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碗柜里的血腥味霉味兒、灰塵味兒,還有一股…鐵銹似的甜腥味兒,混在一起,
悶得人透不過氣。我,小杰,十二歲,縮在廚房碗柜最深的角落里,
后背硌著冰冷的搪瓷盆沿,一動不敢動。柜門只留著一道縫,剛夠我看清外面,
也夠外面…萬一發(fā)現(xiàn)我。外面,是我媽。
她圍著那條洗得發(fā)白、現(xiàn)在卻濺滿了深褐色污點的舊圍裙,背對著我,
站在那張沾滿了同樣污漬的木頭砧板前。砧板上,攤著一大塊東西,暗紅暗紅的,
還在微微地顫。不是豬肉,豬肉不是這個色兒,也沒這么…黏糊糊的。是王叔。半個小時前,
王叔那粗大的嗓門還在樓道里響:“張姐!張姐開門吶!知道你家里有吃的!分點兒!
就分一點兒!這世道,鄰里鄰居的,別那么小氣!”王叔是我們這棟樓里出了名的狠角色,
末日沒來前就蹲過號子,力氣大得像頭牛。末日來了,他更橫了,仗著體格好,
搶了不少人的東西。我家就我和我媽,孤兒寡母,一直是別人眼里的“肥肉”。
可我們家門結(jié)實,我媽以前是鎖廠工人,把這老破房子的門加固得跟鐵桶似的。
王叔撞了幾次沒撞開,罵罵咧咧走了。沒想到,他今天又來了,還帶了根撬棍,
“哐哐”砸門,那架勢,不進來不罷休。我媽一直沒出聲。她站在門后,
手里攥著一把平時剁排骨用的厚背大菜刀,指關(guān)節(jié)捏得發(fā)白。她臉色慘白,嘴唇抿得死死的,
眼睛里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光,空空的,又好像燒著一團火,看得我害怕。
“媽…”我小聲叫她,想去拉她冰涼的手。她猛地一扭頭,那眼神嚇了我一跳,
像被什么東西燙了一下,又冷又硬?!斑M碗柜!快!”她的聲音壓得極低,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嘶啞。我下意識地鉆了進去,剛把柜門拉上一條縫,
就聽見“哐當”一聲巨響!門軸斷裂的聲音刺得人耳朵疼。王叔闖進來了!“嘿嘿,張姐,
躲這兒呢?喲,這小崽子也在!”王叔渾身臭汗,油膩的頭發(fā)黏在額頭上,咧嘴笑著,
露出一口黃牙。他手里掂量著撬棍,眼睛像餓狼一樣在狹小的屋里掃視,
最后釘在角落里堆著的幾個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上——那是我們僅存的口糧。
“王叔…你…你要干嘛?”我媽的聲音在抖,身體也在抖,但握著刀的手,穩(wěn)得出奇。
“干嘛?借點糧食唄!放心,等哥找到好地方,雙倍還你!”王叔往前逼近一步,
那股汗臭和血腥味混合的體味撲面而來?!安恍?!這是我跟我兒子的命!
”我媽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可那眼神,卻越來越空洞,嘴角甚至開始向上扯,
形成一個極其僵硬、怪異的弧度,像在笑,又像在哭?!皨尩模淳撇怀猿粤P酒!
”王叔啐了一口,掄起撬棍就朝我媽砸過來!那風聲,聽得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撬棍快要砸到我媽頭上的瞬間,事情發(fā)生了。我媽的身體,
以一種完全違背常理的角度和速度,猛地向旁邊一滑!不是跑,是滑!快得像一道影子!
撬棍“咚”地砸在水泥地上,火星四濺。王叔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我媽已經(jīng)貼到了他身前。
她的動作快得我看不清,只感覺那臃腫的棉睡衣下,身體好像拉長了一瞬。她空著的左手,
五根手指像鐵鉗一樣,精準地扼住了王叔的喉嚨,
把他后面所有的叫罵和驚呼都死死掐斷在喉嚨里,
只剩下“嗬…嗬…”的、破風箱似的漏氣聲。王叔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眼珠子凸出來,
充滿了血絲和難以置信的驚恐。他另一只手想去抓我媽的頭發(fā),想用撬棍反擊。但晚了。
我媽右手那把厚背菜刀,帶著一種冰冷、高效的殘忍,高高舉起,然后——“噗嗤!
