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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女帝與我青梅竹馬 清鳥之詩 98681 字 2025-07-03 22:1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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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線以南三十里,黑石堡。

這是大青帝國北疆最前沿的軍堡之一,依著一座黑黢黢的陡峭石山而建,堅硬的玄武巖墻體上布滿了風霜蝕刻的痕跡和刀劈斧鑿的舊創(chuàng)。堡墻上,玄甲軍士如同釘在石頭上的鐵釘,任憑呼嘯的朔風卷著雪粒子抽打,身形紋絲不動,目光鷹隼般掃視著白茫茫的北方雪原??諝庵袕浡F銹、凍土和未散盡的烽火氣息。

堡門洞開,一隊精銳黑甲騎兵肅立兩旁,玄色戰(zhàn)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旗上繡著一只猙獰咆哮的墨麒麟——鎮(zhèn)北侯府,楊家的標志。

隊伍最前方,一人勒馬而立。身披玄墨重甲,甲葉厚重,在晦暗天光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他沒有戴頭盔,露出一張棱角分明、飽經(jīng)風霜的臉龐,濃眉如刀,眼神沉靜而銳利,仿佛能穿透風雪,洞悉千里之外。下頜蓄著短硬的胡茬,更添幾分鐵血威嚴。他便是大青帝國北疆柱石,威震雪原的鎮(zhèn)北侯,楊戰(zhàn)天。武皇初期的磅礴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雖內(nèi)斂不發(fā),卻讓周遭的空氣都顯得粘稠沉重,連狂躁的風雪似乎都在他身前三尺處變得馴服。

他目光緊緊鎖著風雪深處那條模糊的國境線。十年了。那個被送往雪國時只有五歲、瘦弱得讓人心疼的幼子,如今該是何等模樣?十年質(zhì)子生涯,尤其最后霜月被提前接走,獨留他一人在那虎狼之地五年……每每思及,楊戰(zhàn)天胸中便似有巖漿翻涌,那是身為父親卻無力護佑幼子的灼心之痛,也是身為邊將卻需以骨血為質(zhì)的屈辱與憤怒。他握緊了腰間的佩刀“鎮(zhèn)岳”,冰冷的刀柄傳來沉甸甸的質(zhì)感,才勉強壓下那股躁動。

風雪中,一個模糊的黑點漸漸清晰。

那是一個裹著半舊玄色大氅的年輕身影,在沒過小腿的深雪中跋涉。他走得不快,甚至顯得有些隨意,但每一步都異常沉穩(wěn),仿佛腳下不是松軟的積雪,而是堅實的土地。風雪在他身周肆虐,卻奇異地未能在他身上留下過多痕跡,連肩頭都只積了薄薄一層雪。

楊戰(zhàn)天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那身影上。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隨即又猛烈地跳動起來。他猛地一夾馬腹,座下那匹神駿的墨麒麟戰(zhàn)馬長嘶一聲,如一道黑色閃電般沖出軍陣,踏碎積雪,直向那風雪中的人影奔去!

蹄聲如雷,卷起漫天雪沫。

轉(zhuǎn)瞬間,楊戰(zhàn)天已至近前。他猛地勒住戰(zhàn)馬,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鐵血煞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雪地中的少年。

少年也停下了腳步,微微抬起頭。風帽滑落些許,露出一張清俊卻帶著幾分冷冽線條的臉龐。皮膚是久不見陽光的蒼白,眉宇間依稀能看出幼時的輪廓,但那雙眼睛……幽深如古井,平靜無波,沒有久別重逢的激動,沒有委屈,甚至沒有一絲長途跋涉的疲憊。他靜靜地看著馬上的父親,仿佛在看一個闊別已久的……陌生人。

“墨兒?”楊戰(zhàn)天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顫抖。他翻身下馬,沉重的甲葉發(fā)出鏗鏘的摩擦聲。他幾步走到楊墨面前,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少年完全籠罩。

楊墨微微頷首,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父親?!倍Y節(jié)周全,卻疏離得如同隔著千山萬水。

楊戰(zhàn)天伸出覆蓋著鐵甲的大手,似乎想拍一拍兒子的肩膀,或是擁抱一下這個失而復得的骨血。但那手在空中頓住了。眼前少年的眼神太過平靜,平靜得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距離感和……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壓力。他最終只是重重地按在楊墨略顯單薄的肩頭,感受著手下骨骼的硬度。

