團所有高層，
包括我那位野心勃勃的二叔——陸季凱在內(nèi)的所有人的DNA樣本。我有一種直覺，這件事，
或許沒有那么簡單。調(diào)查的過程，比我想象的要艱難。二十年的時間，
足以讓很多痕-跡消失。圣瑪麗安醫(yī)院的許多紙質(zhì)檔案早已銷毀，當年的醫(yī)護人員，
也大多退休、移民，不知所蹤。但，只要是人為的，就一定會留下破綻。一個星期后，
私家偵探給了我第一份有價值的回報。
他們找到了一個關(guān)鍵人物——當年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一名清潔工。據(jù)她回憶，
在我出生的那天夜里，醫(yī)院的保溫箱室，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短暫的、原因不明的停電。而且，
當晚值班的一個護士，第二天就以“家里有急事”為由，匆匆辭職，從此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
而那個護士的家庭住址，指向了城西最破敗的貧民窟。另一邊，DNA比對的結(jié)果也出來了。
看著手中的報告，我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報告顯示，我的DNA，
與我那位平日里對我關(guān)懷備加的二叔——陸季凱，存在著遠親血緣關(guān)系。
而與我的“父親”陸維誠，則毫無關(guān)聯(lián)。這個發(fā)現(xiàn)，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所有的迷霧！
這不是一場意外的“抱錯”！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惡毒的“調(diào)換”！我的二叔陸季凱，
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野心，用一個與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孩子——也就是我，
換掉了他親哥哥的、真正的繼承人！他以為，他可以培養(yǎng)一個受自己控制的“傀儡”，
在未來，順理成章地，侵吞整個陸氏集團！而那個真正的陸家少爺，他的親侄子，則被他，
像一件垃圾一樣，扔到了某個未知的、黑暗的角落里，自生自滅。我的心中，
涌起了滔天的憤怒和……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兄弟”的，巨大的愧疚。線索，最終，
都指向了那個辭職的護士。私家偵探花費了巨大的力氣，終于在貧民窟一個陰暗的地下室里，
找到了她。她已經(jīng)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重病纏身，神志不清。
在金錢的刺激和死亡的恐懼下，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了那個隱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當年，
確實有人，給了她一大筆錢，讓她在停電的混亂中，用另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男嬰，
換掉了陸家的孩子。她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知道對方勢力很大。
而那個被她換出去的陸家男嬰，被她按照指示，扔在了城北一個孤兒院的門口。孤兒院！
我立刻讓人去查那家孤兒院。那家孤行院，在十幾年前，因為一場大火，早已被燒毀。
大部分資料都已丟失，只留下一份不完整的、當年被收養(yǎng)和走失兒童的名單。在名單的末尾，
我看到了一個名字。“賀洲。”后面標注著：“七歲時，因火災，下落不明。
”賀洲……我默念著這個名字，心臟一陣緊縮。接下來的調(diào)查，變得更加艱難。
一個七歲的、沒有任何身份信息的孩子，消失在茫茫人海，無異于大海撈針。
我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guān)系，甚至雇傭了黑客，去篩選全市的監(jiān)控和人口信息。整整一個月，
我就像一個瘋子，不眠不休。我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嚇得母親以為我得了什么重病，
天天讓廚房給我燉各種補品。終于，在海量的數(shù)據(jù)中，我們找到了一個可能的匹配對象。
一個沒有身份信息，常年混跡于城南工地和天橋下的……拾荒者。他的年齡，
大概在二十歲左右。有人說，他叫“阿洲”。我拿到他的照片時，手都在顫抖。
照片是遠距離偷拍的，很模糊。但那張飽經(jīng)風霜、充滿了警惕和桀驁的臉上，
那雙深邃的、如同孤狼一般的眼睛，以及那與父親陸維誠，如出一轍的、緊抿的嘴角。
我知道，就是他。錯不了。我沒有帶任何人，獨自一人，開著車，
去了照片上顯示的那個地方——城南，立交橋下。當我找到他的時候，
