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生之刃重生前,我被最信任的隊友推進(jìn)喪尸群。血肉撕裂的劇痛還烙印在靈魂深處。
這一世,我?guī)е鴼鞙绲氐牧α繌氖脚阑亍!瓣惐背剑?8歲,無能力者。
”他當(dāng)眾踩碎我的配給面包:“廢物,只配吃土!”冰冷,堅硬,
還帶著一股劣質(zhì)消毒水和陳年汗?jié)n混合的、令人作嘔的味道。這感覺猛地撞進(jìn)我的意識,
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狠狠捅穿了混沌的黑暗。不是喪尸口器撕裂皮肉的劇痛,
也不是骨頭被嚼碎的悶響,是另一種……粗糙的、毫無生氣的冰冷。
身下是硬得硌骨頭的板鋪,稍微一動,身下劣質(zhì)的布料就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我猛地睜開眼。一片模糊的、慘白的天花板撞入視野,上面布滿可疑的黃褐色水漬,
像干涸的、骯臟的血。一盞昏暗的、蒙著厚厚灰塵的白熾燈管懸在頭頂,光線吝嗇地灑下來,
勾勒出這間狹長、低矮、塞滿了雙層鐵架床的宿舍輪廓??諝饽郎?/p>
帶著金屬銹蝕和人體悶了一整夜后的渾濁氣味。不是地獄。
不是那片被血與火徹底染紅、充斥著絕望哀嚎的焦土廢墟。是“新兵營,七號宿舍”。
一塊褪色發(fā)白的塑料牌子,歪歪扭扭地釘在斑駁掉漆的鐵門上方。
記憶的碎片帶著尖銳的冰碴,狠狠刺進(jìn)腦海深處。最后定格的那一幕,
燒灼著我的神經(jīng)——王浩那張扭曲的臉,在漫天飛舞的骨灰和刺鼻的硝煙味里,近在咫尺。
他眼中沒有一絲猶豫,只有赤裸裸的、野獸般的貪婪和兇狠,
死死盯著我緊緊護(hù)在胸前的那一小管,
據(jù)說能改寫命運、讓普通人一步登天成為進(jìn)化者的“源質(zhì)藥劑”。那是我們小隊,不,
是“曾經(jīng)”的我們小隊,用三條人命,在尸山血海里硬生生摳出來的希望!“北辰!快給我!
后面頂不住了!” 他的嘶吼聲被爆炸的轟鳴撕扯得破碎不堪,充滿了一種令人心寒的急迫。
我那時真是蠢得無可救藥,竟然真的以為背后是洶涌的尸潮,是足以將我們瞬間淹沒的死亡。
我下意識地想要把藥劑遞過去,身體的重心也隨之向前傾去。就在那一剎那,
肩膀上傳來的力量,不是拉扯,而是猛烈的、帶著摧毀一切意圖的狠毒推力!一股沛然巨力,
冰冷而精準(zhǔn)地撞擊在我的肩胛骨上,骨頭碎裂的脆響被淹沒在更大的爆炸聲里。
巨大的慣性把我整個人像破麻袋一樣推得離地飛起,視線天旋地轉(zhuǎn),最后看到的,
是王浩臉上那抹一閃而逝的、如同毒蛇噬咬獵物前的獰笑,
還有他那只戴著戰(zhàn)術(shù)手套、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異常突出的手,正在收回。緊接著,
是身體砸入下方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粘稠腐肉堆里,難以想象的劇痛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
無數(shù)雙冰冷、僵硬、帶著尸斑的手爪撕扯著我的皮肉,
腐爛發(fā)黑的牙齒啃噬著我的骨頭……劇痛,無邊無際的劇痛,
像是靈魂被活生生地、一寸寸地撕碎、咀嚼、碾磨成粉?!斑腊 ?!
