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二月的雪下得很認(rèn)真,把A大后街的青石板路蓋得結(jié)結(jié)實實。
叢日煜縮著脖子走在雪地里,羽絨服的帽子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
只露出凍得通紅的鼻尖。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是林薇發(fā)來的消息:「別再找我了,
我們不合適?!惯@是她這個月第17次說這句話。叢日煜盯著屏幕看了半分鐘,
指尖在「為什么」三個字上懸了很久,最后還是按滅了屏幕。雪落在手機(jī)殼上,
很快化成一小片水,像他沒忍住掉下來的眼淚。他和林薇是高中同學(xué),一起考來這座城市,
只不過她在隔壁的師范大學(xué)。填報志愿的時候,他抱著「就算不同校也要天天見面」的心思,
把所有志愿都填了這所城市??刹胚^三個月,林薇就牽了同系學(xué)長的手,
理由是「你太幼稚了,像個沒長大的小孩」。18歲的叢日煜,第一次知道「幼稚」
是這么傷人的詞。他攥著手機(jī)漫無目的地走,雪花鉆進(jìn)領(lǐng)口,涼得他打了個哆嗦。
路過一家亮著暖黃燈光的小店時,他聞到了一股甜膩的香氣,
像剛烤好的曲奇混著奶油的味道。店門是玻璃的,上面貼著卡通雪人貼紙。
叢日煜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往里面看。店里很暖和,靠窗的位置坐著幾個學(xué)生模樣的人,
正對著精致的蛋糕拍照。吧臺后面站著個女生,穿件米白色的毛衣,頭發(fā)松松地挽在腦后,
露出線條柔和的脖頸。她正低頭給蛋糕裱花,手腕輕輕轉(zhuǎn)動,
奶油就在白色的胚體上開出一朵花來?!付b彙归T上的風(fēng)鈴響了。
叢日煜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推了門,已經(jīng)站在了店里。女生抬起頭,臉上帶著點驚訝,
隨即彎起嘴角笑了笑:「歡迎光臨。外面雪大吧?進(jìn)來暖和暖和?!?/p>
她的聲音像剛溫過的牛奶,軟軟的,帶著點甜。叢日煜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什么。
店里暖烘烘的,甜香裹著暖氣撲在臉上,把他凍僵的思維烘得有點發(fā)懵?!敢c什么嗎?」
女生擦了擦手上的奶油,指了指展示柜,「今天新做的草莓慕斯,還有熱可可。」
展示柜里的甜品擺得整整齊齊,草莓慕斯上頂著顆鮮紅的草莓,旁邊的提拉米蘇撒著可可粉,
像落了層薄薄的雪。叢日煜的目光掃過一圈,最后落在女生身上——她的睫毛很長,
笑的時候會彎成月牙,眼角有顆小小的痣,不仔細(xì)看發(fā)現(xiàn)不了?!肝摇译S便看看?!?/p>
他低下頭,盯著自己沾了雪的鞋尖。女生沒再追問,轉(zhuǎn)身繼續(xù)忙手里的活。
叢日煜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把帽子摘下來,露出亂糟糟的頭發(fā)。他掏出手機(jī),
又點開林薇的對話框,往上翻著聊天記錄。三個月前,他還興高采烈地跟她說,
找到一家超好吃的甜品店,等放寒假帶她來?,F(xiàn)在想來,真是可笑。「喝杯熱的吧。」
一杯冒著熱氣的可可被放在桌上,女生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缚茨銉鰤牧?,這個我請客。
」叢日煜猛地抬頭,臉頰瞬間漲紅:「不用不用,我……」「沒事?!?/p>
她把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雪天就該喝點熱的。我叫張雨晴,這家店的老板。」「叢日煜。
」他小聲報上名字,手指蜷縮起來,碰到杯子的瞬間,暖意順著指尖爬到心里。
張雨晴點點頭,沒再多說,轉(zhuǎn)身回了吧臺。叢日煜捧著熱可可,小口小口地喝著。
可可的甜混著奶味,熨帖了他發(fā)僵的喉嚨,也讓眼眶里的熱意慢慢退了下去。
他偷偷看張雨晴,她正專注地給一個蛋糕裝盒,動作熟練又溫柔,像是在對待什么稀世珍寶。
