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紅妝囚籠我是蘇晚。曾經(jīng)，我是官家小姐，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梢粓鲲L(fēng)波，
讓蘇家傾覆。父親卷入朝堂爭斗，一夜之間，門庭凋零。為了保住母親和幼弟的性命，
我別無選擇。鎮(zhèn)北侯府找上門，開出一個交易。他們的嫡女林婉兒病逝了，但婚約還在。
要我代替她，嫁給那個傳聞中的男人。異姓王蕭珩。他們說，他暴戾冷酷，權(quán)勢滔天。
嫁給他，就是踏入龍?zhí)痘⒀??？晌覜]有退路。簽下契約時，我的手在抖。為了家人，
我甘愿成為贗品。今日，是我的“大婚”。沒有喜樂，沒有親朋。只有一頂寒酸的小轎，
停在鎮(zhèn)北侯府側(cè)門。紅綢刺目，像血染的綢緞，鋪滿視線。我穿著沉重的嫁衣，
一步步踏入轎中。布料粗糙，勒得我喘不過氣。仿佛一副枷鎖，鎖住了我的余生。轎簾落下，
隔絕了外界。透過蓋頭的縫隙，我窺見外面的世界。轎子顛簸著，從王府側(cè)門抬入。
沒有歡呼，沒有祝福。只有死寂。奢華的金瓦朱墻，在暮色中泛著冷光。庭院深深，
回廊曲折。像一座巨大的囚籠，無聲地吞噬著我?？諝饫飶浡聪?，卻壓不住那股寒意。
我的心沉到谷底。轎子停下，嬤嬤掀開簾子?！巴蹂埾罗I。”她的聲音平板，
不帶一絲溫度。我扶著她的手，踏出轎子。腳下是冰冷的青石板。風(fēng)卷起落葉，沙沙作響。
像在嘲笑我的命運(yùn)。我被引著，走向正廳。紅燭搖曳，映著滿室輝煌?？赡枪?，暖不了半分。
殿堂冰冷，空曠得嚇人。主位上，坐著一個身影。那就是蕭珩。他身姿挺拔，
玄色蟒袍襯得他如天神降臨。面容俊美，棱角分明?？赡请p眼睛——寒眸如刃，直直刺向我。
帶著審視，帶著輕蔑。像在看一件貨物。我僵在原地，蓋頭下的臉?biāo)查g蒼白。他的目光，
像冰錐扎進(jìn)骨髓?？諝饽塘恕＜t燭噼啪一聲，打破沉寂。他緩緩起身，步步逼近。每一步，
都踩在我的心跳上。他停在面前，沒有掀蓋頭。冰冷的聲音砸下，字字如刀?！傲滞駜?？
”他嗤笑一聲，滿是嘲諷?！昂牵粋€贗品?！蔽业男木揪o了?！坝涀∧愕纳矸荨?/p>
”他的氣息拂過蓋頭，帶著壓迫。“安分守己，本王賞你一口飯吃?！痹捳Z頓了頓，
威脅彌漫開來?！叭粲蟹欠种搿蔽惨敉祥L，未盡之意刺骨。他拂袖轉(zhuǎn)身，
袍角掃過我的裙擺?！皫氯??！眮G下這句，他大步離去。背影決絕，不留一絲余地。
我僵立原地，指尖冰涼。蓋頭下，淚水無聲滑落。嬤嬤上前，聲音漠然?！巴蹂?，隨老奴來。
”她引著我，穿過長廊。遠(yuǎn)處傳來隱約的喧囂，是宴席的歡鬧。不屬于我的熱鬧。終于，
停在一扇門前。“這是您的住處?！彼崎_門，退到一旁。我踏入房中。空蕩，冰冷。
沒有喜字，沒有紅燭。只有一張硬榻，一桌一椅。月光從窗欞漏入，在地上投下寒影。
像極了牢房。嬤嬤悄聲退去，關(guān)上門。死寂重新籠罩。我走到銅鏡前，顫抖著掀開蓋頭。
鏡中映出一張臉。蒼白，憔悴。淚痕未干，蜿蜒在頰邊。銅鏡冰冷，映不出半分暖意。
我抬手，撫過淚痕。指尖沾濕了。窗外，喧囂漸遠(yuǎn)。只剩風(fēng)聲嗚咽。我走到床沿，緩緩坐下。
錦被粗糙，硌著肌膚。遠(yuǎn)處，絲竹聲隱隱飄來。刺耳又遙遠(yuǎn)。我攥緊手心。指甲陷進(jìn)肉里，
生疼?！盎钕氯?，蘇晚?！蔽业吐暷剜?，像在發(fā)誓?！盀榱四赣H，為了阿弟。
”“你必須在這龍?zhí)痘⒀ɡ锘钕氯?！”黑暗中，誓言無聲回蕩。可前路茫茫，危機(jī)四伏。
明日，這冰冷的王府，會如何待我？第二章：王府寒霜天亮了。晨曦透過窗欞，
在地上投下冷白的光斑。我蜷在硬榻上，一夜未眠。遠(yuǎn)處喧囂早已散盡，只剩死寂。
