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dǎo)語:那天,我站在自家窗前,看著遠方天際線那片詭異的“綠潮”一點點壓過來。
不是沙塵暴,也不是雷雨,那是一股由無數(shù)昆蟲組成的、泛著金屬般綠光的蟲潮!
它們嗡鳴著掠過農(nóng)田,所到之處,翠綠的莊稼瞬間枯萎,動物們發(fā)出痛苦的哀嚎,然后倒斃。
我是一名昆蟲學(xué)家,見過各種蟲災(zāi),但從未見過如此景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腐敗味,
以及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腥甜。我感到喉嚨發(fā)癢,胸口發(fā)悶,而我的手機里,
鄰居發(fā)來的視頻里,他家孩子皮膚上出現(xiàn)了詭異的綠色斑點……那不是病變,那是某種新生。
第一章窗外傳來嗡鳴。那聲音刺穿了清晨的寧靜,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我的耳膜。我從床上彈起,
沖到窗邊。遠方的天際線,一片墨綠色的「云」正在吞噬天空。那不是云。
云不會移動得那么快,也不會發(fā)出這種切割金屬的尖嘯。那是蟲子。數(shù)億,
甚至數(shù)十億的蟲子,組成了一面壓向大地的墻。它們是綠色的,每一只都泛著金屬的光。
綠蝗潮水般涌來,淹沒了我家門前那片即將豐收的稻田。一秒。兩秒。三秒。
碧綠的稻穗瞬間失水,變成了一片枯黃的干草。生命力被抽干,只剩下死亡的軀殼。
這不是進食。這是一種屠殺。雞圈里傳來凄厲的慘叫。我養(yǎng)的狼狗「黑子」夾緊尾巴,
發(fā)出痛苦的嗚咽,爪子瘋狂地刨著門板,想躲進屋里。我沖出房門,一股氣味鉆進我的鼻腔。
植物腐爛的酸味,混合著一種無法言喻的腥甜。雞圈里,所有的雞都倒在地上,身體抽搐,
皮膚上浮現(xiàn)出大片的綠色斑點,迅速潰爛。我是一名昆蟲學(xué)家,我研究了一輩子昆蟲。
蝗災(zāi)會啃食莊稼,但絕不會在幾秒內(nèi)讓植物直接枯死。它們也不會讓動物的皮膚潰爛,
哀嚎著死去。這種規(guī)模,這種破壞力,任何文獻里都沒有記載。我的喉嚨開始發(fā)癢,
像有細小的爪子在抓撓。胸口發(fā)悶,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痛。手機瘋狂震動。是鄰居老王。
我一接通,他崩潰的哭喊就沖了出來?!噶诛L(fēng)!你快看!快看我兒子!」一段視頻發(fā)了過來。
我點開。老王七歲的兒子躺在床上,他掀開孩子的袖子,那條小小的胳膊上,
布滿了詭異的綠色斑點。那不是斑點。那是一片片微縮的苔蘚,從孩子的皮膚里長了出來。
掛斷電話,我沒有一絲猶豫。我沖進儲藏室,翻出箱底那套在部隊時用的防護服。穿戴,
密封。我抓起工具箱,沖到屋外,在那片綠色浪潮的邊緣,用鑷子夾起一只剛剛死去的綠蝗。
它的身體還在微微抽搐,金屬綠的外殼下,腹部異常腫脹。我又剪下一段已經(jīng)枯死的稻草。
回到屋里,我關(guān)緊所有門窗。我撥通了市災(zāi)害應(yīng)急中心的電話。漫長的等待音后,
一個疲憊的聲音傳來?!高@里是應(yīng)急中心?!埂赋菛|白馬鎮(zhèn),出現(xiàn)未知高危蟲潮,
具有極強的生物毒性,立刻發(fā)布最高級別警報,疏散人群!」我語速極快。對面頓了一下,
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先生,我們已經(jīng)接到多起蟲災(zāi)報告,請您保持冷靜,關(guān)好門窗,
不要外出,等待官方通知。」「這不是普通蟲災(zāi)!它在殺人!動物接觸后幾分鐘內(nèi)死亡,
人的皮膚上出現(xiàn)……」「先生,請不要制造恐慌,我們會處理的。」電話被掛斷了。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火,又撥通了我原來研究所導(dǎo)師的電話?!噶诛L(fēng)?
