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雨林深處找到一種瀕危語言,據(jù)說能與亡者溝通。教授警告我別碰禁忌,
我卻在深夜對著錄音筆念出咒語。結(jié)果真召來了一個渾身濕透的殖民時代軍官亡魂。
死死攥住我手腕:“幫我找到她...否則下一個就是你...” 同事凱爾突然割破手掌,
將血抹在我額頭:“快說解除語!”我這才知道他是該族最后的混血后裔。
可亡魂的執(zhí)念已成詛咒,要破除唯有完成他百年的夙愿。
1 雨林的低語雨點砸在闊大的王蓮葉子上,聲音悶得讓人胸口發(fā)堵。熱帶雨林的夜,
黑得像是被濃墨浸透的獸口,只有我們營地那盞茍延殘喘的汽燈,
勉強(qiáng)撕開一小片昏黃的光暈。泥水順著臨時雨披的縫隙往里鉆,冰得我一哆嗦。“林溪,
最后一遍,收好設(shè)備!尤其是那些錄音!” 老教授趙秉文的聲音穿透嘩啦的雨聲,
帶著不容置疑的嚴(yán)厲。他布滿溝壑的臉在汽燈下顯得格外凝重,
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懷里那個塞得鼓鼓囊囊的防水背包,
仿佛那里面裝的不是幾卷錄音帶和一個舊筆記本,而是一顆隨時會炸的雷?!爸览玻淌?!
命根子嘛!” 我故作輕松地應(yīng)著,手指卻下意識地收緊,護(hù)住背包。
背包里確實有命根子——過去三個月,我們像考古學(xué)家掘墓一樣,
在薩瑪拉部落最后幾個垂暮老人干癟的嘴唇間,艱難地掏挖著他們語言的碎片。
一種正被現(xiàn)代文明和遺忘雙重絞殺的瀕危語言。傳說,它藏著溝通彼岸的秘密。
科學(xué)工作者不該信這個,但老薩滿阿卡那雙仿佛能穿透你靈魂、看盡你前世今生的眼睛,
總讓我脊背發(fā)涼。“別嬉皮笑臉!” 趙教授罕見地動了怒,雨水順著他花白的鬢角往下淌,
“那筆記本,特別是最后幾頁…聽到?jīng)]有?一個字都不準(zhǔn)碰!那是…禁忌!
” 他猛地剎住話頭,眼神里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恐懼,像是被自己脫口而出的詞燙到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最后幾頁?那幾頁紙格外脆弱,邊緣發(fā)黑卷曲,爬滿意義不明的扭曲符號,
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陰冷霉味。阿卡把它交給我時,
枯枝般的手指抖得厲害,喉嚨里嗬嗬作響,渾濁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反復(fù)念叨著一個破碎的音節(jié):“K’val… K’val…” 那聲音里的警告,
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懊靼?,教授!我保證!” 我用力點頭,壓下心頭那點不合時宜的好奇。
營地另一頭,凱爾·桑切斯正利落地拆卸著最后一頂帳篷骨架。
他動作流暢得像只雨林里的豹子,微卷的金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額角,幾縷黑發(fā)混在其中,
襯得他那雙罕見的、幾乎純黑的眼瞳更深邃了。混血的優(yōu)勢在這鬼地方倒是顯露無疑。
他察覺到我的視線,抬頭望過來,嘴角習(xí)慣性地向上挑了挑,算是打過招呼,隨即又低下頭,
專注手上的活計。這人身上總有種游離在團(tuán)隊之外的疏離感,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
雨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我和凱爾擠在最后那頂還沒來得及收的小帳篷里,
守著堆成小山的器材裝備,等待雨勢稍緩。趙教授和另一個隊員已經(jīng)冒雨先行一步,
去幾公里外相對干燥的臨時倉庫安置第一批物資。帳篷里彌漫著濕熱的土腥味和塑膠味。
凱爾靠在一摞箱子上,閉目養(yǎng)神,呼吸均勻。我蜷縮在角落,背包就擱在腿上,沉甸甸的。
外面是瀑布般的雨聲,帳篷內(nèi)是凱爾輕微的呼吸聲,還有…背包里那本舊筆記本無聲的召喚。
那幾頁禁忌的符號,像有了生命,隔著厚厚的防水布,一下下?lián)现业男摹?/p>
老教授和阿卡驚恐的臉交替在我腦海里閃現(xiàn)。
“K’val… K’val…”那破碎的音節(jié)在耳邊盤旋,越來越響。鬼使神差地,
我的手伸進(jìn)了背包。指尖觸到筆記本粗糙冰涼的封面,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我偷偷瞄了一眼凱爾,他依舊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我:就念一個音節(jié),就一個!看看那所謂的“禁忌”,
是不是真的只是唬人的傳說?科學(xué)精神不就是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么?