墻上的時鐘指向八點,店里的客人漸漸走光了。張雨晴開始收拾東西,擦桌子,拖地,
動作麻利。叢日煜覺得自己再坐著有點礙事,站起身:「我……我該走了。多少錢?」
「說了請客的?!箯堄昵缰逼鹕恚~角有點薄汗,「雪還沒停,路上小心點?!箙踩侦稀膏拧?/p>
了一聲,走到門口又停住,回頭看她:「謝謝你的熱可可?!箯堄昵缧α诵Γ?/p>
眼角的痣跟著動了動:「不客氣。以后想吃甜品了,隨時來。」推開門,冷風(fēng)卷著雪撲過來,
叢日煜卻沒覺得像剛才那么冷了。他回頭望了一眼,暖黃的燈光從玻璃門里透出來,
把張雨晴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雪地上,像一塊融化的黃油。那天之后,叢日煜成了「晴甜」
甜品店的常客。他幾乎每天下午沒課的時候都會來,有時點一塊蛋糕,有時只喝一杯熱可可,
就坐在角落的位置,一坐就是一下午。他不怎么說話,張雨晴也從不打擾他,各忙各的,
卻有種莫名的默契。有一次,他正對著一塊抹茶慕斯發(fā)呆,
張雨晴端著一盤剛出爐的曲奇走過來,遞給他一塊:「嘗嘗?新烤的,還熱乎。」
曲奇的黃油味很濃,帶著點焦香。叢日煜咬了一口,碎屑掉在桌子上。「失戀了?」
張雨晴忽然問。叢日煜的動作頓住,嘴里的曲奇瞬間變得沒味道。他點點頭,又搖搖頭,
最后把臉埋在臂彎里,悶悶地說:「她說我幼稚?!箯堄昵缭谒麑γ孀?,
也拿起一塊曲奇:「18歲不就該這樣嗎?難道要像我這樣,整天圍著烤箱轉(zhuǎn),才叫成熟?」
叢日煜抬起頭,眼里還帶著水汽:「可她喜歡成熟的。」「那是她的問題。」
張雨晴咬了口曲奇,慢悠悠地說,「成熟又不是裝出來的。你看這曲奇,
火候到了自然就酥了,急不得?!顾噶酥复巴猓改悴艅偵洗髮W(xué),就像剛出爐的面包,
還有很多可能性呢,犯不著為了一個人,把自己烤糊了。」叢日煜沒說話,
卻把她的話記在了心里。他看著窗外飄落的雪,又看了看盤子里的曲奇,
忽然覺得沒那么難過了。從那天起,他不再對著手機(jī)發(fā)呆,開始在店里看書、寫作業(yè)。
張雨晴不忙的時候,會跟他聊幾句,問他學(xué)校的事,或者講她開店的趣事。他才知道,
張雨晴22歲,大學(xué)畢業(yè)后沒找朝九晚五的工作,用攢的錢和家里支持的一點錢,
開了這家甜品店?!讣依锶瞬环磳幔俊箙踩侦虾闷娴貑?。「一開始反對啊,
說女孩子做這個不穩(wěn)定?!箯堄昵绮林?,「但我喜歡啊,
看著別人吃我做的東西露出開心的樣子,比坐在辦公室里有意思多了?!顾α诵Γ?/p>
「人這輩子,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已經(jīng)很幸運了?!箙踩侦峡粗劾锏墓?,
心里某個地方忽然亮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填報志愿時,因為林薇說喜歡醫(yī)生,
就把原本想學(xué)的計算機(jī)改成了臨床醫(yī)學(xué)?,F(xiàn)在想想,他好像從來沒問過自己,到底喜歡什么。
期末考前的那幾天,叢日煜復(fù)習(xí)到很晚,甜品店成了他的第二個自習(xí)室。
張雨晴會給他留一盞燈,泡一杯熱牛奶放在旁邊,有時還會端來一份剛做好的小蛋糕,
說:「補(bǔ)充點能量,不然腦子該轉(zhuǎn)不動了。」考試結(jié)束那天,叢日煜拿著成績單沖進(jìn)店里,
臉上是藏不住的笑:「張雨晴,我全過了!還拿了獎學(xué)金!」張雨晴正在做新年主題的蛋糕,
聞言抬頭,眼里滿是笑意:「厲害啊,小叢同學(xué)。想吃什么?今天我請客。」
「我想吃你做的草莓蛋糕,要最大的那種!」叢日煜的聲音里帶著少年人特有的雀躍。
那天晚上,他們坐在空無一人的店里,分著吃一個巨大的草莓蛋糕。
奶油蹭到了叢日煜的鼻尖上,張雨晴笑著遞給他紙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臉,
像有電流竄過。叢日煜的心跳忽然快了起來,他看著張雨晴的眼睛,那里面映著窗外的雪光,
亮晶晶的。他忽然明白,這個冬天,讓他慢慢走出陰霾的,不只是甜品的甜,
還有眼前這個人的溫柔。雪還在下,但叢日煜覺得,他心里的春天,好像已經(jīng)來了。