” 一聲壓抑不住的、如同野獸垂死般的低吼從我喉嚨深處擠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幾乎要碎裂。指甲深深摳進(jìn)掌心,那粗糙的硬木板鋪的觸感,成了此刻唯一的錨點,
死死拉住我,不讓我被那席卷而來的、足以焚燒靈魂的恨意徹底吞噬。我回來了。
帶著這副在無數(shù)個日夜的死亡搏殺中,被磨礪得足以撕碎鋼鐵、踏平山巒的軀體回來了。
血肉筋骨里奔涌的力量,如同沉寂的火山熔巖,滾燙、狂暴,
足以輕易碾碎眼前這簡陋的營房,
連同外面那道用廢棄車輛和鋼筋水泥勉強(qiáng)堆砌起來的、象征“秩序”的基地圍墻。
只需要一個念頭,一個宣泄的沖動……“嗶——!嗶嗶——!
”尖銳刺耳、毫無節(jié)奏可言的哨音猛地炸響,粗暴地撕裂了宿舍里沉悶的空氣,
也像一盆冰水,澆在我即將沸騰的殺意上?!捌鸫?!豬玀們!給你們?nèi)?!操場集合?/p>
遲到的,早飯喂狗!” 一個粗暴嘶啞的吼聲在門外走廊里炸開,
伴隨著沉重的、不耐煩的腳步聲。條件反射般,整個宿舍瞬間活了過來。
鐵架床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和金屬摩擦的刺耳尖叫。
咒罵聲、匆忙套衣服的窸窣聲、鞋子踢到臉盆的哐當(dāng)聲……一片混亂。我深吸一口氣。
肺葉擴(kuò)張,吸入的是冰冷、污濁的空氣,卻奇異地暫時壓下了胸腔里翻騰的巖漿。不能急。
不能在這里暴露。王浩……他一定在這里。這個念頭冰冷而清晰。
我掀開那床散發(fā)著霉味的薄被,動作看起來和其他新兵一樣笨拙匆忙,
套上那身粗糙磨皮膚的土黃色新兵制服。布料摩擦著皮膚,粗糙得令人煩躁。操場上,
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臉頰。鉛灰色的天空低垂,壓得人喘不過氣。
幾百個穿著同樣土黃制服的新兵蛋子縮著脖子,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像一群被驅(qū)趕的鵪鶉,
排成歪歪扭扭的隊伍。高臺上,幾個穿著筆挺軍官制服的身影矗立著,像幾尊冰冷的鐵像,
俯瞰著下方螻蟻般的我們。我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無聲地掃過那幾張臉。漠然的,倨傲的,
帶著審視牲口般挑剔神情的……然后,我的視線猛地釘死在一個身影上。心臟,在那一瞬間,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冰手狠狠攥緊,隨即又被投入滾燙的熔爐。王浩!他就站在高臺最左側(cè),
離主官稍遠(yuǎn)一點的位置。那身筆挺的尉官制服穿在他身上,人模狗樣。他微微抬著下巴,
雙手背在身后,臉上掛著一種恰到好處的、屬于上位者的嚴(yán)肅。
陽光落在他肩章那顆冰冷的金屬星徽上,反射出刺眼的光。他看起來……很好。
比推我下尸坑前還要好。紅光滿面,甚至似乎還胖了一點。新兵營的教官?哈!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嚨口。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因為饑餓,
而是因為那幾乎要沖破理智堤壩的、狂暴的殺意。指關(guān)節(jié)在褲縫邊捏得慘白,
發(fā)出細(xì)微的咯咯聲。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帶來一點微不足道的刺痛,
勉強(qiáng)維持著最后一絲清明。他憑什么?憑什么踩著我兄弟的尸體,吸著我的血,站在這里,
像個審判者一樣俯視著螻蟻?!“陳北辰!出列!”一個炸雷般的吼聲就在我耳邊響起,
帶著濃重的煙熏火燎的嗓子味,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我猛地回神。
是負(fù)責(zé)我們新兵連的牛教官,一臉橫肉,眼神兇得像要吃人。
他粗壯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聾了?!叫你呢!磨磨蹭蹭,早飯不想吃了?!
