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我作為新晉的畫壇名流接受媒體采訪“聽說您曾經跟邵玢先生念同一所高中,
可以跟我們詳細說說嗎?”“邵玢嗎?”我笑著說,“我跟他不熟啊。
”于是當晚我便被男人抵在墻上他抵著我的額頭笑:“不熟?
”“那要不要我們做點更熟的事情……”01作為首都最好的公立高中,
龍城高中可謂是臥虎藏龍,隨便往人堆里一砸都能砸中幾個家世背景通天的學生。
而整個學校最耀眼的莫過于邵玢這個人了。邵家乃是軍政商三界的巨頭,
邵玢的爺爺更是開國的老將軍了。他的家世自是高不可攀,而他本人又是相貌超群,
常年蟬聯(lián)年級第一的寶座。但龍城高中畢竟是所公立高中,
于是也是能砸出來一群啥也不是的小卡米拉的,就比如我這樣的暴發(fā)戶。什么暴發(fā)戶!
請叫我龍城新貴!總之比起邵玢這樣的天邊明月,我就是顆最微不足道的石子。
但即使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些不變的真理的。
就比如我和邵玢家里的財產,之間雖然可能差了好幾個國家的價錢,
可校門口的包子還是兩塊錢一個。就好比天人一樣的邵玢少爺也是要吃飯的。所以,
當那個明月一樣的人朝著蹲在街邊的我走來,問我手里兩塊錢一個包子是什么餡兒的時候,
我并不驚訝。好吧,我還是有點驚訝的?!邦~,豆腐的?!蔽已鲋^看邵玢,
尷尬得不知所措?!芭?,我挺喜歡吃豆腐的?!庇谑撬I了兩個包子,也蹲在我身邊開始吃。
邵玢的存在大大影響了我干飯的速度,我總是忍不住偷偷瞄他,心砰砰地跳。無他,
這個年紀的邵玢實在是太嫩了。他像是一支細雨朦朧中的新竹,細挑俊秀,
瓷白的皮膚細膩非常,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自帶煙雨特效,
讓望進那雙眼睛的人忍不住發(fā)昏。我頭腦發(fā)昏地看著他咀嚼時鼓起的腮幫子,
看他閉緊的雙唇,紅潤柔軟。??!不行了!我猛地站起來,覺得自己臉燒得發(fā)慌。
“我上課要遲到了,先走了!”說著我便朝著校門的方向落荒而逃,
鬼使神差般我回頭看了一眼。邵玢仍然蹲在原地,他還在嚼東西,也不笑,
只是安靜地看著我。等我回到教室時人都還沒到齊,離早課還有半個小時。我坐在座位上,
心情久久不能平復。邵玢他……他為什么要來跟我搭話,他、為什么要一直看著我?
我咬著唇,眉頭緊皺?!拔?!陳清,你的臉怎么紅的跟猴子屁股一樣?
”突然我的肩膀被重重一拍,我一回過神來,就被一張秾麗的面龐突臉了。傅宣笑得燦爛,
眼里卻有一絲狐疑:“你這家伙,你早戀了?”“那我可要跟老師告狀了!”他憤憤不平。
“滾??!”我猛地推開他,“誰早戀了!你不要憑空污人清白……”被傅宣這家伙一打岔,
我心里那點旖旎心思頓時煙消云散,我跟邵玢是兩個世界的人,
就算要戀愛也輪不到我們兩個人湊成一對。傅宣是和我在同一個藝術班上學的同學。
跟邵玢那樣的正經學生不一樣,我們這種上藝術班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基本都是不參加高考的。
等高三畢業(yè)就直接出國上學。傅宣聽到我的回答,終于滿意了,心滿意足地坐回了他的座位。
他就坐在我的后面,總是在上課的時候玩我的頭發(fā),或者扯我的衣服煩我。
他家里幾代都是搞藝術的,他媽媽是如今藝術界的名流,
傅女士名下的畫廊在整個業(yè)內都很有影響力。因為他媽媽醉心事業(yè),
于是傅宣很小的時候爸爸就離婚再娶了,他從小跟媽媽生活。是個異?;顫姷募一铩?/p>
不得不說,傅女士是我的偶像,以至于她的兒子在我這里也有一份愛屋及烏的好感。
不過傅宣很少會談到他媽媽,我也不想表現(xiàn)得要巴結他們家一樣,所以也從來不提。
