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族世代鎮(zhèn)妖,卻無人能活著走出七層妖塔。>第六層,我看見爺爺被煉成活尸,
他機(jī)械地重復(fù):“塔在等你?!保镜谄邔涌諢o一物,唯有一面青銅鏡。
>鏡中映出我扭曲的面容,一行血字緩緩浮現(xiàn):>“第七層關(guān)押者,姓名:李玄。
”>塔外驚雷炸響,妖紋爬上我的脖頸。>原來,我才是塔真正要鎮(zhèn)壓的終極之妖。
1 妖塔初現(xiàn)暴雨如注,傾瀉在荒山孤懸的孤塔之上,將這方天地澆灌得一片混沌。
塔身通體漆黑,像是從亙古的噩夢中直接拔地而起,每一塊磚石都浸透了陰冷和不祥。
雨水在塔檐匯聚,砸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空洞的回響,
像是某種龐然巨物在深淵之下緩慢而沉重的心跳?!袄钚?,
這…這塔…”身后傳來王虎粗啞的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顫音。這個平時(shí)膽大如斗的漢子,
此刻臉色煞白,握著開山刀的手背青筋暴突,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他死死盯著前方那道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塔門,門洞內(nèi)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我沉默著,沒有回頭。冰冷的雨水順著額發(fā)淌下,流進(jìn)眼角,
帶來一陣刺痛。但我只是死死盯著手中那枚祖?zhèn)鞯那嚆~羅盤。盤面上那枚細(xì)長的磁針,
此刻如同發(fā)了瘋的陀螺,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瘋狂旋轉(zhuǎn)、搖擺、震顫,
發(fā)出細(xì)微卻刺耳的“嗡嗡”聲,指針尖端在盤面上劃出一道道混亂的銀線,
每一次劇烈的抖動都像一記重錘砸在我的心口?!傲_盤…失靈了?
”另一個隊(duì)員趙四的聲音帶著哭腔,他死死捂著自己的胸口,
那里掛著一枚開過光的護(hù)身玉佩,此刻玉佩表面竟布滿蛛網(wǎng)般的裂痕,
一絲絲暗淡的微光正從中艱難地透出,仿佛風(fēng)中殘燭。失靈?不。我心里一片冰涼。
羅盤沒有失靈,它正以最瘋狂的方式,指向這座塔本身——這里,
就是一切異常與恐怖的終極源頭。它違反了所有鎮(zhèn)妖世家世代相傳的鐵律,
扭曲了陰陽生克的根基。它不應(yīng)該是人間該有的東西?!版?zhèn)妖司李家后人李玄,今奉祖命,
入塔!”我深吸一口氣,那濕冷腥濁的空氣直灌入肺腑,幾乎令人窒息。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雨幕,在死寂的山谷中激起一陣短暫的回響,隨即又被更響的雨聲吞沒。
這既是宣告,也是給自己下達(dá)的催命符。我抬腳,邁步,
第一個踏入了那片凝固的、仿佛連光線都被吞噬殆盡的黑暗門洞。
身后傳來幾聲壓抑的抽氣和雜亂的腳步聲,王虎和趙四,還有另外兩個隊(duì)員,
也硬著頭皮跟了進(jìn)來。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瞬間包裹了全身,深入骨髓,仿佛能凍結(jié)血液。
塔內(nèi)彌漫著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是陳年積灰的嗆人,是木頭朽爛的霉腐,
是鐵器生銹的腥甜,更是某種難以描述的、源自生命徹底腐敗后的惡臭,絲絲縷縷,
無處不在?!班屠病壁w四劃亮了一根冷光棒。慘白的光暈勉強(qiáng)撕開一小片黑暗,
照亮了腳下布滿厚厚灰塵的地面。光線所及,
斑斑、帶著干涸暗紅血跡的鐐銬;斷裂的、布滿猙獰鋸齒的刑具殘片;還有幾根慘白、碎裂,
明顯屬于人類的腿骨,靜靜地躺在塵埃里,空洞的眼窩直直地對著我們闖入的方向??諝饫铮?/p>
似乎還殘留著無數(shù)亡魂無聲的慘嚎?!耙弧粚恿耍俊蓖趸⒌穆曇舾蓾脜柡?,
喉嚨像被砂紙磨過。“嗯?!蔽覒?yīng)了一聲,目光銳利如鷹隼,
掃視著四周被冷光棒勉強(qiáng)勾勒出的墻壁輪廓。沒有妖氣彌漫,沒有怨靈聚集,
只有一種死寂的、沉重的、仿佛被億萬次痛苦浸透過的絕望感,如同實(shí)質(zhì)的粘稠液體,
緩慢地?cái)D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和肺部。這里,僅僅是個開始。“往上走。
”我握緊了腰間的鎮(zhèn)魂釘,率先走向通往第二層的狹窄石階。石階陡峭,邊緣破損不堪,
每一步踩上去,都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仿佛隨時(shí)會坍塌。
第二層。冷光棒的光暈擴(kuò)散開,照亮了無數(shù)懸垂的絲線。不,那不是絲線。是頭發(fā)。
密密麻麻,長短不一,如同倒懸的黑色森林。每一縷發(fā)絲都詭異地?zé)o風(fēng)自動,微微飄拂著。
發(fā)絲的末端,垂吊著東西——那是干癟、扭曲,只剩下皮包骨的人頭!它們像風(fēng)干的果實(shí),
眼眶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嘴巴卻詭異地咧開,像是在無聲地狂笑。
陰風(fēng)不知從何處悄然涌入,拂過這片“森林”,那些頭顱便輕輕碰撞,
發(fā)出“嗒…嗒…嗒…”的輕響,空洞的眼窩仿佛都轉(zhuǎn)向了我們站立的位置。“我的娘?。?/p>
”趙四腿一軟,差點(diǎn)癱倒在地,手中的冷光棒都險(xiǎn)些脫手。王虎猛地將他拽起,
自己卻也面無人色,牙齒咯咯作響。我強(qiáng)壓下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
指尖捏著的符箓無火自燃,一道清冷的微光瞬間亮起,
短暫地驅(qū)散了周遭的寒意和那些無聲的“注視”。那些飄拂的發(fā)絲和干枯的頭顱,
似乎對這光芒有著本能的厭惡,微微瑟縮了一下。“走!別停!”我低喝一聲,
符箓光芒引路,硬生生在這片令人頭皮炸裂的“森林”中劈開一條路。第三層,第四層,
第五層……每一層都是一場噩夢的具現(xiàn)。第三層的地面如同活物般蠕動,黏稠、冰冷,
每一步都深陷其中,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那不是泥沼,
而是某種半凝固的血肉混合物,表面浮著一層油亮的光澤,