” 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我臉上。隊伍里響起一陣壓抑的嗤笑聲,
像一群躲在暗處的老鼠在啃噬著什么。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過來,有麻木的,有幸災(zāi)樂禍的,
更多的是事不關(guān)己的冷漠。我沉默地向前一步。動作有些僵硬,像是關(guān)節(jié)生了銹。
目光卻下意識地越過牛教官那鐵塔般的身軀,掃向高臺。王浩的目光也落了下來。
起初是隨意的,帶著點例行公事的審視。然后,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頓了大約半秒鐘。
那雙眼睛里,先是掠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疑惑,像是在努力辨認(rèn)一張模糊的舊照片。隨即,
疑惑被一種更快的、更不易察覺的……玩味所取代。他認(rèn)出來了。盡管我臉上沾著塵土,
盡管這身土鱉的新兵服和記憶中那個渾身浴血的形象天差地別。但他認(rèn)出來了。
那眼神里沒有震驚,沒有愧疚,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貓戲老鼠般的殘忍興趣。
嘴角似乎還極其輕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快得像幻覺。“新來的?陳北辰?
” 牛教官的吼聲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上下打量著我,眼神像在掂量一塊砧板上的肉,
“看你小子這蔫了吧唧的慫樣!軟腳蝦一個!就你這樣的,
上了戰(zhàn)場也是給喪尸送口糧的貨色!”他猛地一揮手,指向操場角落:“滾去那邊!搬沙袋!
沒搬完五十個,今天你的早飯,喂狗!”哄笑聲更大了。肆無忌憚。我低著頭,沒吭聲,
默默走向那個堆滿沉重沙袋的角落。粗糙的麻袋表面摩擦著掌心。搬動時,
手臂的肌肉在制服下微微隆起,線條流暢而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這些沙袋在我手中輕飄飄的,如同孩童的玩具。但我控制著,讓動作顯得笨拙、吃力,
每一次彎腰、拖拽,都刻意帶出沉重的喘息和踉蹌。五十個沙袋?呵。在我眼中,
不過是彈指一揮。但我需要時間。需要這看似無意義的體力消耗,來冷卻腦子里沸騰的殺念,
來觀察,來謀劃。王浩的目光,如同附骨之蛆,時不時地掃過這邊。帶著戲謔,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他認(rèn)出了我,
但他顯然不認(rèn)為一個“死過一次”的、被發(fā)配來搬沙袋的新兵蛋子能翻起什么浪。這種輕視,
正是我需要的。當(dāng)終于搬完最后一個沙袋,牛教官像趕蒼蠅一樣揮揮手,示意我去領(lǐng)早飯。
早飯發(fā)放點排著長隊。輪到我時,分發(fā)員眼皮都沒抬,用一把臟兮兮的勺子,
從一個巨大的、糊糊狀的桶里,舀起一勺灰褐色的、粘稠的、散發(fā)著難以形容氣味的糊狀物,
“啪”地一聲扣進(jìn)我手中的破搪瓷碗里。分量少得可憐,碗底都蓋不滿。我剛接過碗,
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一個陰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濃烈的、劣質(zhì)煙草和汗臭混合的味道?!皢眩?/p>
這不是我們搬沙袋的‘大力士’嗎?” 王浩的聲音響起,刻意拔高了調(diào)子,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輕佻。他不知何時踱步到了我面前,
臉上掛著那種虛偽的、教官式的嚴(yán)肅,但眼底深處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嘲弄。
整個領(lǐng)餐區(qū)瞬間安靜下來。所有新兵的目光都聚焦過來,
帶著麻木的好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磻颍沁@壓抑營地里為數(shù)不多的娛樂。
王浩的目光落在我碗里那可憐兮兮的一點糊糊上,夸張地皺了皺鼻子:“嘖,就這點東西?
夠塞牙縫嗎?我們牛教官也太不體恤新兵了?!?他話鋒一轉(zhuǎn),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露出白森森的牙齒,“不過……像你這種廢物,吃這么好干什么?”話音未落!