門被推開，一個婆子端著托盤進(jìn)來。“王妃，用膳了?！彼穆曇羝桨澹翢o恭敬。
托盤放下，是半碗冷粥，幾片發(fā)硬的饅頭。殘羹冷炙，散發(fā)著餿味。婆子眼皮都不抬，
轉(zhuǎn)身就走。門“哐當(dāng)”關(guān)上。我盯著那食物。胃里翻江倒海。新婚夜的羞辱，已傳遍王府。
下人們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件垃圾。竊竊私語從門外飄來?！耙粋€贗品，也配當(dāng)王妃？
”“王爺連蓋頭都沒掀…”“噓！小聲點(diǎn)，別讓她聽見！”嘲笑聲刺耳。我攥緊被角。
骨節(jié)發(fā)白?！盎钕氯ィK晚?！蔽业吐曋貜?fù)。為了母親，為了阿弟。
必須習(xí)慣這“透明人”的日子。默默端起冷粥。一口口咽下。冰涼刺喉。像吞著碎冰。吃完，
我起身。推開房門。長廊空蕩，丫鬟們遠(yuǎn)遠(yuǎn)避開。眼神輕蔑，如針扎背。我挺直脊梁。
開始在有限范圍內(nèi)走動。熟悉這座囚籠。午后，陽光慘淡。我走到后花園。想透口氣。
花木凋零，寒風(fēng)蕭瑟。剛轉(zhuǎn)過假山。一道身影擋住去路。柳如煙。她盛裝華服，金釵步搖。
身后跟著一群丫鬟，眾星捧月?！皢?，這不是王妃姐姐嗎？”她掩唇輕笑。眼底卻淬著毒。
我垂眸，福身行禮?！皞?cè)妃娘娘安好?！甭曇羝届o無波。她上前一步，
蔻丹指甲幾乎戳到我臉上?！懊芭曝洠 弊肿秩绲??！绊斨纸憬愕拿^，你也配？
”丫鬟們哄笑起來?！傍F占鵲巢，不知廉恥！”柳如煙嗓音尖利。我沉默。指甲掐進(jìn)掌心。
她突然瞥見我手中的暖爐。那是房里唯一的暖意?！疤炖?，姐姐還捧著這個？”她假意關(guān)切。
猛地伸手一撞！“哐當(dāng)！”暖爐摔在地上。滾燙的熱水潑濺而出！“?。 蔽业秃粢宦?。
裙擺瞬間濕透。手背火辣辣地疼。燙紅一片。柳如煙故作驚慌?！鞍パ?！
姐姐怎么這么不小心？”她掩著嘴，眼底卻閃著得意。
“這要是燙壞了王爺?shù)男母巍痹捨凑f完，滿是譏諷。我咬緊牙關(guān)。劇痛鉆心。
怒火在胸腔翻騰。幾乎要噴薄而出。但想到母親蒼白的臉。想到阿弟稚嫩的呼喚。
我生生壓下。緩緩屈膝。垂眸盯著地面。“側(cè)妃娘娘教訓(xùn)的是。”聲音依舊平穩(wěn)。
像一潭死水。柳如煙一愣。拳頭打在棉花上。她臉色鐵青。“裝模作樣！”狠狠啐了一口。
“我們走！”她甩袖轉(zhuǎn)身。丫鬟們簇?fù)碇?，趾高氣揚(yáng)離去。風(fēng)卷起落葉。刮過燙傷的手背。
刺骨的疼。我站在原地。裙擺滴著水。寒意滲入骨髓。許久。才慢慢彎腰。撿起摔癟的暖爐。
銅殼冰涼。像我的心。一步步挪回那間“新房”。關(guān)上門。背靠門板滑坐在地。
淚水終于決堤。無聲流淌?；熘直车淖仆?。火辣辣一片。我顫抖著解開衣帶。
濕透的裙裾褪下。露出紅腫的手背。水泡已經(jīng)鼓起。鉆心地癢。突然。想起箱底的東西。
踉蹌爬到角落。掀開破舊木箱。最底層。壓著一個小布包?；覔鋼涞?。沾滿灰塵。
我小心翼翼取出。解開系繩。里面是幾株干枯的草藥。薄荷，艾葉，還有不知名的草根。
一本破舊手札。封面泛黃。外祖父的字跡依稀可辨。《蘇氏醫(yī)方札記》。指尖撫過書頁。
粗糙的觸感。帶回久遠(yuǎn)的記憶。外祖父慈祥的笑臉?！巴硗恚?/p>
醫(yī)者仁心…”聲音仿佛還在耳邊。我翻開手札。找到燙傷篇。“薄荷艾草搗汁，敷之可緩。
”簡單明了?？粗鵂C紅的手背。一個念頭閃過?；蛟S…這點(diǎn)微末本事。真能成為一絲倚仗？
窗外。暮色四合。黑暗吞噬最后的光。我攥緊草藥。掌心傳來干燥的觸感。像抓住救命稻草。
第三章：角落微光草藥汁涼浸浸的。敷在燙傷的手背上。刺痛感終于緩了些。