當然我誠實地說,我并不是完全沒有接近他們家的想法。畢竟我是想要進軍畫壇的人。
我家里雖然有錢,但是畢竟不如他們這種幾代人累積的人脈廣。我心里嘆了口氣,
一邊鄙視自己,又一邊心安理得。那咋了,哪個創(chuàng)業(yè)的人不是這么過來的,
他們那些第一代起來的人還不是各種拉攏人脈,靠著聯(lián)姻鞏固家族財富權勢。
怎么輪到我就是恬不知恥,攀龍附鳳了?總之,傅宣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傅宣的性格也很合我的口味,
他們這種“世家子弟”對我這種“新貴”或多或少都有點看不起。但傅宣從來沒有,
他是主動喜歡我的,是一個值得珍惜的真心朋友。我們這些人雖然在同一所學校讀書,
同樣吃兩塊錢的包子,似乎是同等的人,但那只是錯覺。學校是一個巨大的溫室,
只有從溫室里離開,你才知道自己跟一些人從來都不在一個世界。
短暫的交錯也只是那些人的幻影。月亮的影子落在地上很近,但那只是虛假的存在。
我告誡自己,一定要認清自己的位置。但邵玢真的很奇怪。他仿佛生出了隕石撞地球的堅決。
在此后的每個早晨都要在包子鋪堵我,只為了和我蹲在一起吃完兩個包子。
我喜歡月亮的皎潔明亮,可是當月亮真的奔我而來時,那必然是一場勾魂攝心的災難。
我會被自己無法承受的重量碾成碎片。可是那漸近的距離,
那種失重的撕扯感真是讓人目眩神迷。我好像患上了巨物著迷癥,
讓我即使粉身碎骨也想沉溺在幻覺中。我被邵玢的美貌迷得神魂顛倒,
我被他內斂沉靜的言語牽動心潮。我們其實并不親近,他是我們學校公認的未來狀元,
而我只是個高考完就要出國鍍金的二世祖。除了早晨的那一小段無人知曉的時間,
我們再無交集??墒敲恳淮螐膭e人嘴里聽到那個名字,
每一次看見遠處那抹其實也不應該很熟悉的身影。邵玢這個名字就在我敏感的心弦上跳舞。
在我的心潮中掀起狂風暴雨。最終在我的四肢百骸中匯成酸澀暗戀的涓涓細流。
我喜歡上了邵玢。這個結論讓我的心情萬分沮喪。連著好幾天我的心情都格外低落,
喜歡邵玢這件事情讓我忍不住恐懼,我想很難有人理解那種感覺。
當你喜歡上一個根本配不上的人,那種自尊被踐踏的感覺。而踐踏你自尊的人根本不是別人,
是你自己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高興不起來。傅宣就變著法子的逗我開心,做鬼臉講笑話,
他一天天的耍寶,當終于看到我笑出來時,他就撓著頭也笑:“這樣才對嘛,
陳清你就應該多笑笑,別一天天喪著臉?!闭f著他吐舌頭嘲笑我:“你還不是大畫家呢,
可別現(xiàn)在就玩抑郁——”終于惹得我忍不住上手錘他,打得他怪叫連連,
從走廊的一頭逃竄到了另一頭,跟個小猴子一樣。一個女生的書被嚇得掉在了地上,
她瞪眼氣得跺腳。沿途的人都看著我們笑。02我告訴自己,
只要我足夠狠心我就可以立馬斬斷這份不切實際的感情。
比如我可以從現(xiàn)在開始不再去那個早餐店,我可以留在家里吃早餐,再坐車去學校。
但我還是不夠狠心,我一邊唾棄自己,一邊舍不得任何一點能跟邵玢親近的機會。
我在學校里根本接觸不到他,又怎么舍得早晨那一點點的甜蜜時光。
像是夜深人靜時偷吃蜜糖的老鼠。于是,我和邵玢心照不宣地在眾人未醒的早晨相會。
我縱容自己跟他的親近,縱容他離我越來越近。縱容他默默牽我的手。
即使從頭到尾我們兩個人都沒有說過一句喜歡。我想他大概也是有點喜歡我的,
只要一點點也讓我甘之如飴。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牽手也會讓人那么快樂。
讓人的心像是煮沸的蜜糖,泛起無數(shù)甜蜜的氣泡。我不喜歡在家里吃早餐,
我甚至不喜歡回家。我不想回到那個冷冰冰的家。我是個自尊心很重的人,
