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上祖?zhèn)鞯募t色嫁衣時,奶奶突然失聲痛哭。
她死死抓著我的手說:“太奶奶穿它出嫁當夜就投井死了。
”“你姑姑也在新婚夜用這嫁衣上吊……”我笑著安慰她:“奶奶別擔心,
我們年輕人不信這個?!被槎Y那夜,賓客散盡,我對著銅鏡卸妝。
鏡中我的倒影忽然裂開詭異笑容,紅嫁衣開始蠕動收緊。冰冷的手從身后搭上我的肩。
太奶奶和姑姑的聲音在耳邊同時響起:“該你了。
”------夜色濃重得如同化不開的墨汁,緊緊包裹著這座破敗的老宅。
吱呀作響的腐朽木門合上,最后一絲天光被徹底隔絕在外,
只留下屋內(nèi)幾盞昏黃油燈在黑暗中茍延殘喘。跳躍的火苗在墻上投下巨大、扭曲的影子,
像一群無聲嘶吼的幽靈,隨著每一次燈芯的輕微爆響而癲狂起舞。
空氣里彌漫著濃得令人窒息的陳舊氣味——經(jīng)年累月的灰塵堆積在房梁角落,
混雜著燃盡的香燭灰燼嗆人的氣息,
還有一種若有若無、卻揮之不去的、類似草木腐爛的甜腥味道。每一次呼吸,
都像在吞咽粘稠冰冷的淤泥。我坐在那張吱嘎作響的老舊梳妝臺前。銅鏡斑駁,
映出的面容模糊不清,如同蒙著一層灰翳。鏡中那雙眼睛,即使在模糊的光線下,
也顯出一點異樣的空洞。奶奶就站在我身后,身子佝僂得厲害。她枯樹枝般的手,
正一遍又一遍地撫過我身上那件鮮紅色的嫁衣。嫁衣的布料是極厚重的錦緞,
紅得刺眼、紅得驚心,幾乎像是在黑暗中獨自燃燒的一團凝固的血。
金線繡成的繁復(fù)鳳凰牡丹紋樣纏繞盤踞在衣襟、袖口,針腳細密得詭異。
她撫摸的動作極輕、極慢,仿佛觸碰的是什么隨時會碎裂的稀世珍寶,
又或者是什么蟄伏著劇毒的活物。她的手指停在了嫁衣領(lǐng)口一處異常堅硬的盤扣上。
那是一顆碩大的、冰冷沉手的銅紐扣,蒙著一層難以擦亮的暗啞光澤,像凝固的血痂。
奶奶布滿皺紋的臉在昏黃的燈影下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渾濁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涌出來,
沿著深刻的溝壑蜿蜒而下,啪嗒、啪嗒,砸在冰冷的梳妝臺面上,
也砸在我裸露的頸后皮膚上,冰涼刺骨?!巴砬铩彼穆曇粝袷潜簧凹埡莺菽ミ^,
破碎嘶啞,每一個字都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絕望重量,
“聽話…把這衣服…脫下來…”她枯瘦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掐進我手臂的肉里,
一股陰寒的氣息順著她的指尖滲入我的骨髓,“快點兒!脫下來啊!
”梳妝臺上唯一一盞油燈的火苗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帶起的氣流猛地一壓,
屋子里瞬間暗了下去。墻上那些巨大的影子驟然膨脹、扭曲、融合,
仿佛無數(shù)潛伏的黑暗猛獸終于掙脫了束縛,蠢蠢欲動。我的心跳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在胸腔里狠狠撞了一下。但隨即,一股混合著不耐煩和被冒犯的煩躁猛地沖垮了本能的恐懼。
“奶奶!”我提高了聲音,帶著一絲強行壓抑的火氣,試圖掰開她鐵鉗般的手指,
“您又來了!大喜的日子,您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手臂上傳來的劇痛讓我吸了口冷氣。
奶奶的手指非但沒有松開,反而掐得更緊,骨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她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目光穿透昏暗,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瘋狂絕望,
仿佛我不是她即將出嫁的孫女,而是什么索命的兇煞?!澳恪愫堪。⊥砬?!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氣息急促粗重,像是瀕死的喘息,“這衣服…它不是嫁衣!
它是催命符!是血染的裹尸布啊!”她另一只手顫抖著指向我身上刺眼的紅,
“你太奶奶…就是穿著它…穿著它出門子當天夜里…就…就一頭栽進了后院那口枯井里!
可這衣裳…這該死的衣裳…連一滴水都沒沾上…紅得…還是那么紅…”她急促地喘了幾口氣,
胸膛劇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渾濁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
在她干癟的臉上沖刷出狼狽的痕跡。“還有你姑姑…我那苦命的閨女…”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尖銳得刺破昏沉的空氣,帶著撕裂般的哭腔,“她…她多倔啊…不信邪…非要穿…結(jié)果呢?