他正蜷縮在一個用破紙箱和舊報紙搭成的、簡陋的“窩”里睡覺。身上，
穿著一件看不出原色的、破了幾個大洞的棉衣。身邊，
放著一個裝滿了塑料瓶和易拉罐的蛇皮袋。已經(jīng)是深秋，天氣很冷。橋下的風，像刀子一樣。
我看著他那張在睡夢中，也依舊緊鎖著眉頭的、與父親有七八分相似的臉。我的心，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地，揉碎了。這就是……真正的陸錦言？
這就是……本該錦衣玉食，被人捧在手心里長大的，陸家大少爺？而我這個小偷，這個贗品，
卻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他二十年的榮華富貴。巨大的愧疚和心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站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他被冷風凍醒。他睜開眼，那雙眼睛，
在看到我這個穿著考究、與這里格格不-入的陌生人時，瞬間，充滿了警惕和敵意，
像一頭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野獸。“你是誰？想干什么？”他的聲音，沙啞，低沉，
帶著一股常年在底層掙扎出來的狠厲。我看著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任何語言，在這一刻，
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最終，我深吸一口氣，對著他，緩緩地，說出了那句，
我演練了無數(shù)遍的話。“你……你叫賀洲，是嗎？”“我叫陸錦言。
”“我……是來接你回家的?！薄案?。”第三章：回家當“哥”這個字，
從我嘴里說出來的時候，我自己都愣了一下。它那么自然，又那么沉重，
仿佛已經(jīng)在我的心底，盤旋了二十年。賀洲，也就是那個真正的陸錦言，聽到我的話，
非但沒有流露出任何驚喜或感動，反而，他那雙如同孤狼般的眼睛里，警惕和敵意，更深了。
他從那個破爛的紙箱窩里，慢慢地站起身。他的個子很高，甚至比我還要高出半個頭，
只是因為常年的營養(yǎng)不良，顯得格外消瘦，像一棵在絕境中頑強生長的、被風霜壓彎了的樹。
“家？”他冷笑一聲，那笑聲，沙啞，又充滿了嘲諷，“我沒有家。我從記事起，
就在孤兒院。七歲那年，孤兒院著火，我跑了出來，就一直自己過。
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弟弟’？”他的目光，像最鋒利的刀子，將我從頭到腳，
凌遲了一遍。他看到了我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手工定制大衣，
看到了我手腕上那塊低調(diào)但昂貴的百達翡麗手表，
看到了我身后那輛停在路邊、與這片破敗景象格格不-入的賓利。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警惕，
慢慢地，變成了毫不掩飾的、冰冷的厭惡。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一定以為，
我是哪個有錢人家的少爺，吃飽了撐的，來這里，玩什么“尋親”的、無聊的、虛偽的游戲。
“我沒有騙你?！蔽铱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真誠一些，“我知道，這很荒唐，
很難以置信。但，這是真的。二十年前，在圣瑪麗安醫(yī)院，我們被人調(diào)換了。
我……我占了你的身份，活了二十年?！蔽覐目诖?，
拿出那份早已準備好的DNA鑒定報告的復印件，遞了過去?！斑@是我的DNA，
和我父母的，以及……我根據(jù)那家孤兒院門口撿到你的清潔工的回憶，
找到你可能接觸過的舊物，提取到的、你的DNA樣本的比對報告?！薄皥蟾骘@示，
你和我的‘父親’陸維誠，有99.99%的親子可能性?！辟R洲沒有接。他只是冷冷地，
瞥了一眼那張紙，然后，目光重新落回到我的臉上?！熬?，繼續(xù)編?！彼f，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故事編的不錯。說吧，你到底想干什么？想體驗生活？
還是想拍什么無聊的紀錄片，來滿足你們這些有錢人的惡趣味？”“我沒有！”我有些急了，
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幾分，“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信，可以跟我回去，跟我父親，
再做一次親子鑒定！”“跟你回去？”賀洲笑了，那笑聲，在空曠的天橋下，顯得格外刺耳，
“回哪兒去？回你那個金碧輝煌的籠子里去嗎？然后，像個猴子一樣，被你們觀賞，
被你們同情，被你們施舍？”“對不起，”他收起笑容，眼神變得像冰一樣冷，“我沒興趣。
”“我的人生，是我自己在臭水溝里，一天一天，一拳一拳，掙出來的。它雖然爛，雖然臭，