什么事這么著急?」「老師,我這里出現(xiàn)了變異蝗蟲,規(guī)模是世界級的,
它們攜帶一種未知毒素,能瞬間摧毀植物,并感染動物!」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噶诛L(fēng),
你是不是太久沒出野外,有點緊張過度了?極端氣候下蝗蟲變異很正常,
我已經(jīng)接到好幾個電話了。農(nóng)業(yè)部會有辦法的,你別自己嚇自己?!埂咐蠋?!這不是……」
「好了,我這邊還有個會,先這樣。」嘟…嘟…嘟…我看著手機,
又看了看密封袋里那只綠色的蝗蟲和枯黃的稻草。第二章屋外的世界已經(jīng)死了。我拉上窗簾,
隔絕了那片死寂的枯黃和詭異的綠??諝鈨艋鏖_到最大,嗡嗡作響,
像是在對抗一個看不見的鬼魂。我的實驗室很簡陋,就在儲藏室里。一臺老舊的顯微鏡,
幾排試管,還有一堆化學(xué)試劑。這曾是我的愛好,現(xiàn)在,是唯一的方舟。
我將那只綠蝗的尸體固定在載玻片上。鑷子輕輕劃開它金屬綠色的外殼,
一股更濃郁的腥甜味炸開。它的腹腔里不是器官,而是一團壓實的、泛著微光的黃色粉末。
花粉。我將樣本放到顯微鏡下。瞳孔猛地收縮。那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種花粉。
正常的植物花粉,在顯微鏡下有其獨特的、規(guī)則的形態(tài)。而眼前的這些,結(jié)構(gòu)扭曲,
表面布滿了尖銳的、幾乎無法看清的倒鉤,像一個個微縮的鐵蒺藜。
它們通體泛著一種不祥的微光,仿佛自身就是一個生命體。我屏住呼吸,
用滴管吸取了一點培養(yǎng)液,滴在另一塊載玻片上。里面是我培養(yǎng)的植物細胞,
在鏡頭下綠意盎然,充滿活力。然后,我用針尖挑起一?;ǚ郏度肓四堑涡⌒〉摹赋靥痢?。
沒有激烈的反應(yīng)?;ǚ壑皇庆o靜地懸浮著。一秒。兩秒。十秒。突然,
與花粉接觸的第一個植物細胞,它的細胞壁開始溶解,像被火焰灼燒的塑料薄膜,
迅速蜷曲、崩潰。緊接著,一股粘稠的綠色液體從細胞內(nèi)部爆開,瞬間污染了周圍的細胞。
連鎖反應(yīng)開始了。一個接一個,細胞壁坍塌,細胞核壞死,綠色的毒液像瘟疫一樣蔓延。
僅僅一分鐘,整個視野里的所有細胞,全部死亡。它們不再是充滿生命力的綠色,
而是變成了一片渾濁的、散發(fā)著腐敗氣息的粘液。我癱坐在椅子上,冷汗浸透了后背。
這不是毒素。這是一種生命層面的抹殺。它會溶解細胞,將其轉(zhuǎn)化為新的污染源。
我猛地想起了什么,沖回客廳,打開了電視。新聞頻道已經(jīng)炸了?!妇o急播報,
紐約、倫敦、東京等全球多個特大城市上空出現(xiàn)不明『綠云』,請市民緊急避難,不要外出!