2年后開學(xué),A大后街的積雪漸漸化了,露出濕漉漉的青石板路。
甜品店門口的風(fēng)鈴換了新的,是串小小的櫻花鈴鐺,風(fēng)一吹,發(fā)出細(xì)碎的響聲。
叢日煜變了很多。他不再整天愁眉苦臉,頭發(fā)剪短了,說話也利索了些,
偶爾還會跟張雨晴開玩笑。臨床醫(yī)學(xué)的課很忙,他經(jīng)常背著厚厚的書本過來,點一杯咖啡,
就坐在角落看書,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像給青春鍍了層金邊。「小叢,
你這書比磚頭還厚啊?!箯堄昵缍酥鴦傋龊玫臋幟蕮樽哌^來,放在他桌上。叢日煜抬起頭,
揉了揉發(fā)酸的脖子:「是啊,感覺永遠(yuǎn)也背不完?!顾闷鹨粔K檸檬撻,咬了一口,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炸開,「不過比剛開學(xué)的時候好多了,那時候看著就頭疼?!?/p>
「找到學(xué)習(xí)的竅門了?」「算是吧。」他笑了笑,「想通了,既然選了這個專業(yè),
就該好好學(xué)。以后當(dāng)醫(yī)生,總不能拿病人的命開玩笑。」張雨晴看著他眼里的認(rèn)真,
心里微微一動。才不過幾個月,那個縮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少年,好像真的長大了點。「對了,
」叢日煜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盒子,「給你的?!购凶邮悄举|(zhì)的,
上面刻著簡單的花紋。張雨晴打開一看,里面是枚小巧的胸針,形狀是個正在烤的小蛋糕,
奶油頂上還站著個舉著打蛋器的小人。「這是……」「我寒假做的。」
叢日煜有點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我爸是木匠,我跟著學(xué)了點皮毛。看你經(jīng)常戴圍裙,
覺得這個可能能用得上?!箯堄昵缒闷鹦蒯槪讣馀龅奖鶝龅慕饘?,心里卻暖暖的。
她把胸針別在米白色的圍裙上,大小正合適?!负芸蓯郏液芟矚g。」她笑得眼睛彎起來,
「謝謝你啊,小叢。」「不客氣。」叢日煜的耳朵有點紅,趕緊低下頭看書,可翻了好幾頁,
一個字也沒看進(jìn)去。春天來得很快,后街的柳樹抽出綠芽,甜品店也推出了新品。
張雨晴研究了很久,做了款櫻花慕斯,粉嫩嫩的,上面撒著凍干的櫻花碎,
一上架就成了爆款。叢日煜每天來,都會點一份櫻花慕斯。他吃得很慢,
像是在品嘗什么稀世珍寶。「真有那么好吃?」張雨晴打趣他,
「我看你快把整個春天都吃進(jìn)肚子里了。」「因為是你做的啊。」叢日煜脫口而出,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臉?biāo)查g漲得通紅,「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是說……味道確實很好。」張雨晴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眼角的痣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溫柔:「貧嘴。」她轉(zhuǎn)身回吧臺,
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最近這段時間,她總是會不自覺地關(guān)注叢日煜。
看他皺眉背書的樣子,看他吃到好吃的甜品時眼睛發(fā)亮的樣子,看他偶爾走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樣子。她比他大4歲,總覺得該把他當(dāng)?shù)艿芸础?捎袝r候,
看到他穿著白襯衫,背著雙肩包走進(jìn)來,陽光落在他年輕的臉上,她又會恍惚——這個少年,
好像真的不一樣了。四月初,學(xué)校舉辦春季運動會。叢日煜報了3000米長跑,
說是想挑戰(zhàn)一下自己。比賽那天,他特意跑到店里,跟張雨晴說:「下午有空嗎?