結(jié)果呢!”她干枯的手指猛地指向頭頂上方那根橫亙在房梁上的、粗壯黝黑的木梁,
聲音里充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
“就在她自己的喜房里…就在這根梁上…她就用這嫁衣的腰帶…把自己的脖子…吊了上去!
”屋子里的空氣仿佛驟然降至冰點。我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猛地炸起一層細密的疙瘩,
一股寒氣無可抑制地順著脊椎骨一路竄上頭頂。
梳妝臺上那盞油燈的火苗再次劇烈地搖晃起來,光影瘋狂跳動,
將奶奶那張因痛苦和恐懼而完全扭曲的臉映照得如同地獄羅剎。墻上那根粗壯的房梁陰影,
仿佛無聲地壓了下來,沉重無比。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嫁衣腰間那條同樣鮮紅刺眼的腰帶。
它此刻松松地系著,金線繡成的纏枝蓮紋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觸手細膩冰涼滑膩,像是某種冷血動物的皮膚。一種難以言喻的惡心感猛地涌上喉嚨。
“你看看它!晚秋!睜開眼看看它啊!”奶奶歇斯底里地哭嚎著,
整個人幾乎要撲倒在我身上,那股混合著眼淚和陳朽老人味的濃烈氣息撲面而來,
“這顏色…這紅的顏色…是用我們林家女人的血染透的??!每一根線里都纏著冤魂!
穿著它拜堂…那不是成親…那是…那是把自己綁上去挨刀?。?/p>
我的晚秋…我的孩子…”她哭得渾身癱軟,幾乎要跪倒在地,涕淚橫流,語無倫次,
只剩下最原始的、瀕死般的絕望哀鳴。那凄厲的哭聲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
密密麻麻地扎進我的耳朵,刺入我的神經(jīng)。一股無名火“騰”地一下頂了上來,
燒掉了最后一絲耐心和猶豫。夠了!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鬼話,聽了二十幾年,
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太奶奶?姑姑?那些存在于模糊老舊照片和長輩只言片語中的影子?
她們的死或許不幸,但與我何干?與這即將到來的、屬于我的婚禮何干?“奶奶!
”我猛地站起身,動作之大帶倒了梳妝凳,發(fā)出哐當一聲刺耳巨響。
油燈的火苗被這突如其來的氣流沖擊得幾乎熄滅,屋內(nèi)驟然陷入更深的昏暗,
幾秒后才掙扎著重新亮起微弱的光。我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乎委頓在地的老人,聲音刻意拔高,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強硬,“您清醒一點!大清早亡了!現(xiàn)在是民國!
不是您裹小腳念三從四德那會兒了!”冰冷的銅紐扣貼著我的鎖骨,
那股寒意似乎要鉆進骨髓里去。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盡可能輕松的笑容,
盡管嘴角的肌肉僵硬得如同凍住?!笆裁丛┗瓴辉┗甑模渴裁囱镜墓迹慷际敲孕?!
都是嚇唬小孩子的老黃歷!”我的聲音在昏暗中顯得有些尖利,
像是要刺破某種厚重的、令人窒息的東西,“我們年輕人,讀過書的,信的是科學!是道理!
不是您那些……”我頓了頓,把“陳腐愚昧”幾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
“……不是您那些老話兒。一件衣服而已,它能有什么罪過?還能吃了我不成?
”我拍了拍身上厚重滑膩的錦緞,那觸感冰冷得不像是布料?!澳头艑捫陌?!