我無法接受自尊的損傷。我時常想一個人在自己的家里都無法保有尊嚴的話,
她到底要怎么樣才能得到幸福。我并不是一出生就是有錢人,
在我十五歲之前我都只是個普通家庭的孩子。家庭平靜安寧,直到我父親一朝暴富。
暴富的男人開始嫌棄自己的糟糠之妻,但好在他還愿意養(yǎng)育自己的孩子和老婆。
大概是怕別人說他薄情。媽媽和我對父親的出軌和不忠不聞不問。
我父親最常說的話就是“你們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們花的都是我掙的錢。
”他最喜歡對我說:“清清你放心,你是爸爸的女兒,爸爸還是會給你錢的。
”他想要離間我和媽媽,他要用錢收買我,他要我冷眼旁觀母親的無助。我一言不發(fā),
我只說爸爸我要學藝術,我要讀最好的藝術學校。我父親同意了,
他作為一個暴發(fā)戶很愿意自己的女兒用藝術鍍金,讓家庭增添“高雅”的藝術因子。
而我只想盡快獨立,我要借父親的財力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我還要讓媽媽有底氣跟父親離婚。
或許我就是一個精致利己的人,我心安理得的利用身邊的一切來實現(xiàn)自己的目標。
我告訴自己我并不卑鄙,我這叫蟄伏,叫能伸能屈。我要是個男人,
在小說里也必然是個人物。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大概率是不會幸福的,邵玢是個很好的人,
可是他那樣的家庭決計是看不上我家的。這樣的家連我自己都看不起。更何況在暴富之前,
我父親也一直是個“好男人”,有上進心,對老婆孩子也大方。唉,我心里哀嘆一聲,
我真是愛幻想,八字沒一撇的事情我已經想到結婚去了。難道因為我是個女孩兒嗎?
書上說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我不覺我不如男孩,
如果男孩子可以不沉迷于愛情,那我也可以做到。
學校里老師勸分早戀的情侶時總是對男生說“大丈夫何患無妻”,
而對女生則是“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我使勁冷卻自己對邵玢的感情,
我應該多為自己的未來考慮。我更加努力地精進自己的畫技,
除了文化課的以外的時間都泡在畫室?!拔梗阒啦?,邵玢這次又考了全校第一欸。
”“這有啥,他不是次次都是第一嗎?”“好厲害??!
”坐在我身邊的女同學畫得無聊開始聊起了八卦?!拔?,而且他長得也好帥啊,
要是能跟他談戀愛就好了?!薄鞍パ剑銊e做夢了,人家哪里看的上我們這群人呀。
”幾個女孩子笑作一團。“他那種家庭根本不可能跟我們這種家庭的人結婚的啦。
”我默默削著鉛筆,聽她們說話?!澳銈冞@群家伙怎么這么愛八卦啊!
”傅宣坐在一邊放下畫筆,不耐煩地說。幾個女生頓時哈哈大笑,問他:“喂,傅宣,
你也是男生,你會選自己喜歡的還是門當戶對的人結婚呀?”“哼!”傅少爺高哼一聲,
尾巴翹到了天上,“要是我肯定選自己喜歡的,誰來了都管不了我!”“那你覺得邵玢呢?
他會不會和你一樣想?”傅宣遲疑了,不太確定地開口:“額,他應該不會吧,
他不是一直是個乖學生嗎?應該會聽家里的話吧?!蔽椅罩U筆的手忍不住攥緊,指尖發(fā)白。
“哎呀,我又不是他,我怎么知道!”傅宣更加不耐煩地說。啪!我的鉛筆尖被我按斷了,
幾個人都看向我。我故作輕松地說:“不小心力氣用大了。”傅宣翻了個白眼,
把我的鉛筆從手里抽走,開始削了起來。幾個女同學心照不宣地用曖昧的表情看我們。
我也默默看著傅宣給我削鉛筆的樣子,心里一片荒涼。不用邵玢告訴我他并不喜歡我,
我身邊的一切都告訴我,我們不是一路人。我開始對自己的猶豫不決,
胡思亂想和患得患失感到憤怒。你為什么總是讓我感到丟臉,你為什么總是讓我感到傷自尊?