來看我比賽啊?!顾难劾飵е诖裰坏戎魅丝洫劦男」?。
張雨晴本來約了供應(yīng)商談事情,卻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好啊,幾點開始?」「下午三點!
我一定拿第一名給你看!」叢日煜的聲音里滿是雀躍。那天下午,張雨晴提前關(guān)了店,
去了A大的操場。運動會很熱鬧,加油聲此起彼伏。她在人群里找了半天,
才看到站在起跑線旁的叢日煜。他穿著紅色的運動服,正跟著教練做熱身,臉上帶著點緊張,
卻又充滿干勁。好像察覺到她的目光,叢日煜忽然轉(zhuǎn)過頭,準(zhǔn)確地找到了她的位置,
沖她揮了揮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張雨晴也朝他笑了笑,心里默念著「加油」。發(fā)令槍響,
十幾名選手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叢日煜一開始跑得不算快,保持在中間的位置。
張雨晴站在跑道邊,看著他一圈圈地跑過,汗水浸濕了他的頭發(fā),貼在額頭上,
卻絲毫沒有放慢速度。最后一圈的時候,叢日煜忽然加速,像攢足了勁的馬達(dá),
一個個地超越前面的選手??磁_上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張雨晴也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跟著喊「加油」。沖過終點線的那一刻,叢日煜累得直接倒在地上,卻還是仰著頭,
朝著張雨晴的方向笑。陽光落在他汗津津的臉上,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他最終拿了第二名,
雖然沒實現(xiàn)「第一名」的承諾,卻比誰都開心。他拿著獎牌跑到張雨晴面前,
喘著氣說:「你看,我做到了!」「嗯,很厲害?!箯堄昵邕f給他一瓶水,
又拿出紙巾幫他擦汗,指尖碰到他滾燙的皮膚時,兩人都頓了一下。叢日煜的心跳瞬間失控,
他看著近在咫尺的張雨晴,她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起幾縷,貼在臉頰上,眼里的笑意像春日的陽光,
暖洋洋的?!笍堄昵纾顾鋈婚_口,聲音有點抖,「我……」「先去休息吧,看你累的?!?/p>
張雨晴打斷他,往后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我請你吃甜品,就當(dāng)慶祝你拿獎。」
叢日煜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里有點失落,卻還是點了點頭:「好?!够厝サ穆飞?,
兩人并肩走著,誰都沒說話。春風(fēng)吹過,帶著櫻花的香氣,也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張雨晴心里有點亂。她不是沒察覺到叢日煜的心思,只是……他才18歲,還是個大一學(xué)生,
而她已經(jīng)22歲,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一年。他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4歲的年齡差,
還有截然不同的人生階段。她怕自己會耽誤他,更怕這只是少年人一時的心動,
像春天的櫻花,開得絢爛,落得也快。回到甜品店,張雨晴給他做了份芒果班戟,
又泡了杯花草茶。叢日煜吃得很認(rèn)真,卻沒了剛才的興奮。「張雨晴,」他忽然放下叉子,
認(rèn)真地看著她,「你是不是覺得我還很小?」張雨晴愣了一下,
隨即笑了笑:「你本來就不大啊?!埂傅視L大的。」叢日煜的眼神很堅定,
「我會變得成熟,變得有擔(dān)當(dāng)。我……」「小叢,」張雨晴打斷他,語氣認(rèn)真了些,
「你現(xiàn)在還不懂什么是喜歡。你只是習(xí)慣了我對你好,把這種依賴當(dāng)成了喜歡。
等你再長大點,遇到更多的人,就會明白的。」「我沒有!」叢日煜急了,
「我知道什么是喜歡!喜歡就是看到你會開心,見不到你會想你,看到你對別人笑會吃醋,
