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捧著圣旨宣讀,一眾皇子阿哥跪地聽旨。
外面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外面服侍的小太監(jiān)卻不敢上前點燈。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長長的尾音,眾人等了半天,只聽見蘇培盛那囂張跋扈的聲音,唱出了圣旨內(nèi)容里全部的四個字。
“如朕親臨?!?/p>
“欽此!”
一眾皇子阿哥目瞪口呆,面面相覷。
蘇培盛將圣旨翻轉,把那四個胖橘親筆寫的大字,和上面的玉璽大印展示給每個人都看到。
他才笑嘻嘻道,“諸位爺接旨吧!”
眾人靜默半天,才響起第一聲,然后是第二聲,然后是稀稀拉拉的,“臣,領旨謝恩?!?/p>
蘇培盛滿意極了。
他把圣旨雙手交給最前面的誠親王和恒親王,囑咐道,“兩位王爺可以仔細檢查,之后還要還給奴才的。”
誠親王避開了。
恒親王木著臉接旨,不知道這個四哥在玩什么把戲,但終歸不是明旨讓老九赴死,也算是好事……吧。
他站起身,打開圣旨,對著那異常熟悉的筆跡下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升起無數(shù)怨念。
老九跟個跳跳蛙一樣蹦著要搶他手里的圣旨看,非說不相信圣旨上就四個字。
這個弟弟蠢成這樣,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跟四哥對著干的!
蘇培盛的重點還是老八,他下巴點點桌子上的茶水,笑問,“八爺,您看?”
老八終于露出他溫和的大清魅魔表象下,陰森森的實質,冷冷地看著蘇培盛。
蘇培盛笑容的角度都沒變一下。
老八看他半天,“皇上應該沒有說,不允許我們府上今天納個侍妾格格吧?”
蘇培盛爽快答應,“當然?;噬献钍侵Y之人,奴才哪兒敢犯禁?避子湯奴才定會給幾位爺備好的?!?/p>
他這話的意思就是明牌了,搞你們的就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蘇培盛?;噬峡晌窗l(fā)話,皇上只是賞了張圣旨。
他落下笑來,語氣里是滿滿的惡毒意味,“怎么能叫幾位爺,孝,期,有,孕呢?您說對吧?貝勒爺?”
老八臉色更難看了。
這惡毒可真是惡毒至極了。
不得不說,胖橘的這張圣旨真是省了蘇培盛太多的事兒了。否則他還得搬出諸位皇子阿哥的京城府邸已經(jīng)被重兵包圍之事,武力威脅才能達到目的。
雖說結果一樣,但是總歸不優(yōu)雅。
反正無論如何,蘇培盛都要讓胖橘出了這口惡氣,也要把老八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傲骨真正打下去,才算了結。
當然,他蘇培盛向來有仇都是千百倍去報的。即便沒有胖橘的因素,他這口氣也要出!
老八還是不放心,但是又不好自己提出來。
蘇培盛便非常貼心地加了句,“幾位爺準備好了,奴才就派人把張順兒幾人送過來,想必他們此時已經(jīng)替幾位爺請來合適的姑娘了?!?/p>
老八眸子黑沉沉瞅著蘇培盛,他只是一個遲疑,這奴才就立刻明了他的顧忌。
他此時心里才真正確認,即便他們之前已經(jīng)把老四放在了一個很高的警惕值上,也依然極大地輕視了這位對手。
對方身邊一個大太監(jiān)就能把他們逼到如此地步,易地而處,張順兒他能嗎?
老八心里搖頭,張順兒尋常事還是很妥帖的,但是遇到今日之情形,隨便哪一關他都能栽跟頭。
首先老十的鞭子他就躲不過去。遑論老十那沙包大的拳頭,一拳下去張順都得過頭七。
老九混不吝的性子也不是他能應付的。更不可能一個人撼動老九老十兩個人的體重。
眾阿哥意見一致的逼迫要圣旨,恐怕會直接嚇得他腿軟。
拿著“如朕親臨”四字圣旨前來,說明這一切都不是老四吩咐的,而是許了他便宜行事。
這個蘇培盛的受寵程度可見一斑。
這樣的身手,這樣的心機謀斷,睚眥必報,忠心護主,謀定后動,還有,心狠手辣,一出手就半點后路不給人留,這樣的奴才怎么就是他老四的人?
老四怎么就總是這么好運!
這樣厲害的人在老四手下這么多年竟然不顯山不露水。
單看這一點,輸給老四,冤嗎?