您孫女我命硬著呢!明天婚禮順順當當,給您老娶個好孫女婿回來,讓您抱上重孫子,
安享晚年!”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像是在宣告,又像是在給自己壯膽。
屋子里的陰冷氣息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逼退了一瞬。奶奶的身體猛地一僵,
像是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她抬起頭,臉上縱橫的淚痕在昏暗搖曳的光線下如同干涸的血跡。
她渾濁的眼珠死死地定在我臉上,那份絕望和恐懼非但沒有散去,
反而凝固成了某種更加堅硬、更加令人心悸的東西,
里面甚至還摻雜了一絲……近乎憐憫的悲哀?她那干裂的嘴唇劇烈地翕動著,
似乎還想說什么,喉嚨里發(fā)出咯咯的怪響,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綿長而沉重的嘆息,
仿佛靈魂的最后一絲力氣都被抽空了。她不再看我,也不再試圖阻止,
只是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冰冷的地上,瘦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
只剩下壓抑不住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聲在死寂的老屋里幽幽回蕩,如同來自地底的悲鳴。
屋子里只剩下那盞油燈還在搖晃,火苗微弱得可憐,
仿佛隨時會被這沉重的黑暗和絕望徹底吞噬。那嗚咽聲如同跗骨之蛆,
纏繞在我的皮膚上和心底深處最隱秘的角落。第二天,嗩吶鑼鼓喧囂震天,
鞭炮的紅屑嗆得人睜不開眼。我被簇擁著,像個提線木偶。厚重的紅蓋頭遮住了眼前的一切,
只有腳下顛簸的路徑和耳邊潮水般的嗡嗡聲。拜天地時,
腳下冰冷的地磚寒氣幾乎穿透了鞋底;夫妻對拜那一刻,
一股突如其來的、令人汗毛倒豎的寒意猛地從脊梁骨竄上來,
仿佛有什么冰冷的東西正貼在我的后頸無聲窺視。我強撐著,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
努力忽略心頭那越來越重的陰霾。那串冰冷堅硬的紅銅紐扣,隔著衣料緊緊貼著我的皮膚,
每一次動作都帶來一陣細微的摩擦感,像是有無數(shù)只冰冷的螞蟻在爬行。
賓客們觥籌交錯的談笑聲、喧嘩聲,聽在耳中卻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遙遠,
只有奶奶那雙絕望的眼睛,在紅蓋頭下的黑暗中反復(fù)閃現(xiàn),格外清晰。
喧囂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新房內(nèi),最后一絲喧鬧被沉重的房門隔絕在外,
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空寂。紅燭高燒,燭淚無聲地堆積,散發(fā)出濃郁的、甜膩到發(fā)悶的香氣,
幾乎蓋過了嫁衣本身那股若有若無的陳腐氣息。我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濁氣,
快步走到那面碩大的、鑲嵌著精美雕花銅框的梳妝臺前。
銅鏡在跳動的燭光下反射出模糊扭曲的光暈。鏡中映出我的臉,
脂粉掩蓋不住眉宇間濃重的疲憊。我伸手去拔頭頂沉重的鳳冠金簪,
金屬冰冷的觸感一閃而逝。就在此時——鏡中的影像突兀地停滯了。
那張本該是我倒影的臉龐,嘴角猛地向兩側(cè)急劇拉開!那絕不是人類能做出的表情,
裂開的弧度直扯到耳根下方,露出兩排森白細密的牙齒,像野獸,
又像某種僵硬的、被強行拉扯開的木偶。
整個五官都在這個詭譎笑容的拉扯下發(fā)生了恐怖的扭曲變形,
眼睛彎成一個極其不自然的巨大弧度,卻沒有絲毫笑意,
只有一種純粹的、令人血液凝固的惡意!我渾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我,
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連尖叫都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我本能地想后退,
想逃離這面可怕的鏡子,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原地,無法動彈分毫。就在這時,
身上那件沉重的紅嫁衣,活了。它不再是死物。緊貼著我后背和腰側(cè)的錦緞,
開始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緩慢地蠕動、收緊!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布料內(nèi)部滲透出來,
如同無數(shù)條冰冷的、帶著倒刺的舌頭,貪婪地舔舐著我的皮膚,然后猛地勒緊!
我能清晰地聽到布料纖維在巨大力量下繃緊、摩擦發(fā)出的細微“咯咯”聲,
像是骨骼不堪重負的痛苦呻吟。強烈的窒息感瞬間淹沒了我,肺部火辣辣地灼痛,
視線開始發(fā)黑。冰冷!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來自九幽地府的陰寒瞬間籠罩了我。
一只毫無溫度的手,帶著滑膩濕冷的觸感,如同剛從冰水里撈出的尸體,
輕輕地、卻帶著絕對掌控力地搭在了我裸露的肩膀上。那寒意透過皮膚,直刺骨髓。
“晚秋……”一個聲音貼著我僵硬的左耳響起,嘶啞破碎,像是被粗糙的砂輪磨過,
又像是從干涸井底傳來的回響。
“好侄女……”另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幾乎同時貼著我的右耳響起,尖細、怨毒,
帶著一種扭曲的甜膩,如同生銹的鋸子在拉扯朽木。太奶奶!姑姑!這兩種聲音,
兩種截然不同的語調(diào),卻帶著相同的、非人的冰冷和致命的惡意,如同兩把淬了劇毒的冰錐,
狠狠地扎進我的耳膜,刺穿我的大腦!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我徹底淹沒?!啊撃懔?。
”那只搭在我肩上的冰冷手掌猛地收緊了!尖銳的指甲瞬間刺破了我肩頭的皮膚!與此同時,
鏡中那張咧著血紅巨口的恐怖倒影,那雙彎成詭異弧度的眼睛里,
漆黑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死死地盯住了我!銅鏡深處,
仿佛有無數(shù)猩紅的絲線在瘋狂蠕動、蔓延,如同活物的血管!
