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正好,“暖陽”咖啡店掛上了“暫停營業(yè)”的牌子。
林煦從吧臺下的儲物柜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略顯陳舊的牛皮紙袋,正是王叔那天留下的。
許沉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看著林煦的動作,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林煦將紙袋放在桌上,深吸一口氣,才緩緩打開。
里面是幾沓文件,一些打印出來的資料,還有十幾張大小不一、邊緣泛黃的老照片。
“這些……就是王叔找到的全部了?!绷朱愕穆曇粲行┑统痢?/p>
兩人都沒有立刻去翻動那些可能承載著血和淚的物件。
“從哪里開始?”許沉輕聲問,他能感覺到林煦指尖的微顫。
林煦沉默了幾秒,然后拿起最上面的一疊照片。
“先看照片吧?!?/p>
這些照片,大部分是火災現場的勘查照,焦黑的斷壁殘垣,散落一地的雜物,每一張都觸目驚心。
許沉的心揪緊了。
他無法想象,二十年前,年幼的林煦面對這一切時,是怎樣的絕望。
林煦一張張翻看著,臉色愈發(fā)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專注,似乎想從這些凝固的畫面中找出什么蛛絲馬跡。
當翻到那張清晰地拍到墻上詭異符號的照片時,林煦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就是它?!彼麕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幾個字。
許沉看著那個符號,依舊覺得一陣莫名的心悸。
“除了這個符號,還有其他線索嗎?”他問。
林煦搖搖頭,繼續(xù)翻看剩下的照片,后面幾張,似乎是火災發(fā)生前老槐樹巷的街景。低矮的平房,狹窄的巷子,晾曬在外的衣物,充滿了生活氣息。
“這是……七號,我家?!绷朱阒钢渲幸粡堈掌?,照片上是一家小小的雜貨鋪,門口掛著“林記雜貨”的招牌。
一個模糊的女人身影正在店里忙碌。
林煦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溫柔,又帶著深深的懷念。
“這是我媽。”他輕聲說,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
許沉的心也跟著酸澀起來。
他伸出手,輕輕覆蓋在林煦緊握著照片的手背上,無聲地傳遞著安慰。
林煦的身體僵了一下,卻沒有抽開手,他感受著從許沉手心傳來的溫度,那股暖意,似乎驅散了一些心底的寒意。
“隔壁……就是六號?!绷朱闵钗豢跉猓赶螂s貨鋪旁邊那棟同樣不起眼的平房,“檔案里說,當時住在六號的,就是……許家?!?/p>
他的目光轉向許沉,帶著一絲探尋。
許沉仔細看著照片上的六號院,普通的民居,門口種著一棵歪脖子樹,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什么特別。
“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彼酀卣f,記憶的缺失,讓他像一個局外人,審視著本該屬于自己的過去。
林煦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抽回手,繼續(xù)翻看文件。
文件里,有當年火災的初步調查報告,有老槐樹巷部分住戶的登記信息,還有那份關于“許姓男孩失蹤后又被尋回”的簡短記錄。
“這里說,你父母當時報案后,警方也進行了查找,但沒什么線索。幾天后,是你父親主動撤案,說孩子找到了,是在一個遠房親戚家玩,忘了通知他們?!绷朱隳钪鴻n案上的記錄,眉頭緊鎖,“這個說法……太牽強了?!?/p>
許沉也覺得疑點重重。如果只是去親戚家玩,怎么會一開始報失蹤?而且,為什么之后就匆匆搬離,從此杳無音訊?
“我的……父母,他們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些?!痹S沉的聲音有些茫然,“他們只說,我小時候生過一場重病,燒壞了腦子,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p>
“或許,他們有難言之隱?!绷朱爿p聲說,他看著許沉,眼神里多了一絲同情,“也或許,他們在隱瞞什么?!?/p>
就在這時,林煦從一疊看似不重要的舊信件中,抽出了一封。
信封已經泛黃發(fā)脆,上面的字跡也有些模糊。
收信人是“林國強”,也就是林煦的父親。寄信人地址,卻是一個許沉從未聽說過的偏遠鄉(xiāng)鎮(zhèn)。
“這是……”林煦打開信封,抽出一張同樣泛黃的信紙。
信是手寫的,字跡娟秀,但內容卻讓兩人都大吃一驚。
“國強哥,見字如面。……我兒小遠自出生便體弱,近日又染上怪病,尋遍名醫(yī)也束手無策。聽聞城中許家有一偏方,專治小兒疑難雜癥,且與我家小遠同年同月同日生,或許命格相合,能有轉機。我已托人聯系,不日將帶小遠前往城南老槐樹巷許家求醫(yī),望國強哥代為照拂一二……”
信的落款,是一個叫“蘇婉”的女人。日期,恰好是火災發(fā)生前一個月。
“小遠……蘇婉……”林煦喃喃念著這兩個名字,眼神里充滿了困惑,“我不認識這兩個人。我父親也從未提起過。”
許沉的心卻因為這兩個名字,和那句“與我家小遠同年同月同日生”,而狂跳起來!
他的小名,就叫“遠遠”!
而他的生日,如果按照養(yǎng)父母告訴他的日期,確實和信中提到的“小遠”吻合!
“這封信……”許沉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這個蘇婉,會不會……會不會是我的……”
他不敢說出那個猜測。
林煦也意識到了什么,他猛地看向許沉,眼神里充滿了震驚。
“如果……如果這封信里的小遠就是你,那你當年到老槐樹巷,是為了治???而現在的許家,只是……”
只是一個提供“偏方”的家庭?
那他真正的父母是誰?為什么會把他交給許家?
而那場大火,又和這一切有什么關聯?
“我必須找到這個蘇婉!”許沉猛地站起身,眼神堅定,“或者,找到寄出這封信的那個鄉(xiāng)鎮(zhèn)!” 這封信,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通往他身世迷宮的大門。
林煦看著許沉激動的樣子,心里也涌起一絲波瀾。
他知道,許沉的過去,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
“信封上有地址?!绷朱阒钢欧馍夏莻€模糊的郵戳和地址,“過了二十年,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但無論如何都要去嘗試一下?!?/p>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決心。
“我陪你一起去?!绷朱阏f,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他知道,這條路可能會很艱難,甚至很危險,但他不能讓許沉一個人去面對。
因為,他們的命運,似乎從二十年前開始,就以一種他們無法預料的方式,緊緊地糾纏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