幾個旁觀的阿哥都看出來這事兒里面的一點道道,連五阿哥恒親王都閉嘴不言。兩個小的想說話也被哥哥拉走了。
當面老四,不是,皇上鬧的沸沸揚揚的跟老八他們針尖對麥芒的對著干,誰不知道里面有事兒?
看這情況,嘶!
老九他竟然敢給四哥下春|藥?活膩歪了他?
老五怒視著親弟弟。
老九氣鼓鼓的在擺爛。
老十看老九不說話也不說話。
只有老十七,腆著臉茶蘇培盛,“皇兄圣旨只說‘如朕親臨’,這茶水一事恐怕是蘇公公自己的主意吧?蘇公公如此行徑,不怕皇兄知道了怪罪嗎?”
蘇培盛連個眼神給他都欠奉。
好好的一個歷史上能勉強接班老十三常務副皇帝的人物,瞧瞧都被劇情世界禍禍成什么樣了!
老五打斷他,“十七弟,好了,八弟,九弟他們自有決斷!”
老十七還是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五皇兄,我相信皇上不是這個意思。皇阿瑪尸骨未寒,皇兄怎么可能下令讓八皇兄他們喝春|藥幸宮女呢?
定然是這狗奴才不知如何巧言令色欺騙了皇兄,肆意妄為欺辱我們兄弟,敗壞皇兄名聲!”
他看向蘇培盛,“如果你執(zhí)意如此,待我入宮向皇兄請安的時候,我一定要跟皇兄揭露你的真面目!希望蘇公公能三思而后行!”
蘇培盛呵了一聲。
真是好“拾妻弟”啊,所有人都遮著掩著的事,就他特殊,就他非要挑明白,鬧的所有人下不來臺才好?
他也不怕惹蘇培盛不快,順手也灌他一杯加了料的茶,嘖。
老八還算有點良心,也可能是自己想通了,一把拉過老十七,把他推給老五。
“好了!十七弟你不要說了!跟皇上沒有關系!這是我們欠蘇公公的!如今人家背靠皇上,奴才翻身,特意來報復我們的!你說什么都沒用!”
老九差點炸,跳腳想反駁,看著八哥難看的臉色硬生生咽了回去。老十左右看看,根本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老十七還要再辯,被老七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恒親王臉色也不怎么好看,示意老七,一起拖著幾個不省心的弟弟往外走。
“行了十二弟,別琢磨圣旨了。把那皇上親臨還給你蘇公公!走了!快走!”
老九反射性沖親哥伸出爾康手,被無視個徹底。
誠親王雙手抱胸,一味看戲看得津津有味,走在最后。
幾個人出了門,老十七一臉你們無理取鬧的樣子,“難道就看著那狗奴才欺負堂堂的皇阿哥嗎!”
“難道四皇兄登基我們就不是皇親貴胄了!就要受一個奴才這般羞辱嗎?”
十五,十六也附和,一臉不高興。
老五看老三,老三攤手。
又看老七,“七弟,你覺得呢?”
老七也無所謂攤攤手,意有所指,“如果真是那事,說不定是好事呢?”
他當謎語人,底下幾個弟弟可不干,追著問。
被問煩了,老七就點將老十二,“十二弟,你怎么看?”
老十二縮縮脖子,“反正八哥,九哥,十哥要是在皇阿瑪孝期搞這一出,以后在兄弟們面前一輩子都抬不起頭?!?/p>
他沒說的是,八王黨立時就要分崩離析。如今已經(jīng)不是剛入關八王議政的時候,滿朝漢尚書雖然平日里不與滿尚書們爭鋒,真出事兒也不是吃素的。
漢人最重禮法。
老五表面是個憨厚,實際上心里也門清。他有些氣悶,覺得四哥實在是有些過分了。就算要報復,起碼也應該過了皇阿瑪孝期吧?
哪有皇阿瑪剛走,當天就給兄弟們下藥逼人家幸宮女的?這也太出格了。
正此時,一個小太監(jiān)帶著一群人進來,看到眾阿哥,恭敬向他們行禮。
眾人皆知,一件如此荒唐的事情,已經(jīng)注定要發(fā)生了。
老十七還想出風頭,上去攔人。
老五心里有氣,松了手,想試試他能不能鬧成。
老三涼涼開口,“蘇培盛手里的圣旨是‘如朕親臨’。你最好想清楚了?;噬媳救瞬辉谶@里,如果蘇培盛發(fā)瘋,讓你也喝那茶水,皇上也救不了你。”
老十七僵住,半天沒動彈。
老五撇嘴,也是個不中用的!