我的視線絕望地掃過鏡面深處那片蠕動的血紅。在那片混沌的猩紅絲線背后,
在那無法穿透的銅鏡深淵里,似乎有無數(shù)的身影在晃動!她們的輪廓模糊不清,
被濃重的黑暗扭曲、拉伸,像是一群溺斃在血泊中的影子。每一個影子身上,
都裹纏著觸目驚心的、與我身上一模一樣的鮮紅嫁衣!如同被血色繩索牽引的提線木偶,
僵硬、無聲,密密麻麻地擠滿了鏡子的每一個角落。窒息感更甚,紅嫁衣如同蘇醒的巨蟒,
纏繞著我的胸腔瘋狂絞緊。冰冷的手掌帶著千鈞之力,死死鉗住我的肩膀,
將我狠狠向那面吞噬一切的銅鏡拖去。光滑冰涼的鏡面越來越近,
鏡中那張裂開的血盆大口在急速放大,占據(jù)了我全部的視野,仿佛一個通往地獄的入口。
鏡子里無數(shù)個穿著同樣血色嫁衣的影子,她們僵硬的手臂像是被無形的線提起,
齊刷刷地、無聲地朝著我伸出——不是歡迎,是拖拽!絕望如冰冷的海水滅頂。
我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掙扎,身體卻像被澆筑在水泥里,動彈不得分毫。喉嚨里火燒火燎,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無聲的嘶吼在胸腔里瘋狂沖撞。鏡面觸手可及,那股吸力越來越強,
冰冷的氣息幾乎凍結(jié)了我的睫毛。就在被拖入那片混沌血色的前一瞬,
肩頭那只冰冷手掌的力道驟然加重。緊接著,一根閃爍著慘白寒光的縫衣針,
突兀地出現(xiàn)在鏡中那裂開巨口的邊緣。針尖一點猩紅,如同凝固的毒痣。
它被一只覆蓋著腐朽錦緞、皮膚干癟如枯樹皮的手穩(wěn)穩(wěn)捏著,
直直地朝著鏡外——我的嘴唇縫了過來!嗤——一聲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破帛之聲,
直接穿透了我的耳膜!不是來自鏡中。是現(xiàn)實!一股尖銳得超出想象的劇痛,
猛地從我自己的下唇正中央炸開!仿佛那根冰冷的針不是刺向鏡面,
而是直接穿透了虛實界限,狠狠扎進了我的血肉!滾燙的液體瞬間涌出,
帶著濃郁的鐵銹腥甜味——是我的血!劇烈的疼痛如同電流般竄遍全身,
短暫地沖破了那種無形的束縛。“唔!”一聲短促而扭曲的悶哼終于沖破了我被凍結(jié)的喉嚨,
卻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斬斷。就在這劇痛襲來的瞬間,
那根慘白的針尖已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源自幽冥的冰冷力量,狠狠刺入了我顫抖的下嘴唇!
它無情地穿透柔嫩的唇肉,帶出一串細小的血珠,然后毫不遲疑地勾住上唇的邊緣,
狠狠向后一拉!“呃!”一聲悶窒的、不成調(diào)的慘哼被強行堵死在喉嚨深處。
冰冷的針線如同毒蛇的信子,瘋狂地、殘忍地在我上下嘴唇之間穿梭!