」畫面切換,是航拍的紐約。密密麻麻的綠色蟲潮淹沒了中央公園,高樓大廈的玻璃幕墻上,
撞死了一層又一層的綠蝗。街道上,汽車追尾,人群尖叫著涌入地鐵。又一個畫面。
東京的一家醫(yī)院,走廊里擠滿了人,擔(dān)架上躺著痛苦呻吟的病人,他們的皮膚上,
是大片大片觸目驚心的綠色潰爛。一個穿著防護服的醫(yī)生崩潰地對著鏡頭嘶吼?!笡]用!
隔離沒用!我們不知道這是什么!病人的器官在衰竭!在從內(nèi)部腐爛!」商店被洗劫一空,
城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主持人戴著口罩,聲音顫抖,眼里的恐懼根本藏不住。
「專家稱,這可能是一種新型瘟疫,通過昆蟲傳播……」我關(guān)掉了電視。
喉嚨的灼痛感越來越強,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胸口壓著一塊巨石,
悶得我?guī)缀醮贿^氣。我下意識地撓了撓手臂。指尖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我僵硬地低下頭,
卷起防護服的袖子。手臂上,皮膚光潔。不。我湊近了看。在靠近手腕的地方,
有三個針尖大小的綠色斑點。它們不是長在皮膚表面,而是從皮膚下面透出來的,
像三顆埋進血肉里的、正在發(fā)芽的種子??謶值谋瑥奈业念^頂澆到腳底。
我的防護服是軍用最高級別,密封性完美無瑕。唯一的可能……是在我打開房門,
沖出去取回樣本的那短短幾秒鐘。那些無孔不入的花粉,通過呼吸道,
或者我皮膚上某個微不可見的傷口,進入了我的身體。簡單的防護根本無效。它已經(jīng)進來了。
我沖回實驗室,大腦飛速運轉(zhuǎn)。這種花粉,這種變異方式,
這種全球同步的爆發(fā)……它需要一個源頭。一個能夠在極端氣候下生存、變異,
并能產(chǎn)生如此巨量花粉的植物。我調(diào)出電腦里所有的植物學(xué)資料庫,
輸入關(guān)鍵詞:入侵性、高致敏、極端環(huán)境、快速變異。一個個物種被篩選,又被排除。
我的目光,最終鎖定在一個詞條上。一種百年前曾在戰(zhàn)亂地區(qū)被發(fā)現(xiàn),
后被認為已經(jīng)滅絕的入侵性植物。它能在最貧瘠、甚至有毒的土壤里扎根,花朵妖艷,
但花粉能引起劇烈的過敏和神經(jīng)損傷。它的俗名,叫「死亡罌粟」。
根據(jù)歷史記載和氣候模型推演,全球氣候的極端異常,干旱、洪水、土壤酸化……這些條件,
完美地復(fù)刻了「死亡罌粟」爆發(fā)的溫床!是它!一定是它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復(fù)蘇,
并發(fā)生了致命的變異!我抓起電話,手指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
這次我沒有打給應(yīng)急中心或者我的老師。我撥通了一個加密的號碼?!复枴悍澍B』?!?/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冷靜、干練的女聲,是我的老隊長,秦雪?!噶诛L(fēng)?
你怎么會用這個號碼聯(lián)系我?」「隊長,聽我說,全球的蟲潮不是關(guān)鍵,
關(guān)鍵是它們攜帶的花粉!一種來自變異植物『死亡罌粟』的花粉!」我語速飛快,
將我的發(fā)現(xiàn)和推測全部說了出來?!杆芡ㄟ^空氣傳播,溶解細胞,潛伏期極長,
防護服沒用!我已經(jīng)中招了!你們現(xiàn)在的滅蝗方式是錯的!必須找到源頭植物,摧毀它!」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我能聽到背景里嘈雜的人聲和警報聲?!噶诛L(fēng)?!?/p>
秦雪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無奈?!肝覀兪盏搅巳蛏习賯€頂尖實驗室的報告,
結(jié)論都指向是蝗蟲本身攜帶的病毒。軍方已經(jīng)準備啟動『天網(wǎng)』計劃,
動用云爆彈和電磁武器,對蟲潮密集區(qū)進行無差別物理清除?!埂改鞘侵螛瞬恢伪?!」
我?guī)缀跏窃谂叵??!改銈冋ㄋ赖闹皇禽d具!花粉會沉降到土壤和水源里,污染一切!