小太監(jiān)帶著張順兒和九阿哥,十阿哥的大太監(jiān),并三個各有千秋的貌美宮女向著正殿去了。
這三個宮女是蘇培盛吩咐小太監(jiān)專門找的愿意進幾位皇子阿哥府里做侍妾格格的包衣女子,然后由三個大太監(jiān)各挑一名符合他們主子審美的,帶了過來。
蘇培盛見人來了也不磨嘰,也不用老八當惡人。指著桌上的茶水,對三個大太監(jiān)明言,“去,給你們主子試試茶水,沒問題再伺候你們主子喝茶?!?/p>
三人看向各自主子,見幾人點頭才上前去。
確認茶水沒毒,三人各自拿了個新茶杯,給自家主子各倒一杯新茶。
蘇培盛看著老八三人喝下去,也不管他們是不是真咽下去了,那不重要。
只要他們接下來被宮女們扶進屋,結果就已經(jīng)注定了。事實不重要,眾人看到的事實才重要。
他直接吩咐幾個宮女,“扶著你們主子下去休息,完事有避子湯。你們都是皇家奴才,清貴包衣,應當知道輕重,為著自己小命著想,伺候好你們主子,莫要存了不該有的心思。”
三個俏麗宮女福身應是,分別扶住挑中自己的主子,各向著正殿和東西兩配殿去了。
外面幾個阿哥看著他們都面色復雜。
蘇培盛最后囑咐幾個大太監(jiān)。
“那茶水里是春日醉,你們仨應該都知道是什么。當日我為主子試毒,抗了一夜,今日你們得了報應,便也生抗過去,以后咱們之間的仇怨,一筆勾銷。
稍后我會派值守御醫(yī)帶著避子湯過來守著,這玩意兒關緊,你們要盯死幾個姑娘喝完不準吐,否則你們主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明白嗎?”
見三人慫了吧唧點頭應喏,他特意叮囑張順兒。
“八爺身子弱些,那藥烈性,我怕折騰狠了事后被皇上知道心疼你主子,咱家再吃了瓜落,便沒下多少?!彼浜咭宦?,陰惻惻道,“比起你們當年的心狠手辣,雜家已經(jīng)夠收著了。”
“我會囑咐劉御醫(yī)給你主子好好調(diào)理,比起我主子當年受的罪,他該感謝身上留著和皇上一樣的血脈。換個人,雜家生扒了他的皮。
別想著找皇上告狀,雜家會不會有事不知道,帶一個走的本事還是有的。原話帶給你主子,他心里有數(shù)。懂嗎?”
張順兒咽咽唾沫,小雞啄米式點頭。
老天爺!老天奶!蘇公公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駭人了!以前明明很溫柔的!
啊啊??!主子!主子!救救救!
蘇培盛看他那慫樣,真是兩眼看不上。這差他的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呃,當奴才當?shù)奶谩孟褚膊皇鞘裁粗档渺乓氖虑椤?/p>
反正此局到這里,蘇培盛已經(jīng)算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他琢磨著是立刻派人回去通知胖橘,還是明天再說。
這會兒趕到皇宮,不一定能趕到宮門下鑰前。不如明天清晨讓人早點趕過去,應該也不影響什么事。
他一邊琢磨著,一邊往外走,捧著“如朕親臨”的圣旨。
正殿寢殿里的老八應該一直忍著在等他走。蘇培盛撇撇嘴,差點想壞心眼再多拖一會兒。
想了想,沒做這種討人厭的無用功。
出門看到幾個敵視著看著他的皇子阿哥,他側頭對身邊的小太監(jiān)吩咐。
“去把阿哥爺們隨侍的大太監(jiān)小太監(jiān)們都喊回來,沒看到主子爺們都缺人伺候的嗎?”
小太監(jiān)躬身應喏,小碎步快步離開。
蘇培盛笑瞇瞇對明顯十分警惕的眾阿哥道,“諸位爺,今日大行皇帝小殮,二爺已經(jīng)在清溪書屋等著了,您幾位,請走著?”
眾人都有些詫異,如果沒聽錯,這“二爺”應該是指他們那位二哥,也就是被皇阿瑪幽禁咸安宮的廢太子胤礽。
皇上竟然這么大度?把二哥也放出來了嗎?
恒親王老五不由為自己剛才在心里蛐蛐不忿皇上不容兄弟的事情臉紅一瞬。
那可是太子二哥??!
皇上都能容得下!小九那點小打小鬧!應該……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