散發(fā)出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與腐敗混合的氣息。我們艱難跋涉,
靴子每一次抬起都帶起粘稠的絲線,仿佛塔本身在貪婪地吮吸著闖入者的生氣。
冷光棒的光芒在這片暗紅的地域顯得格外微弱,光線邊緣,
能看到慘白的指骨或碎裂的肋骨偶爾從“地面”頂出,又緩緩沉沒下去。趙四終于忍不住,
扶著一旁冰冷潮濕的塔壁劇烈嘔吐起來。第四層則是一片絕對的死寂與冰冷。
寒氣如同有形的針,穿透衣物,刺入骨髓。墻壁上凝結(jié)著厚厚的、暗藍(lán)色的冰霜,
冰層里封凍著無數(shù)扭曲掙扎的肢體和人形輪廓,表情凝固在極致的痛苦和絕望上,
空洞的眼珠隔著冰層死死盯著通道。每一次呼吸都噴出濃重的白霧,
腳步踩在覆蓋著薄霜的地面,發(fā)出細(xì)微而清晰的碎裂聲,在這片死寂中如同驚雷。
王虎的絡(luò)腮胡上很快結(jié)滿了白霜,他緊緊抱著雙臂,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第五層,
空氣沉重得如同鉛塊。巨大的、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
仿佛要將人的靈魂碾碎。視野的邊緣開始扭曲、變形,如同隔著晃動的水面。
低沉的、非人的囈語直接在腦海里響起,混雜著無數(shù)重疊的尖叫和哭泣,沖擊著理智的堤壩。
趙四突然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他猛地將手中的冷光棒狠狠砸向自己的腦袋,
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臉上卻帶著一種詭異的、極度恐懼的表情。
“它在叫我…它在叫我進(jìn)去!”他嘶吼著,雙眼翻白,口吐白沫,
身體卻不受控制地朝著塔壁走去。王虎和我死命拉住他,但他力大無窮,
眼看就要一頭撞在那布滿詭異符文的墻上。我情急之下,將一枚鎮(zhèn)魂釘狠狠拍在他的后心。
趙四身體劇烈一震,軟倒下來,但眼神依舊渙散,口中發(fā)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
墻壁上那些扭曲的符文仿佛活了過來,在昏暗的光線下緩緩蠕動,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幽光。
“第六層…”王虎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他攙扶著幾乎失去意識的趙四,
看向那通往更高處的階梯,眼神里只剩下麻木和一種認(rèn)命般的絕望。那階梯盤旋向上,
隱沒在更深的黑暗里,仿佛通往巨獸的食道。我深吸一口氣,
那帶著濃重血腥和腐朽味道的空氣灼燒著喉嚨。祖訓(xùn)如烙印刻在心頭,職責(zé)重于泰山。
我再次邁步,沉重的靴子踏在石階上,每一步都像踩在脆弱的冰面上,
隨時(shí)可能墜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王虎咬著牙,拖著趙四,艱難地跟在我身后。
那盤旋的階梯仿佛永無止境,塔身內(nèi)部的溫度急劇下降,
墻壁滲出冰冷的、帶著腥氣的黑色水珠。一種無形的、令人作嘔的窺視感如影隨形,
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透過石壁死死盯著我們。終于,階梯的盡頭出現(xiàn)了一道拱門。
門內(nèi)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渾濁的暗黃色光芒,既不溫暖,也不明亮,
反而帶著一種陳腐的、油脂般的質(zhì)感。門內(nèi)沒有任何聲音傳出,死寂得可怕。
我握緊手中僅存的幾枚鎮(zhèn)魂釘,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率先跨入了第六層。眼前的景象,
讓我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這里沒有前幾層那種直接的、鋪天蓋地的恐怖景象??臻g異常空曠,
中央只有一座孤零零的、由漆黑石塊壘砌的簡陋石臺。石臺上方,
懸浮著一盞幽幽燃燒的青銅古燈。燈焰是詭異的暗綠色,只有黃豆大小,搖曳不定,
散發(fā)出那令人不安的渾濁黃光,照亮了石臺周圍一小片區(qū)域。石臺上,盤膝坐著一個“人”。
或者說,是人的殘骸。他穿著早已破爛不堪、沾滿黑色污垢的麻布衣,
依稀能辨認(rèn)出是李家鎮(zhèn)妖司的舊制式。身軀干癟枯槁,如同風(fēng)干了千年的老樹根,
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深褐色,緊緊包裹著嶙峋的骨架。頭顱低垂著,
稀疏灰白的頭發(fā)如同枯草般貼在頭皮上。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動作。這具枯槁的身體,
正以一種極度緩慢、僵硬、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節(jié)奏,在石臺上……**研磨**著什么。
它那只剩下皮包骨、指甲烏黑尖長的手,正握著一塊邊緣鋒利的黑色石頭,一下,一下,
極其緩慢地在一塊更大的、布滿凹痕的粗糙石板上移動。每一次摩擦,
都發(fā)出“嚓…嚓…嚓…”的、令人牙酸心悸的聲音。石板上,散落著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
而在它腳邊,堆積著一小堆同樣的灰白色粉末,
旁邊散落著幾片碎裂的、慘白的東西——那是人的指甲碎片,
還有一小塊帶著牙齒的顎骨殘片!“磨…磨骨…成粉…”王虎倒抽一口涼氣,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就在我們驚駭欲絕時(shí),那低垂的、如同骷髏般的頭顱,
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抬了起來。皮膚緊貼著顱骨,幾乎看不出五官,只有兩個深陷的眼窩,
里面沒有眼珠,只有兩點(diǎn)微弱得幾乎熄滅的、渾濁的暗綠色光芒,如同那盞古燈的余燼。
那張幾乎無法稱之為臉的部位,下頜骨開合了一下,
發(fā)出一種如同朽木摩擦、又夾雜著砂石滾動的聲音,干澀、嘶啞,毫無生氣,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從墳?zāi)股钐帞D出來:“塔…在…等…你…李…玄…”我的名字!