萬一…萬一真能聽見點什么“彼岸”的回響呢?這對語言學(xué),對瀕危文化研究,
將是打敗性的!腎上腺素飆升,壓過了理智的警告。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抽出筆記本,
翻到那幾頁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紙。霉味更濃了。
借著帳篷縫隙透進(jìn)來的、被雨水暈染得極其微弱的天光,
我死死盯住紙頁頂端一個看起來相對“簡單”的符號——一個扭曲的、仿佛蛇在盤繞的圖形。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得發(fā)緊。試了幾次,才勉強(qiáng)模仿著記憶中老薩滿阿卡那含混不清的喉音,
極其輕微地、試探性地,吐出一個音節(jié):“K’val…”聲音輕得像嘆息,
瞬間就被帳篷外的暴雨聲吞沒。什么也沒發(fā)生。帳篷里依舊只有凱爾的呼吸聲和嘩嘩的雨聲。
果然…是傳說。我松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垮下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真是昏了頭了。
我合上筆記本,正要塞回背包——帳篷里的空氣,毫無征兆地凝固了。不是形容,
是真的凝固了。上一秒還在喧囂的暴雨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掐斷。凱爾均勻的呼吸聲也消失了。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下來,沉重得如同灌了鉛。
帳篷內(nèi)那點微弱的光線急速黯淡、扭曲,最終被一種粘稠、污濁的幽綠取代,
仿佛沉入了長滿水藻的深潭之底。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從脊椎骨竄起,瞬間席卷四肢百骸。
那不是氣溫的寒冷,而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某種絕對異質(zhì)存在的恐懼!
我的血液似乎都凍僵了,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我驚恐地轉(zhuǎn)動眼球,想去看凱爾。
眼角的余光,卻先一步捕捉到了帳篷門口。那里,站著一個“人”。
一個絕對不該出現(xiàn)在熱帶雨林營地帳篷里的“人”。
他穿著某種早已過時的、樣式繁復(fù)的深藍(lán)色軍裝,鑲著褪色的金邊,
但華麗的外表被一種更深沉的污穢徹底覆蓋。軍裝濕透了,顏色深得像凝固的血,
沉重地向下墜著,渾濁的水珠不斷從衣角、袖口滴落,
在他腳邊迅速匯聚成一灘散發(fā)著濃烈河底淤泥腥氣的黑水。
他的臉…那張臉如同在河底泡了無數(shù)個年頭,腫脹發(fā)白,
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半透明的灰敗質(zhì)感,眼眶是深陷下去的兩個黑洞,
里面沒有任何眼白或瞳孔,只有兩團(tuán)緩慢旋轉(zhuǎn)、吸收著周圍所有光線的濃稠黑暗。
他微微歪著頭,黑洞般的“眼睛”精準(zhǔn)地鎖定了我。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死亡、絕望和某種偏執(zhí)到瘋狂的冰冷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海嘯,
轟然撞向我!我全身的肌肉都僵死了,連尖叫的力氣都被那恐怖的氣息徹底抽干。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懼在瘋狂尖叫。那濕透的亡者動了。他沒有邁步,
身影卻在幽綠的光線下模糊了一瞬,下一秒,
一只冰冷、滑膩、如同剛從冰窖里撈出的水草纏繞的尸骸般的手,已經(jīng)死死攥住了我的手腕!
徹骨的冰寒瞬間穿透皮肉,直刺骨髓!那力量大得恐怖,像冰冷的鐵鉗,
幾乎要捏碎我的腕骨!一個聲音直接在我腦海里炸開,嘶啞、空洞,
像是無數(shù)溺亡者在河底共同發(fā)出的哀嚎,
了水汽和刻骨的怨毒:“幫我…找到她…”手腕上的劇痛和那深入靈魂的冰冷讓我?guī)缀趸柝省?/p>
“否則…” 那空洞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一種毀滅性的瘋狂,
每一個字都像生銹的鐵釘刮過我的頭骨,“…下一個…就是你!
”2 CPU給我干燒了“呃啊——!