到時候才是真正的末日!」「你的『死亡罌D粟』只是一個推測,沒有任何直接證據(jù)。林風(fēng),
現(xiàn)在是全球性災(zāi)難,我們沒有時間去驗證一個百年前的傳說?!埂肝揖褪亲C據(jù)!
我手臂上的綠斑就是證據(jù)!」「夠了!」秦雪的聲音嚴厲起來。「服從命令!待在原地,
做好自我隔離!不要搞個人英雄主義,這不是在特種部隊!」電話被切斷了。我握著手機,
聽著里面?zhèn)鱽淼拿σ?,手背青筋暴起。我看著窗外。天際線,那片綠色的云,
依舊在緩緩移動,像一個巨大而沉默的死神。他們要去滅蝗。而我,要去殺一朵花。
第三章窗外的綠云沒有變化,它依舊在天邊,用一種恒定的速度,吞噬天空。他們要去滅蝗。
而我,要去殺一朵花。這個決定在我腦中形成,沒有猶豫。我沖進實驗室的儲藏間,
拽出一個軍用背包。壓縮餅干,能量棒,塞滿。凈水吸管,打火石,塞滿。
急救包里的紗布和碘伏,塞滿。最后,我拿起桌上那把用了多年的瑞士軍刀,
又從柜子里抽出一把野外考察用的戰(zhàn)術(shù)砍刀。我的手臂,那塊綠色的斑點,
已經(jīng)從指甲蓋大小,蔓延成一枚硬幣。皮膚下的血肉,有一種灼燒感。時間不多。我推開門,
踏出我的庇護所。一股氣味撲面而來。植物腐爛的酸味,混雜著生物死亡的甜腥。街道上,
一片死寂。沒有車鳴,沒有人聲,只有遠方那片綠云的嗡鳴,低沉,壓抑。
一輛轎車撞在路燈上,車窗碎裂,駕駛座上的人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路邊的草坪,
枯黃一片,上面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綠色粉末。我看見一只貓的尸體,蜷縮在墻角,身體僵硬。
我拉高衣領(lǐng),捂住口鼻,沿著街道的陰影,快速移動。前面是一個十字路口。我停下腳步,
貼在建筑物的拐角。有聲音。不是蟲鳴,是人的嗚咽。我探頭看去。三個人,一個男人,
兩個女人。他們的臉上,手臂上,都是那種綠色斑點。一個女人在哭,另一個男人眼神空洞,
嘴里念念有詞?!赋缘摹顾匆娏宋?,看見了我背后的包。他的眼睛里,
瞬間亮起一種光。不是希望,是野獸看見獵物的光。他站起來,朝我蹣跚走來。
「背包……給我……」我后退一步,手握住了砍刀的刀柄?!竸e過來?!刮业穆曇舾蓾?。
他沒有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朝我撲過來。他的動作,已經(jīng)失去了人的協(xié)調(diào)性。我側(cè)身,
躲開他的抓撓,左腳向前一步,身體下沉,右肩猛地撞在他的肋下。他發(fā)出一聲悶哼,
整個人摔在地上。我沒有看他,也沒有看另外兩個幸存者。轉(zhuǎn)身,跑。奔跑,
是現(xiàn)在最正確的選擇。食物,水,都在快速消耗。所有暴露在外的水源,都不能碰。
超市的門被撞開,貨架翻倒,一片狼藉。罐頭被搶光了,包裝食品被撕開,灑了一地。
我用腳撥開地上的雜物,找到幾瓶未開封的礦泉水,還有幾盒被壓在貨架底下的巧克力。
我把它們?nèi)M背包,沒有停留。身體的警報越來越頻繁。一陣眩暈襲來,我扶住墻壁,
眼前的景象出現(xiàn)重影。我用力眨眼,視線才重新聚焦。我抬起左手。那片綠色,已經(jīng)從手背,
蔓延到了手腕。皮膚下的灼痛,變成了持續(xù)的刺痛。每一次呼吸,
都帶著砂礫摩擦肺部的感覺。毒素在我的身體里擴散。我知道,我的時間,比預(yù)想的更少。
