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中學體育館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汗水、橡膠和……恐懼的味道。
松本教練拿著新鮮出爐、墨跡未干的“基礎訓練計劃”，手微微發(fā)抖。這計劃與其說是“基礎”，不如說是“地獄入門”。二十圈熱身跑只是開胃菜，接下來是枯燥到令人發(fā)指的原地運球練習、定點投籃五百次、滑步防守移動練習……每一項都標注著遠超普通社團訓練量的次數(shù)和時間。最后，還有令人絕望的“折返跑挑戰(zhàn)”——球場底線到對面底線，二十個來回，限時完成。
這份計劃，是亞久津仁那句“最基礎的、最累的”要求的具現(xiàn)化。松本在制定時，腦海里不斷回放著亞久津那怪物般的突破扣籃，以及他冰冷宣告要“把帝光拉下馬”時眼中的火焰。那份狂妄點燃了他沉寂多年的心火，讓他鬼使神差地寫下了這些足以讓普通高中生崩潰的項目。
“都…都聽清楚了嗎？”松本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威嚴，但目光掃過場下那些或茫然、或驚恐、或帶著明顯抵觸（尤其是佐藤那伙人）的臉時，底氣又泄了大半。
亞久津站在隊伍最前方，赤裸著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線條，汗水已經(jīng)在他古銅色的皮膚上劃出道道痕跡。他仿佛沒聽見松本的話，金色的瞳孔掃視全場，聲音不高，卻帶著冰碴般的穿透力：“開始。最后三名，加練?！?/p>
沒有動員，沒有解釋。冰冷的命令如同鞭子抽下。
二十圈熱身跑，對亞久津而言只是讓身體微微發(fā)熱的程度。他跑在最前面，步伐穩(wěn)定有力，呼吸均勻，如同一臺精密的機器。但對其他人來說，這已經(jīng)是酷刑。才跑了十圈，隊伍就徹底拉垮。幾個平時就疏于鍛煉的部員臉色慘白，腳步踉蹌，大口喘著粗氣。佐藤和他的兩個跟班仗著身體素質稍好，勉強跟在亞久津身后不遠處，但也是汗如雨下，眼神怨毒地盯著前方那個仿佛不知疲倦的背影。
“媽的……這瘋子……想累死我們嗎？”一個跟班低聲咒罵。
“哼，看他能囂張多久！”佐藤咬著牙，但沉重的喘息暴露了他的勉強。
終于熬完二十圈，立刻就是原地運球練習。要求壓低重心，左右手各運球一千次，球的高度不能過膝。
“一千次？！開什么玩笑！”一個部員忍不住哀嚎。
“閉嘴！練！”松本教練想起亞久津的眼神，硬著頭皮吼了一聲，雖然聲音有點虛。
亞久津第一個走到場邊，拿起球。他微微屈膝，重心壓得極低，寬大的手掌穩(wěn)穩(wěn)控住籃球。動作并不華麗，甚至帶著一股剛猛的力道感，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異常穩(wěn)定、有力，如同密集的鼓點。他全神貫注，金色的瞳孔盯著手下跳動的球，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角力，感受著每一次反彈對手腕、手指的細微反饋。汗水順著他的鬢角滑落，滴在地板上，他也渾然不覺。
其他人則叫苦連天。動作變形，球到處亂飛，撿球的時間比運球還多?？菰锖推v如同潮水般侵蝕著意志。佐藤煩躁地拍著球，動作又高又飄，顯然心不在焉。他的眼神不時瞟向亞久津，帶著不甘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五百次定點投籃更是成了大型災難現(xiàn)場?；@筐仿佛被施加了詛咒，籃球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偏離目標。乒乒乓乓的打鐵聲此起彼伏，夾雜著沮喪的嘆息和咒罵。亞久津站在罰球線，姿勢是松本教練臨時糾正過的最基礎動作：雙腳平行，屈膝，舉球，抬肘，壓腕，撥指。動作略顯僵硬，遠不如他突破時流暢。命中率？慘不忍睹。十球能進兩三個已是僥幸。