想……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他的話說得又急又快,像憋了很久終于爆發(fā)出來。
張雨晴看著他泛紅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說不出話。叢日煜說完,
也覺得有點沖動,他低下頭,聲音小了下去:「對不起,我不該說這些的。」
店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墻上的時鐘在滴答作響。過了很久,張雨晴才輕輕嘆了口氣:「小叢,
你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是學(xué)習(xí)。等你畢了業(yè),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再去想這些事情也不遲?!?/p>
「那你呢?」叢日煜抬頭看她,「等我畢業(yè),等我穩(wěn)定了,你會等我嗎?」
張雨晴看著他眼里的期待,心里猶豫了。她不想給他空頭承諾,卻也不忍心直接拒絕,
傷了這個少年的心。「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吧。」她避開他的目光,「時間會告訴你答案的。
」叢日煜沒再追問,只是默默地把剩下的班戟吃完。他知道,張雨晴的話里帶著拒絕的意味,
但他沒有放棄。他還年輕,有的是時間和勇氣。他相信,只要他足夠努力,足夠優(yōu)秀,
總有一天,張雨晴會看到他的真心。那天之后,叢日煜還是每天來甜品店,
卻沒再提過「喜歡」之類的話3初夏的風(fēng)帶著梔子花香鉆進(jìn)“晴甜”甜品店時,
叢日煜正在幫張雨晴搬新到的面粉袋。他比剛?cè)雽W(xué)時高了些,肩膀也寬了點,
穿著簡單的白T恤,胳膊上隱約能看出鍛煉的線條。“小心點,別閃著腰。
”張雨晴跟在他身后,手里拿著抹布,時不時叮囑一句。“沒事,這點重量算什么。
”叢日煜把面粉袋穩(wěn)穩(wěn)放在儲藏室的架子上,轉(zhuǎn)過身沖她笑,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你看,
我是不是比以前有力氣多了?”張雨晴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心里那點猶豫又開始作祟。
這半年來,叢日煜的變化她都看在眼里。他不再是那個失戀后躲在角落里哭鼻子的少年,
專業(yè)課成績穩(wěn)居前列,周末還去醫(yī)院做志愿者,談起未來的規(guī)劃時,眼里有藏不住的光。
更重要的是,他對她的好,從來都不是嘴上說說。知道她早上起得早沒時間吃早飯,
他每天都會從學(xué)校食堂帶兩個熱包子;下雨天怕她淋濕,
他會提前拿著傘等在店門口;甚至連她隨口提過喜歡某個樂隊的歌,他都會默默記下,
找遍全網(wǎng)把專輯湊齊。這些細(xì)微的溫柔,像溫水煮茶,慢慢滲透了張雨晴的心。
她開始期待每天開店時,那個穿著白T恤的少年推門進(jìn)來,
笑著喊她“張雨晴”;開始習(xí)慣閉店后,兩人一起收拾東西,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甚至開始在看到好看的情侶裝時,下意識地想,他穿會不會好看。
可年齡的差距,始終像根刺,扎在她心里。她總覺得,叢日煜對她的感情,
更多的是一種依賴,一種對“拯救者”的迷戀。等他再長大些,見過更廣闊的世界,
總會明白,他們之間不合適。“發(fā)什么呆呢?”叢日煜的聲音把她拉回現(xiàn)實。
他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手里拿著一瓶冰鎮(zhèn)的酸梅湯,“天熱,喝點涼快的。
”張雨晴接過酸梅湯,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謝謝?!薄皩α耍眳踩侦虾鋈徽f,
“下周六我們系有個學(xué)術(shù)講座,邀請了很厲害的醫(yī)生來講課,你有空嗎?一起去聽聽?
”張雨晴愣了一下:“我去合適嗎?都是你們專業(yè)的東西?!薄霸趺床缓线m?