我需要抄近路,穿過一個廢棄的城市公園。剛走進公園,我就聽見了低吼。不是一聲,
是一群。三條野狗,從灌木叢里鉆了出來。它們的毛發(fā)脫落,露出布滿綠斑的皮膚,
眼睛里閃著非正常的紅光。它們看見了我,沒有吠叫,只是壓低身體,
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咕嚕聲。下一秒,三條狗同時向我沖來。我沒有硬拼。我轉(zhuǎn)身,
朝著公園里的兒童滑梯沖去。我踩上臺階,翻身躍上平臺,其中一條狗撲了個空,
撞在滑梯的鐵欄桿上。另外兩條繞到后面,試圖爬上臺階。我抽出砍刀,沒有揮砍,
而是用刀背,猛地砸在其中一條狗的頭上。它慘叫一聲,滾下臺階。另一條狗趁機撲了上來。
我身體后仰,從滑梯上滑了下去。落地,翻滾,起身,繼續(xù)跑。沒有回頭。
我能聽到它們在身后的追趕聲,然后聲音越來越遠。天色漸暗。我必須找個地方休息。前面,
一個廢棄的加油站。我握著砍刀,小心翼翼地靠近。便利店的玻璃門碎了,我從缺口鉆進去。
里面很亂,但沒有人,也沒有動物的尸體。我檢查了倉庫和洗手間,確認安全。
我用一個倒下的貨架,堵住了門口。我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
頭痛欲裂。我從背包里拿出水和紗布,清洗了剛才被狗爪劃到的褲子和擦傷的小腿。然后,
我拿出一塊巧克力,小口小口地吃著。補充能量,是活下去的前提。加油站的辦公室里,
有一臺老舊的收音機。我走過去,擰開開關(guān)。滋啦——電流聲。我旋轉(zhuǎn)旋鈕,尋找著信號。
天網(wǎng)』計劃……對編號Alpha至Gamma區(qū)域……進行物理清除……請所有公民……」
一個冷靜的官方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秦雪的話,得到了驗證。他們真的在用炸彈,
去炸那些蟲子。我繼續(xù)轉(zhuǎn)動旋鈕。
滋啦——「救命……有人嗎……廣播站……坐標是……我的孩子……他……」
一個女人的哭喊,絕望,被電流聲淹沒。信號消失了。我關(guān)掉收音機。世界,
已經(jīng)沒有救援了。我看著窗外。夜色下,那片遠方的綠云,依舊在發(fā)光。
像一片永不熄滅的鬼火。我必須到達生物研究所。我必須找到「死亡罌粟」的解藥?;蛘撸?/p>
找到徹底摧毀它的方法。在我的身體徹底被這綠色吞噬之前。第四章肺部的刺痛,
每一下呼吸都像在吞咽玻璃碴子。我拖著身體,終于看到了那棟建筑的輪廓。生物研究所。
它矗立在郊區(qū)的荒野里,像一座墓碑。大門被撞開了,金屬門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
里面一片狼藉,文件和破碎的玻璃儀器鋪滿了地面。這里有人。
我聽到了壓抑的、興奮的交談聲。我握緊砍刀,循著聲音走過去。在中央實驗區(qū),
三個人正圍著一臺巨大的離心機。他們穿著白色的研究服,上面沾滿了污漬和血跡。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濃重的黑眼圈,眼神卻亮得嚇人,是一種混雜著癲狂的希望。
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看到了我,他舉起手,聲音沙啞?!肝覀兪沁@里的研究員!」
我的手垂下。他臉上擠出一個笑容,指著那臺嗡嗡作響的儀器?!改銇淼谜?!見證奇跡!