我盯著那圈紅腫。水泡消了，留下淡粉的印子。窗外飄進(jìn)咳嗽聲。撕心裂肺。斷斷續(xù)續(xù)，
響了整日。推開半扇窗。后院井臺邊。一個老嬤嬤佝僂著腰。正費(fèi)力捶打衣物。
蠟黃的臉憋得通紅。每咳一聲，瘦削的肩膀就劇烈震顫。像風(fēng)中殘燭。
旁邊漿洗的仆婦們遠(yuǎn)遠(yuǎn)避開。眼神嫌惡。“張嬤嬤的老毛病又犯了…”“晦氣！離遠(yuǎn)些，
仔細(xì)過了病氣！”竊語順風(fēng)飄來。老嬤嬤頭埋得更低?？蓍碌氖诌o搗衣杵。指節(jié)泛白。
我合上窗。心口發(fā)堵。箱底的小布包靜靜躺著。薄荷葉的清涼氣息似還縈繞指尖。躊躇片刻。
還是翻出紙包。挑出幾片干薄荷。又捻了一小塊甘草。包進(jìn)素帕。天色擦黑時。
我端著溫水溜到后院。老嬤嬤獨(dú)坐在石階上?？鹊抿槌梢粓F(tuán)?！皨邒摺！蔽曳泡p腳步。
她驚惶抬頭。渾濁眼中滿是戒備?？辞迨俏遥琶σ?。“使不得！”我按住她枯瘦的手臂。
將帕包塞進(jìn)她掌心。“薄荷甘草，潤潤喉?！甭曇魤旱脴O低?！耙估锖黄?/p>
或許…能好受些?！彼蹲 Ｅ涟笤谥搁g。像捧著滾燙的炭?！巴蹂@…”枯唇哆嗦著。
“不值什么。”我搖頭?！翱偪戎瓊怼！彼劭糍康丶t了。攥緊帕包。喉頭滾動。
最終只啞聲道：“…謝王妃?！鞭D(zhuǎn)身逃也似的走了。一連三日。后院咳嗽聲漸稀。
晨起打水時。竟見老嬤嬤在掃落葉。佝僂的腰挺直了些。蠟黃臉上透出點(diǎn)活氣。我垂眸經(jīng)過。
袖口忽然被輕輕一扯。半個溫?zé)岬碾s糧饅頭塞進(jìn)手心?！巴蹂彼曇艏?xì)如蚊蚋。
渾濁眼底漾著水光?！霸罘俊瓌傉舻?。”饅頭粗糙硌手。卻燙得心口發(fā)顫。我攥緊。
點(diǎn)頭匆匆離去。轉(zhuǎn)角無人處。掰下一小塊放進(jìn)嘴里。麥香混著淚水的咸澀。在舌尖漫開。
這點(diǎn)隱秘的暖意。像寒夜里的星火。微弱。卻真實(shí)。暮色四合。我攤開外祖父的醫(yī)書。
指尖撫過泛黃的“咳喘篇”。原來…這點(diǎn)微末本事。真能暖了人心。窗外月涼如水。
遠(yuǎn)處宮闕的輪廓隱在夜色里。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入宮那日。金碧輝煌的殿堂。
歌舞升平的喧囂。指尖無意識蜷起。
若那日…皇子突發(fā)急癥時…第四章：宮宴驚魂馬車碾過青石板路。轱轆聲沉悶。像碾在心上。
我攥緊袖口。指尖冰涼。身側(cè)，蕭珩閉目養(yǎng)神。玄色蟒袍襯得他面容冷峻。自上車起。
未看我一眼。空氣凝滯。只聞車輪滾動。宮門巍峨。金釘朱漆，在暮色中泛著冷光。
侍衛(wèi)森嚴(yán)，甲胄寒芒刺目。我垂眸。跟著他踏入宮門。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上。
宴殿燈火通明。琉璃盞折射出炫目光暈。觥籌交錯。金樽玉盞碰撞。清脆又刺耳。樂聲靡靡。
絲竹管弦纏繞著脂粉香。舞姬水袖翻飛?；蔚萌搜刍āＮ易谑掔裣率?。如坐針氈。
華服沉重。珠翠壓得脖頸生疼。帝后高居主位。談笑風(fēng)生。蕭珩偶爾舉杯。與鄰座王公寒暄。
自始至終。未分我半分余光。我像一件多余的擺設(shè)。淹沒在滿殿喧囂里。
指尖無意識劃過袖中暗袋。那里。藏著外祖父的醫(yī)書手札。硬硬的棱角硌著肌膚。
帶來一絲虛幻的安定。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皇子公主們在殿角嬉戲。
清脆童音混在樂聲里。突然！一聲凄厲尖叫撕裂繁華！“啊——！”孩童的尖叫。
尖銳刺破耳膜！所有目光瞬間聚焦！殿角亂作一團(tuán)！宮人驚呼奔走?！靶〉钕?！小殿下！