但他沒有一絲焦躁。投丟，撿球，回到原點，調整呼吸，再次出手。金色的瞳孔始終死死盯著籃筐，每一次出手都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他在摸索，在感受力量從腳底傳導至指尖的細微變化，在記憶肌肉發(fā)力的感覺。那專注的神情，讓旁邊還在抱怨“這破筐有問題”的部員們感到一陣莫名的壓力。
滑步防守移動練習。亞久津的動作從一開始的笨拙“螃蟹步”，在松本簡單的示范和自身恐怖的學習能力下，迅速變得迅捷而扎實。每一次蹬地都帶著爆炸性的力量，橫向移動范圍大得驚人，重心穩(wěn)如磐石。他對著空氣練習封堵、滑步跟防，眼神銳利，仿佛面前站著青峰大輝。
而其他人……步伐凌亂，重心起伏，像一群喝醉的鴨子。松本看得直搖頭，心中那點被亞久津點燃的火苗又黯淡了幾分。差距太大了，這怎么打帝光？簡直是癡人說夢……
當終于熬到“折返跑挑戰(zhàn)”時，體育館里已經(jīng)是一片哀鴻遍野。好幾個部員直接癱倒在地，說什么也不肯起來了。
“我……我不行了……退出……我退出籃球部……”一個臉色煞白的二年級生喘著粗氣舉手。
“我也……撐不住了……這根本不是訓練，是謀殺！”另一個附和道。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三四個部員掙扎著爬起來，帶著解脫般的表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體育館。他們看向亞久津的眼神，如同看一個不可理喻的暴君。
佐藤和他兩個跟班也累得像死狗一樣，但看著亞久津依舊挺直的背影，聽著松本教練宣布“最后三名加練十圈折返跑”時，他們眼中閃過一絲猶豫，最終還是咬著牙留了下來。他們心里打著小算盤：這個怪物雖然訓練變態(tài)，但實力是真的恐怖。跟著他，就算拿不了全國冠軍，以后在學校里打打比賽，虐虐其他弱隊，出出風頭，應該還是很容易的。犯不著現(xiàn)在就跟這煞星硬頂。
松本看著離開的背影，又看看留下的一片狼藉和僅剩的不到十個人（包括亞久津），心中五味雜陳。他走到亞久津身邊，看著對方剛剛完成一組折返跑，氣息也只是略微急促，忍不住問道：“亞久津……隊長，這樣練……會不會太狠了？人都快走光了。”
亞久津擰開一瓶水，猛灌了幾口，水順著下巴流下，滴在汗?jié)竦男靥派?。他看都沒看松本，聲音平淡無波：“廢物，留著沒用?！?/p>
他的目光掃過那些癱在地上、眼神渙散的部員，金色的瞳孔里沒有任何憐憫，只有冰冷的審視。他不需要混日子的人。他要的是能跟上他腳步，哪怕只是勉強跟上，能成為他撕碎帝光王朝工具的人。這些連“走路”都學不會的廢物，走了正好，省得礙眼。
松本被噎得說不出話。他看著亞久津那如同磐石般堅定的側臉，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這份“地獄計劃”，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這個少年口中的“目標”，絕非戲言。他是真的打算用最殘酷的方式，在這片廢墟上，鍛造出一支能咬人的隊伍，哪怕這支隊伍可能只剩下他自己。
“松本?！眮喚媒蛲蝗婚_口。
“?。吭?！”松本一個激靈。
“明天，”亞久津指了指那份計劃，“加量?！?/p>
松本：“……”
他看著亞久津抓起籃球，獨自走向空著的半場，開始練習那依舊僵硬卻異常穩(wěn)定的定點投籃。砰砰的砸籃聲在空曠了許多的體育館里回蕩，帶著一種孤獨而決絕的意味。
廢墟上的淬煉，才剛剛開始。熔爐的溫度，只會越來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