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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要一個上市公司的想法,得到了全家人的狂熱支持。
他們覺得,跑車、豪宅,都只是小打小鬧。
成為人上人,成為掌控別人生死的資本家,才是他們“富貴命”的最終歸宿。
而我,則成了他們實現(xiàn)這個“宏偉藍圖”最重要的......工具。
我被他們要求,以一個“商業(yè)奇才”的身份,去輔佐江浩。
我“支持”他這個瘋狂的計劃。
我甚至,親手為他,寫了一份長達五十頁的、關(guān)于“如何利用新能源概念,在三個月內(nèi),打造一個市值百億的空殼公司”的商業(yè)計劃書。
我告訴他,許愿的時候,一定要把這份計劃書,燒給財神爺。
這樣,目標才夠清晰,財神爺才好“精準發(fā)力”。
江浩對我,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拿著那份計劃書,如獲至寶,看我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真正的“尊重”。
“姐!你真是我的女諸葛!等我的公司上市了,我讓你當副總!”
我笑了笑,沒說話。
副總?
不。
我只想當......給你收尸的那個人。
在我“盡心盡力”地,為我弟的“上市大計”而出謀劃策時。
我的身體,也終于,走到了油盡燈枯的邊緣。
那天,我去醫(yī)院拿復查報告。
醫(yī)生看著我,搖了搖頭,直接給我下了一張病危通知書。
“江小姐,沒用的。”
“你所有的器官,都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在衰竭。”
“說得直白一點,你的生命,就像一根正在被兩頭點燃的蠟燭?!?/p>
他頓了頓,用一種帶著悲憫的眼神看著我。
“最多......只剩下三天了?!?/p>
我拿著那張薄薄的、卻比任何東西都沉重的紙,走出了醫(yī)院。
我沒有哭。
我甚至,感到了一絲解脫。
三天。
夠了。
足夠,看一場最盛大的、也是最后的煙火了。
我回到家。
家里,空無一人。
他們拿著我寫的計劃書,去請風水大師,挑選“黃道吉日”,準備進行那場,最盛大的、也是最后的“祈愿”。
我走進了家里的儲物間。
我從最角落的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早已準備好的、沉重的、布滿了鐵銹的......八角鐵錘。
他們選定的“黃道吉日”,終于到了。
那天,他們四個沐浴焚香,穿上了最昂貴的衣服。
他們把那尊黑漆漆的“財神爺”,用金箔,重新貼了一遍,讓它看起來,金光閃閃,威嚴無比。
祭拜的儀式,從早上,一直持續(xù)到晚上。
弟弟江浩,跪在神像前,近乎瘋狂,一遍又一遍地,念著我為他寫的“商業(yè)計劃書”。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和貪婪,變得尖利而扭曲。
他祈求神像,賜予他一個百億的商業(yè)帝國。
他祈求神像,讓他成為新世界的神。
在他念完最后一遍,將那份計劃書,投入火盆燒掉的那一刻。
我能清晰地感覺到,我心臟的最后一點溫度,正在被迅速地抽走。
我也能清晰地聽到。
那尊神像的底座,發(fā)出了一陣輕微的、只有我能聽到的......滿足的、令人作嘔的......嗡鳴聲。
而我,則悄悄地,將那把冰冷的、沉重的鐵錘,藏在了神像的身后。
是時候了。
該......送你們的“神”,上路了。
祭拜儀式結(jié)束的第二天。
一個穿著高定西裝,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文儒雅的男人,就找上了我們家。
他自稱是“天使投資人”。
他對我弟江浩那份我親手編寫的、漏洞百出的“商業(yè)計劃書”,大加贊賞。
“江先生,您的商業(yè)嗅覺和宏大構(gòu)想,是我見過最出色的?!?/p>
“我們公司,決定為您,注入一百億的啟動資金?!?/p>
他當著我們?nèi)胰说拿妫贸隽艘环菰缫褦M好的、具有法律效力的投資合同。
上面那串長得讓人眼暈的零,像一劑最猛烈的強心針,狠狠地扎進了我家里每一個人的心臟。
我弟江浩,激動得渾身都在發(fā)抖。
他拿著那份合同,手抖得幾乎簽不上字。
我爸我媽,則抱著彼此,又哭又笑,像兩個因為幸福而失心瘋的病人。
“發(fā)財了!我們老江家,真的要發(fā)財了!”
弟妹劉倩,更是直接癱軟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財神爺顯靈”。
他們陷入了一場史無前例的、由貪婪和愚昧構(gòu)成的癲狂之中。
他們慶祝著自己即將到來的、輝煌的未來。
他們徹底無視了角落里,那個因為生命力被急速抽干,而臉色慘白、氣若游絲的我。
在他們看來,我這個即將熄滅的“祭品”,已經(jīng)沒有任何價值了。
就在江浩,終于在那份價值百億的合同上,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
我,動了。
我拖著那把沉重的、生銹的八角鐵錘,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尊被他們視為神明的、金光閃閃的“財神爺”面前。
我的動作,很慢,很吃力。
但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堅定。
他們終于注意到了我。
他們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變成了錯愕和不解。
“江月!你......你想干什么?”我爸第一個反應過來,對我厲聲喝道。
江浩也舉著那份合同,一臉的警惕。
“姐,你別亂來啊!我們就要發(fā)財了,你可別在這個時候,觸怒了財神爺!”
我沒有理會他們。
我只是看著眼前這尊黑漆漆的、被涂上了一層虛假金箔的泥胎。
就是這個東西。
吸干了我的陽壽,滿足了他們的貪婪。
就是這個東西,毀了我的一生。
我笑了。
我對著那尊神像,也對著我那三個所謂的“家人”,露出了一個解脫的、燦爛的微笑。
然后,我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鐵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