”皇帝霍然起身！皇后花容失色！“皇兒！”人群慌亂分開。只見地上蜷著一個小小身影。
約莫五六歲。華貴錦袍裹著的身軀劇烈抽搐！小臉青紫！口吐白沫！眼睛翻白！“太醫(yī)！
快傳太醫(yī)！”皇帝怒吼。聲震殿宇！樂聲驟停。死寂瞬間籠罩。只剩孩童痛苦的嗚咽。
和帝后焦灼的呼喚。御醫(yī)連滾帶爬撲上前。銀針、藥囊散落一地。手指顫抖著搭上脈搏。
臉色“唰”地慘白！“陛…陛下！”御醫(yī)聲音抖如篩糠?！靶〉钕隆}象兇險！
似…似有閉喉之兆！”“何為閉喉？！”皇帝目眥欲裂?！昂黻P(guān)驟閉…氣絕…氣絕而亡??！
”御醫(yī)癱軟在地。面無人色?！袄铣肌铣紵o力回天！”“廢物！”龍案被一掌拍裂！
碎屑飛濺！皇后癱倒在鳳椅。淚如雨下?！拔业幕蕛骸苯^望的哭泣。
像冰錐扎進(jìn)每個人心里。滿殿死寂。落針可聞。空氣凝成寒冰。我心臟狂跳。幾乎撞出胸腔！
那癥狀…青紫面龐…劇烈抽搐…口吐白沫…喉間咯咯作響…像！太像了！
外祖父手札里那頁泛黃的記載！“閉喉風(fēng)”！因誤吸烈性花粉引發(fā)！喉關(guān)痙攣閉鎖！
若不及時通氣…必死無疑！御醫(yī)還在徒勞施針。銀針落下。孩子抽搐更??！青紫加深！
進(jìn)氣聲越來越弱…一條鮮活的小生命。正在眼前急速消逝！救？風(fēng)險巨大！御醫(yī)束手無策！
我若失敗…欺君！冒犯天威！死路一條！不救？
…那點(diǎn)微光帶來的暖意…張嬤嬤渾濁眼底的感激…“醫(yī)者仁心…”外祖父的聲音在耳邊炸響！
“啊——！”孩子又一聲微弱慘嚎。像瀕死幼獸。狠狠刺穿猶豫！一股血?dú)庵睕_頭頂！
恐懼被瞬間沖垮！我猛地站起！裙裾帶翻玉盞！“哐當(dāng)”碎裂！清脆刺耳！所有目光。驚愕！
探究！像利箭射來！包括蕭珩！他驟然轉(zhuǎn)頭！寒眸如電！直直鎖住我！我挺直脊梁。
壓下聲音里的顫抖。迎著皇帝焦灼暴怒的目光。一字一句：“陛下！”“臣妾…或可一試！
”第五章：絕境一搏“胡鬧！”尖利的呵斥炸響！御醫(yī)枯瘦的手如鷹爪抓來！
“你一介婦人懂什么！”他目眥欲裂，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氨菹?！
”我猛地側(cè)身避開！聲音拔高，壓過他的嘶吼?！按税Y似‘閉喉風(fēng)’！喉關(guān)痙攣閉鎖！
需先通其氣！”字字清晰，砸在死寂的大殿上?；实垩凵袢绲丁！澳阌泻畏?？！
”“按壓穴位！輔以藥汁！”我語速飛快?！霸俚R！神仙難救！
”皇帝死死盯著地上抽搐的幼子。小臉已呈駭人的紫黑。進(jìn)氣聲微弱如絲?！皽?zhǔn)！”一個字。
重若千鈞。我撲跪到皇子身邊。冰涼的金磚硌著膝蓋。顧不得了。回憶手札圖示。
頸后天柱穴！胸前膻中穴！指尖用力壓下！觸感僵硬如鐵！孩子身體猛地一彈！“呃啊——！
”痛苦嘶鳴！“妖婦！你要害死殿下嗎！”御醫(yī)尖叫撲來！“攔住他！”皇帝厲喝！
侍衛(wèi)鐵鉗般架住癲狂的御醫(yī)。我屏息凝神。指下加力！穴位深陷！“取烈酒！薄荷葉！快！
”宮人連滾帶爬沖向宴席。酒壺、玉碟里的配飾香草被胡亂抓來。我抓過銀簪。唯一利器。
簪尖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薄荷葉塞進(jìn)玉碟。烈酒澆下！銀簪柄部狠狠搗碾！汁液飛濺！
青澀刺鼻的氣味彌漫?！扒碎_牙關(guān)！”我低喝。顫抖的手捏住皇子下頜。冰冷。僵硬。
銀簪尖端小心翼翼探入緊閉的齒縫。用力！撬！“咯…”令人牙酸的輕響。
牙關(guān)撬開一絲縫隙！濃稠的白沫涌出！“藥汁！”我接過玉碟。指尖穩(wěn)得驚人。
對準(zhǔn)那微張的縫隙。一滴。兩滴。三滴。青碧的汁液滲入。時間凝固。滿殿死寂。
數(shù)百道目光如芒在背。冷汗滑落鬢角。滴在金磚上。暈開深色痕跡。心跳如鼓。擂在耳膜。