但它是我自己的。我不需要，也不稀罕，任何人的同情和施舍。尤其是……你們這種，
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闭f完，他不再理我，彎腰，開始收拾他那個裝滿了塑料瓶的蛇皮袋，
仿佛那才是他生命中，最寶貴的財富。我看著他的背影，那個在寒風中，顯得無比孤寂，
又無比倔強的背影。我的心，像是被無數(shù)根針，細細密密地扎著，疼得無以復加。我知道，
任何語言，在二十年的苦難面前，都顯得輕飄飄的，毫無分量。我深吸一口氣，
脫下了身上那件溫暖的、昂貴的大衣，走上前，披在了他的身上。他身體一僵，猛地轉(zhuǎn)過身，
想把衣服扯下來。我卻用盡全身力氣，按住了他的肩膀?！澳懵犞 蔽铱粗难劬?，
一字一句地，無比認真地說道，“我不是在同情你，更不是在施舍你！”“我是在……贖罪！
”“我偷了你的人生，偷了你的父母，偷了你的家，偷了你本該擁有的一切！我就是個小偷！
是個強盜！我現(xiàn)在，只是想把不屬于我的東西，物歸原主！”“你可以不認我，
你可以不認那個家，你可以恨我，恨所有人！但是，你不能否認，你是誰！”“你，
是陸家的兒子！你身體里，流著陸家的血！這是事實，你無法改變！”“就算你不為自己想，
也要為你那個，可能找了你二十年，念了你二十年的親生母親想一想！她……她有權(quán)利知道，
她的兒子，還活著！”提到“母親”，賀洲的眼神，明顯地，波動了一下。
那層堅硬的、冰冷的偽裝，似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我趁熱打鐵?！案一厝?。就當是為了，
看一場戲?？纯茨隳莻€，被我霸占了二十年的家，到底是什么樣子?？纯茨愕挠H生父母，
到底是什么樣子。看看我這個‘假少爺’，是如何被他們，掃地出門的。”“你看完了，
如果覺得，還是天橋底下更自由，我絕不攔你。我再親自，把你送回來。”“怎么樣？
”我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判決。天橋下，車流呼嘯而過。賀洲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為他會再次拒絕。最終，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那件，
還帶著我體溫的、溫暖的大衣。然后，他抬起頭，看著我，緩緩地，點了點頭?！昂谩?/p>
”他說?！拔腋闳タ纯?。”“看看我那所謂的‘家’?！钡谒恼拢杭彝サ卣甬斘议_著賓利，
載著一個渾身散發(fā)著塵土和餿味的“拾荒者”，
駛?cè)腙懠夷亲挥诎肷窖?、占地?shù)千平米的莊園時，門口的保安，露出了見鬼一樣的表情。
“大……大少爺，這位是？”保安隊長強忍著震驚，小心翼翼地上前詢問?！拔腋?。
”我丟下這兩個字，沒有再多做解釋，直接將車，開到了主宅的門口。我?guī)еR洲，
走進了那扇巨大的、雕刻著繁復花紋的橡木門。門內(nèi)，是另一個世界。溫暖如春的中央空調(diào)，
擦得一塵不染的意大利大理石地面，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的施華洛世奇水晶吊燈，
墻上掛著的、價值連城的名家畫作……所有的一切，都散發(fā)著金錢和權(quán)力的味道。
賀洲站在玄關(guān)，看著眼前這金碧輝煌的、如同宮殿般的景象，眼神里，
沒有絲毫的驚嘆或向往。只有，一片格格不入的、冰冷的疏離。
他就像一頭誤入了人類奢華陷阱的野狼，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警惕和戒備。
“錦言，你回來了？”母親沈曼的聲音，從二樓的旋轉(zhuǎn)樓梯上傳來。
她穿著一身優(yōu)雅的絲質(zhì)長裙，正準備下樓喝下午茶。當她的目光，落在我身邊的賀洲身上時，
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她皺起了眉，那雙保養(yǎng)得宜的眼睛里，毫不掩飾地，
流露出了一絲嫌惡?！板\言，這是誰？你怎么把……這種人，帶回家里來了？”她的聲音，
帶著上位者天生的優(yōu)越感和挑剔。我知道，這一刻，終究是來了。我深吸一口氣，拉著賀洲，
走到了客廳中央的巨大沙發(fā)前?！皨專蔽铱粗蚵?，聲音，
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陌生的平靜，“您先坐下。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
和爸爸。”我的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沈曼愣了一下，似乎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她沒有再說什么，依言在沙發(fā)上坐下，但目光，卻始終警惕地，打量著一言不發(fā)的賀洲。
管家鐘叔，為我們端來了茶。我讓鐘叔，把父親陸維誠，也從書房請了下來。很快，
父親也到了。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居家服，不怒自威。