每一次穿刺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
每一次拉扯都伴隨著皮肉被強行縫合的、令人牙酸的“噗嗤”聲!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針尖穿透皮膚的阻力,感覺到堅韌的絲線被粗暴地拽過撕裂的皮肉,
纏繞打結(jié)。溫熱的血液順著我的下巴流淌下來,滴落在殷紅如血的嫁衣前襟,
迅速洇開一片更深的、令人作嘔的暗色印記。那血腥味濃烈得讓我窒息,
混合著嫁衣上那股陳腐的甜腥,形成一種地獄般的惡臭。鏡子里,
那張屬于我的、被強行縫死的嘴,如同一條丑陋的、猩紅的蜈蚣,橫亙在蒼白的臉上。
而鏡中深處,那些密密麻麻、穿著血紅嫁衣的僵硬身影,她們那無數(shù)張模糊的臉上,
嘴角也正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向上咧開——僵硬地、無聲地、凝固著那個非人的詭異笑容。
“該你了……”太奶奶那砂礫磨礪般的嘶啞聲音和姑姑尖細怨毒的嘲弄,
如同億萬只冰冷的蟲子,嗡鳴著鉆進我已被縫合的、劇痛抽搐的耳朵孔里,充滿了整個顱腔,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來靈魂被撕裂的劇痛。那只冰冷的手依舊死死地按著我的后頸,
將我整個人不可抗拒地壓向那面徹底沸騰起來的、翻涌著無數(shù)血紅絲線的銅鏡。
鏡面不再堅硬冰涼,反而變得粘稠、柔軟,如同某種巨大怪物深不見底的食道。我的臉,
帶著那條猙獰的、淌著血的新縫線,正一寸寸地陷入那片粘稠猩紅的混沌之中。銅鏡深處,
無數(shù)只覆蓋著腐朽紅袖的手臂爭先恐后地伸了出來,蒼白僵硬的手指如同溺斃者的爪子,
帶著墳土的潮濕和冰冷,死死地抓住我的頭發(fā)、我的肩膀、我身上那件同樣鮮紅刺目的嫁衣,
瘋狂地將我拖向那片吞噬一切的、永恒的猩紅深淵……我的眼球幾乎要撕裂眼眶。
銅鏡深處不再是冰冷的反射,而是一片沸騰的血池。無數(shù)猩紅的絲線在其中瘋狂扭動、糾纏,
如同億萬饑餓的血蟲組成的巢穴。而那無數(shù)穿著同樣血色嫁衣的僵硬身影,
她們像被無形的線操控的木偶,動作完全一致——蒼白干枯的手臂齊刷刷地向我伸出,
指甲漆黑尖銳,帶著泥土的腥氣與幽冥的冰冷。那只搭在我肩頭的鬼手,
五指如同冰冷的鐵箍,指甲深深陷進我的皮肉。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傳來,并非物理的拉扯,
更像整個空間的規(guī)則都在將我強行塞進那面沸騰的鏡子里!我的身體根本不受控制,
臉孔扭曲著,帶著那條新鮮出爐、仍在滲血的丑陋唇縫,一寸寸地撞向那片粘稠蠕動的猩紅。
視野的邊緣開始被猩紅吞噬、融化。
耳朵里灌滿了太奶奶那砂礫磨骨的嘶啞低語和姑姑尖酸怨毒的詛咒,
如同億萬只冰錐在顱內(nèi)攪動。身上那件紅嫁衣的蠕動感陡然加劇,
仿佛無數(shù)條冰冷的舌頭在舔舐我的皮膚,然后驟然收緊!肋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肺部的空氣被瞬間榨干,眼前金星亂冒,黑暗的邊緣急速擴張。
“呃…呃呃…” 被針線粗暴縫合的嘴唇徒勞地開合,試圖吸入一絲寶貴的空氣,
卻只發(fā)出一連串嘶啞破碎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怪響。腥甜的血沫不斷從縫線的縫隙中溢出,
沿著下巴滴落。絕望如同冰水,徹底淹沒了我的心臟。
就在我的鼻尖即將貼上那片粘稠血色鏡面的剎那!砰!一聲突兀而沉悶的重響,
并非來自鏡中幻境,而是現(xiàn)實!好像有什么沉重的東西砸在了我身后的地面上。
這股震動極其微弱,卻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
瞬間打破了那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將我拖向鏡中深淵的詭異力場。肩頭那只冰冷鬼爪的力道,
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幾乎難以察覺的瞬間凝滯!就是現(xiàn)在!
求生的本能如同囚籠中猛獸最后的咆哮,壓倒了一切恐懼和疼痛。
我的身體在千分之一秒內(nèi)做出了反應(yīng)!趁著那鬼爪力量不穩(wěn)的間隙,我猛地向側(cè)面狠狠一扭!
“嗤啦——!”肩頭的布料傳來刺耳的撕裂聲。那只冰冷的爪子劃破了我的皮膚,
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劇痛反而讓我昏沉的頭腦有了剎那的清明。我顧不上查看傷勢,
甚至顧不上回頭去看那聲悶響的來源是什么,身體已經(jīng)借著這股扭動的力量,
如同離弦之箭般向后瘋狂翻滾!砰!咚!我的后背重重撞在身后那張沉重的雕花木床床沿上,
撞得我眼冒金星,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但這一撞,
也讓我徹底遠離了那面如同活物般的恐怖銅鏡!“嗬…嗬嗬…” 我癱靠在冰冷的床腳,
像一條離水的魚,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被縫住的嘴唇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冰冷的空氣混著濃郁的血腥味艱難地擠入火辣辣的肺部。
劇痛讓我暫時擺脫了鏡中那非人力量的絕對掌控,卻也讓我看清了那悶響的來源——是奶奶!
她不知何時竟掙扎著爬到了新房里!此刻正倒在我剛剛被拖拽的位置前方,蜷縮著,
枯瘦的身體微微抽搐著。她腳下,是一只傾倒的、沉重的黃銅炭盆,里面的灰燼灑了一地。
顯然,她是拼盡了最后的力氣,用這炭盆砸在了地上,試圖制造聲響救我!