”不是剁骨頭那種脆響,是一種濕漉漉、悶悶的,切開厚實皮肉和筋絡的聲音。
刀鋒精準地嵌進了王叔粗壯的脖子側(cè)面,很深。血,不是噴出來,是猛地涌出來,
像開了閘的暗紅色小河,瞬間染紅了他的衣領(lǐng),噴濺到旁邊的墻壁上,
也濺到了我媽的臉上、圍裙上。王叔渾身劇烈地抽搐起來,像條離水的魚,
被扼住的喉嚨里發(fā)出瀕死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他手里的撬棍“哐當”掉在地上。
我媽沒停。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眼睛,空洞得嚇人。她拔出刀,又舉起,
對準王叔的脖子同一個地方,更用力地砍下去!“噗嗤!咔!”這次,骨頭斷了。
王叔的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身體徹底軟了下去,只剩下一陣陣無意識的抽搐。
我媽松開扼住他喉嚨的手。王叔像一袋沉重的垃圾,“咚”地一聲倒在地上,
脖子還在汩汩冒血,很快在地上積了一小灘粘稠的暗紅。死寂。只有我媽粗重的喘息聲,
還有我牙齒拼命打架卻怎么也控制不住的“咯咯”聲。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摳進掌心,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沖喉嚨,又被我強行咽下去,燒得食道生疼。她殺了王叔。
那么快,那么…熟練。我媽站在原地,胸口起伏著。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上面沾滿了黏稠的血。然后,她慢慢抬起手,用沾滿血的手指,
輕輕撫摸著旁邊墻上濺射上去的血點子。她的動作很慢,很輕柔,像在撫摸什么稀世珍寶。
嘴里,還哼起了歌。那調(diào)子…是我小時候她哄我睡覺時哼的搖籃曲。但現(xiàn)在,
那調(diào)子跑得沒邊兒,斷斷續(xù)續(xù),尖細又扭曲,在彌漫著血腥味的空氣里飄蕩,
聽得我頭皮發(fā)麻,渾身汗毛倒豎。她哼著歌,手指在血跡上滑動,留下更長的、黏膩的痕跡。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緩緩地、一點點地轉(zhuǎn)過頭,目光直直地朝我藏身的碗柜方向掃來。
我的心臟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薄衣服,冰冷黏膩。
我感覺她的視線穿透了薄薄的柜門木板,釘在我身上。完了!她發(fā)現(xiàn)我了!
她也會像殺王叔一樣殺了我嗎?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讓我?guī)缀踔舷ⅰ?/p>
然而,她只是對著柜門的方向,極其緩慢地、僵硬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那個笑容,
比哭還難看,充滿了非人的詭異。接著,她轉(zhuǎn)回頭,彎腰,像拖一條真正的死狗一樣,
抓住王叔一只腳的腳踝,把他沉重的身體往廚房里拖。尸體在地上摩擦,發(fā)出沉悶的拖拽聲,
留下一條長長的、暗紅色的拖痕?!白汤病汤病彼阉系搅苏璋迮赃叀H缓?,
我聽到了那把厚背菜刀被重新拎起來的聲音。“咚!”第一刀,
重重地剁在什么厚實的東西上。是骨頭?!斑耍∵?!咚!”一聲接一聲,沉悶而有力,
帶著一種可怕的節(jié)奏感,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每一下,都像剁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蜷縮在碗柜的黑暗里,胃里翻騰得更厲害了,喉嚨口堵得死死的。我想起前兩天,
我媽端上桌的那碗肉。肉塊很大,顏色深紅,燉得軟爛,聞起來特別香。她說:“小杰,
快吃,這是隔壁李嬸…哦不,是以前存的罐頭肉,快吃,補補身子?!蔽耶敃r餓極了,
狼吞虎咽,只覺得那肉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香的東西。我媽就坐在對面看著我吃,
臉上帶著一種奇異的滿足和…渴望?她的眼神亮得嚇人。現(xiàn)在,我終于知道了那是什么肉。
“咚!咚!咚!” 剁骨聲還在繼續(xù),不緊不慢,如同死亡的鼓點。我再也忍不住,
“哇”地一聲吐了出來,穢物濺了一腿,酸腐的氣味瞬間在狹小的碗柜里彌漫開。
我拼命捂住嘴,眼淚和鼻涕不受控制地糊了一臉,身體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外面,
剁骨聲停頓了一下。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接著,那聲音又響了起來,更加沉重,
更加規(guī)律?!斑?!咚!咚!