我忍不住指責自己,又感到委屈。邵玢的照片永遠刊登在學校三好學生校報墻的制高點。
這個學期學校會舉辦校運會,在校運會里拿到最多項目第一的人,
她的照片會在校報墻三好學生欄旁邊刊登一個月。也就是說,
那個人的照片可以在邵玢的照片邊上呆上一個月。我承認我心動了。
如果我的照片可以和邵玢的照片放在一起,是不是表明我們的距離更近了。
更何況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我們兩個的照片,只是想到那種景象我心里就升起一種隱秘的快樂。
就算不能和邵玢在一起,就算決定要結束這份感情。
我也想要用這樣的方式給自己人生第一次的暗戀畫上完美的句號。
這樣的話我往后的人生大概也不會感到遺憾了吧。于是我又開始為了我的新目標開始努力。
這個目標當然是很難的,我的運動能力雖然不差,但是比我體能好的人比比皆是。
但是我心里仍然抱著幻想。
大概像我這個年紀的少年人都會懷有那種“愛情能戰(zhàn)勝一切”的美好幻想吧。
更何況我想或許上天也會被我感動讓我走運拿到第一,那樣的話說明上天也站在我這一邊吧,
我對邵玢的感情就是有希望的吧。
我就在這種一邊悲觀一邊幻想和隱秘的僥幸心理中等到了校運會的到來。
班里的人一開始對我要參加那么多項目感到驚訝,
又被我以馬上就要畢業(yè)了想要瘋狂一把的理由說服了。全都說要拉橫幅給我加油打氣。
傅宣那個家伙更加夸張,他像個死忠粉參加偶像的演唱會一樣,各種應援燈牌、特制橫幅,
還特意給全班定制了衣服,寫著“陳清第一”,連額頭上也綁著“陳清必勝”的發(fā)帶。
聽說那家伙還到處請人給我加油,什么“支持陳清者可免費領一份精美禮品”之類的。
搞得像追星一樣,讓我又感動又尷尬。但是果然,
像動漫里那種突然爆種拿下第一的事情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如果這個世界有主角這種東西,
那也只會是邵玢那樣的人。我倒在了三千米的比賽中。當我以第二名的名次穿過終點線,
眼前不住地發(fā)黑,就要倒在地上時。突然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了。在我模糊的視線里,
看到傅宣他從那掛滿花花綠綠橫幅的看臺上翻了下來,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過來接住了我。
這個家伙……我看著那副緊張的面龐,
昏過去之前最后一個念頭是:他不參加這次的校運會真是太可惜了,
跑得這么快……03等我在校醫(yī)院的床上醒過來的時候,傅宣正在守著我,
他趴在床上睡著了。校運會已經結束了。我沒有問第一是誰,我只是默默看著潔白的天花板。
嗯,我跟邵玢大概真的沒有緣分吧,他永遠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他會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地方,就是不會在我身邊。我推了推傅宣,
他睡眼朦朧地醒過來,迷茫的看著我。我輕輕對他說:“傅宣,謝謝你。
”大概是我從來沒有這么溫柔地對他說過話吧,傅宣的臉立馬就紅了。
他像蚊子一樣地嗡嗡:“沒事沒事,我們是好朋友嘛。”我承認,當我跌倒在地上時,
那個溫暖的懷抱,那個奔跑的身影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那種肆無忌憚地偏愛和在乎很大地撫慰了我暗戀的酸澀情傷。此刻看著傅宣紅彤彤的臉,
他剛剛睡醒的水潤的眼睛。若是還看不出他喜歡我,那我真的就是傻子了。
當你身邊的一個人喜歡你時,你是很難意識不到的,那種溫暖的感覺就像坐在火爐邊上。
我心里有什么東西變了。我對著傅宣笑了,他立刻受驚一樣偏過臉去,
但是下一秒又立刻回過臉,紅著臉也對我笑?!爸x謝你?!蔽以俅握J真地說。
這次他沒有說什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聲。從那以后,我們兩個在學校里開始形影不離。
大家都默認我們在一起了,
畢竟傅宣從看臺上竄下去接住我的舉動她們要是看不來什么就怪了。
但是我和傅宣并沒有正式確定關系,畢竟我們還在讀書,連老師也來約談過我們。
但是也沒什么影響,一是我們并不承認早戀,二是對于我們這種藝術班的非傳統(tǒng)學生,
老師們管的也更寬松。后來我聽說那次校運會的第一居然是邵玢,
我都沒注意到他也參加了那些項目?,F(xiàn)在他的兩張照片并排放在校報墻上,
那場景狠狠刺激了一些人,大家鬼哭狼嚎地說這日子沒活頭了。但我始終沒有去看過。
往后很長時間我都沒有去過那家早餐店。直到我覺得時間已經夠長了,
邵玢應該已經不會再去那家店的時候,我再次去了那里吃早餐。已經夠了,
我不再需要躲著他了。我們又不熟。然后就在一個清晨,
我被堵在了那家早餐店邊上的巷子里。我看到一雙憤怒的眼睛。
它不像我第一次看到它時那樣沉靜水潤,反而有些焦慮的干燥。是邵玢。
我?guī)缀跏敲偷赝崎_他,也憤怒地看著他。兩雙憤怒的眼睛看著彼此。
“你和別人在一起了是嗎?”他聲音干澀而不甘,“為什么……你明明……”“關你什么事!