“奶…咳咳…” 我想喊她,喉嚨卻只能發(fā)出破鑼般的嘶鳴,唇縫處涌出更多的血沫。
奶奶艱難地抬起頭,渾濁的老眼穿過昏暗的燭光,死死地盯著我。她的目光極其復(fù)雜,
有撕心裂肺的心疼,有滅頂?shù)目謶?,但深處,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不顧一切的決絕!
她的嘴唇無聲地、劇烈地開合著,似乎在用盡生命呼喊什么。就在這時,
鏡面的沸騰驟然加劇!“桀桀桀……” 太奶奶和姑姑那重疊的、非人的笑聲再次響起,
比之前更加刺耳,充滿了被忤逆的暴怒。鏡中那片猩紅血絲猛地向外凸起,
如同沸騰的熔巖表面鼓起的巨大膿包!噗嗤!
一只覆蓋著完全腐朽、顏色暗沉如同干涸血痂的紅緞衣袖的手臂,猛地從鏡面里穿刺而出!
那布料朽爛不堪,幾處破裂的地方露出底下灰敗干癟的皮肉。五根手指枯瘦如柴,
指甲卻漆黑尖銳,帶著濃烈的土腥和尸臭,直直地朝著癱在床腳的我抓來!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烏黑的殘影!“嗬——!” 我瞳孔驟縮,
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四肢百??!身體因為重傷和恐懼幾乎無法動彈,
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只來自地獄的鬼爪帶著刺骨的陰風抓向我的面門!千鈞一發(fā)!“晚秋——!
針!??!”一聲撕心裂肺、如同杜鵑啼血的尖嚎,猛地從奶奶口中爆發(fā)出來!
那聲音用盡了生命所有的力氣,尖銳得刺穿了滿屋的陰森鬼氣!她枯樹枝般的手,
顫抖著指向了我身上那件仍舊在不斷蠕動收緊的血紅嫁衣!指向了衣襟內(nèi)側(cè),
那一片被反復(fù)摩挲、顏色最深沉的晦暗之處——那里,
隱秘地別著一根細小的、不起眼的銀色縫衣針!針?!奶奶那瀕死的尖叫聲如同雷霆,
劈開了我混沌的腦海。針?!衣襟內(nèi)側(cè)?
在那只干枯鬼爪帶著濃烈尸臭即將攫住我喉嚨的電光火石之間,
我的右手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和求生的本能,狠狠抓向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
指尖瞬間撕裂了最外層滑膩冰涼的錦緞,刺入內(nèi)層同樣冰冷、卻更為粗糙堅韌的里襯!
觸到了!一根冰冷、堅硬、細若游絲的金屬物!是針!一根縫衣針!
來不及思考奶奶嘶吼的含義,也來不及思索這針為何在此刻出現(xiàn)。
就在那帶著腥風尸氣的鬼爪指尖幾乎觸到我頸項皮膚的剎那——“啊——!??!
” 一聲混合著劇痛、恐懼和最后瘋狂的嘶吼從我被縫合的喉嚨里擠出,帶著血沫的腥氣。
我用盡全身殘存的所有力氣,將指尖死死捏住的那根冰冷細小的縫衣針,
朝著那只刺破鏡面、抓向我咽喉的鬼爪手臂,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扎了過去!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如同刺破一層堅韌油紙的聲音響起。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沒有炫目的光芒。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那只枯瘦、覆蓋著腐朽紅緞、帶著致命尸臭的手臂,在距離我喉嚨不足一寸的地方,
猛地僵住了!針尖刺入的位置,正是那片腐朽紅衣袖口下方露出的、一小塊灰敗干癟的皮肉。
緊接著,一種無聲的、卻恐怖到極致的景象發(fā)生了——以那根細小的銀色縫衣針為中心,
一圈肉眼可見的、蛛網(wǎng)般的黑色裂紋,
如同瘟疫般在那條腐朽的紅緞衣袖和其下的灰敗皮肉上急速蔓延開來!
仿佛那不是布料和血肉,而是干涸千年的泥胎!裂紋所過之處,
紅緞如同焚燒后的紙灰般無聲碎裂湮滅,露出底下更加腐朽、顏色更加深暗的下一層布料!
一層!又一層!這條從鏡中伸出的鬼臂,
竟然像一件被反復(fù)縫補過無數(shù)次、層層疊疊的破舊血衣!每一層紅布都腐朽不堪,
顏色或深或淺,如同凝固的陳舊血痂!而在那些紅布包裹之下,哪里是什么手臂?
分明是一層又一層、緊密纏繞、相互嵌套、早已干枯發(fā)黑、如同風干臘肉般的灰敗肢體!