一秒。兩秒。三秒…毫無動靜！小臉依舊紫黑！御醫(yī)發(fā)出絕望的嗚咽。
皇帝的手按在腰間佩劍上。骨節(jié)泛白。蕭珩的視線。冰錐般釘在我背上。完了嗎？不！
“咳…呃…”一聲微弱到極致的嗆咳！從孩子喉嚨深處擠出！緊接著！
劇烈抽搐的身體猛地一顫！幅度肉眼可見地減??！青紫！那駭人的青紫！
竟如潮水般從額頭開始褪去！雖然緩慢。但清晰無比！“嗬…嗬…”細(xì)微的。艱難的。
卻真實(shí)存在的進(jìn)氣聲！像破舊風(fēng)箱拉動。一下。又一下。傳入每個人耳中！“活了…活了！
”皇后失聲痛哭！撲上前緊緊抱住孩子。皇帝緊繃的肩膀驟然松懈。按劍的手頹然垂下。
御醫(yī)癱軟在地。老臉煞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昂茫『茫 被实圻B道兩聲。
目光如炬射向我。帶著劫后余生的驚異。“林氏！你立了大功！”皇后淚眼婆娑?！翱欤?/p>
快扶王妃起來！”宮婢慌忙上前攙扶。我雙腿發(fā)軟。幾乎站立不穩(wěn)。強(qiáng)撐著行禮。
“臣妾…僥幸?！庇喙怙w快掃過。蕭珩站在原地。玄色蟒袍襯得他身姿挺拔。
他緊鎖的眉頭不知何時已松開。那雙總是淬著寒冰的眸子。此刻深不見底。
正牢牢鎖在我身上。探究。深沉。像要穿透這身華服?？催M(jìn)骨子里。
第六章：漣漪微瀾宮里的賞賜送進(jìn)王府時。紅綢托盤上。珠光寶氣幾乎晃花了眼。
翡翠鐲子水頭極好。金簪上嵌的東珠渾圓。錦緞流光溢彩。堆在偏廳桌上。像座小小的金山。
管家領(lǐng)著下人垂手侍立?！巴蹂锬?。”他躬身的弧度前所未有地深?！皩m里賞的，
請您過目。”不再是“林姑娘”。是“王妃娘娘”。我淡淡頷首?！叭霂彀伞?/p>
”聲音沒什么波瀾。轉(zhuǎn)身穿過回廊。幾個灑掃的粗使丫頭遠(yuǎn)遠(yuǎn)見了?；琶νＯ隆Ｇバ卸Y。
頭埋得低低的。“王妃娘娘安?！奔?xì)弱蚊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再不是從前那種明目張膽的輕蔑。我腳步未停。心底卻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漣漪微瀾。
剛踏進(jìn)小院。一個面生的侍衛(wèi)已等在階下?！巴蹂?。”他抱拳，聲音平板。
“王爺請您去書房?！毙目诿偷匾惶?。那是王府禁地。自我入府。從未踏足。推開門。
一股清冽的松墨香撲面而來。蕭珩坐在寬大的紫檀書案后。玄色常服。襯得他眉目愈發(fā)冷峻。
他抬眸。目光如實(shí)質(zhì)般落在我身上?！瓣P(guān)門。”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厚重的門扉在身后合攏。隔絕了外界。書房里只剩下我們兩人。空氣凝滯。他并未立刻開口。
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桌面。篤。篤。每一聲都敲在緊繃的神經(jīng)上?！澳愣t(yī)術(shù)？
”他終于開口。打破沉寂。聲音聽不出情緒。“幼時體弱?！蔽掖怪劢蓿?/p>
盯著自己裙擺上細(xì)密的繡紋?！凹抑性堖^一位游方郎中?！薄案鴮W(xué)了點(diǎn)皮毛。
”“不足掛齒?！卑胝姘爰佟５嗡宦??！芭?？”他尾音微揚(yáng)。帶著一絲探究?！傲滞駜?。
”他緩緩?fù)鲁鲞@個名字。像在玩味。“鎮(zhèn)北侯府的掌上明珠?！薄梆B(yǎng)在深閨，嬌弱多病。
”“從未聽聞…”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幾乎要將我穿透?！坝写四堋！弊詈笕齻€字。