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天靈蓋,如同被無形的冰錐貫穿!
祖輩的筆記、父親的遺言、族中所有關(guān)于這座塔的零碎記載瞬間在我腦中翻騰、碰撞!
沒有記載!沒有任何關(guān)于第六層有活尸、更沒有任何關(guān)于“李玄”這個名字被提及的記錄!
它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爺爺?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誘惑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在我腦中閃現(xiàn)。
這服飾…這枯槁的身形…難道是李家某位失蹤在塔中的先輩?
被煉化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那枯槁的活尸似乎對我的震驚毫無反應(yīng),
它只是機(jī)械地、重復(fù)地研磨著那塊黑色石頭。下頜骨再次開合,
那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聲音再次響起,
空洞地回蕩在第六層的死寂中:“塔…在…等…你…李…玄…”“你是誰?!”我厲聲喝問,
聲音因極度的緊張而變調(diào),手中的鎮(zhèn)魂釘蓄勢待發(fā)。鎮(zhèn)妖釘對妖邪有奇效,
但對這種介乎生死之間的詭異存在,效力幾何,我毫無把握。活尸沒有回答。
它只是重復(fù)著那單調(diào)、冰冷、如同詛咒般的話語:“塔…在…等…你…”同時(shí),
它那雙深陷的眼窩中,那兩點(diǎn)渾濁的暗綠光芒,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似乎在聚焦——焦點(diǎn),正是我!就在這時(shí),一直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的趙四,
身體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他猛地掙脫了王虎的攙扶,雙眼圓睜,
瞳孔深處竟然也映出了兩點(diǎn)極其微弱的、渾濁的暗綠色!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
用一種和那活尸幾乎一模一樣的、毫無起伏的腔調(diào),
僵硬地重復(fù)著:“塔…在…等…你…李…玄…”“四兒!”王虎驚駭大叫,
想要撲上去按住他。但晚了。趙四的身體像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一樣,
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干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緊貼骨骼,肌肉萎縮,
頭發(fā)變得灰白枯槁。他最后僵硬地抬起一只手臂,指向通往第七層的階梯方向,
然后整個人如同被推倒的沙雕,嘩啦一聲散落在地,化作一堆灰白色的粉末,
混入了地上那堆骨粉之中,只留下那枚布滿裂痕的護(hù)身玉佩,“當(dāng)啷”一聲掉在粉末堆上。
“四兒——!”王虎目眥欲裂,發(fā)出野獸般的悲吼。石臺上的活尸,
依舊在緩慢地研磨著石頭,對腳下的變故視若無睹,
口中依舊重復(fù)著那永恒的詛咒:“塔…在…等…你…”第六層,成了磨滅生魂的磨盤!
這活尸,這古燈,這石臺,就是這層地獄的核心!它在等的是我?
它要把我也磨成這骨粉的一部分?!極致的憤怒和恐懼如同毒蛇噬咬著我的心臟。
我猛地看向那通往第七層的階梯,那里是唯一的出路,也是唯一的終點(diǎn)。
王虎跪在趙四化成的骨粉前,肩膀劇烈聳動,發(fā)出壓抑的、野獸般的嗚咽。他抬起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只剩下瘋狂和一種同歸于盡的決絕?!白?!”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p>
一把拽起王虎,不再看那石臺上研磨骨粉的恐怖身影,不再聽那催命的低語,
用盡全身力氣沖向那最后的階梯。石階陡峭,盤旋向上,仿佛直通天際,
又像是通往地獄的最深處。身后,
那“嚓…嚓…嚓…”的研磨聲和“塔…在…等…你…”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
緊緊追隨著我們。每向上一步,那股無形的壓力就加重一分,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
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肺部的刺痛。王虎像一頭瀕死的野獸,喉嚨里發(fā)出沉重的喘息,
眼神渙散,全憑一股本能跟著我向上爬。終于,階梯盡頭。沒有門。
只有一片濃得化不開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線的黑暗。那黑暗如同活物,
在階梯口無聲地翻滾、涌動,散發(fā)出一種令人靈魂深處都為之顫栗的冰冷與死寂。
“第七層…”我喃喃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手中的羅盤早已徹底失靈,指針?biāo)榱?,盤面布滿裂紋。腰間僅存的幾枚鎮(zhèn)魂釘冰冷刺骨。
王虎在我身后停下,他扶著冰冷的塔壁,劇烈地喘息著,眼神死死盯著那片黑暗,
里面沒有恐懼,只有一種燃燒到極致的瘋狂和麻木。我深吸一口氣,
那帶著濃重死亡氣息的空氣幾乎讓我窒息。祖訓(xùn)?職責(zé)?探尋真相?
