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從落梅堂出來，除了晏子歸，宋時身后還跟著兩個姑娘，一個年歲和晏子歸差不多，一個只有八九歲大，頻頻回頭偷看晏子歸。
晏子歸做鬼臉嚇唬她。
她忙收回頭。
不多時又回頭看她。
到了宋時居住的正院，落座奉茶，宋時像是才想起給她們介紹，“這是二姑娘，你二叔家的妹妹，比你小一歲，閨名貞英，這是你妹妹，子衿，你方才看到另一個和她年歲相仿的小姑娘，就是你三叔家的四姑娘，子佩?！?/p>
晏貞英向晏子歸行禮，“大姐姐。”
晏子衿有樣學(xué)樣的福身。
晏子歸回頭想讓人送見面禮，眼神落空才想起她的婢女和禮物都和她分隔兩地，只能笑笑，“等會到我房里來，我給你們帶了見面禮?！?/p>
“你父親當值還未回來，大哥在國子監(jiān)，嫂子害喜嚴重，臥床不能見人，余下弟弟們也都在上學(xué)，舟車勞頓，你先回去休息，等他們回來再來見面?！?/p>
晏子歸應(yīng)是。
“我送大姐姐去她的院子?！标特懹⒆愿鎶^勇，“伯娘累了，先歇歇吧。”
宋時點頭。
晏子衿也想去，被她身后的婢女拉了一下，噘著嘴沒動。
一路上晏貞英都在說伯娘為了晏子歸回來做了多少準備，院子新翻修的，里頭的擺設(shè)花盆都是伯母一一過問挑選，“伯母一直想著姐姐，盼著姐姐回來?！?/p>
晏子歸點頭，心里卻不以為意，真要想，可不是她表現(xiàn)的那樣。
罷了，說是親母女，十四年未見，同陌生人無疑，要真是哭著抱著摟著，她還不自在。
歸給她的院子雖然大，離正院也遠，晏子歸只當不知，適時表現(xiàn)出對院子的歡喜，對母親用心的感謝。
說完該說的，晏貞英徘徊著不走，晏子歸看她，可是另有話說。
“不知道嘉蘭關(guān)的祖母是怎么同姐姐說的?！标特懹⑺紤]再三開口，“家中祖母一直是老太太這般喚著，姐姐今日當著客人的面這么說，實在不妥?！?/p>
“哪里不妥？”晏子歸問她，“祖母尚在，我確實不知道要稱呼姨太太為老太太的理由，難道是京城的風(fēng)俗和邊關(guān)不同。”
“祖父在邊關(guān)二十年，都是祖母操持家務(wù)，這般含辛茹苦，難道連一個尊稱都不能有？”
晏子歸看著她，“你們是這般想的？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晏貞英一腔話語被她這個知道了堵回去，想要再問，晏子歸已經(jīng)一副不想多說的表情，到底是第一次見面，晏貞英也不敢造次，匆匆告辭后離去。
甘草和丹砂進來和她擦身而過，丹砂回頭多看了兩眼，“那就是二姑娘？”
“姑娘，我同人打聽得知，大娘子自送走你后一直想再要個女兒，接連生下二郎，三郎，生女無望，正好二房有個女兒，生母病逝，就接到身邊養(yǎng)，不是親女，勝似親女?！?/p>
丹砂一臉凝重，“戲本上這種搶了姑娘地位和寵愛的人，必定會對姑娘心生嫉妒，暗地里使壞，姑娘可要提防。”
晏子歸只是輕輕嘆氣，“你們把給家里準備的禮品找出來，攏共幾處，早跑完早安生?！?/p>
“姑娘換身衣服吧?！备什莸?，她們還不知道晏子歸已經(jīng)頂著這副模樣見過客了。
正院寂靜無聲，大娘子的女兒回來了，本該是天大的喜事，但是大娘子好似不太開心的樣子，一說大姑娘回來沒收拾就見了客給大娘子丟臉，又說是因為大姑娘一回來就頂老太太的面子下不來臺。
你說親母女，兩歲分離到現(xiàn)在十六歲，見面一滴眼淚都沒有，算什么母女。
“閑的慌就去拿帕子把院子里的柱子都好好擦擦，還敢在這里彈牙？”碧云找到那些細碎討論聲警告。
回身看到晏子歸站在院門口，立馬迎上來，“大姑娘。”
“不必通傳母親，打擾她休息?！标套託w從甘草手上接過禮盒，“這是我給母親準備的禮物，方才回來的著急，人和行李都不在一塊?！?/p>