”我?guī)缀跏菓ち恕N也幻靼诪槭裁?,邵玢他只是站在那里,我就好像被全世界羞辱了?/p>
“可是你明明!”他怒氣沖沖?!懊髅魇裁?,我又不喜歡你!”我喊起來,眼里泛起淚花。
“你別纏著我行不行!你干嘛要往我身邊湊!”我不管不顧地推他,把他推得踉蹌。
邵玢突然就不生氣了,他的表情傷心起來。“我以為你也喜歡我?!彼吐涞卣f,
好像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我聽到這話呼吸一滯,
然后更加憤怒的情緒涌上了我的心頭,我?guī)缀跏浅鸷薜乜粗骸拔也幌矚g你,
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我憑什么要喜歡你這種無聊的人!
”邵玢俊秀的臉上染上薄紅,他眼里閃過一抹屈辱。
那種被傷了自尊心的模樣讓我心里升起扭曲的快意。他猛地攥住我的肩膀把我抵到墻上,
我知道他生氣了。我掙扎著呵斥:“走開!”邵玢呼吸幾個起伏,
我看到他唇邊的肌肉痙攣了幾下。然后他突然吻住了我。那都不算什么吻,
我們只是僵硬地貼著彼此的嘴唇,兩個人都不敢動。我一陣目眩神迷。
直到嘴唇上的痛意讓我驚醒,我狠狠推開身上人,本能地一個耳光甩過去。啪!
邵玢連躲都沒躲,硬生生地受了這一巴掌?!皾L開!”我狠狠地吐出兩個字,
心亂如麻地跑走。邵玢站在原地垂著頭一動也不動。我的暗戀就以這樣不體面的方式結束了。
在很長時間我都處在一種羞愧的情緒里,我總是在夜晚傷心地流眼淚。
我傷心不是因為我和邵玢那樣的結束,而是因為我知道自己傷害了他。
他受到了不應該受到的羞辱。我是故意說那些羞辱人傷害人的話的。邵玢什么也沒做錯,
卻要因為我莫名其妙的自卑而被我羞辱。我不應該那樣做的,我?guī)缀趺恳惶於荚诤蠡凇?/p>
我想跟他道歉,可是我仍然克服不了自己的心。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主動去找他。
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里,我什么都沒有得到,只得到了一顆丑陋的自尊心。
可是我緊緊攥著它,死也不愿意放開。如果邵玢要恨我,那就讓他恨我吧。
剩下的高中生活在我的記憶里像是蒙上了一層紗,總沒有什么清晰的事件。
我似乎只是和傅宣忙著畢業(yè)出國的事情。至于邵玢,我刻意地不去關注他,
他似乎也和平時沒什么區(qū)別。繼續(xù)做校園里的風云人物,繼續(xù)學習,高考。
然后我們就像世界上的所有陌生人一樣,各奔東西。我和傅宣讀了同一所藝術學校,
我學油畫,他學藝術鑒賞。他引薦了我認識傅女士。傅女士對我表示了欣賞和恰當?shù)膸椭?/p>
但是對我和傅宣的關系不置可否。是的,我和傅宣交往了,在我們踏出高中校園的時候。
傅宣很好,他和我性格相合,職業(yè)匹配,對我的事業(yè)助益良多,
我們兩人還有那么久的校園情誼。我想不到不和他在一起的理由。他是個很好的男朋友,
傅女士多次資助我在她的畫廊舉辦畫展,而傅宣,他幾乎是成了我的經紀人。
他喜歡看我穿著漂亮的衣服在畫展上跟人談笑風生的樣子。
我們兩個都知道傅女士其實對我們兩個的關系很不看好,但傅宣說他的婚姻會自己做主,
他會和我結婚。我選擇相信他。我們遲早會結婚的,當時我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異國他鄉(xiāng)的四年里,我們依靠著彼此生活。傅宣會在每個清晨為我?guī)硪皇礉M露水的鮮花,