” 那深入骨髓的冰寒和靈魂層面的恐懼終于沖破了喉嚨的封鎖,
一聲短促凄厲的尖叫從我嘴里炸開。
冷的手死死攥住我手腕、那充滿怨毒和死亡威脅的低語在我腦中炸響的同一瞬間——“林溪!
低頭!”凱爾·桑切斯炸雷般的吼聲撕裂了帳篷里粘稠的死寂!
那聲音里帶著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近乎撕裂的急迫和…某種決絕的恐懼?我根本來不及思考,
身體在極致的恐懼驅(qū)使下,下意識地猛地往下一縮,把頭死死埋低。
一道刺眼的寒光幾乎貼著我的頭皮呼嘯而過!帶著一股凜冽的、近乎灼熱的氣息!是凱爾!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暴起,手里緊握著一柄我們用來清理藤蔓的叢林開山刀!
刀刃在帳篷內(nèi)幽綠的光線下,竟反射出一種奇異而銳利的銀芒,
快如閃電般劈向亡魂軍官抓著我手腕的那條手臂!“嗤啦——!”沒有金屬砍入血肉的悶響,
只有一種令人牙酸的、仿佛燒紅的烙鐵猛地按進(jìn)冰冷腐肉的刺耳聲音!
刀刃狠狠斬在亡魂濕透的軍裝袖子上,接觸的地方猛地爆開一大團(tuán)濃密刺鼻的白煙!
“吼——!” 亡魂軍官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痛苦咆哮,那聲音如同無數(shù)玻璃碎片在刮擦,
震得我耳膜刺痛,靈魂都在顫抖!他那只抓住我的冰冷手掌猛地一松,手臂觸電般縮回,
被砍中的袖口處,濕透的布料和下面灰敗腫脹的皮肉如同被強(qiáng)酸腐蝕,冒著刺鼻的白煙,
邊緣迅速焦黑碳化!就是現(xiàn)在!手腕上那幾乎凍結(jié)靈魂的鉗制驟然消失,
求生本能壓倒了一切!我手腳并用地向后瘋狂倒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帳篷支架上,
撞得生疼也顧不得了。我死死捂住那只被亡魂抓過的手腕,
那里殘留著五個清晰的、散發(fā)著陰冷氣息的青黑色指印,皮肉像是被凍傷,麻木刺痛,
皮膚下的血管詭異地呈現(xiàn)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凱爾一擊得手,沒有絲毫停頓。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猛地橫跨一步,
用他高大的身軀死死擋在我和那扭曲咆哮的亡魂之間。他雙手緊握開山刀,刀尖直指前方,
手臂肌肉緊繃如巖石,
微卷的金發(fā)和額前幾縷黑發(fā)都被他身上蒸騰起的、一種近乎實質(zhì)的灼熱氣息激蕩得微微飄拂。
他那雙純黑的眼瞳此刻亮得驚人,死死鎖住煙霧中痛苦嘶吼的亡魂,
里面燃燒著一種混合了暴怒、恐懼和…某種奇異決心的火焰?!皾L回去!
” 凱爾的怒吼聲帶著一種奇異的、仿佛能震動空氣的嗡鳴,壓過了亡魂的嘶嚎,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K’val sha’ra!” 最后兩個音節(jié)短促、爆裂,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驅(qū)逐意味。亡魂軍官被那奇異的音節(jié)吼得一滯,黑洞洞的眼眶轉(zhuǎn)向凱爾,
腫脹腐爛的臉上似乎第一次出現(xiàn)了某種…驚疑?他周身的幽綠光芒劇烈地明滅閃爍,
如同接觸不良的燈泡,那刺鼻的白煙還在從他手臂的傷口處絲絲縷縷地冒出。但僅僅是一瞬。
那驚疑迅速被更深的怨毒和狂暴淹沒。他猛地張開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
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烈淤泥和死亡腥臭的氣息如同沖擊波般席卷整個帳篷!
帳篷的帆布壁瘋狂鼓蕩,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她…在…哪…里?!
” 那空洞的嘶吼再次直接在我腦海里炸響,這一次,
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炸裂的、鎖魂般的執(zhí)念,如同無數(shù)冰冷的鉤子,狠狠刺向我的意識深處!
一股難以抗拒的冰寒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四肢再次僵硬!凱爾臉色劇變!
他猛地回頭對我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微微變調(diào):“林溪!念!快念解除語!
那筆記本上一定有!快想!” 他一邊吼,一邊再次揮刀,
刀光帶著灼熱的氣息斬向亡魂噴吐出的陰寒沖擊波,試圖為我爭取時間。解除語?!解除語!