一切念頭都在這終極的黑暗面前顯得蒼白無力。只剩下一個最原始的本能——進(jìn)去。我抬腳,
踏入了那片濃稠的黑暗。預(yù)想中的攻擊、幻象、地獄般的景象,全都沒有。
只有一種絕對的虛無感。仿佛一步踏入了宇宙的真空。聲音消失了,
連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感覺不到。光線徹底被剝奪,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
腳下是冰冷的、平整的石板??諝獠辉倭鲃?,死寂得能聽見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微弱聲響。
“光…光…”身后傳來王虎嘶啞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我摸索著,
從背包里掏出最后一根冷光棒,用力一折?!班汀睉K白的光暈驟然亮起,
像一把生銹的匕首,艱難地刺破了這方凝固的黑暗,勉強(qiáng)照亮了不足十步的空間。
光暈的中心,空無一物。第七層塔頂,出乎意料地空曠、平整。沒有堆積的骸骨,
沒有扭曲的刑具,沒有飄蕩的怨魂。只有中央的地面上,孤零零地放置著一件東西。
那是一面鏡子。一面約莫半人高的青銅古鏡。鏡身古樸厚重,
邊緣雕刻著繁復(fù)到令人目眩、卻又透著一股邪異美感的蟠螭云紋。鏡面異常光潔,
在冷光棒慘白的光線下,反射出一種冰冷、幽深、仿佛能吞噬靈魂的光芒。
它就那么靜靜地立在那里,像一只亙古存在的獨(dú)眼,漠然地注視著闖入者?!扮R…鏡子?
”王虎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般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就…就這?
”他緊繃的神經(jīng)似乎在這一刻松弛了,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我沒有說話。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攫住了我,比面對前六層任何恐怖景象時(shí)都要強(qiáng)烈。
這面鏡子…就是第七層唯一的“關(guān)押者”?或者說,它就是答案本身?
我一步步走向那面青銅古鏡。靴子踩在冰冷的石面上,發(fā)出空洞的回響,
在這死寂的空間里格外刺耳。隨著我的靠近,
鏡面清晰地映出了我的身影——沾滿泥污血漬的破舊勁裝,凌亂糾結(jié)的頭發(fā),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
以及那雙布滿血絲、寫滿了驚疑、疲憊和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妖異**的眼睛。
就在我的目光與鏡中自己的目光接觸的剎那——異變陡生!鏡中那張屬于“李玄”的臉,
突然劇烈地扭曲起來!皮膚下仿佛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活物在蠕動、拱起!五官開始移位,拉扯,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兩側(cè)咧開,形成一個極其夸張、非人的獰笑!眼窩深陷下去,
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散發(fā)出幽幽的、非人的綠光!額角、臉頰、脖頸的皮膚下,
無數(shù)道深紫色的、如同活體藤蔓般的詭異紋路瞬間浮現(xiàn)、蔓延、扭曲盤繞,
散發(fā)出不祥的邪光!這不是我!鏡子里映出的,分明是一個正在妖化的、猙獰可怖的怪物!
與此同時(shí),鏡面光滑的表面,如同被無形的血筆劃過,
一行粘稠、扭曲、散發(fā)著濃郁血腥氣息的暗紅色字跡,由內(nèi)而外,
緩緩地、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第七層關(guān)押者,姓名:李玄?!鞭Z隆——?。。?/p>
仿佛是為了印證這血淋淋的宣判,塔外,一道撕裂蒼穹的慘白閃電驟然劈落!
瞬間的強(qiáng)光透過塔頂細(xì)微的縫隙,將第七層照得一片雪亮!緊隨而來的,
是震耳欲聾、仿佛要將整座塔都劈碎的恐怖雷鳴!巨雷的轟鳴在狹小的空間內(nèi)反復(fù)激蕩,
如同萬千厲鬼在頭頂齊聲尖嘯!在雷光閃爍的瞬間,我脖頸處傳來一陣火燒般的劇痛!
我猛地低頭,只見裸露的皮膚上,那深紫色的、如同活體藤蔓般的詭異妖紋,
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滋生、蔓延!它們扭動著,纏繞著,散發(fā)出灼熱的氣息,
如同烙印般深深嵌入我的血肉!一股冰冷、狂暴、充滿無盡惡意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水,
瞬間沖垮了我理智的堤防,順著那些妖紋,蠻橫地涌入我的四肢百骸!“呃啊——!
”我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袄睢罡??!
”王虎驚恐的聲音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顯然也看到了鏡中的景象和那行血字,
更看到了我身上正在發(fā)生的、肉眼可見的恐怖異變!我猛地抬頭,
看向鏡中那個扭曲的、妖紋滿布、獰笑森然的怪物。所有的線索,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疑惑,
在這一刻轟然貫通!為什么羅盤會瘋狂指向塔本身?為什么第六層的活尸會知道我的名字?
為什么趙四會妖化?為什么李家世代鎮(zhèn)妖卻無人能活著走出這座塔?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根本沒有什么世代鎮(zhèn)守!李家,不過是這座妖塔為自己選定的、最忠誠也最可悲的看守家族!
每一代被送入塔中的李家精英,
都是這座塔精心挑選的、用來滋養(yǎng)和加固自身封印的“祭品”!
而“李玄”這個名字…從來就不是屬于某個人的!它是烙?。?/p>
是這座塔賦予每一代最強(qiáng)祭品的…**編號**!
這座塔真正需要鎮(zhèn)壓、需要吞噬、最終要將其徹底轉(zhuǎn)化為塔身一部分的——終極之妖的雛形!
我就是它!我就是這座塔等待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那最后一塊拼圖!那終極的“關(guān)押者”,
從來就不是塔外之物,它一直就在塔內(nèi),它一直…就是我!