他猛地抬起穿著厚重軍靴的腳,沒有絲毫預(yù)兆,帶著一股惡風(fēng),
狠狠地朝著我端著碗的手腕踹了過來!動作又快又狠!目的明確——不是為了傷人,
就是為了踩翻我手中這僅有的、維系生存的食物!換做任何一個真正的新兵,
這一腳絕對避不開。但我不是。在靴底即將接觸我手腕皮膚的瞬間,我端著碗的手,
以一種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細(xì)微的角度,向內(nèi)側(cè)收攏了半分。同時,整個身體的重心,
仿佛因為“驚嚇”,極其自然地、笨拙地向后踉蹌了一小步?!芭距?!”軍靴的硬底,
結(jié)結(jié)實實地踩在了我剛剛站立位置前的地面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濺起的塵土撲了我一身。
而我手中那個破搪瓷碗,卻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著,在我踉蹌后退的同時,
碗口微微一傾……里面那點可憐的、灰褐色的糊糊,不偏不倚,正好潑灑出來,淋淋漓漓,
全澆在了王浩那只剛剛落地的、擦得锃亮的軍靴鞋面上!時間仿佛凝固了半秒。
王浩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轉(zhuǎn)化為錯愕,隨即是暴怒!
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靴子上那灘骯臟、粘稠的糊狀物,一股濃烈的惡心感涌上心頭。
周圍的空氣死寂了一瞬,緊接著,是壓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嗤笑聲。
雖然新兵們立刻又強(qiáng)行憋住,但那細(xì)微的、從鼻腔里擠出來的聲音,比放聲大笑更刺耳。
我低著頭,肩膀似乎還在因為剛才的“驚嚇”而微微顫抖,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刻意偽裝出來的惶恐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刺骨的平靜:“對…對不起,
王教官…我…我沒拿穩(wěn)…”“你!” 王浩的臉?biāo)查g漲成了豬肝色,額頭青筋暴跳,
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猛地抬頭,兇狠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剮在我臉上,胸膛劇烈起伏,
顯然是氣到了極點。當(dāng)眾被一個新兵,尤其是被他認(rèn)定早已死掉的“舊人”如此“戲耍”,
還弄臟了他象征身份的軍靴,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他猛地?fù)P起手,
那蒲扇般的手掌帶著一股勁風(fēng),眼看就要狠狠摑下!“王浩!
”一聲低沉、帶著不容置疑威嚴(yán)的喝止聲,如同冰冷的鐵塊砸在地上。
是高臺上那位一直沉默的主官,一個面容冷硬如巖石的中年上校。他銳利的目光掃了過來,
帶著審視和警告。王浩揚起的手掌硬生生僵在半空。他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眼中兇光閃爍,
最終在那上校冰冷的目光逼視下,緩緩放下手。他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一字一頓,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低沉得如同毒蛇的嘶鳴:“好…很好!陳北辰是吧?我記住你了!新兵野外生存演習(xí)……呵,
你給我等著!”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帶著一身戾氣,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那只沾滿污物的靴子在地上留下一個個清晰的、骯臟的腳印。
周圍的空氣這才仿佛重新開始流動,但氣氛更加壓抑。無數(shù)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充滿了同情、憐憫,還有更多是“這小子死定了”的幸災(zāi)樂禍。野外生存演習(xí)?
那可是王浩的地盤!進(jìn)了荒野,死個把新兵,太“正?!绷?。我低著頭,默默彎腰,
撿起那個掉在地上的、已經(jīng)空了的破搪瓷碗。碗沿磕掉了一塊瓷。手指拂過冰冷的碗壁,
指尖沾上了一點殘留的、冰冷的糊糊殘渣。我沒有看任何人,端著空碗,