有的指骨扭曲斷裂,有的皮膚布滿深可見骨的傷痕,
有的甚至粘連著早已炭化的細小布片…這根小小的銀針,仿佛一把開啟地獄之門的鑰匙,
瞬間撕開了這條鬼臂最核心、最真實、最恐怖的偽裝!“呃…呃呃啊——!!
”一聲非人的、混合了無數(shù)個尖銳痛苦女聲的慘嚎,猛地從那沸騰的鏡面深處爆發(fā)出來!
是太奶奶?是姑姑?
還是無數(shù)個被這血衣吞噬的靈魂共同發(fā)出的、凝聚了百年怨毒和極致痛苦的哀鳴?
那只被銀針釘穿的、露出層層疊疊腐朽本質(zhì)的鬼爪,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燒,
劇烈地、抽搐般地顫抖縮回!它縮回的速度比刺出時更快,帶起一股腥臭的陰風。與此同時,
鏡面深處那片沸騰的血海和無數(shù)穿嫁衣的鬼影,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倒影,
劇烈地晃動、扭曲起來!無數(shù)猩紅的絲線瘋狂地崩斷、湮滅!血色的鏡面像碎裂的琉璃,
瞬間布滿了密集的黑色裂痕!砰!一聲悶響。那面巨大的雕花銅鏡,連同它華麗的框架,
在所有人(或者說所有存在)驚駭?shù)淖⒁曄?,竟如同風化千年的朽木,
毫無征兆地、徹底地碎裂開來!無數(shù)銅片和木屑如同黑色的雪片般簌簌落下,砸在地上,
瞬間失去了所有光澤,變得灰敗腐朽,仿佛在地下埋藏了千年!鏡面碎裂之處,
只剩下一個空洞洞的、邊緣參差的黑色壁龕。沒有血池,沒有鬼影,
只有一片死寂的、吞噬一切光線的虛無黑暗。那股彌漫整個房間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怨氣,
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房間內(nèi)驟然陷入一種詭異的死寂。
只有角落里油燈的火苗發(fā)出細微的噼啪聲,以及我粗重艱難、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聲。
我癱在冰冷的腳踏上,渾身劇痛,嘴唇被縫死的地方火燒火燎,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混合著血腥味。冷汗浸透了內(nèi)衣,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地上散落著銅鏡的碎片,像一堆毫無生氣的廢鐵。奶奶蜷縮在不遠處,一動不動,
只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活著。那只沉重的炭盆歪倒在一邊,灰燼灑了一片。
新房內(nèi)一片狼藉。紅燭依舊燃燒著,燭淚堆積如慘白的墳塋,燭光卻顯得格外微弱無力,
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將巨大的陰影投射在墻壁上。就在我心神稍定,
試圖挪動身體去看奶奶情況的時候——身體猛地一僵!
一種極其細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動感,再次從緊貼皮膚的嫁衣內(nèi)層傳來!
不是之前那種整體的、貪婪的收緊。這次的感覺……更陰毒,更集中,
更像是有無數(shù)個細小的、冰冷的活物,帶著針尖般的惡意,
正試圖從嫁衣那厚重錦緞的纖維深處,一點一點地鉆出來!它們的目標,
無比清晰——正是我剛才為了抓出那根救命銀針,而撕破嫁衣前襟,
裸露在冰冷空氣中的那片皮膚!那片皮膚,此刻正因為我的喘息而微微起伏,
暴露在昏暗燭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下面青色的血管。嫁衣猩紅的錦緞表面,
肉眼可見地鼓起了一個個極其微小的、如同米粒般的凸起!那些凸起劇烈地抖動著,
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在布料內(nèi)部瘋狂地掘進!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冰冷惡意,
如同無數(shù)根淬毒的冰針,精準地刺向我裸露的胸口!“嗚!
” 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被縫合住的、絕望的嗚咽。我猛地低頭,
瞳孔因極致的恐懼而縮成了針尖。就在我撕裂的衣襟邊緣,
在那片暴露的冰冷肌膚上方不足一寸之處——一點極其細微、卻鋒利無比的銀亮寒芒,
正極其頑強地、一點點地頂破了一層堅韌的猩紅絲線!那寒芒細若牛毛,
卻帶著一種穿透一切的惡毒銳利!針!又是一根針!它正在試圖鉆出來!