嗬…”一種非人的、混合著痛苦、絕望和某種扭曲快意的笑聲從我喉嚨深處不受控制地溢出。
鏡中的怪物,也同步發(fā)出了同樣的笑聲。我緩緩抬起手。原本修長的手指,
此刻指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烏黑、尖長、堅(jiān)硬,如同野獸的利爪。
指尖傳來一種冰冷而鋒銳的質(zhì)感。腳步清晰的、雜亂的、帶著恐懼和試探的腳步聲,
正從下方那盤旋的階梯深處傳來,越來越近。下一批“求佛者”…或者說,
下一批祭品…到了。鏡中那張扭曲的、布滿妖紋的臉上,那非人的獰笑驟然擴(kuò)大,
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露出森白的、尖利的牙齒。
一股冰冷、暴虐、充滿狩獵欲望的意志徹底主宰了我的身體。我緩緩轉(zhuǎn)過身,
看向癱軟在地、面無人色、如同看一個真正惡魔般看著我的王虎。然后,我低下頭,
專注地看著自己那雙正在異化的、指甲烏黑尖利的手。鋒銳的指甲相互摩擦,
發(fā)出“嚓…嚓…”的輕響,如同第六層石臺上那活尸研磨骨粉的聲音。我微笑著,
開始耐心地、一下一下地,打磨著這新生的、屬于妖物的利爪。王虎癱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身體篩糠般抖著,牙齒磕碰的咯咯聲在死寂的第七層清晰得刺耳。他望著我,
那雙曾充滿血性和蠻勇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純粹的、被碾碎的恐懼。
他看到了鏡中那個獰笑的怪物,看到了我脖頸上瘋狂蔓延的深紫色妖紋,
看到了我指甲變得烏黑尖長,聽到了我喉嚨里溢出的非人笑聲。
“李…李哥…不…不是…”他語無倫次,嘴唇哆嗦著,身體拼命向后蹭,
粗糙的石板摩擦著他的褲子,“你不是…你是李玄!你是來鎮(zhèn)妖的!
你是李家…”他的話被一聲更響亮的、非我的笑聲打斷了。那笑聲從我喉嚨深處滾出,
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和一種冰冷的愉悅。我低頭看著自己那雙正在異化的手,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冰冷鋒銳。力量,
一股從未體驗(yàn)過的、源自血肉深處、帶著無盡惡意的力量,正隨著妖紋的蔓延而洶涌澎湃。
它沖刷著殘存的人性堤岸,帶來一種毀滅一切的沖動和…**饑餓感**。“李家?
”我抬起頭,鏡中那張扭曲妖異的臉同步地露出一個更加夸張的獰笑,
額角甚至拱起一個微小的、如同角芽般的凸起。“王虎,
你真以為…我們李家世代鎮(zhèn)守這座塔?”我一步步向他走去。靴子踩在石板上,
聲音空洞而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王虎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他驚恐地瞪大眼,
手腳并用向后爬,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塔壁上,退無可退。“看守?
”我停在離他不足三步的地方,俯視著他。妖紋已經(jīng)爬滿了我的半邊臉頰,
在冷光棒慘白的光線下,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散發(fā)著不祥的暗紫色幽光。
“多么可笑的謊言。我們世代鎮(zhèn)守的不是塔里的東西…”我猛地指向腳下,
指向這座散發(fā)著無盡陰冷的巨大妖塔?!拔覀兛词氐模撬旧?!
而看守的代價(jià)…”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撕裂般的尖利,“就是被它吞噬!
成為它的一部分!成為它維持這永恒囚籠的…**柴薪**!”王虎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仿佛無法理解這打敗一切的真相?!袄钚蔽揖捉乐@個名字,
舌尖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血腥味,“從來就不是某個人的名字!它是烙?。?/p>
是這座塔為它選定的、最終要徹底消化的…**祭品編號**!每一代最強(qiáng)的那個李家子弟,
都會被冠以這個名字,送入塔中!他們的血肉,他們的魂魄,
他們的恐懼和絕望…都是這座塔最美味的食糧!是他們…是‘李玄們’…用自己的存在,
加固了這座囚籠!囚籠里關(guān)的,從來就是我們自己!”轟隆!
塔外又是一道撕裂天空的驚雷炸響!慘白的電光瞬間透過塔頂?shù)目p隙,
將第七層照得一片雪亮!也照亮了我此刻的模樣——妖紋幾乎覆蓋了整張臉,
眼瞳徹底變成了冰冷的豎瞳,閃爍著非人的幽綠光芒,嘴角咧開,露出變得尖利的犬齒!
“不…不可能…”王虎喃喃著,最后一絲理智在崩塌的邊緣掙扎。
他猛地看向地上趙四留下的那堆骨粉和碎裂的玉佩,又看向我,眼神絕望而瘋狂。
“那…那第六層…那個…那個磨骨頭的…它…它是…”“它?”我發(fā)出一聲嗤笑,
帶著無盡的嘲諷,“那是我的‘前任’!是上一個‘李玄’!被這座塔榨干了所有,
只剩下一點(diǎn)殘?jiān)慌で捎篮愕目嘁?,在第六層為塔研磨新的‘材料’!他磨的?/p>
就是像趙四這樣,被塔捕獲、消化的祭品殘?jiān)∷€在等我…等我上去,
取代他的位置…或者,成為新的‘核心’!”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冰冷的意志如同冰錐,
狠狠刺入我的腦海!它來自塔的深處,來自腳下每一塊浸透鮮血與絕望的磚石!它在催促!
它在渴求!它需要我…需要我徹底完成轉(zhuǎn)化!“呃啊啊——!”劇痛!
比剛才強(qiáng)烈百倍的劇痛從四肢百骸炸開!仿佛每一根骨頭都在被無形的巨力碾碎、重塑!