”第二章:皮膚下的活物天光從封死的窗戶縫隙里艱難地擠進來一絲,灰蒙蒙的,
照不亮屋子里的死寂和那股若有若無、卻頑固地鉆進鼻子里的甜腥味。
我蜷在客廳那張破舊的彈簧沙發(fā)上,身上裹著一條帶著霉味的毯子。一夜沒睡,
眼睛又干又澀,像揉了沙子。每一次合眼,眼前就是王叔歪掉的脖子和噴涌的血,
還有我媽舉刀時那張空洞的臉。廚房的門關(guān)著,但我總覺得那扇薄薄的門板后面,
藏著無法想象的恐怖。昨晚那持續(xù)了很久的剁骨聲和后來更細碎的切割聲,
像噩夢一樣刻在腦子里。門“吱呀”一聲開了。我媽端著個碗走了出來。
她換了一件干凈的舊衣服,圍裙也洗過了,雖然洗得發(fā)白,
上面還殘留著幾塊洗不掉的深褐色印記。她臉上帶著笑,那笑容努力想顯得溫柔,
但眼神深處,卻像蒙著一層冰,空洞洞的,偶爾閃過一絲非人的、冰冷的亮光。“小杰,
醒啦?餓了吧?來,媽給你熬了粥,趁熱喝?!彼淹脒f到我面前。粥是肉糜粥,煮得很稠,
上面飄著幾點油星和蔥花。那股熟悉的、異常濃郁的肉香鉆進鼻孔。要是以前,
我肯定饞得流口水。但現(xiàn)在,這香味像鉤子,一下鉤出了我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
我看著碗里那些細碎的、深色的肉末,喉嚨一陣發(fā)緊?!皨尅摇也火I?!蔽衣曇舾蓾?/p>
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安火I?怎么會不餓?小孩子正在長身體,不吃東西怎么行?
”我媽的笑容沒變,但語氣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她把碗又往前送了送,
幾乎要懟到我臉上。“乖,快喝了。這可是…好東西?!彼难凵衤湓谖夷樕希?/p>
那目光不再是純粹的關(guān)心,里面混雜著一種審視,一種…期待?像在看一件即將驗收的物品。
我胃里一陣抽搐,強忍著嘔吐的欲望,幾乎是屏住呼吸,伸手接過了碗。碗壁溫熱,
卻燙得我指尖發(fā)麻。我低下頭,用勺子機械地攪動著粘稠的粥,那深色的肉末隨著攪動翻滾,
像無數(shù)細小的蟲子。“快喝呀,涼了就不好吃了?!蔽覌尨叽僦?,聲音輕柔,
卻像鞭子抽在我身上。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很小,但被我看到了。
她的動作似乎也有一點不協(xié)調(diào),轉(zhuǎn)身去拿水杯時,肩膀的擺動顯得很生硬。我閉了閉眼,
深吸一口氣,把勺子塞進嘴里。粥很燙,肉糜滑膩膩的,帶著那股濃烈的異香滑過喉嚨。
胃里一陣劇烈的反抗,我強迫自己咽了下去,額頭上瞬間冒出冷汗?!斑@就對了。
”我媽滿意地點點頭,坐在我對面的小板凳上,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我吃?!岸喑渣c,
才有力氣。外面…不太平,咱娘倆得好好活著。”好好活著?靠吃王叔那樣的“食物”活著?