帶著沉沉的重量。壓下來。我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縮。面上依舊平靜?！版聿恢中〗闳绾?。
”聲音放得更輕?！爸恢约哼@點(diǎn)微末伎倆?！薄扒∏伞缮狭擞脠??！薄拔⒛┘總z？
”他低哼一聲。聽不出是贊是諷?！澳茉陂愅跏掷飺屓??！薄耙菜惚臼??！彼眢w微微后靠。
倚在椅背上。審視的目光并未移開。“安分些。”他忽然道。語氣又恢復(fù)了慣常的冷硬。
“你的‘本事’…”他刻意停頓。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像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價值。
“或許對本王有用?！毙拿偷匾怀?。有用。這個詞像冰冷的鎖鏈。套上脖頸?！跋氯グ?。
”他揮揮手。不再看我。仿佛剛才那番對話。只是處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公務(wù)。我福身退出。
關(guān)上門。后背已沁出一層薄汗。廊下風(fēng)過。帶來一絲涼意。也送來不遠(yuǎn)處亭子里的嬌笑聲。
“王爺待姐姐可真好呀！”“宮宴剛過，就單獨(dú)召見呢！”聲音甜膩。是柳如煙。
她斜倚在美人靠上。手里捻著一朵開得正艷的芍藥。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隔著花影。
精準(zhǔn)地釘在我身上?！敖憬氵@‘王妃’當(dāng)?shù)?。”她紅唇勾起。笑意不達(dá)眼底。
“可真是…越來越風(fēng)光了?！迸赃厧讉€奉承的姬妾跟著掩嘴笑。眼神里卻藏著幸災(zāi)樂禍。
我沒接話。徑直走過。裙裾拂過光潔的石階。身后。那嬌笑聲停了。取而代之的。
是花枝被狠狠掐斷的脆響?！芭荆 被氐嚼淝宓男≡?。關(guān)上門。才覺得能喘口氣。桌上。
不知何時多了一碟精致的點(diǎn)心。芙蓉酥。做成花瓣形狀。還帶著微溫。不是膳房送來的份例。
我拈起一塊。指尖傳來細(xì)膩的觸感。甜香在舌尖化開。心里卻沉甸甸的。蕭珩那句“有用”。
柳如煙怨毒的眼神。王府的冰層看似裂開一道縫隙。透進(jìn)些許微光?？煽p隙之下。暗流洶涌。
隨時能將人吞噬。第七章：蛛絲馬跡蕭珩允我進(jìn)藏書閣的消息傳來時。我正在窗邊晾曬草藥。
薄荷葉鋪在素絹上。散發(fā)著清苦的香。“王爺說，
王妃若需查閱醫(yī)書典籍…”傳話的侍衛(wèi)垂手而立?！翱芍敛貢w自取。”聲音平板無波。
我指尖的薄荷葉輕輕一顫。“知道了?！甭曇羝届o。心卻懸了起來。藏書閣。
那是蕭珩處理機(jī)要的重地。平日重兵把守。連柳如煙都不得擅入。如今竟對我開放？是試探？
還是因那點(diǎn)“有用”的價值？推開沉重的雕花木門。
一股陳年墨香與塵埃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高聳的書架林立。如同沉默的巨人。
光線從高窗斜射。照亮空氣中浮動的微塵。寂靜無聲。只有我的腳步聲在空曠中回響。
外祖父的手札記載了一種罕見的解毒方。需用到“七葉星蘭”。我循著索引。
在靠墻的高大書架間尋找藥典。指尖拂過一排排書脊。
《九州風(fēng)物志》、《前朝秘聞錄》、《河工紀(jì)要》……皆是些厚重典籍。在最里側(cè)書架頂端。
一本深藍(lán)色封皮的《百草輯要》映入眼簾。位置太高。踮起腳也夠不著。旁邊有個矮梯。
我提起裙擺。小心踏上。木梯發(fā)出細(xì)微的“吱呀”聲。指尖終于觸到那硬挺的書脊。