皮膚撕裂!肌肉纖維如同琴弦般繃斷又瘋狂再生!我痛苦地彎下腰,
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頭發(fā),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慘嚎!“李…李哥!”王虎的驚叫帶著哭腔,
但更多的還是恐懼。他看到我的身體在劇烈地抽搐、膨脹、異化!
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身形似乎在拔高,肩胛骨的位置傳來難以忍受的撕裂感!
嗤啦——!我后背的衣物猛地被撐破!
兩片帶著粘稠暗紅色液體的、布滿細(xì)密深紫色鱗片的肉翼,如同破繭而出的惡魔之翼,
帶著刺鼻的血腥氣,猛地從肩胛處撕裂伸展出來!它們并不完整,邊緣破碎,
如同剛被強(qiáng)行撕扯出的雛形,卻帶著一種褻瀆生命的、令人作嘔的邪異力量感!
“嗬…嗬嗬…”我艱難地抬起頭,豎瞳死死鎖定王虎。劇痛稍緩,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暴虐感。我能感覺到塔的脈動,
感受到下方那些正在攀爬的、鮮活生命散發(fā)出的恐懼氣息——那是多么甜美的餌食!
王虎徹底崩潰了。他看著我背后那兩片滴落著粘液的、非人的肉翼,
看著我完全妖化的猙獰面孔,最后一絲同伴的情誼被純粹的恐懼碾得粉碎?!肮治铮?/p>
你是怪物!”他發(fā)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所有。他猛地從地上彈起,
像一頭受驚的野豬,不再看我,不再看那面詭異的青銅鏡,而是用盡全身力氣,
朝著我們剛剛爬上來的、通往第六層的階梯口——那片翻滾著濃稠黑暗的入口——亡命狂奔!
他想逃!逃回第六層!哪怕那里有磨骨的活尸!
也比面對眼前這個徹底化為怪物的“李玄”要好!“想逃?”我喉嚨里滾出冰冷的聲音,
如同兩塊寒冰摩擦。就在王虎即將一頭撞入那片黑暗階梯的瞬間,異變再生!
那片原本只是翻滾涌動的黑暗,仿佛被王虎的闖入瞬間激活!它不再是虛無,
而是化作了粘稠如墨汁、冰冷刺骨的**實(shí)體**!如同無數(shù)條漆黑的、滑膩的觸手,
猛地從階梯口噴涌而出!“啊——!”王虎只來得及發(fā)出一聲短促到極致的驚叫。
那些漆黑粘稠的“觸手”瞬間纏住了他的腳踝、小腿、腰身、手臂、脖子!
它們冰冷、滑膩、帶著強(qiáng)大的吸力,如同沼澤最深處的淤泥,又像是無數(shù)怨魂凝聚的實(shí)體!
王虎的身體被猛地拽停,然后以恐怖的速度向后拖拽!他拼命掙扎,
眼球因?yàn)闃O致的恐懼和窒息而暴突出來,雙手徒勞地在冰冷的地板上抓撓,指甲瞬間翻裂,
留下幾道刺目的血痕,卻無法阻止分毫!“塔…塔…李…”他喉嚨里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
眼神絕望地望向我最后一眼,那眼神里沒有怨恨,只有一種被徹底吞噬前的、無邊的空洞。
下一秒,他整個人被那洶涌的黑暗徹底吞沒,拖入了通往第六層的階梯深處!
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死寂。第七層只剩下我粗重的、帶著非人嘶鳴的喘息聲,
以及那面青銅古鏡冰冷幽深的反光。腳步聲,清晰地從下方傳來。帶著猶豫、恐懼,
還有一絲…興奮?新來的祭品,終于抵達(dá)第六層了。我站直身體,背后新生的肉翼微微扇動,
帶起一股帶著血腥和硫磺味的陰風(fēng)。深紫色的妖紋如同活體藤蔓,
已經(jīng)徹底覆蓋了我的脖頸、臉頰,甚至向著頭皮蔓延。
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意志充盈著我的靈魂。塔的意志與我正在妖化的血肉緊密相連,
它接納了我,或者說,我終于真正融入了它。我慢慢走向那面青銅古鏡。鏡中的倒影,
已經(jīng)是一個半人半妖的恐怖存在。布滿鱗片的臉頰,冰冷的豎瞳,額角的凸起更明顯了些,
嘴角咧開非人的弧度,背后是那兩片滴著粘液的、初生的肉翼。鏡中“我”的眼中,
燃燒著幽綠的火焰,那是純粹的妖性,是塔賦予我的本質(zhì)。
我伸出那只已經(jīng)完全異化、覆蓋著細(xì)密紫色鱗片、指甲烏黑尖利如刀的右手,
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褻瀆感,觸碰向那冰冷光滑的鏡面。
指尖接觸鏡面的剎那——嗡?。?!整個第七層,不,是整個妖塔,
都發(fā)出了一聲低沉、厚重、仿佛來自地底深淵的恐怖嗡鳴!塔身劇烈地震顫起來!
灰塵簌簌落下!青銅鏡面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粘稠的暗紅色光芒!那不是光,
更像是凝固的血液在燃燒!無數(shù)混亂、扭曲、充滿極致痛苦和瘋狂的畫面碎片,
如同決堤的洪水,蠻橫地沖入我的腦海!燃燒的村莊!堆積如山的尸骸!沖天而起的妖氣!
一個穿著古老李家服飾、面容模糊卻散發(fā)著與我此刻相似氣息的身影,
站在尸山血海中央狂笑!古老的咒文!鮮血繪制的巨大法陣!無數(shù)族人的哀嚎被強(qiáng)行抽取,
化作鎖鏈!一座拔地而起的漆黑巨塔,塔基之下,
是那個狂笑身影親手打入的、刻滿李家所有人真名的鎮(zhèn)魂釘!最后,是那個身影自己,
帶著滿足而扭曲的笑容,一步步走入塔門,塔門在他身后轟然關(guān)閉,
永恒的黑暗降臨…那是…初代!是第一個“李玄”!是這座妖塔的締造者!
