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著法院的判決書,手抖得幾乎拿不住。上面白紙黑字寫著:“李欣穎,
限期三日償還債務(wù),否則棲月樓強制拍賣?!敝苁罉s就站在我面前,皮鞋锃亮,西裝筆挺,
笑得像條毒蛇?!袄钚〗悖瑒e掙扎了。”他彈了彈煙灰,“你這破客棧值幾個錢?早點簽字,
我還能給你留點路費。”我死死咬著嘴唇,喉嚨發(fā)緊。這客棧是我奶奶留下的唯一遺產(chǎn),
可我沒錢修它,更沒錢還債。周家早就盯上這塊地,巴不得我滾蛋?!叭臁?/p>
”周世榮伸出三根手指,瞇著眼,“三天后還不上錢,我就讓人拆了它?!彼D(zhuǎn)身走了,
幾個狗腿子跟在后頭,臨走前還故意踹翻門口的花盆。泥巴濺到我褲腿上,
像甩在我臉上的耳光。父母三年前在一次飛機失事中一同離開,從那時我就跟奶奶一起生活。
父親因為生意周轉(zhuǎn)借過私人的錢款,這幾年我和奶奶一點點在償還。祖父、父親是獨子,
祖母今年去世后,家產(chǎn)只留下了這棟老屋。我拖著腳步走進棲月樓。
這棟百年老屋破得嚇人——樓梯吱呀作響,墻皮剝落,二樓天花板還漏雨。“這破地方,
能值三十萬?”我苦笑。閣樓堆滿灰塵,我翻找奶奶留下的東西,想看看有沒有值錢的物件。
突然,一個褪色的紅木匣子從舊書堆里滑出來,“啪”地摔開。里面是一疊泛黃的信封。
最上面那封,墨跡新鮮得刺眼,像是昨天才寫的——“求姑娘救我!周家逼我冥婚,
三日后就是死期?!鯗刭t,民國十二年。”我頭皮一炸,差點把信扔出去。“惡作???
”我喘著氣翻看信封,可匣子里其他信紙全都發(fā)黃脆裂,只有這一張嶄新得詭異。
手指碰到信紙的瞬間,閣樓的油燈突然“噗”地滅了。冷風(fēng)從窗縫灌進來,我后背發(fā)涼。
我跌跌撞撞跑下樓,灌了半杯涼水才冷靜下來?!盎糜X……一定是太累了?!蔽胰嘀栄?。
可那張信紙就擺在桌上,字跡清秀工整,不像偽造的。我鬼使神差地抓起鋼筆,
在空白信紙上寫:“你是誰?我怎么幫你?”剛寫完,信紙突然從我手里抽走,憑空消失了!
我嚇得倒退兩步,撞翻了椅子?!w樓上傳來“咚”的一聲悶響。我硬著頭皮爬上去,
發(fā)現(xiàn)地板上多了一封信。信紙一角沾著暗紅的痕跡,像干涸的血。“撕毀周家族譜第三頁,
我就能活!”字跡猙獰,力透紙背。油燈“啪”地又亮了。我盯著那行字,
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窗外,周家大院的紅燈籠在黑夜里晃了晃,像在嘲笑我。
我攥著那封染血的信,指節(jié)發(fā)白。
"撕毀周家族譜第三頁"——這行字像烙鐵一樣燙進我眼里。“撕族譜……王溫賢,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對著空氣發(fā)問。油燈的火苗“啪”地炸了個響。
周家是這個小鎮(zhèn)上的大戶人家,前些年跟我們一樣起起伏伏,父親那輩人還互相扶持,
走過了一些風(fēng)雨。現(xiàn)在父親早已去世,還欠著他家的錢,人情自然不能再指望什么。
周世榮給的期限只剩兩天了。我抓起手電筒就往外沖。夜里的古鎮(zhèn)靜得瘆人,
石板路縫里都滲著涼氣。周家祠堂在西頭,門口掛著兩盞慘白的燈籠,
活像兩只吊梢眼盯著我。"誰!" 守夜的周家侄子舉著鐵鍬竄出來,酒氣噴在我臉上。
我后背緊貼著墻,指甲掐進掌心。"我...我來找周叔。"我嗓子發(fā)緊,
"他說有還債的法子..."那醉漢咧嘴笑了:"榮叔在祠堂審賬呢,
你這種晦氣貨也配進去?"他掄起鐵鍬往我腳邊一砸,"滾!"碎石子崩到我小腿上,
火辣辣地疼。后墻的狗洞被雜草蓋著,我爬進去時胳膊肘蹭出血痕。
祠堂里飄著線香混霉味的怪氣,供桌上的蠟燭"噼啪"爆了個燈花。
族譜就供在祖宗牌位底下,裹著腥紅的綢布。我手剛碰到封面,
突然聽見外頭腳步聲——"榮叔,那丫頭真能湊出三十萬?""湊不出才好。
"周世榮的聲音像鈍刀磨耳朵,"等法院一拍賣,地皮到手,
立刻推平這破樓..."供桌下的蜘蛛網(wǎng)糊了我一臉。我死死咬住嘴唇,抖著手翻開族譜。