“使人送過來就行了，何必大姑娘親自跑一趟?！北淘平舆^禮盒，還是給宋時找補兩句，“自從說大姑娘要回來，大娘子就沒睡一個安生覺，時常想著等大姑娘回來要如何，日思夜想的人就這么出現(xiàn)在面前，大娘子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p>
“我明白的。”晏子歸點頭，她要去別處送禮，就不耽誤時間了。
碧云連忙喊過一個小丫頭，讓她給晏子歸帶路，“大姑娘想去哪都行。”
晏子歸道謝。
碧云不知道怎么得，有點鼻頭發(fā)酸，喉間哽咽，“姑娘是這家金嬌玉貴的大小姐，回自己家，不用這么客氣。”
在去二房前，晏子歸先去了嫂子的院子，使人通傳，丁妙雙捧著痰盂吐的頭暈眼花，聽到人說大姑娘等在外面想見見娘子，“大姑娘同祖母學(xué)過醫(yī)，想著看能不能緩解一下娘子的痛苦?！?/p>
“太醫(yī)都沒有辦法，她能有什么用？”丁妙雙實在沒好氣，就著婢女的手喝口水漱漱口，才打起精神說，“你出去同她告惱，我如今的樣子實在不便見人，請妹妹莫怪，等我好了再邀妹妹來玩?！?/p>
晏子歸被拒絕也不惱，面都沒見過一次的小姑子，上來就要給你診脈看病，確實不太可信，她招手讓婢女上前，先搭上她的手腕，示意腕橫紋上三指位置，“這是內(nèi)關(guān)穴?！?/p>
又伸手在婢女后背脊柱下，左右兩指的位置點一下，“這是腎俞穴?！?/p>
“按揉這兩個穴位都可以止吐，你可以試試，就算不能止吐，也沒壞處?！?/p>
婢女懵懂點頭。
二叔母在落梅堂還沒回來，祖父三個兒子，祖母生了頭尾，二叔是莫姨娘生的，這是親婆媳，自然比旁人親密。
晏子歸放下東西就走。
去到三房，王露梅聽到通傳就到門口來迎接，“我原還想著帶你四妹妹去看你，又想著你舟車勞頓恐怕擾了你休息，哪知道你自己來了?！?/p>
“我給小叔，叔母，兩位弟弟和四妹妹準備了一些禮物，微末之物，還請叔母不要嫌棄?！?/p>
王露梅拉著她的手坐下，“知道你要回來，但是誰也沒說就是今日，否則全家都要備好禮物等你回來，何至于還有外人在場，骨肉不能親近?！?/p>
“路程都是管家說了算，他是如何和家里說的，我并不清楚?！毙鹱訜崆?，晏子歸也多說了一些，“船靠岸，婆子就催我快些上車，我以為母親思我心切?！?/p>
話不必說盡，那之后的事大家都知道，風(fēng)塵仆仆見客，反正怪不到她頭上。
“那起子小人，就喜歡動些上不了臺面的心思?！蓖趼睹穱@氣，“都知道你在嘉蘭關(guān)長大，長什么樣，教養(yǎng)如何，誰都不知道，趁著親戚在場的時候，讓你措手不及出現(xiàn)，等你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的風(fēng)聲傳出去，就什么都晚了?！?/p>
“不過好在你嘴快，先解釋失禮的原因，別人怪不到你頭上。”王露梅拍拍她的手，“替父母盡孝，陪伴祖父母在邊關(guān)一待就是十四年，這樣的好名聲，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壞?！?/p>
王露梅又說起老太太，面露不屑，“也是山中無老虎，讓她一個姨太太充大，但是沒辦法，你父親要給她充面子，旁人還能怎么樣，順著唄?！?/p>
涉及自己父親，晏子歸不好說什么，只安靜聽著，王露梅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要說莫氏對你爹實在是沒話說，就是自己的親兒子也比不上，“但是人家有親娘在啊，你說她圖什么？總不能不認親娘，認她這個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