用力一抽！書被抽出。帶落了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舊木匣！“啪嗒！”木匣摔落在地！
蓋子應(yīng)聲彈開！幾頁泛黃的紙張散落出來。像枯葉般飄零。心猛地一跳！慌忙放下書。
蹲身去拾。目光無意掃過紙頁上的字跡。動作瞬間僵?。『粑?！
那褪色的墨跡…那熟悉的行文格式…“景泰七年…蘇氏…貪墨軍餉…勾結(jié)外敵…”每一個字！
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眼球上！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是蘇家！
是當(dāng)年那場傾覆蘇家的滔天大禍！父親絕望的嘶喊！母親含淚的眼！
族人被押解出城的哭嚎…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在腦中炸開！指尖抖得厲害。
幾乎捏不住那薄薄的紙。目光死死釘在卷宗末尾！一個模糊的朱砂印記！形如展翅的鷹隼！
利爪如鉤！這印記…這印記！我曾在蕭珩書房外！遠(yuǎn)遠(yuǎn)瞥見他麾下“暗影司”的密令上！
蓋著同樣的徽記！一模一樣！“轟——！”腦中仿佛有驚雷炸響！天旋地轉(zhuǎn)！踉蹌后退！
背脊重重撞上冰冷的書架！“嘩啦！”幾本書被震落下來。砸在腳邊。塵土飛揚(yáng)。
我卻感覺不到疼。渾身血液都涌向心臟！又被狠狠攥緊！捏得粉碎！是他？是他！是蕭珩！
是他麾下的暗影司！參與了構(gòu)陷蘇家？！還是…他根本就是幕后推手？！為了什么？權(quán)勢？
利益？還是…僅僅因?yàn)樘K家擋了他的路？！巨大的恨意！混合著滅頂?shù)目謶郑∪缤咎伲?/p>
瞬間纏緊心臟！勒得人無法呼吸！“王妃？”門外傳來侍衛(wèi)遲疑的詢問。“您沒事吧？
”那聲音像從遙遠(yuǎn)的水底傳來。模糊不清。我猛地回神！冷汗已浸透里衣。
強(qiáng)壓下喉嚨里的腥甜。用盡全身力氣。將散落的殘頁胡亂塞回木匣。“啪！”蓋上蓋子。
塞回書架最深處！動作快得近乎粗暴?！盁o事！”我揚(yáng)聲。聲音竟出奇地平穩(wěn)。
“失手碰落了書?！睆澭捌鸬厣系摹栋俨葺嬕?。抱在胸前。像抱著最后一塊浮木。
一步一步。走出藏書閣。陽光刺目。照在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氐嚼淝宓男≡骸?/p>
反手栓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才敢讓身體順著門滑落。癱坐在地。淚水。
毫無預(yù)兆地洶涌而出。滾燙。灼人。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卻感覺不到痛。
只有心口被撕裂的劇痛。蕭珩…那張冷峻的臉在淚水中扭曲。
…那句冰冷的“有用”…宮宴上他擋在我身前的背影…所有模糊的、剛剛松動的心緒…此刻！
都被滔天的恨意！燒成了灰燼！第八章：暗箭難防柳如煙身邊的貼身丫鬟碧荷。
最近總在我院外探頭探腦。像陰溝里的老鼠。我冷眼看著。心知肚明。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
終于被撕開。那日午后。我伏案謄抄藥方。墨跡未干。碧荷端著一碟糕點(diǎn)進(jìn)來?！巴蹂锬铩?/p>
”她笑得諂媚?！皞?cè)妃娘娘新得的江南點(diǎn)心?！薄罢埬鷩L嘗鮮?！狈畔碌?。
眼神卻飛快掃過案上散落的廢紙。我擱下筆?！胺胖?。”聲音冷淡。她訕訕退下。
裙角帶過一陣風(fēng)。吹起桌角一張廢棄的宣紙。飄落在地。上面有我隨手寫下的幾個藥名。