他用全族的血與魂,用他自己的生命和永恒的詛咒,打造了這個囚籠!不是為了鎮(zhèn)妖,
而是為了…**成就不朽的妖魔之軀**!這座塔,就是他的軀殼!而我們這些后代,
這些被冠以“李玄”之名的祭品,都是他為自己準(zhǔn)備的重生食糧!每一次吞噬,
都讓這座塔更強(qiáng),讓他離真正的復(fù)蘇更近一步!“嗬…嗬嗬…哈哈哈!
”巨大的信息洪流沖擊著我的意識,但妖化的靈魂卻感受到一種扭曲的狂喜和認(rèn)同!
原來如此!這才是終極的真相!我們不是看守,我們甚至不是祭品…我們是**養(yǎng)料**!
是初代先祖為了登臨那妖魔之極,而布下的、跨越千年的血腥棋局中的…一枚枚活棋!
塔身的嗡鳴達(dá)到了頂點(diǎn),仿佛初代先祖被喚醒的意志在咆哮、在歡慶!下方,
第六層傳來了驚恐欲絕的尖叫和混亂的撞擊聲!新的祭品們,正經(jīng)歷著他們的噩夢。
我收回觸碰鏡面的手。鏡中那個妖物,
額頭的凸起已經(jīng)徹底化為了一小截彎曲、堅(jiān)硬、散發(fā)著金屬般幽光的黑色尖角!
臉頰和手背上的鱗片更加細(xì)密堅(jiān)硬,深紫色的妖紋如同活體的刺青,
在皮膚下緩緩流淌著邪異的光芒。背后的肉翼雖然依舊殘破,但每一次扇動,
都帶起更強(qiáng)勁的、令人心悸的陰風(fēng)。一種冰冷的、俯瞰眾生的漠然,徹底取代了殘存的人性。
我即是塔,塔即是我?;蛘哒f,我是初代先祖意志在漫長歲月中,
經(jīng)由無數(shù)“李玄”血肉澆灌后,孕育出的…**新生之妖**!我緩緩轉(zhuǎn)身,
面向那通往第六層的、依舊翻滾著濃稠黑暗的階梯口。下方傳來的尖叫和混亂是如此悅耳。
抬起已經(jīng)完全覆蓋著細(xì)密紫色鱗片的右手,看著那烏黑鋒利的指甲。
我模仿著第六層那活尸的動作,讓鋒銳的指甲相互輕輕摩擦。
嚓…嚓…嚓…聲音在死寂的第七層回蕩,冰冷而充滿死亡的韻律。腳步聲,
伴隨著極度壓抑的喘息和牙齒打顫的聲音,正小心翼翼地從階梯深處向上移動。越來越近。
新一批的“求佛者”,或者說,新的養(yǎng)料,終于…登頂了。黑暗中,
先是探出了一只握著強(qiáng)光手電、卻抖得如同風(fēng)中落葉的手。
慘白的光柱在第七層空曠的地面上亂晃,最終,顫抖著,
定格在我的腳下——那雙覆蓋著鱗片、長著非人利爪的腳。光柱猛地向上抬起,
照亮了我布滿深紫色妖紋、長著黑色尖角、嘴角掛著非人獰笑的臉,
以及背后那兩片殘破卻邪異扇動的肉翼?!鞍 。。?/p>
”一聲撕心裂肺、幾乎刺破耳膜的恐懼尖叫驟然炸響!光柱劇烈搖晃著,
伴隨著重物跌倒和哭喊的聲音。我緩緩咧開嘴,露出森白的尖牙。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
不再是李玄的嗓音,
而是混合著無數(shù)亡魂囈語、塔身嗡鳴、以及我自身妖化嘶鳴的、三重疊加的詭異聲線,
冰冷地穿透黑暗,砸向下方驚恐的靈魂:“歡迎入塔,諸位道友。
”那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第七層凝固的黑暗中激起短暫而劇烈的漣漪,
隨即又被更深的死寂吞噬。強(qiáng)光手電的光柱像受驚的蛇,在地上瘋狂地扭動、跳躍,
最終伴隨著“哐當(dāng)”一聲悶響和零碎的撞擊聲,徹底熄滅。
只有我手中冷光棒那慘白微弱的光暈,如同風(fēng)中殘燭,
勉強(qiáng)勾勒出階梯口附近一片模糊的輪廓。濃稠的黑暗從階梯深處涌出,如同冰冷的墨汁,
緩慢地重新填滿那片區(qū)域。但黑暗無法隔絕聲音。
下方傳來壓抑到極致的、牙齒劇烈磕碰的咯咯聲,粗重混亂的喘息,
還有液體滴落在石階上微弱的“啪嗒”聲——是冷汗?還是失禁?恐懼。
濃烈、純粹、帶著新鮮血肉氣息的恐懼。這氣味如同最上等的香料,
順著我鼻腔里那些正在變得敏銳的非人感官,直沖入我異化的大腦,
帶來一陣扭曲的快意和更深沉的**饑餓**。我背后的殘破肉翼無意識地微微扇動了一下,
帶起一股帶著硫磺與血腥味的微弱氣流。深紫色的妖紋在我皮膚下如同活體刺青,
隨著塔身深處那低沉而滿足的嗡鳴,緩緩流淌著幽暗的光澤。額頭上那截新生的黑色尖角,
傳來一種冰冷、堅(jiān)硬的質(zhì)感,仿佛是我與這座塔、與那初代意志更深層連接的天線。
“道…道友?”一個顫抖得幾乎不成調(diào)的年輕男聲,帶著哭腔,從階梯口的黑暗中飄出來,
充滿了荒謬的希冀和瀕臨崩潰的試探,“剛…剛才…是幻象嗎?那…那怪物…”怪物?