這個念頭讓我渾身發(fā)冷。她不再說話,只是看著我。
房間里只剩下我吞咽時細微的、艱難的聲音,
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不知是風聲還是什么東西的嗚咽。吃完那碗如同毒藥的粥,
我找了個借口,說想回自己房間躺會兒。我媽沒反對,只是說:“別亂跑,外面危險。
”回到房間,反鎖上門(雖然我知道這鎖對她來說可能形同虛設(shè)),我才感覺稍微能喘口氣。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滑坐到地上,昨晚的恐懼和今早的惡心感再次翻涌上來。我捂著嘴,
干嘔了幾聲,眼淚都憋出來了。不行,我得弄清楚!我媽到底怎么了?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那可怕的力量和眼神…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在房間里搜索。我的房間很小,一張床,
一個舊書桌,一個掉漆的衣柜。我翻遍了抽屜和床底,除了些舊玩具和課本,什么都沒有。
也許…在她自己房間里?這個念頭讓我打了個寒顫。但我必須知道。我像做賊一樣,
屏住呼吸,悄悄擰開房門。客廳里沒人,廚房門也關(guān)著。我媽可能在廚房里“收拾”。
我躡手躡腳地溜進她的臥室。
一股淡淡的、混合著汗味、灰塵味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雨后泥土的腥甜氣味撲面而來。
房間更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我不敢開燈,借著門縫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摸索。床鋪是亂的,
被子胡亂堆著。我小心地翻看枕頭下面,空無一物。抽屜里是一些舊衣服和雜物。
就在我快要放棄的時候,我的腳踢到了床邊那個塑料垃圾桶。垃圾桶很輕,被我碰倒了,
發(fā)出輕微的響聲。我嚇得心臟驟停,趕緊扶住,側(cè)耳傾聽外面的動靜。廚房里似乎有水流聲。
還好。我蹲下身,想把垃圾桶扶正。就在扶起桶身時,我的目光落在了桶底。
那里散落著一些紙團和幾片…奇怪的東西。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伸手進去,拈起一片。
觸手冰涼,滑膩膩的,帶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粘液感。大概有半個巴掌大,半透明,
邊緣不規(guī)則,像一層…蛻下來的皮?很薄,但韌韌的。借著微光,我看到這“皮”上,
還粘連著幾根黑色的、短短的頭發(fā)絲,
以及幾點極其微小、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的…像是血跡的東西?這是什么?蛇皮?
可我們這破城里哪來的大蛇?而且這上面有頭發(fā)!我忍著惡心,又撿起另外幾片,大小不一,
但質(zhì)地都一樣。其中一片稍大的,上面粘連的頭發(fā)更多,也更長,
那長度和顏色…分明是我媽的頭發(fā)!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猛地想起昨晚,
王叔死后,我媽撫摸自己手臂時那怪異的動作。當時她手臂上,就有一塊皮膚顯得特別蒼白!
蛻皮?!人怎么會蛻皮?!這個想法荒謬又恐怖,讓我渾身汗毛倒豎。
我手忙腳亂地把那幾片惡心的東西塞回垃圾桶底部,又把垃圾桶扶正,心臟狂跳得像要炸開。
不行,光有這東西還不夠!一定有別的線索!我目光掃過床頭柜。上面放著一個鐵皮餅干盒,
盒蓋已經(jīng)銹跡斑斑。我記得那是媽媽放針頭線腦和一些小雜物的盒子。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撲過去,顫抖著手打開盒蓋。里面是些紐扣、頂針、一卷黑線,
還有幾張泛黃的老照片。我胡亂地翻找著,指尖觸到一個硬硬的、本子一樣的東西,
壓在盒子最底下。我把它抽出來。是一個巴掌大小、塑料封面的小筆記本,很舊了,
封面都磨得起毛邊了。這不是日記本,更像是她以前記賬或者記電話號碼用的。
我迫不及待地翻開。前面幾頁記著些瑣碎的賬目和電話號碼,字跡還算工整。但翻到后面,
字跡開始變得潦草、扭曲,像是一個極度痛苦或精神錯亂的人寫下的:“×月×日,陰。
頭好痛…像要裂開…骨頭里…有東西在鉆…吱吱地響…好難受…” “×月×日,還是陰。
光…外面的光…好刺眼…好痛!