“回來就好!”楊戰(zhàn)天喉頭滾動,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這沉甸甸的四個字。他仔細打量著兒子,試圖從那張過于平靜的臉上找出十年苦難的痕跡。沒有傷痕,沒有病容,甚至氣色也不算太差。但這反而讓楊戰(zhàn)天心中疑竇更深。雪國質(zhì)子營是何等地方?一個失去公主庇護的幼童,如何能安然度過那五年?他下意識地催動一絲神識,探向楊墨體內(nèi)——這是武皇強者本能的探查,想看看兒子是否根基受損,或被人暗中下了手段。

然而,他的神識如同泥牛入海。楊墨體內(nèi)空空蕩蕩,氣息微弱且混亂,經(jīng)脈滯澀,仿佛一個從未習武、甚至體虛多病的普通人。只有丹田處似乎有些微駁雜的真氣流轉(zhuǎn),勉強達到了武徒中期的樣子,但根基虛浮不堪。

這……怎么可能?楊戰(zhàn)天眉頭緊鎖。鎮(zhèn)國公府血脈,就算流落在外十年,也不至于如此不堪!難道是雪國用了什么陰毒手段,廢了他的根基?一股暴戾的殺意瞬間在楊戰(zhàn)天眼中凝聚,周圍的空氣溫度驟降,連飄落的雪花都凝滯了一瞬。

楊墨似乎毫無所覺,只是平靜地承受著父親審視的目光和那無形的神識探查。他體內(nèi),《混元太初經(jīng)》悄然運轉(zhuǎn),將浩瀚如星海的武尊修為、淬煉得堅逾金剛的經(jīng)脈、以及蟄伏在丹田深處那柄“驚蟄”劍的恐怖氣機,盡數(shù)收斂、掩蓋、扭曲。只留下一個符合“在雪國受盡磋磨、根基盡毀的質(zhì)子”身份的、孱弱不堪的假象。斂息術,源自太古傳承,精妙絕倫,別說楊戰(zhàn)天只是武皇初期,便是武圣當面,若不刻意全力探查,也休想窺破虛實。

“父親,”楊墨再次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恰到好處地打斷了楊戰(zhàn)天的探查和殺意,“風雪甚大。”

楊戰(zhàn)天猛地回神,眼中殺意瞬間斂去,化作深沉的痛惜和一絲無力。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壓下翻騰的心緒,重重拍了拍楊墨的肩膀:“走!回黑石堡!你母親……和你爺爺,都在帝都等你回家!”他刻意加重了“家”字。

“是。”楊墨應了一聲,順從地跟在楊戰(zhàn)天身后,走向那座如同巨獸般匍匐在風雪中的黑色軍堡。玄甲騎兵無聲地分開一條道路,所有軍士的目光都帶著復雜的神色落在這個歸來的小侯爺身上——同情、惋惜、探究,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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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石堡內(nèi),氣氛肅穆中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

楊墨被安置在堡內(nèi)最好的暖閣里。炭火燒得很旺,驅(qū)散了北境刺骨的寒意。

鎮(zhèn)北侯楊戰(zhàn)天在一旁看著,鐵鑄般的面容也微微動容,只是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楊戰(zhàn)天沉聲道:“墨兒一路辛苦,先在堡中休整兩日,緩緩精神。我已傳訊帝都,后日啟程,回家見你爺爺和母親”他口中的“家”,自然是帝都的鎮(zhèn)國公府。鎮(zhèn)國公楊擎蒼,大青兩大武圣之一,才是楊家真正的定海神針。

楊墨點頭:“但憑父親安排?!?/p>

接下來的兩日,楊墨表現(xiàn)得像一個沉默寡言、身體虛弱、對過往諱莫如深的歸家質(zhì)子。他大部分時間待在暖閣里,偶爾在堡內(nèi)有限的地方走動,也總是避開人群,顯得孤僻而疏離。堡中軍士私下議論,無不唏噓小侯爺命途多舛,在雪國怕是受了大罪,人都有些癡了。