我們找到了!我們找到了抑制花粉毒性的方法!」另一個人,一個年輕的女人,
舉起一管裝著墨綠色液體的試劑?!覆皇且种?!是清除!我們叫它『清道夫』!
一種基因武器,可以精準分解花粉的蛋白質(zhì)結(jié)構(gòu),同時讓綠蝗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徹底麻痹!」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解藥?那個年長的研究員領(lǐng)著我,走到一面巨大的防彈玻璃前。
玻璃外面,是一個封閉的生態(tài)模擬室。里面,幾株植物已經(jīng)半邊枯萎,
葉片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綠色粉末。幾只綠蝗在里面遲鈍地爬行?!缚春昧??!?/p>
他按下一個按鈕,一個噴頭從模擬室頂部降下,將那管墨綠色的「清道夫」霧化噴灑。
我的目光死死釘在玻璃里面。霧氣散開。綠蝗沒有倒下。它們非但沒死,
反而劇烈地抽搐起來,翅膀瘋狂振動,發(fā)出的嗡鳴聲尖銳刺耳。
它們變得比我見過的任何時候都更加活躍。那幾株被污染的植物,
枯萎的速度肉眼可見地加快了。翠綠的顏色迅速褪去,變成一片死寂的焦黑。
「不……怎么會這樣?」年輕女研究員的聲音在顫抖。一股更加濃烈的腥甜味,
穿透了通風(fēng)系統(tǒng),鉆進我的鼻腔。模擬室里的綠色花粉,顏色變得更加深邃,
像一塊凝固的、發(fā)光的毒玉。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絞痛。我悶哼一聲,單膝跪地?!肝?!
你怎么了?」我抬起左手,手背上的綠色斑點,正在發(fā)光。
那是一種妖異的、充滿生命力的光芒。光芒之下,皮膚下的血管凸起,扭曲,
像一條條綠色的蚯蚓,迅速朝著我的脖頸和臉頰蔓延?!杆纳眢w!天啊!毒素失控了!」
眼前陣陣發(fā)黑,我的身體達到了極限。雙腿一軟,我徹底跪倒在地。不是毒素。我的腦子,
在劇痛中,前所未有的清醒。昆蟲學(xué)家的直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被激發(fā)到了極致。
我回想起綠蝗反常的遷徙路線?;叵肫鹚鼈儗μ囟ㄖ参锏膱?zhí)著。
回想起這股腥甜味……這不是腐爛,這是……這是植物開花結(jié)果時的味道!這些綠蝗,
不是花粉的攜帶者。它們本身,就是「死亡罌粟」的移動花朵,是它的移動孢子囊!
這種植物,它進化了!它把自己的生命周期,一部分嫁接到了昆蟲體內(nèi)!
而我們身上的綠色斑點……那不是中毒的潰爛。那是花粉……在我們的身體里……生根!
發(fā)芽!它在把我們的身體,改造成新的培養(yǎng)基!「清道夫」沒有殺死它?!盖宓婪颉故欠柿希?/p>
是催化劑!它加速了花粉孢子的成熟,加速了這種恐怖植物在我們體內(nèi)的生長!