像針扎在眼睛里…皮膚…癢…好癢…像有螞蟻在爬…” “×月×日,沒光。窗簾拉死了。
皮膚…繃得好緊…要裂開了…里面…有東西在動…好餓…好想吃…” “×月×日,黑暗。
第一次…開始了?好痛!全身都像在被撕開!七天…要七天?日記本里…誰寫的?
…七天之后…我就能…自由了?
強…才能保護他…餓…好餓啊…想吃肉…新鮮的肉…”字跡到這里已經(jīng)狂亂得幾乎無法辨認,
像一堆糾纏的蚯蚓。最后幾頁沒有文字,只有一些用圓珠筆反復描畫的、極其詭異的簡筆畫。
畫的是一個扭曲的、勉強能看出人形的輪廓,身體表面覆蓋著一層一層的東西,像在…蛻皮?
旁邊還用顫抖的筆觸標注著數(shù)字:1/7、2/7…一直到7/7。在7/7那個圖案旁邊,
畫著一個歪歪扭扭的叉,或者像是一個扭曲的翅膀符號?
“七天…蛻皮…七次…”我喃喃自語,渾身冰冷,如墜冰窟。昨晚垃圾桶里的東西,
手臂的異常,可怕的力量,空洞的眼神,
還有她對血肉的渴望…所有的碎片瞬間被這本筆記串了起來!
我媽在經(jīng)歷某種恐怖的“蛻變”!昨晚殺死王叔后,她手臂上那蒼白的皮膚,
就是第一次蛻皮的開始!而這樣的蛻變,還有六次!每一次,她都會變得更不像人,更強大,
也更…饑餓!“嗬…嗬嗬…”一陣極其壓抑、痛苦到極點的呻吟聲,像破風箱在拉扯,
猛地從隔壁房間——我媽的臥室——傳了過來!我嚇得魂飛魄散,
手里的筆記本差點掉在地上!她不是在廚房嗎?什么時候回房間的?那呻吟聲越來越大,
夾雜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的聲音,還有…一種細微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嘶啦…嘶啦…”聲,
像是堅韌的布料在被緩慢地、強行撕裂!我像被釘在了原地,恐懼死死攫住了我。
但強烈的不安和那個“七天”的詛咒,像魔鬼的低語,驅(qū)使著我。我像只受驚的老鼠,
手腳并用地爬到門邊,顫抖著,把眼睛湊近門板上那條細小的縫隙。房間沒有開燈,
一片昏暗。但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天光,
我看到了讓我終生難忘的一幕:我媽蜷縮在床上,身體劇烈地扭曲、翻滾!
她雙手死死地抓撓著自己的手臂、后背,棉質(zhì)的睡衣被撕扯得破爛不堪。在她裸露的皮膚上,
尤其是手臂、肩膀和脖頸處,大片大片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般的、不正常的蒼白!
那些蒼白的皮膚下,像有無數(shù)細小的活物在瘋狂地蠕動、頂撞!皮膚被頂起一個個小鼓包,
又癟下去,此起彼伏,看得我胃里翻江倒海!“嘶啦——!
”一聲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撕裂聲響起!只見她左臂上,一塊巴掌大的蒼白皮膚,
猛地從中間裂開一道口子!粘稠的、半透明的、帶著腥甜氣味的液體從裂口處滲了出來!
她發(fā)出一聲非人的、痛苦到極致的尖嘯,雙手更加瘋狂地撕扯著那塊裂開的皮!“呃啊——!
”伴隨著又一聲壓抑的嘶吼,她猛地一用力,硬生生將那塊蒼白、帶著粘液的皮膚,
從手臂上撕扯了下來!像撕掉一張劣質(zhì)的貼紙!露出的下方,不是血淋淋的肌肉,
而是一片粉嫩的、微微泛著濕滑光澤的新皮膚!那新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
隱隱透出一種…金屬般的冷硬質(zhì)感?“呼…呼…”她癱倒在床上,劇烈地喘息著,
渾身被汗水浸透,身邊散落著幾片剛剛撕扯下來的、帶著粘液和血絲的蒼白“蛻皮”。
她的眼神渙散,充滿了痛苦后的虛脫,但瞳孔深處,那非人的冰冷光芒,似乎…更亮了一分?