會在落滿鴿子的廣場抱著我轉圈。我們在城市的燈光下跳過無數(shù)支舞。他愛我。
這個事實我們兩個誰都沒有懷疑過。我很少會想起邵玢,
但他的影子始終徘徊在我心里最深處。我想是愧疚比愛更長久吧。托傅家的忙,
我從藝術學校畢業(yè)回國時已經成了畫壇里小有名氣的一顆新星。
據說傅女士多次在沙龍和畫展上毫不吝嗇對我的欣賞。傅女士,她是我的偶像,是我的伯樂。
但她并不想成為我的母親。04回國后我開起了自己的工作室,
已經小有名氣和積蓄的我直接促成了父母的離婚。從此媽媽就和我生活。父親起先不愿,
后來我告訴他就算是離婚了,我也還是他的女兒。他也想要盡快把外面的情人接進家里來,
于是半推半就地也就答應了。我知道他在外面早就有了私生子。
此后我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業(yè)和傅宣的感情。我們籌備著婚禮,等待著邁入婚姻的正軌。
直到傅女士病重的那一天。原來傅女士得癌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在傅宣還在讀高中的時候,
傅女士就確診了癌癥。她沒有跟任何人說,沒有要并不親近自己的兒子多陪自己。
她治療的同時仍然像往常那樣工作,甚至更加努力的工作。我和傅宣在國外的幾年,
傅女士也只在辦展的時候跟我們見過幾面。這個女人她似乎不需要任何柔情。
她不需要的丈夫的愛,也不需要兒子的愛。她只要自己的事業(yè)。
傅女士的病情比我們預計的惡化得更快,她躺在病床上像是一具皮包骨頭。
她的神情還是那樣的平靜,她的遺言卻為傅宣帶來了無法言喻的痛苦。
她要傅宣按照她的安排和另一家做藝術品生意家族的女兒結婚。這是她死前唯一的要求。
她對傅宣說這話的時候我就站在他們兩個之間,臉上和心里都是一片空白。這對母子,
明明生病是傅女士,可是看上去馬上要死掉的卻是傅宣。他通紅著眼眶死死地攥著我的手,
幾乎是哭著怒吼出來:“不!憑什么我問你憑什么!”“從小到大你從來沒關心過我,
可我想做的事情你都不同意!”“我不喜歡搞藝術你從來不同意,
我喜歡的人你永遠不肯接納!”“你算什么媽媽?。?!”“你是誰啊!
”傅宣像是受傷的野獸一樣紅著眼咆哮。
可在傅女士眼里他跟一只亮爪子的小奶貓沒什么區(qū)別,她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變過。
“傅宣?!备蹬坷淇岬亻_口,“你沒得選,
你也說了從小到大我的安排你不管喜不喜歡都要做,現(xiàn)在我快死了,這一件你也必須聽。
”“至于我死了以后的事情,你要怎樣就怎樣?!彼活櫢敌麧u漸崩潰的神情,
像神一樣宣判,“我是你媽媽。”傅宣終于崩潰了,他哭著跑出病房,我立馬就想跟出去,
卻被傅女士叫住了:“清清,你留下來,我有話和你說。”我的腳步便頓住了,
看向床上那個將死的女人。傅女士從來不是電視劇里那種眼高于頂,
一臉輕蔑拿著支票甩在人臉上說“離開我兒子錢你隨便開”的惡婆婆。
她對我永遠是親切、欣賞的?!扒迩?,我一直都很欣賞你?!彼藭r看著我,眼里一片寧靜,
“你很有天賦,我喜歡你的作品?!彼形摇扒迩濉?,叫自己的兒子“傅宣”,
我一時不知作何感想?!白钪匾氖悄銖膩矶疾还首髑甯?,”她艱難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