「快……跑……」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我們……是……它的……溫床……」研究員們驚恐地看著我,根本無法理解我的話。
下一秒,我的意識被一片刺眼的綠色光芒徹底吞噬。我的喉嚨里,
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啞的低吼。我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在我的血肉里蠕動,
正在我的骨骼間生長。有什么東西,要從我的身體里,破繭而出。我,成為了新的綠色載體。
這個世界,不再是我們的了。第五章意識是一片綠色的海洋。我漂浮其中,沒有痛苦,
沒有窒息,只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我的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肉,每一個細胞,
都浸泡在這種溫潤的生命力里。之前那撕裂身體的劇痛,消失了。我睜開眼。
世界被一層半透明的綠色薄膜過濾。我看見研究員們驚恐的臉,扭曲,模糊,
像隔著一層流動的琥珀。我被包裹著。像一個未出生的胎兒。我能感覺到,
我的心臟在有力地跳動,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勁。血液在血管里奔流,
帶著一股清冷的、屬于植物的脈動。我不再是我。我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面前的綠色薄膜。
它如水波般蕩漾開。沒有思考,只是一個念頭。撕開它?!复汤病贡∧?yīng)聲而裂,
如同被撕開的保鮮膜。粘稠的、帶著腥甜味的液體流淌下來,卻沒有沾染我的身體。
我從那破碎的「繭」中,站了起來?!柑彀 鼓贻p女研究員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尖叫。
年長的研究員舉起顫抖的手,指著我,嘴唇哆嗦,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低頭,
審視我的身體。皮膚上不再是斑點。那是一種覆蓋全身的、精美的綠色紋路,
像蕨類植物的葉脈,在我的皮膚下緩緩流動,發(fā)出微弱的光。我的身體機能,
不僅沒有被摧毀,反而被提升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地。我能清晰地聽見房間另一頭,
那人急促的心跳。我不是人類了。一股奇特的感知,在我的腦海中鋪開。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
我能「看到」那個年輕女研究員,她的恐懼之下,肺部深處,有一顆微小的綠色孢子在沉睡。
我能「看到」年長的研究員,他的血液里,幾點微光在緩慢游移。不只是他們。隔著墻壁,
我能感知到這座建筑里每一個被感染的人。他們體內(nèi)的孢子,或沉睡,或萌發(fā),
形成一個個微弱的信號點。它們在呼吸,在汲取宿主的生命力,它們在等待一個信號。
等待成熟。我嘗試控制我的身體。我向前邁出一步。殘影閃過,我瞬間出現(xiàn)在了防彈玻璃前。
那些研究員甚至沒看清我的動作。力量,速度,都超出了人類的范疇。但我張開嘴,
想說點什么,卻發(fā)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喉嚨里涌動的,
是一種混合著氣流與葉片摩擦的嘶嘶聲。屬于人類的語言功能,在退化。我的目光,
投向模擬室里那幾只抽搐的綠蝗。在我的新感知里,它們不再是昆蟲。
它們是明亮的、燃燒的綠色光團,是純粹的能量體,是「死亡罌粟」最活躍的延伸。而我,
和它們,屬于同一個系統(tǒng)。我,也是一個載體。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人形載體。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中炸開。緊隨其后的,是一股冰冷的、令人戰(zhàn)栗的興奮。