從這吃人的血色嫁衣深處!絕望如同一只冰冷的巨手,再次扼緊了我的喉嚨。
嘴唇被縫住的劇痛提醒著我剛才的生死一線。一根針能釘死一條鬼臂,
可如果這件浸透了無數(shù)代怨魂血淚的邪衣深處……藏著無數(shù)根這樣的針呢?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掃過身上這件華美而沉重的嫁衣。
衣襟、袖口、裙擺……那些繁復(fù)到令人目眩的金線繡成的龍鳳呈祥、牡丹纏枝紋樣。
在昏暗搖曳的燭光下,那些金光閃閃的圖案邊緣,似乎有無數(shù)的點狀微光在極其細微地閃爍。
那不是金線的光澤。那是……針尖的反光?
是無數(shù)蟄伏在華麗紋飾之下、等待破繭而出的……死亡之吻?
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尖叫著寒意。我費力地抬起唯一還能動彈的右手,
顫抖著伸向胸前那片暴露的皮膚——那里是無數(shù)陰毒針尖的目標!手指在空中徒勞地抓撓,
試圖阻擋那即將破布而出的寒芒,卻又恐懼觸碰那件仿佛擁有自己生命的邪衣本身。
“嗬…嗬…” 艱難的喘息帶動著被縫死的嘴唇,每一次起伏都帶來撕裂的劇痛。
視線開始模糊,失血和劇痛在吞噬著所剩無幾的清醒。就在這時,墻角那盞油燈的火苗,
猛地跳動了一下!光影搖曳的瞬間,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就在那堆灰敗的銅鏡碎片附近,似乎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
不是奶奶。奶奶依舊蜷縮在不遠處,生死不知。是光線造成的錯覺嗎?不!那堆碎片中,
一片邊緣鋒利如刀的、約有巴掌大的弧形銅鏡殘片,極其輕微地……偏移了位置!
冰冷光滑的鏡面殘片,恰好對準了癱倒在地、無助掙扎的我!鏡面殘片上,
倒映著跳躍的燭火,也倒映著我驚恐扭曲的半張臉——以及,
我身上那件依舊鮮紅如血、仿佛在黑暗中獨自燃燒的嫁衣!
最恐怖的是——在那片小小的、冰冷的鏡面殘像里,
我并未看到自己放在胸前徒勞抵擋的右手!
映在那片銅鏡碎片里的景象是:一只覆蓋著腐朽褪色紅緞衣袖、灰敗干癟如同千年古尸的手,
正從鏡面深處那片絕對的虛無黑暗中……緩緩地、無聲無息地探出!那枯槁尸爪的手指,
同樣彎曲著,指尖同樣閃爍著一點森冷的銀芒——它正模仿著我現(xiàn)實中的動作,
無聲地、精準地……朝著鏡中倒影里我那片裸露的胸口皮膚……刺去!冰冷的絕望像水銀,
沉甸甸灌滿四肢百骸。我的右手懸在胸前,徒勞地想要阻擋那即將破布而出的致命銀針。
視線被血淚和冷汗模糊,呼吸帶著唇縫撕裂的劇痛和濃郁的鐵銹味。
就在我?guī)缀醣贿@無聲的恐懼碾碎之際——那片巴掌大的銅鏡殘片里,景象徹底崩塌!
鏡中那只覆蓋著腐朽紅緞、灰敗干癟的鬼手,指尖閃爍著同樣森冷的銀芒,
正以與我現(xiàn)實中完全同步的姿態(tài),無情地刺向鏡中倒影里那片裸露的胸口肌膚!現(xiàn)實與鏡像,
動作在這一刻被某種邪惡的法則精準耦合!現(xiàn)實中的猩紅嫁衣前襟,
那點頂破韌線的銀亮寒芒驟然加速!它仿佛被鏡中的動作所召喚,帶著一種撕裂靈魂的惡意,
“嗤”地一聲,徹底刺穿了厚重錦緞的束縛!一根細如牛毛、卻閃爍著致命寒光的銀針,
完整地暴露在昏暗的燭光下!針尖直指我裸露的、微微起伏的胸口皮膚!
冰冷的鋒芒距離皮肉,不足半寸!緊接著,是第二點寒芒!在緊鄰第一根針的位置,
另一個米粒大小的凸起猛地頂起錦緞!然后是第三點!第四點!如同尸骸上滋生的致命菌絲,
衣襟的撕裂口邊緣,一片銀色的死亡寒星瞬間浮現(xiàn),密密麻麻,
無聲地鎖定了那一片赤裸的脆弱!它們要釘穿我!像釘穿一層薄紙!像將我變成這嫁衣上,
又一個被永恒禁錮的怨魂針腳!“嗚——?。。 ?被縫死的喉嚨深處爆發(fā)絕望的悲鳴,
身體在本能驅(qū)動下向后猛縮!后背重重撞上床沿,劇痛讓我眼前一黑。與此同時,
那片冰冷的銅鏡碎片里,鏡中鬼手那帶著銀芒的指尖,也同步地、帶著殘忍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