”叢日煜笑得燦爛,“就當(dāng)……了解一下我的未來嘛。”他的話帶著點玩笑的意味,
卻讓張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啊。”周六的講座很成功。
叢日煜聽得格外認(rèn)真,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著什么,側(cè)臉在報告廳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專注。
張雨晴坐在他旁邊,雖然很多專業(yè)術(shù)語聽不懂,卻看著他認(rèn)真的樣子,心里暖暖的。
講座結(jié)束后,兩人在校園里散步。傍晚的風(fēng)很舒服,吹得人心里發(fā)懶。
“剛才那個醫(yī)生說的病例,你聽懂了嗎?”張雨晴隨口問。“嗯,大概懂。
”叢日煜跟她解釋,“其實臨床醫(yī)學(xué)不只是治病,更重要的是理解病人的心理。
就像你做甜品,不只是味道好,還要讓人吃了開心。”張雨晴笑了:“你這比喻還挺貼切。
”“不是比喻,是真的覺得很像。”叢日煜停下腳步,認(rèn)真地看著她,
“我們都是在治愈別人,只不過你用的是甜品,我以后想用手術(shù)刀。
”張雨晴看著他眼里的光,忽然說不出話?!皬堄昵纾眳踩侦系穆曇舻统亮诵?,
“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小,覺得我不懂事。但我真的在努力長大,努力變成能配得上你的人。
”他的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層層漣漪?!拔抑滥汩_店不容易,
每天要處理各種事情,要面對難纏的客人,還要應(yīng)付家里的壓力?!眳踩侦侠^續(xù)說,
“我現(xiàn)在可能幫不了你太多,但我可以學(xué)。我可以幫你搬東西,幫你記賬,
幫你擋掉不想見的人。等我畢業(yè)了,我可以賺錢養(yǎng)你,讓你不用這么辛苦。”18歲的少年,
說出的話還帶著青澀,卻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要動人。張雨晴看著他,眼眶忽然有點熱。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她的聲音有點抖?!耙驗槲蚁矚g你啊。
”叢日煜的語氣很堅定,“從你給我那杯熱可可開始,就喜歡了。不是一時興起,
也不是依賴,是真的喜歡?!毕﹃柊褍扇说挠白永煤荛L,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氣息。
張雨晴看著叢日煜認(rèn)真的臉,心里那道防線,終于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她輕輕吸了口氣,
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定:“叢日煜,我……”“你不用現(xiàn)在回答我?!眳踩侦洗驍嗨?/p>
笑得有點靦腆,“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可以慢慢考慮,多久都沒關(guān)系。
”張雨晴看著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痣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溫柔:“笨蛋,我的意思是,
我們可以試試?!眳踩侦香蹲×耍袷菦]反應(yīng)過來:“你……你說什么?”“我說,
我們試試。”張雨晴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他耳朵里,“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面,
我可能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而且……我比你大4歲?!薄拔也辉诤?!
”叢日煜激動地抓住她的手,眼睛亮得像星星,“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大4歲也沒關(guān)系,
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他的手很熱,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溫度。張雨晴沒有抽回手,
任由他握著,心里既有甜蜜,又有隱隱的不安。她想,或許真的可以試試。
就算這只是一場短暫的夢,就算他終有一天會醒來,至少此刻,她想抓住這份溫暖。
那天晚上,叢日煜送張雨晴回甜品店。走到門口時,他忽然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晚安,張雨晴。”他的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開心。張雨晴的臉頰瞬間紅了,點了點頭,
轉(zhuǎn)身跑進(jìn)店里,心臟跳得像要炸開。她靠在門后,摸著被他吻過的額頭,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
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晴甜”的招牌上,像撒了一層糖霜。夏天,好像真的來了。
4和叢日煜在一起的日子,像掉進(jìn)了裝滿糖果的罐子,每一口都是甜的。
叢日煜幾乎把所有的課余時間都花在了甜品店。他會提前查好課表,一有空就往店里跑,
幫張雨晴招呼客人,打掃衛(wèi)生,甚至跟著她學(xué)做簡單的甜品。“你看,我這個曲奇怎么樣?
”叢日煜舉著一盤剛出爐的曲奇,獻(xiàn)寶似的跑到張雨晴面前。曲奇的形狀歪歪扭扭,
有的還烤焦了邊。張雨晴拿起一塊嘗了嘗,味道卻意外地不錯?!班牛羞M(jìn)步。”她笑著說,
“就是賣相差了點?!薄澳俏蚁麓卧倥Γ 眳踩侦系难劬α辆ЬУ?,像得到了表揚(yáng)的孩子。
看著他認(rèn)真的樣子,張雨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叢日煜根本不喜歡做甜品,
他只是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他們像所有普通情侶一樣,牽手散步,看電影,吃路邊攤。
叢日煜會把她喜歡吃的菜都夾到她碗里,會在過馬路時緊緊牽著她的手,會在她累的時候,
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張雨晴也漸漸放下了心里的顧慮。她會跟叢日煜分享開店的煩惱,
會在他考試失利時鼓勵他,會在他面前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有一次,甜品店的冰箱壞了,
一柜子的奶油和水果都壞了,損失不小。張雨晴急得掉了眼淚,叢日煜一邊安慰她,
一邊跑前跑后地聯(lián)系維修師傅,還幫她清理壞掉的東西,忙到半夜才休息?!皠e難過了,
”叢日煜把她摟在懷里,輕聲說,“錢沒了可以再賺,你別累壞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