我喉嚨里發(fā)出一聲低沉、含混的嘶鳴,像是無數(shù)沙礫在生銹的管道里滾動。
鏡中的倒影清晰地映照著我此刻的模樣——覆蓋著細(xì)密鱗片的非人面孔,冰冷的豎瞳,
咧開的嘴角露出尖利的齒,額頭的尖角,還有背后那對殘破卻邪異扇動的肉翼。
多么清晰的“幻象”。我沒有回答。只是讓指甲相互摩擦的聲音,在死寂中再次響起。
嚓…嚓…嚓…這聲音如同無形的冰錐,狠狠鑿進(jìn)下方黑暗里緊繃的神經(jīng)。“走…走?。?/p>
往回走!”另一個稍微年長些、但同樣充滿恐懼的聲音響起,帶著破音的嘶吼,“下面!
下面有東西!那黑霧!它…它吃人!
王…王虎就是被它…”王虎的名字像一顆投入沸水的石子。
我冰冷的心湖泛起一絲極其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jì)的漣漪。那漣漪里沒有悲傷,
只有一種冰冷的確認(rèn)——一個消耗品被回收了。僅此而已?!跋旅妗旅娓膳?!
剛才…剛才那黑霧…”第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崩潰的哭腔反駁,“上去!只有上去!
上面…上面是頂層了!也許有出口!也許…”“上面有那怪物!”年長的聲音絕望地咆哮。
爭吵。恐懼催生的、毫無意義的爭吵。多么熟悉的場景。就像曾經(jīng)的我和王虎、趙四。
只不過現(xiàn)在,我是站在塔的意志這一邊,是這幕戲的導(dǎo)演和最終的收割者。我耐心地等待著。
感受著塔身深處傳來的、對新鮮血肉的渴望。那渴望與我自身的饑餓感交織在一起,
不分彼此。階梯口的黑暗翻滾著,如同煮沸的濃湯。我能“聽”到他們混亂的心跳,
“嗅”到他們因恐懼而急劇分泌的腺體氣味,
甚至能“感覺”到他們因?yàn)闃O度緊張而繃緊到極限的肌肉纖維。終于,
在極致的恐懼和下方第六層那磨骨低語的雙重壓迫下,求生的本能(或者說,
被塔扭曲的求生本能)占了上風(fēng)。一只顫抖的手,再次探出了黑暗的邊緣,
摸索著冰冷的地板。然后是另一只手。接著,
一個穿著沖鋒衣、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不止的年輕人,
幾乎是手腳并用地從黑暗中爬了出來。他眼神渙散,瞳孔放大,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冷汗,
褲子濕了一大片,散發(fā)著騷臭味。他身后,緊跟著另外兩個人影。
一個是剛才那年長聲音的主人,一個身材壯實(shí)、剃著平頭的中年漢子,
手里死死攥著一把開山刀,但刀尖抖得像風(fēng)中的蘆葦。他臉上有一道新鮮的擦傷,
正滲著血珠,眼神兇狠卻難掩深處的巨大恐懼,死死地盯著我,
仿佛要用目光將我釘死在原地。另一個則是個穿著不合時(shí)宜登山裙的女人,頭發(fā)散亂,
臉上精致的妝容被汗水和淚水沖刷得一片狼藉。她死死抓著一個登山包擋在胸前,
身體抖得如同秋風(fēng)中的落葉,牙齒咬得咯咯響,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似乎精神已經(jīng)處于半崩潰的邊緣。 三個人,如同剛從地獄血池里撈出來,
帶著一身狼狽和濃得化不開的絕望,暴露在冷光棒慘白的光暈下,也暴露在我的視野中。
“出…出口呢?”那年輕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瘋狂地掃視著空蕩蕩的第七層,
視線掠過那面冰冷的青銅古鏡時(shí),猛地瑟縮了一下,仿佛那鏡子比我的模樣更讓他恐懼。
他最終絕望地將目光定格在我身上,帶著一種瀕死的乞求,
“求…求求你…放我們出去…我們什么都不要了…” “放你們出去?
”我喉嚨里滾出那三重疊加的詭異聲線,冰冷、嘶啞,帶著金屬摩擦的質(zhì)感,
在空曠的塔頂回蕩。我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這一步,如同踩在了他們的心臟上。
那年輕人嚇得直接癱軟在地,手腳并用向后爬。中年漢子猛地將開山刀橫在胸前,
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試圖用虛張聲勢來掩蓋恐懼。那女人則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整個人蜷縮起來,將頭深深埋進(jìn)登山包后面。 “這里,就是終點(diǎn)。
”我抬起那只覆蓋著細(xì)密紫色鱗片、指甲烏黑鋒利的右手,指向他們,又緩緩指向自己,
“而我,就是出口的守門人?!?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掃過他們每一個人的臉。
當(dāng)視線落在那中年漢子臉上那道新鮮的擦傷時(shí),
一股極其微弱、卻又異常清晰的“味道”鉆入了我的感官——不是血腥味,
而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極其稀薄、幾乎被恐懼完全淹沒的…**共鳴感**。
這感覺…很熟悉。非常熟悉。就像…就像我體內(nèi)流淌的李家之血在發(fā)出微弱的呼應(yīng)!
我的豎瞳猛地收縮了一下。心臟深處,那片被冰冷妖性凍結(jié)的湖面之下,
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掙扎了一下。一個模糊的念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李家的人?
還有漏網(wǎng)之魚?或者說…新的“祭品候選”? “你…你胡說!
”中年漢子被我盯得毛骨悚然,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刀尖顫抖得更厲害了,“什么守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