走到操場邊緣一個無人的角落,背靠著冰冷的鐵絲網(wǎng)圍欄,緩緩蹲了下去。
寒風(fēng)卷起地上的沙塵,打在臉上,生疼。我慢慢攤開一直緊握的左手。掌心里,
是剛才“慌亂”中,從碗里掉落、被我死死攥住的一小團(tuán)糊糊。它已經(jīng)被我攥得不成形狀,
冰冷、粘膩,沾滿了掌心的汗水和泥土。低下頭,
我慢慢地將這團(tuán)冰冷、骯臟、散發(fā)著怪味的糊狀物,一點一點,塞進(jìn)嘴里。
粗糙的顆粒摩擦著喉嚨。泥土的腥氣混雜著劣質(zhì)淀粉發(fā)酵的酸味在口腔里彌漫開。
味道令人作嘔。但我面無表情,機(jī)械地咀嚼著,吞咽著。每一口,
都像是在吞咽著冰冷的鋼鐵,吞咽著刻骨的仇恨,
吞咽著前世那被背叛、被撕咬、被碾碎成渣的絕望。遠(yuǎn)處,
基地高墻上巨大的探照燈光柱掃過荒野邊緣的黑暗。那無邊的黑暗里,
隱隱傳來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嘶吼。那是喪尸的嚎叫,是變異獸的低咆,
是這片死亡廢土永恒的背景音。王浩怨毒的威脅猶在耳邊。野外生存演習(xí)……等著我?呵。
我抬起眼,目光穿透操場上攢動的人頭,投向營房方向。簡陋的窗戶里,透出昏黃的燈光。
燈光下,一張巨大的、標(biāo)注著明日演習(xí)區(qū)域的作戰(zhàn)地圖,正貼在連部辦公室的墻上。地圖上,
代表基地的綠色圓圈外,是大片象征未知與死亡的灰褐色,
其間用醒目的紅色線條勾勒出一條條路線和幾個關(guān)鍵坐標(biāo)點。王浩,你等著。等著看。
看這片你精心挑選的、準(zhǔn)備埋葬我的荒野……如何成為你的墳?zāi)梗?/p>
冰冷的糊糊終于咽下最后一口。我舔掉嘴角最后一點泥污,扶著冰冷的鐵絲網(wǎng),緩緩站起身。
風(fēng)更大了,卷起沙塵,吹得土黃色的新兵制服獵獵作響。探照燈巨大的光柱再次掃過,
短暫地照亮了遠(yuǎn)方。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在起伏的丘陵和扭曲枯樹的剪影之外,
更遙遠(yuǎn)、更濃重的黑暗深處,似乎蟄伏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巨大輪廓。像匍匐的巨獸,
又像沉默的山巒。那是我前世記憶中,藏著真正秘密和更恐怖存在的地方。一個念頭,
冰冷而清晰,如同淬火的刀鋒,在我心底無聲劃過:演習(xí)之后……該去那里看看了。
我收回目光,轉(zhuǎn)身,走向營房那片昏黃的光暈。腳步沉穩(wěn),踩在冰冷的沙土地上,
留下一個個清晰的腳印。冷。不是荒野夜風(fēng)那種刮骨的冷,
也不是沙袋上凝結(jié)寒霜那種刺骨的冷。是另一種,從骨頭縫里滲出來的,
帶著鐵銹和絕望味道的冷,凝固在七號營房那永遠(yuǎn)散不盡的渾濁空氣里。我躺在硬板鋪上,
薄被像紙一樣蓋不住絲毫暖意。眼睛睜著,視線穿透黑暗的虛空,
落在對面墻壁斑駁的霉點上。隔壁床鋪傳來壓抑的咳嗽,還有翻身時鐵架床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遠(yuǎn)處高墻上,探照燈巨大的光柱有規(guī)律地掃過,慘白的光偶爾掠過窗戶,
在斑駁的墻面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像極了黑暗中潛行的怪物爪牙。
王浩那張混合著倨傲與殘忍的臉,在黑暗中無比清晰。他踩碎面包時靴底碾磨的沙沙聲,
他壓低聲音那句“野外演習(xí)……給我等著”里浸透的惡意,一遍遍在腦海里回放。
那惡意像冰冷的毒液,順著神經(jīng)流淌,所過之處,點燃的不是恐懼,
而是熔巖般滾燙、亟待噴發(fā)的殺意。指尖無意識地劃過身下粗糙的木板,
輕微的摩擦聲在寂靜中異常清晰。力量在血肉深處奔涌,咆哮,渴望著撕裂,渴望著毀滅。
只需要一個念頭,這棟營房,連同里面所有沉睡的、麻木的軀殼,都會在頃刻間化為齏粉。
但我沒有動。呼吸緩慢而悠長,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巨鯨吞吐,
將冰冷的空氣連同胸腔里翻騰的巖漿一同壓入更深處。每一次呼氣,都帶走一絲灼熱,
留下一片更深的冰寒。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一點微不足道的刺痛,是維系理智的最后錨點。
不能在這里。不能在此時。他的命,值得一個更大的舞臺,一個更徹底的終結(jié)。腦海中,
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下午“偶然”路過連部時,透過臟污的玻璃窗瞥見的那張巨大的作戰(zhàn)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