第一次蛻皮!完成了!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進臉頰的肉里,
才沒讓自己尖叫出聲。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日記是真的!蛻變是真的!
還有六次!第三章:繭房里的獵物家,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繭。第一次蛻皮后,
我媽對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微妙而恐怖的變化。那種“保護欲”像藤蔓一樣瘋長,
纏繞得我喘不過氣。“小杰,別靠近窗戶!外面有臟東西!”她嘶啞著聲音警告,
眼神銳利得像刀。她找來了更多的木板、粗鐵絲,甚至拆下了一個舊鐵架床的部件,
用她那變得異??植赖牧α浚采鷮⒈揪头馑赖拇皯粲旨庸塘艘粚佑忠粚?。
最后一絲天光也被徹底隔絕,屋子里徹底陷入了昏暗,
只有一盞用蓄電池勉強供電的、光線昏黃的小臺燈提供照明。空氣變得更加污濁,
霉味、血腥味、還有我媽身上那股越來越明顯的、類似雨后泥土的腥甜氣息混合在一起,
令人作嘔。門也被她用重物從里面死死頂住,只留下門上方一個用來觀察外面的小小貓眼洞。
她像一頭守護著唯一寶藏的惡龍,焦躁地在狹小的空間里踱步,目光時不時就落在我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母愛,里面混雜著一種強烈的占有欲,一種…看護著“所有物”的警惕,
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對“食物”的貪婪?尤其是在我“吃飯”的時候。
“媽…我…我想上廁所?!蔽倚÷曊f,聲音因為恐懼而發(fā)顫。我感覺自己快憋不住了。
“快去快回!”她盯著我,眼神冰冷,“別亂看!別亂摸!外面危險!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一直到我關(guān)上衛(wèi)生間的門。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就站在門外,
隔著薄薄的門板,聽著里面的動靜??謶窒癖涞奶俾?,纏繞著我的心臟,越收越緊。
我知道,這個“家”,這個她為我打造的“安全”繭房,同時也是我無法逃脫的監(jiān)獄。而我,
這個被“保護”的對象,在她越來越非人的眼中,地位正在悄然改變。我是她的兒子,
還是…她維持蛻變、儲備的食物?或者兩者兼而有之?這種令人窒息的囚禁持續(xù)了大概兩天。
我媽顯得越來越焦躁,她蛻皮后的新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不健康的灰白色,
動作偶爾會不協(xié)調(diào)地抽搐。她開始頻繁地舔著嘴唇,
眼神空洞地掃視著空空如也的米缸和那幾個癟下去的塑料袋,
喉嚨里發(fā)出低低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我知道,她餓了。不是普通的餓,
是那種日記里描述的、需要“新鮮血肉”才能填補的、屬于怪物的饑餓!就在這時,
獵物上門了?!班?!嘭!嘭!”粗暴的砸門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死寂。力道比王叔那次更大,
更狂暴!“里面的人聽著!開門!把吃的交出來!不然老子把門拆了!
”一個粗野的男聲在外面咆哮,還夾雜著另外兩個人的叫罵和催促。“媽的,
這破門還真結(jié)實!” “強哥,用點力!肯定有吃的!我聞著味兒了!” “少廢話!
一起撞!”門外至少有三個人!聽聲音都是身強力壯的成年男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媽猛地抬起頭,臉上所有的表情瞬間消失,
只剩下一種純粹的、冰冷的、非人的警惕。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似乎收縮了一下?
像某種冷血動物。她身上那股慵懶焦躁的氣息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膽寒的、蓄勢待發(fā)的殺意。她像一張驟然繃緊的弓,
無聲無息地滑到了門后,身體微微前傾,整個姿態(tài)充滿了原始的、捕獵者的力量感?!斑?!
咚!咚!”沉重的撞擊聲一下下砸在門上,頂門的重物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