字跡潦草。并未在意。幾日后。一個負(fù)責(zé)灑掃的粗使丫頭春杏。
怯生生遞給我一個疊得方正的信封。“王妃…王妃娘娘…”她聲音發(fā)顫。頭埋得極低。
“奴婢…奴婢在花園石縫里撿到的…”“像是…像是您的筆跡…”信封素白。無落款。展開。
一行行娟秀卻刻意模仿的字跡刺入眼簾：“思君念君，寤寐難安。今夜子時，假山石后，
盼君一晤，以解相思。切切?！甭淇罹故恰巴怼弊?！轟！血液瞬間沖上頭頂！
捏著信紙的指尖冰涼！這字跡！乍看竟有七八分像我的筆鋒！定是那日碧荷偷看了廢紙！
柳如煙找人模仿！好毒的計！“誰讓你送來的？”我盯著春杏。目光銳利。她嚇得一哆嗦。
“是…是碧荷姐姐…”“她說…說怕是什么要緊事…耽誤了不好…”果然！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
我攥緊信紙。指節(jié)泛白?！爸懒??！睆?qiáng)壓下翻涌的怒火?！跋氯グ?。”“今日之事，
爛在肚子里?！贝盒尤缑纱笊?。連滾爬爬跑了。窗外。暮色四合。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
悄然收緊。晚膳時分。蕭珩破天荒來了我院里。他沉默用膳。氣氛凝滯。柳如煙嬌笑著布菜。
“王爺近日操勞?！彼鄄鬓D(zhuǎn)。狀似無意?！版砬浦蹂憬恪薄八朴行氖履亍?/p>
”“常在花園獨(dú)步至夜深…”“莫不是…思念故土？”蕭珩執(zhí)箸的手微頓。抬眸。
深不見底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審視?！芭叮俊彼曇袈牪怀銮榫w?！笆菃?？
”我捏著湯匙的指尖收緊。面上卻平靜無波。“園中夜來香開得正好。”“香氣可入藥。
”“妾身不過采擷些許。”他未置可否。只淡淡“嗯”了一聲。但那探究的目光。
卻如芒在背。柳如煙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冷笑。更深露重。月隱云后。只余幾點(diǎn)疏星。
王府花園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我并未入睡。和衣坐在窗邊?？粗┮稽c(diǎn)一滴?；蜃訒r。
心弦繃緊。果然！戌時剛過。院外傳來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夾雜著柳如煙嬌柔的勸解。
“王爺…您喝多了…”“園子里風(fēng)大…仔細(xì)頭疼…”“妾身陪您醒醒酒…”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竟是朝著花園深處！假山方向！來了！我猛地起身！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出。不能躲。
躲便是心虛。必須去！但要掐準(zhǔn)時機(jī)！月色被云層遮蔽。園中路徑模糊難辨。我放輕腳步。
沿著小徑疾走。假山嶙峋的黑影已在眼前。隱約可見一個男子身影。在假山后焦灼踱步！
正是外院一個姓趙的低等管事！柳如煙的人！就在我即將踏入那片陰影范圍時！“王爺您看！
”柳如煙尖利的聲音驟然劃破寂靜！像淬了毒的匕首！“假山后！有人！
”數(shù)盞燈籠瞬間亮起！刺目的光線猛地打過來！將假山后那個驚慌失措的男人！
和正站在小徑上、離假山僅幾步之遙的我！照得無所遁形！蕭珩高大的身影立在燈籠光暈外。
玄色衣袍幾乎融入夜色?？床磺灞砬椤Ｎㄓ幸浑p眸子。寒光凜冽！如出鞘的利刃！
直直釘在我身上！帶著山雨欲來的暴怒！“天??！”柳如煙捂住嘴。聲音因“震驚”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