我的大腦在極致的恐懼和那亡魂執(zhí)念的精神沖擊下,像一團(tuán)被凍僵的漿糊。筆記本!對!
筆記本!剛才被我驚恐中甩到了一邊!我眼角的余光瘋狂掃視,終于在帳篷角落的泥水里,
看到了那本攤開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舊冊子!幽綠的、污濁的光線下,
那幾頁禁忌的符號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動!解除語…解除語…是哪一個?!
阿卡含混的聲音…教授驚恐的臉…那些扭曲的符號…在腦子里瘋狂攪動!
“M… Mal…” 我嘴唇哆嗦著,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求生的本能,
從喉嚨里擠出兩個破碎的音節(jié)。不對!完全不對!那亡魂的嘶吼更加狂暴,
陰寒的氣息幾乎要凍結(jié)我的血液!凱爾擋在我身前,揮刀的動作已經(jīng)開始變得遲滯,
每一次格擋那無形的陰寒沖擊,他身體都劇烈地一震,臉色蒼白一分?!安皇悄莻€!快!
” 凱爾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猛地側(cè)身,用肩膀硬扛了一記無形的沖擊,
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縷血絲。劇痛和凱爾嘴角的血跡像針一樣刺進(jìn)我的眼睛!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恐懼帶來的混亂!解除語…驅(qū)逐…讓不屬于此地的存在…回去!回去!
“Sha’ra! K’val sha’ra!” 我?guī)缀跏瞧幢M全力,嘶聲尖叫出來!
聲音因為恐懼而扭曲變調(diào),卻異常清晰地回蕩在帳篷里!這是我剛才聽凱爾吼過的!是驅(qū)逐!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亡魂軍官狂暴的動作猛地一僵!他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著我,
腫脹腐爛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種極度的錯愕和…難以置信的驚怒?
仿佛聽到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褻瀆神明的詞匯!
帳篷內(nèi)粘稠的幽綠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蕩漾、扭曲起來!
亡魂軍官的身影開始變得不穩(wěn)定,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邊緣閃爍著模糊的光點。
他張開黑洞洞的嘴,似乎想發(fā)出最后的咆哮,但只噴出一股更加濃郁的黑氣。
“呃…啊…” 一聲極其不甘、怨毒到極點的嘶鳴,如同漏氣的風(fēng)箱,從他喉嚨深處擠出。
下一秒,他的身影連同那污濁的幽綠光芒、濃烈的淤泥腥氣,
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地攥緊、揉碎!“噗”的一聲輕響,像是肥皂泡破裂。
帳篷內(nèi)驟然一空。令人窒息的陰寒和死亡氣息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帳篷壁停止了鼓蕩,
唯一的聲音,是外面重新變得清晰起來的、嘩啦啦的暴雨聲。
還有我和凱爾粗重得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喘息。汽燈昏黃的光芒重新占據(jù)了空間,
驅(qū)散了最后一絲幽綠。帳篷里一片狼藉,泥水四濺,東西散落一地。那本攤開的舊筆記本,
靜靜地躺在角落的泥濘里,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我癱軟在地,
后背緊緊貼著冰冷的帳篷布,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
被亡魂抓過的手腕傳來一陣陣鉆心的刺痛和麻木。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凱爾還保持著持刀戒備的姿勢,刀尖微微顫抖。他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毫無血色,
汗水混合著雨水從額角滑落,那雙純黑的眼眸死死地盯著我,
里面翻涌著劫后余生的驚悸、難以置信的審視,以及一種深不見底的、令人心悸的沉重。
“你…” 他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脫力的顫抖,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念了那個詞?K’val?” 他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剖開我的大腦,
看清里面每一個愚蠢的念頭。我張了張嘴,喉嚨火燒火燎,一個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來。
手腕上那五個青黑發(fā)紫、如同烙印般的指印,正無聲地宣告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絕非幻覺。
3 怨種竟是我自己?冰冷的雨點砸在倉庫銹跡斑斑的鐵皮屋頂上,發(fā)出密集而空洞的鼓點。
倉庫里彌漫著潮濕的灰塵味、機(jī)油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來自我手腕的陰冷氣息。
那五個青黑色的指印,像用冰水浸透的烙鐵燙上去的,麻木的刺痛感一陣陣傳來,
時刻提醒著我昨夜帳篷里那場毛骨悚然的遭遇絕非噩夢。
趙教授聽完我們語無倫次、夾雜著后怕的描述,臉色由白轉(zhuǎn)青,
最后變得像倉庫角落積年的塵土一樣灰敗。
他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抓住一把破舊的折疊椅扶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嘴唇哆嗦著,
半天說不出一個字。“K’val… K’val…” 他反復(fù)咀嚼著這個音節(jié),
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懼和一種“果然如此”的絕望,
“那是…呼喚沉眠者的鑰匙…是打開‘門’的禁忌咒語!