第三頁的紙比其他頁都新,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貞潔""殉節(jié)"之類的鬼話,
最底下赫然一行:"民國十二年,王溫賢仰慕周老太爺高義,自愿結(jié)陰親以全孝道。
"墨跡像蜈蚣一樣扭動著。我一把撕下這頁紙,"刺啦"聲在寂靜的祠堂里炸開。
供桌上的蠟燭突然齊齊熄滅。"什么動靜?"周世榮的腳步聲猛地逼近。我蜷在供桌下,
看著族譜的碎紙在我手里化成灰燼。陰風(fēng)"呼"地卷過祠堂,祖宗牌位"哐當(dāng)哐當(dāng)"砸下來。
外頭炸開殺豬似的慘叫:"鬧鬼了!老太爺顯靈了!"我趁機從狗洞鉆出去,
背后傳來周世榮歇斯底里的咒罵:"李欣穎!你個遭瘟的賤——"一道驚雷劈在祠堂屋頂,
瓦片"嘩啦啦"塌了半邊。我跌跌撞撞跑回棲月樓,發(fā)現(xiàn)大門上的破洞居然補好了。
賬本攤在柜臺,里頭夾著張泛黃的銀票——有字:"王溫賢贈紋銀三百兩整,
閣樓北墻暗格"正好是三十萬。我腿一軟跪在地上,抬頭看見二樓的穿衣鏡里,
有個穿月白衫子的姑娘對我福了福身子。窗外的周家大院亂成一團,
紅燈籠砸在地上燒成了火團。我把那張泛黃的紙攥在手里,指節(jié)發(fā)白。三百兩紋銀,
賣的話有可能折合三十萬,剛好夠還債。問題是這種銀票跟廢紙有什么兩樣?
這一晚上的一驚一乍實在是讓我精疲力盡,攥著銀票,靠在沒打開的被褥上睡著了。
可還沒等我醒來,大門就被“砰”地踹開。周世榮帶著兩個穿制服的人闖進來,
臉上還沾著不知道哪來的灰,眼神陰得能滴出水?!袄钚婪f。
”他甩過來一張蓋著紅章的文件,“鎮(zhèn)里剛下的通知,棲月樓屬于危房,三天內(nèi)必須拆除。
”我腦子“嗡”地一聲,硬著頭皮說:“錢我已經(jīng)湊齊了!”“錢?”他冷笑,
“誰跟你說只是錢的事?”旁邊戴眼鏡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鏡片,
語氣公事公辦:“李小姐,根據(jù)古鎮(zhèn)保護條例,年久失修的建筑必須強制拆除,
否則影響整體風(fēng)貌?!狈牌?!周家祖宅比我這兒還破,怎么不拆?我死死捏著銀票,
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周世榮湊近一步,壓低聲音:“你以為撕了族譜就完了?棲月樓的地,
我要定了?!彼麄円蛔?,我立刻往閣樓跑,銀票上的字說閣樓北墻有暗格,我得先弄明白。
奶奶生前說過,棲月樓的地契一直留著,可我從沒見過。奶奶也說閣樓有暗格,我也沒見過,
北墻被一堆家里的廢舊家具擋著,我只能一點點挪開,灰塵嗆得我一直咳嗦。
一直到把北墻都空出來,也沒有看到暗格在哪里,我只能拿起一個椅子腿,一點一點的敲。
天快黑時,終于發(fā)現(xiàn)在傾斜的房梁邊上有一塊墻發(fā)出空洞的聲音,是這里了。
整個暗格連著房梁成一個整體,房梁其實是一個箱子的底面。一包一包油紙包的銀元,
一個雕花木匣看起來是首飾盒,幾張帶字的紙。字的內(nèi)容已經(jīng)看不清楚了,
勉強認出“棲月樓地界”幾個字,其余的全糊了?!斑@有什么用……”我癱坐在地上,
喉嚨發(fā)緊。突然,二樓傳來“咚”的一聲。我沖回二樓,發(fā)現(xiàn)衣柜門自己開了。
一件月白色的舊旗袍掛在里面,領(lǐng)口別著枚生銹的銅鑰匙。
鑰匙插進從暗格取出來的雕花木匣,“咔嗒”一聲彈開。匣子底層壓著一張完整的地契,
墨跡清晰,蓋著民國時期的官?。骸皸聵钱a(chǎn)權(quán)歸王氏所有,永世不得侵占。
”看著標寫清楚的起止位置,我手抖得幾乎拿不住紙。窗外“轟隆”一聲雷響,
暴雨傾盆而下。第二天一早,我直接去了鎮(zhèn)政府。周世榮正在辦公室里喝茶,見我進來,
眉毛一挑:“怎么,來求情?”我把地契拍在桌上:“棲月樓的產(chǎn)權(quán)證明,請領(lǐng)導(dǎo)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