楊戰(zhàn)天則忙于軍務。北境雖因白玉京橫空出世、滅了血刀門而暫時震懾了雪國,但局勢依舊暗流洶涌。他一面處理軍報,一面暗中加派人手,調(diào)查楊墨在雪國最后四年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為何根基會如此虛???他絕不相信這只是簡單的磋磨所致。

兩日時間,在壓抑與關切交織的氣氛中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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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清晨,風雪稍歇。

黑石堡前,鎮(zhèn)北侯的親衛(wèi)隊已整裝待發(fā)。清一色的墨麒麟重甲騎兵,約三百騎,如同鋼鐵叢林,散發(fā)出凜冽的肅殺之氣。楊墨換上了一身嶄新的墨藍色錦袍,外罩一件御寒的銀狐裘,安靜地站在楊戰(zhàn)天身側,臉色依舊蒼白,氣息微弱。

就在楊戰(zhàn)天準備下令出發(fā)之際,一陣奇異的、帶著血腥氣的破風聲由遠及近!

咻!咻!咻!

十數(shù)道血紅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撕裂了清晨的薄霧,以一種令人心悸的速度從南方天際激射而來!他們的身法極其詭異,并非御空飛行,而是每一次點地都如同沒有重量,只在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一個淺得幾乎看不見的腳印,身形便已如離弦血箭般飆射出數(shù)十丈!速度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道模糊的血色殘影。

不過幾個呼吸間,這十幾道血影已如標槍般釘在了黑石堡前!

血衣衛(wèi)!

為首一人,身形高瘦如竹,面容陰鷙,狹長的眼眸開合間精光四射,如同毒蛇的信子。他穿著一身暗血色的緊身勁裝,材質(zhì)非絲非革,隱隱有細密的鱗紋,在微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外罩一件同色的寬大披風,披風邊緣用金線繡著猙獰的獠牙鬼面紋路,無風自動,獵獵作響。腰間挎著一柄造型奇特的狹長的劍,劍鞘亦是暗紅色,仿佛被鮮血浸透后又干涸了無數(shù)次。他整個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柄出鞘的兇刃,散發(fā)著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氣和陰冷煞氣,修為赫然達到了武宗巔峰!

他身后的十余名血衣衛(wèi),裝束大同小異,只是披風紋飾稍簡,氣息也稍弱,但最低也是武靈境界!他們?nèi)缤袼馨沆o立,眼神冷漠如冰,不帶絲毫人類情感,目光掃過之處,連久經(jīng)沙場的黑石堡軍士都感到皮膚一陣刺痛,仿佛被無形的劍鋒刮過。

為首的血衣衛(wèi)首領目光掃過楊戰(zhàn)天,最后定格在楊墨身上。他微微躬身,動作僵硬而刻板,如同提線的木偶,聲音更是干澀冰冷,不帶一絲溫度:

“卑職血衣衛(wèi)千戶,薛無鞘,奉陛下旨意,前來迎接并護送鎮(zhèn)北侯世子楊墨,回返帝都!”

“陛下有令:世子歸國,乃國之幸事,沿途安危,關乎國體,著血衣衛(wèi)隨行護持,不得有失!”

話音落下,一股無形的、帶著鐵銹般血腥味的壓力彌漫開來。黑石堡前,除了呼嘯的風聲,一片死寂。鎮(zhèn)北侯府親衛(wèi)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目光警惕地盯著這群如同從血池里爬出來的煞神。

楊戰(zhàn)天臉色微沉。血衣衛(wèi)!青帝手中最鋒利、最神秘、也最令人忌憚的暗刃!其權柄滔天,監(jiān)察百官,先斬后奏,令人聞風喪膽。女帝登基不過一年,便已將這柄兇刃磨礪得更加森寒。此刻派出血衣衛(wèi),名義上是“護持”,但其中的監(jiān)視意味,不言而喻!是對他鎮(zhèn)北侯府不放心?還是……對墨兒本身?

楊墨站在父親身側,微微垂著眼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遮住了眸底深處那一閃而逝的、比北境風雪更冷的幽芒。他攏在寬大袖袍中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摩挲了一下腰間那柄看似普通鐵劍的冰冷劍柄。

血衣衛(wèi)……都出動了啊。他心中無聲低語,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冰冷到極致的弧度。


更新時間:2025-07-03 22:1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