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姜思弦是被地板的寒氣凍醒的。
她艱難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上的血跡已經干涸。
沒有人扶她上床，甚至沒有人給她蓋一條毯子。
咬著牙撐起身子，每動一下都像有千萬根針在扎。
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到柜子前，翻出醫(yī)藥箱。
藥水沾上傷口的瞬間，她疼得眼前發(fā)黑，卻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出聲。
隔壁房間傳來父母和霍銘生哄姜夢淺的聲音，溫柔得刺耳。
“夢淺，喝點粥?！?/p>
“別怕，有我在?！?/p>
“你受委屈了?！?/p>
姜思弦麻木地給自己包扎。
這三天來，她像這個家的透明人，自己換藥，自己吃飯，自己忍著疼翻身。
而姜夢淺雖然被霍銘生動用關系放了出來，卻因為頂替自己妹妹上大學的謠言傳遍家屬院，丟了電視臺的工作，整日以淚洗面。
這天傍晚，父母和霍銘生突然來到她房間。
“思弦，”姜父難得用這么溫和的語氣，“我們決定在家屬院辦個酒席，你去澄清一下謠言。”
姜思弦抬起頭：“澄清什么？”
“就說那些都是你造的謠！”姜母急不可耐地說，“夢淺的名聲都被你毀了！”
“你們明明知道真相?！苯枷衣曇艉茌p，卻像一把刀。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姜父突然變臉，“要是不去，你奶奶的玉鐲就別想要了！”
姜思弦猛地抬頭。
那是奶奶留給她唯一的遺物，奶奶更是這個家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可如今，卻成了親生父母要挾她的籌碼！
她看向霍銘生，眼里帶著最后一絲希冀：“你也覺得我該去？”
霍銘生避開她的目光：“木已成舟……夢淺已經替你讀了大學，你就該把這份榮譽一并給她?！?/p>
姜思弦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好，我去?！?/p>
酒席那天，家屬院的人都來了。
觥籌交錯間，姜思弦像個局外人一樣坐在角落。
直到酒過三巡，姜父才上臺。
“今天請大家來，是要澄清一件事。”他朝姜思弦使了個眼色。
姜思弦慢慢走上臺，燈光刺得她眼睛發(fā)疼。
“當年考上大學的……”她的聲音很輕，卻足夠所有人聽清，“是姜夢淺，不是我。那些都是謠言?！?/p>
臺下瞬間炸開了鍋。
“我就說嘛！一個勞改犯怎么可能考上大學！”
“從小就看夢淺比思弦聰明！”
“聽說這謠言就是思弦傳的，前幾天還被家法伺候了……”
一句句惡言像刀子般扎來，姜思弦站在臺上，像個被審判的犯人。
她看見姜夢淺在霍銘生身邊破涕為笑，看見父母滿意的眼神，看見所有人鄙夷的目光。
下臺后，霍銘生拉住她的手：“別聽這些，等我們結婚就好了?！?/p>
姜思弦在心里冷笑。
不會了，她再也不會和他結婚了。
散席后，她立刻找到父母：“玉鐲還我?！?/p>
“這個……”姜母支支吾吾，“夢淺說很喜歡，就給她了……”
姜思弦渾身發(fā)冷：“那是奶奶給我的！你們說好我替她‘澄清’就還給我！”
“現(xiàn)在已經沒了，夢淺不小心摔碎了?！苯覆荒蜔┑陌櫭?，“別在這胡攪蠻纏，一個手鐲而已，人都死了，你留著也沒用！”
姜思弦僵立在原地。
眼前的世界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撕裂，她的呼吸驟然停滯，耳邊只剩下血液沖擊太陽穴的轟鳴聲。
那是奶奶臨終前，偷偷塞給她的。
老人家枯瘦的手緊緊攥著她，氣若游絲地說：“思弦啊，這是奶奶唯一能留給你的……”
二十三年來，那是唯一完全屬于她的東西。
“你們到底還要我怎樣？！”
她的聲音開始發(fā)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從小到大，什么都是姜夢淺的！我的血要給她，我的大學名額要給她，我的人生要為她讓路……現(xiàn)在連奶奶留給我的最后一樣東西她都要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