我不是它的奴隸。如果我能感知到其他孢子的存在,如果我能理解這個植物網(wǎng)絡(luò)的運作方式。
我是不是,也能控制它?我轉(zhuǎn)過身,面對著那群被恐懼攫住的人類。我的同類。我抬起手,
綠色的葉脈紋路在我的皮膚下閃爍。我無法說話,但我將一個念頭,一個意志,
狠狠地投向了那個年長的研究員?!竸e怕?!顾麥喩硪徽?,驚疑不定地看著我。他聽到了。
不是用耳朵,是用精神。我再次將意念集中?!肝?,能找到它的弱點。」「從內(nèi)部?!?/p>
我不再理會他們的反應(yīng)。我走向大門,厚重的合金門擋住了去路。我沒有去尋找開關(guān)。
我只是抬起手,按在冰冷的金屬上。體內(nèi)的綠色能量,順著我的手臂,瘋狂涌向掌心。
「轟——!」一聲巨響。堅固的合金門,從我手掌接觸的位置開始,像被強酸腐蝕的朽木,
迅速枯萎、崩解、化為黑色的粉末。一個巨大的、人形的窟窿,出現(xiàn)在門上。
第六章我踏出那個窟窿。走廊里的空氣凝固了。一雙雙眼睛,充滿了警惕和恐懼,
牢牢釘在我身上。警報聲刺破了寂靜,紅色的光芒在墻壁上閃爍,映出他們臉上扭曲的表情。
我沒有理會他們。在我的感知里,他們是模糊的人形輪廓,包裹在名為恐懼的灰色氣場里。
他們的心跳,他們的呼吸,他們的肌肉收縮,都是我腦中清晰的數(shù)據(jù)流。而更深處,
是那些綠色孢子的微光。一些光點黯淡,一些光點活躍。每一個光點,都是一個潛在的節(jié)點,
一個未來的同類,或者,未來的敵人。幾名穿著作戰(zhàn)服的士兵沖了過來,槍口噴出火舌。
子彈的時間變慢了。我能看見它們在空氣中旋轉(zhuǎn),帶著死亡的軌跡。我側(cè)身,
子彈擦著我的衣角飛過,打在身后的墻壁上,留下一個個黑色的凹痕。我沒有停下腳步。
我從他們之間穿過,像一陣風(fēng)。他們只看到一個殘影,然后是我遠去的背影。
我需要離開這里。離開這個人類制造的鐵盒子。我的身體渴望著外界的空氣,
渴望著那個覆蓋一切的植物網(wǎng)絡(luò)。我順著建筑的結(jié)構(gòu),感知著能量的流動。哪里薄弱,
哪里堅固,一清二楚。我沒有走常規(guī)的路線,而是直接沖向一面墻壁。手掌按上去。
體內(nèi)的能量奔涌而出。墻體,鋼筋,混凝土,在我面前化為齏粉。
陽光和一股濃厚的、混雜著腐敗與芬芳的氣息,一同涌了進來。我站在了外面。
城市已經(jīng)變了模樣。天空不再是藍色。一片巨大的、緩緩流動的綠色云層覆蓋了一切。
那是億萬只綠蝗組成的生命天幕。它們發(fā)出的嗡鳴,是這個世界的背景音。高樓大廈,
曾經(jīng)是鋼鐵與玻璃的森林。現(xiàn)在,它們成了巨大植物的支架。墨綠色的藤蔓從地面升起,
纏繞著每一棟建筑,藤蔓上開著拳頭大小的花朵,發(fā)出幽幽的光。街道上,
汽車的殘骸被菌毯覆蓋。一只鹿,從一棟大樓的破洞里走出。它的身體一半是血肉,
另一半是某種樹木的結(jié)構(gòu)。它的鹿角,變成了兩株不斷生長的、發(fā)出綠色熒光的蕨類植物。
它看見我,沒有驚慌,只是平靜地低下頭,啃食地上一叢發(fā)光的苔蘚。這不是死亡。
這是吞噬,是融合,是改造。一個新的生態(tài)系統(tǒng),正在舊世界的尸體上建立。突然,
我的感知網(wǎng)絡(luò)里,一個信號點猛地亮起。那是一個充滿了暴虐與饑渴的意識。
就在不遠處的街角。我走了過去。那里有一個「同類」。他曾經(jīng)是一個男人?,F(xiàn)在,
他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扭曲,皮膚上長滿了盤結(jié)的根須,幾根粗壯的藤蔓從他的脊背刺出,
像蜘蛛的腿,支撐著他。他失去了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他揮舞著藤蔓,
將一輛廢棄的汽車砸得粉碎。他發(fā)現(xiàn)了我。他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咆哮,
那聲音是植物纖維撕裂的動靜。他朝我沖了過來。我沒有動。我只是看著他。
在他混亂的意識里,我找到了那根連接著他的、來自植物網(wǎng)絡(luò)的能量絲線。它像一根提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