當他看到客廳里那個渾身臟污的賀洲時，眉頭，也和我母親一樣，緊緊地，皺了起來。
“錦一言，這是怎么回事？”他沉聲問道。我看著我的“父親”和“母親”，
這兩個寵愛了我二十年的人。然后，我將那份，
我早已準備好的、裝在牛皮紙袋里的DNA鑒定報告，放在了他們面前的茶幾上。“爸，媽，
”我艱難地開口，每一個字，都重若千斤，“對不起。”“我……可能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
”“他，”我指了指身邊，從始至終，都像個局外人一樣，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的賀洲。
“他才是。”……整個客廳，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安靜得，能聽到墻上古董鐘表，
那“滴答、滴答”的、令人心悸的走動聲。父親陸維誠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顫抖著手，
拿起了那份報告，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越看，他的手，抖得越厲害。而母親沈曼，
則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沒有任何反應，仿佛靈魂，
已經(jīng)出竅了。過了許久，她才緩緩地，將目光，從我的臉上，移到了賀洲的臉上。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打量著他那張飽經(jīng)風霜，
卻依舊能看出與陸維誠有七八分相似的輪廓的臉。突然！她像是被什么東西刺痛了一樣，
猛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不！不可能！這不是真的！”“錦言！你是我兒子！
是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兒子！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她沖過來，一把將我抱住，
然后，像看著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指著賀洲，對我父親怒吼道：“維誠！你看看他！
你看看這個不知道從哪個垃圾堆里冒出來的野種！錦言是不是瘋了？！你快把他趕出去！
快把他趕出去啊！”她的情緒，徹底崩潰了。父親陸維誠看完報告，臉色已經(jīng)難看到了極點。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是無盡的痛苦和……愧疚。他看著賀洲，
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而賀洲，自始至-終，都冷冷地站在那里，
像一座沉默的雕像。他看著眼前這出荒誕的、可笑的豪門鬧劇，
看著那個歇斯底里地罵他是“野種”的、他的親生母親。他的嘴角，
勾起一抹極度嘲諷的、冰冷的笑容。家？這就是，他那所謂的“家”？還不如，
天橋底下那個破爛的紙箱窩，來得干凈。第五章：修羅場那一天，
陸家這座矗立在半山腰的豪華莊園，經(jīng)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劇烈的地震。震源，就是我，
和我?guī)Щ貋淼馁R洲。母親沈曼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她哭喊著，尖叫著，用最惡毒的語言，
咒罵著賀洲這個“破壞了她完美家庭”的“入侵者”。她甚至想沖上去撕打賀洲，
被父親和我死死地攔住了。最后，她因為情緒過于激動，暈了過去。家庭醫(yī)生被緊急叫來，
給她注射了鎮(zhèn)定劑。整個豪宅，陷入了一片死寂的混亂。父親陸維誠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
一根接一根地抽著雪茄，整整一下午，沒有出來。我知道，他需要時間，
來消化這個打敗了他二十年人生的殘酷真相。而我，則帶著賀洲，來到了二樓的客房。
這間客房，比我之前住過的任何一間五星級酒店的總統(tǒng)套房，都要奢華。巨大的落地窗，
柔軟的羊毛地毯，獨立的衣帽間和浴室，所有的家具，都是從意大利空運過來的頂級品牌。
管家鐘叔，已經(jīng)提前讓人，為他準備好了全新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你……先在這里休息一下。”我站在門口，有些手足無措地說，“有什么需要，
就跟鐘叔說。”賀洲沒有理我。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著窗外那修剪得一絲不茍的、巨大的花園，和遠處那波光粼粼的私家泳池。他的眼神里，
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這一切的奢華，對他而言，都不過是虛無的布景。
