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日子實在太過久遠,早在層層疊疊的歲月里掩埋了,但不過多時姜離便記起來了——當(dāng)年,她就是在申時后,與懸崖邊遇見失足的新帝。
是她和蕭北桓的初見。
這些時日的嚴(yán)防死守,姜離終于懂得其中苦心,她苦笑一聲搖搖頭,踉蹌著下了床,一路跑向家門前的溪流。
倒影微微蕩漾,她看到自己不修邊幅的模樣,與記憶里那個雍容而貴氣的女人相差甚遠。
原來她真的回來了,回到了一切還未發(fā)生的起點,回到了干凈的、新生的杏花谷。
不遠處有人略帶疑惑地說:“阿離?怎么穿這么點就跑出來了,進屋去……你怎的鞋也沒穿?”
那熟悉身影甫一入眼,姜離的眸子便濕潤了,她爹正是年富力強的歲數(shù),全然不似記憶中那鮮血淋漓、橫尸于地的模樣。
她喊了一聲爹,淚水便殷殷地落了下來,哽咽著啜泣。
姜父嚇了一跳,放下手中的包裹快步走上前,大手掌在女兒腦后:“這是怎的了?哭什么?”
“沒什么,”姜離吸了吸鼻子,“爹,你這次去好久?!?/p>
“打完獵去城里換了皮子,賣了點肉,給你、你娘,馨兒,一人扯了身衣裳,”姜父刮了刮女兒臉頰上的淚痕,神色卻突然一凝,“該不會是那老道士欺負了你吧?他人呢?”
姜離破涕為笑,搖著他的手說:“老道長是好人,已經(jīng)云游去啦,我就是有點想您?!?/p>
“多大姑娘了,還哭哭啼啼的,”姜父松了口氣,“將來若是尋得好人家,爹怎舍得將你放心嫁出去?!?/p>
“那便不嫁了,我要給爹挑水放牛一輩子。”
父女倆這頭其樂融融,那邊補完覺的姜母也醒了,見姜離現(xiàn)下活蹦亂跳的,手掌在她額前探了探,摸到是涼的才放心,又趕著姜離回屋里添衣服穿鞋。
“昨日夜里高熱得夢魘,”姜母嘆了口氣,滿臉愧疚地對丈夫說,“都怪我,不該答應(yīng)讓她喝那老道的符水?!?/p>
她撿了點話對姜父說,對方也是一臉不贊成,不過事已至此,姜父只得寬慰她:“興許是阿離的機緣吧,那神仙的事兒,咱們又怎么說得清呢?”
姜離陪姜馨洗臉的時候聽見屋外父親又抽著水煙與母親交談,聲音窸窸窣窣的,她捕捉到其中幾個詞句,更是豎起耳朵聽著。
“今日我去集市上,聽聞新帝這位置坐不安穩(wěn),怕是又要打仗咯……”
“會牽扯到咱們?”
“不好說,杏花谷曲徑通幽,怕是難找進來,但事有萬一,我兌了些銀票在家……”
她的心怦怦直跳,躲在角落里不敢吱聲,姜馨眨著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她漫不經(jīng)心地豎起手指,對妹妹比了個“噓”的手勢。
這年份所說新帝,無疑就是蕭北桓。
即使是在一切尚未發(fā)生之時聽到這個名字,姜離還是忍不住地發(fā)抖,她仍記得前世一家慘死的模樣,老道士的聲音猶在耳畔回蕩。
是否會讓天命波折,姜離不在乎,可她在乎這一家老小的安危。
這一世,她絕對要護好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