阿卡…阿卡反復(fù)警告過…那是薩瑪拉人最后的、用生命守護(hù)的秘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 他猛地抬起頭,憤怒和恐懼交織的目光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我臉上。我羞愧地低下頭,
手腕上的刺痛似乎更尖銳了。凱爾靠在一堆蒙塵的儀器箱上,雙臂環(huán)抱,臉色依舊蒼白。
他沒有看我,微垂著眼瞼,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整個人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氣壓。“現(xiàn)在說這些沒用,教授?!?凱爾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一種深深的疲憊,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終于抬起眼,
目光落在我手腕那刺目的淤痕上,眼神復(fù)雜難明。“‘門’被打開了,鑰匙的氣息沾上了她。
那東西…那個軍官亡魂,他的‘執(zhí)念’已經(jīng)鎖定了林溪。
驅(qū)逐咒(Sha’ra)只能暫時擊退他,無法根除。只要執(zhí)念不消,他一定會再回來,
一次比一次強(qiáng)?!?他頓了頓,黑眸里閃過一絲沉重的陰影,“直到…完成他的愿望,
或者…帶走她。”“帶走她”三個字,像冰錐一樣刺進(jìn)我的心臟?!霸竿渴裁丛竿??
” 我聲音發(fā)顫,帶著哭腔,“他抓著我就喊‘找到她’!
我上哪兒去給他找一個死了幾百年的‘她’啊?”趙教授長長地、痛苦地嘆了口氣,
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十歲。他顫巍巍地從隨身攜帶的、同樣老舊的公文包里,
小心翼翼地抽出一份用塑封袋仔細(xì)保護(hù)起來的文件復(fù)印件。紙張泛黃發(fā)脆,
上面是模糊不清的殖民地時期手寫花體字?!白蛲怼銈冸x開后,
心神不寧…又去翻了我們之前收集的、關(guān)于這片區(qū)域殖民史的零碎檔案…” 他艱難地開口,
手指撫過文件上模糊的字跡,“這個軍官…如果我沒猜錯…他叫阿爾瓦羅·門多薩。
隸屬…舊港西班牙總督府衛(wèi)戍部隊。
最后一次被目擊…是在‘哭泣之河’上游…”“懲戒行動…擄掠…” 凱爾咀嚼著這幾個詞,
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諷刺的弧度。趙教授沒理會凱爾的反應(yīng),
繼續(xù)沉重地說道:“總督府檔案的結(jié)論是…門多薩少尉‘叛逃’并‘溺亡’于雨林。
但…薩瑪拉部落口傳的歷史碎片里…卻有另一個版本…” 他抬起頭,
渾濁的眼睛里帶著深切的悲哀,“…說是一位‘穿著異族堅硬外殼’(指軍裝)的年輕軍官,
為了保護(hù)部落的‘新月之女’(可能是對重要女性的尊稱),
被追兵逼入了‘吞噬生命的黑水河灣’…再也沒能上來…而那位‘新月之女’…據(jù)說,
入黑水后不久…也在部落的祭祀之地…郁郁而終…”倉庫里只剩下雨點敲打鐵皮的單調(diào)聲響。
空氣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鉛塊。我怔怔地看著那份泛黃的文件,
又看看手腕上那來自百年前亡者的冰冷烙印。
·門多薩…薩瑪拉少女…懲戒行動…叛逃…溺亡…郁郁而終…破碎的信息像冰冷的拼圖碎片,
在我腦中旋轉(zhuǎn)、碰撞,勾勒出一個跨越時空的悲劇輪廓。
瘋狂的亡魂軍官…他執(zhí)念的“她”…難道就是…“所以…” 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他的執(zhí)念…是想找到那個薩瑪拉少女…確認(rèn)她的下落?或者…帶她走?” 想到后者,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頭頂?!翱峙隆h(yuǎn)不止如此?!?凱爾突然開口,聲音異常冷靜,
卻像淬了冰的刀鋒。他站直身體,一步步走到我面前,那雙純黑的眼睛銳利地鎖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