“這就是你們有錢人的生活？”他突然開口，聲音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
“為了一個所謂的‘親生兒子’的名分，就可以像演戲一樣，把自己的妻子，逼到崩潰？
”我沉默了。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早說過了，”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我，那雙眼睛，
像淬了冰的刀，“我對你們這個家，沒興趣。”“等她醒了，告訴她，不用她趕。
我自己會走?！闭f完，他就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暗纫幌拢 蔽医凶×怂?。我走到他面前，
看著他那雙充滿了戒備和敵意的眼睛，認真地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相信任何人。但，
請你，至少留下來，吃一頓晚飯。”“晚飯？”賀洲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和你那個，罵我是‘野種’的親生母親，和你那個，連一句話都不敢跟我說的親生父親，
一起吃嗎？你覺得，我吃得下嗎？”“不是為了他們。”我說，“是為了……你自己。
”“你必須留下來。你必須，讓他們，親眼看著你，坐在這張餐桌上。你必須，讓他們知道，
你，賀洲，才是這個家，名正言-順的主人。這不是祈求，更不是施舍。這是你，
應得的權(quán)利?！薄爸劣谖?，”我自嘲地笑了笑，“我這個冒牌貨，自然會坐到，
我該坐的位置上去。”賀洲看著我，沉默了。當晚的晚餐，
成為了一個氣氛詭異、堪稱酷刑的修羅場。巨大的、能坐下二十人的紅木餐桌上，
只坐了四個人。父親陸維誠坐在主位，面色凝重，一言不發(fā)。
母親沈曼被家庭醫(yī)生打了鎮(zhèn)定劑，雖然情緒穩(wěn)定了下來，但臉色蒼白如紙，
她看都不看賀洲一眼，只是機械地，往我碗里夾菜，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證明，
我還是她的兒子。賀洲坐在父親的左手邊，那是……原本屬于我的位置。他坐得筆直，
像一尊格格不入的雕像，面前的頂級骨瓷餐具，他一下都沒有碰。他只是冷冷地，
看著眼前這荒誕的一切。而我，則坐在了離主位最遠的一個位置上。一頓飯，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進行著。只有刀叉碰撞盤子時，發(fā)出的，清脆而刺耳的聲音。終于，
父親陸維誠，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他看向賀洲，那雙充滿了威嚴的眼睛里，第一次，
流露出了復雜的、屬于一個父親的，愧疚和痛苦。“……孩子，”他艱難地開口，聲音沙啞，
“這些年……苦了你了?！辟R洲聞言，緩緩地抬起頭。他看著這個，給了他生命，
卻讓他流浪了二十年的男人。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諷的弧度?！安豢??！彼f。
“比起在這里，和你們這些虛偽的人，坐在一起吃飯?！薄疤鞓虻紫拢欣漯z頭的日子。
”“要舒坦得多?！薄芭椋 蹦赣H沈曼手中的叉子，掉落在地，發(fā)出一聲刺耳的響聲。
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這場所謂的“家庭團圓”的第一頓晚餐，就這樣，不歡而散。
我知道，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風暴，還在后面。
第六章：牢籠中的狼賀洲終究還是留了下來。
并非因為他對這個所謂的“家”產(chǎn)生了任何眷戀，
而是因為陸錦言最后那句話——“你必須留下來，拿回你應得的權(quán)利”。他不是為了認親，
而是為了討債。他要親眼看看，這群奪走了他二十年人生的人，
究竟會如何上演這出可笑的鬧劇。他在那間極盡奢華的客房里住了下來，但他的生活方式，
卻與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他拒絕穿管家鐘叔為他準備的、柔軟舒適的真絲睡衣，
依舊穿著那身從天橋底下帶來的、洗得發(fā)白的破舊棉衣。
他睡不慣那張能陷進去半個身子的頂級床墊，每天晚上，依舊是蜷縮在冰冷的地毯上，
用最警惕的姿勢，進入淺淺的睡眠。他像一頭被強行關(guān)進黃金牢籠里的野狼，渾身上下，
都散發(fā)著與這個精致世界格格不入的、危險而疏離的氣息。陸家的傭人們，都對他敬而遠之。
他們私底下，議論紛紛。“聽說了嗎？那就是大少爺從外面帶回來的‘親哥哥’，
據(jù)說是在外面撿垃圾的?！?“天吶，你看他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真可怕。
” “夫人這幾天天天以淚洗面，我看啊，這個家，是要變天了?！边@些議論，
自然也傳到了賀洲的耳朵里。他不在乎。二十年的底層掙扎，早已讓他對人言的惡意，
免疫了。他只是用一種近乎殘忍的冷漠，觀察著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
他觀察那個歇斯底里的“親生母親”沈曼。她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無比精致，
卻總是在看到他的時候，眼神閃躲，仿佛他是某種會傳染的病毒。她會故意在他面前，
加倍地對陸錦言好，給他夾菜，為他整理衣領(lǐng)，用這種幼稚的方式，來宣示自己的主權(quán)，
也來刺痛他這個“外來者”。他觀察那個沉默威嚴的“親生父親”陸維誠。
他每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文件。他試圖對賀洲表示關(guān)心，
讓人給他買最貴的衣服，請最好的營養(yǎng)師，但他所有的關(guān)心，
都隔著一層厚厚的、名為“愧疚”的墻壁，顯得那么蒼白和笨拙。
他更觀察那個“假少爺”陸錦言。這個人，很奇怪。他明明是這場調(diào)換事件中，
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卻也是唯一一個，
對他釋放出善意（盡管那善意里也充滿了愧疚）的人。陸錦言開始有意識地，
教他一些“規(guī)矩”。比如，如何使用那些復雜的西餐餐具?！斑@個是吃沙拉的叉子，
這個是吃主菜的。”陸錦言坐在他對面，輕聲解釋。賀洲冷冷地看著他，直接扔掉刀叉，
用手抓起那塊五分熟的、血淋淋的牛排，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用這種最原始、最粗暴的方式，
來對抗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沈曼當場就發(fā)作了，斥責他“野蠻”、“沒有教養(yǎng)”。
陸錦言卻只是沉默地，遞給他一張紙巾。比如，
如何應對那些前來“探望”的、各懷鬼胎的親戚?！澳莻€是你三姑，喜歡聽好話。
這個是你四姨，喜歡打探隱私?！痹谝淮渭彝ゾ蹠?，陸錦言提前給他“預習”。
賀洲卻在聚會上，面對三姑的“夸獎”，一言不發(fā)。面對四姨的“關(guān)心”，
直接回了一句：“關(guān)你屁事?！睔獾媚切┵F婦們，臉色鐵青。陸錦言依舊沒有責備他，
只是在事后，默默地，去替他向那些親戚道歉。賀洲看不懂他。這個男人，一邊在努力地，
想把自己“偷”來的一切，都還給自己。一邊，又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拼命地，
守護著這個家的體面，和……這個家里的人。包括他這個，處處與他作對的“哥哥”。
一天晚上，賀洲因為噩夢而驚醒。他夢到了孤兒院那場大火，
夢到了那些被燒焦的床鋪和絕望的哭喊。他一身冷汗地走出房間，想去透透氣。卻看到，
陸錦言的書房，還亮著燈。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書房的門，沒有關(guān)嚴。他看到，
陸錦言正坐在電腦前，屏幕上，是無數(shù)復雜的公司文件和數(shù)據(jù)。他的側(cè)臉，在臺燈的映照下，
顯得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睛，卻異常地明亮和專注。那一刻的陸錦言，
褪去了平日里的溫和與愧疚，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屬于上位者的、掌控一切的自信與從容。
賀洲突然意識到，這個“假少爺”，或許，并不像他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他享受了二十年的頂級教育和資源，他早已不是一個普通的、只會傷春悲秋的富家子。
他是一頭，被養(yǎng)在黃金牢籠里，卻同樣擁有鋒利爪牙的，優(yōu)雅的獵豹。而就在這時，
陸錦言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頭，目光，與門外的賀洲，在空中，交匯了。
四目相對，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第七章：二叔的“關(guān)懷”我們兄弟二人的對峙，
并沒有持續(xù)太久。陸錦言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對我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便又重新將注意力投入到面前那堆積如山的文件中。第二天一早，一個不速之客，
來到了陸家。是我的二叔，陸季凱。他提著大包小包的禮品，
臉上掛著和煦如春風的、虛偽的笑容。他一進門，就給了母親沈曼一個大大的擁抱?！吧┳?，
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樣了。我一聽說家里出了事，就立刻從國外飛回來了。”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