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藥膏散發(fā)著苦澀的氣息,均勻涂抹在纏繞著青色光帶的右臂上,帶來一陣陣刺痛的清涼。
青瀾靠在床頭,眉頭緊鎖,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灰白石片。距離魔教襲擊已過去三日,身體依舊虛弱,右臂的蝕脈黑煞雖被云崖子壓制,但那深入骨髓的陰冷和經(jīng)脈的滯澀感,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著他傷勢的嚴(yán)重。
凌皓教習(xí)的警告言猶在耳——基因鏈的裂痕,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書院提供的療傷丹藥他按時服用,但效果甚微,那丹藥之力似乎只能勉強維持現(xiàn)狀,修復(fù)體內(nèi)細(xì)微的基因裂痕更是杯水車薪。這讓他心中那股不甘愈發(fā)強烈。他不能接受自己就這樣被傷病禁錮,成為需要保護的弱者。
“哥哥,喝藥了?!?青璃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小心翼翼地走進(jìn)來。她臉色依舊蒼白,帶著大病初愈的虛弱,但眼神里的擔(dān)憂和關(guān)切卻無比真實。她將藥碗放在床邊小幾上,細(xì)心地吹了吹熱氣。
看著妹妹瘦弱的身影和眼底的憂色,青瀾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沉重的責(zé)任感和變強的渴望。
他必須好起來,必須更強!
“小璃,辛苦你了。” 青瀾勉強笑了笑,用左手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苦澀的藥液滑入喉嚨,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流,但很快就被右臂的陰冷吞噬。
“哥哥,你感覺好些了嗎?” 青璃坐在床邊的小凳上,仰著小臉,滿是期盼。
“好多了。” 青瀾不想讓她擔(dān)心,故作輕松道,“云院長醫(yī)術(shù)高明,這點傷不算什么。” 他頓了頓,看著妹妹清澈的眼睛,狀似無意地問道:“小璃,你還記得母親留給我們的東西里,有沒有什么…特別的石頭?比如,灰撲撲的,像這樣的?” 他用左手拿起胸前的石片吊墜。
青璃的目光落在石片上,仔細(xì)看了看,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努力回憶:“母親留下的東西,父親都收在一個小木盒里,后來…后來家里遭了難,就只剩下這個了。” 她指了指石片,“父親說,這是母親最珍視的東西,一直貼身戴著,好像…好像是從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帶回來的。父親還說,母親臨終前,把它交給了自己,說‘或許能護住瀾兒’…”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悲傷。
青瀾的心猛地一跳!護住瀾兒? 母親的遺物?來自危險之地?
這石片果然不簡單!
“父親還說過什么嗎?關(guān)于這石片,或者母親從哪里得來的?” 青瀾追問道。
青璃搖了搖頭,小臉上帶著茫然:“父親沒說,他只說母親為了得到它,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后來父親也…” 她眼圈微紅,沒有再說下去。
青瀾沉默,將石片緊緊攥在手心。冰冷的觸感似乎多了一絲沉重。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股淵深寧靜的氣息隨之彌漫開來。房門被推開,一身素雅青袍的云崖子副院長走了進(jìn)來。他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眼神溫潤平和,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周身氣息圓融無礙,正是無垢境強者特有的返璞歸真之感。
“云副院長?!?青瀾和青璃連忙行禮。
云崖子微微頷首,目光在青瀾身上掃過,帶著洞察一切的深邃:“不必多禮。青瀾,感覺如何?”
“多謝副院長救命之恩,弟子感覺…蝕脈煞氣被壓制住了,只是右臂經(jīng)脈滯澀,異能運轉(zhuǎn)不暢,且…” 青瀾?yīng)q豫了一下,還是如實說道,“凌教習(xí)說弟子基因鏈可能出現(xiàn)了裂痕。”
云崖子走到床邊,伸出兩指,輕輕搭在青瀾完好的左手腕脈上。一股溫潤平和、卻又浩瀚如海的力量瞬間涌入青瀾體內(nèi)。這股力量與凌皓教習(xí)凌厲的劍氣異能截然不同,它更宏大、更縹緲,仿佛在溝通天地間的某種無形法則,細(xì)致地探查著他身體的每一寸角落。
青瀾屏住呼吸,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力量流淌過自己的血脈、經(jīng)絡(luò)、骨骼,甚至深入到那構(gòu)成生命本源的基因?qū)用?。這讓他對悟道體系的力量有了更直觀的感受——異能者,力量源于自身血脈基因,如同在體內(nèi)構(gòu)建星辰宇宙;而悟道者,力量源于溝通、理解并駕馭外界的天地法則,如同編織一張覆蓋天地的無形羅網(wǎng)。兩者路徑迥異,卻都通向超凡之路。
片刻之后,云崖子收回手指,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溫潤的目光中多了一絲凝重。
“凌皓所料不差。” 云崖子的聲音依舊平和,卻帶著一絲沉重,“蝕脈黑煞已傷及本源,更棘手的是,在你體內(nèi)血脈深處,確有幾處基因鎖鏈出現(xiàn)了細(xì)微的裂痕。這裂痕極為隱蔽,若非老夫已達(dá)無垢境,神識可微觀入微,恐怕也難以察覺?!?/p>
青瀾的心沉到了谷底。
“不過,” 云崖子話鋒一轉(zhuǎn),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更讓老夫在意的是另一股力量。”
青瀾心頭猛地一跳!
“在你體內(nèi),除了啟源境的異能本源和蝕脈煞氣的殘余,還潛藏著一股極其微弱、卻本質(zhì)極其霸道、充滿了毀滅氣息的…暗金色能量。” 云崖子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要看穿青瀾的靈魂,“這股能量蟄伏極深,與你的血脈似乎有某種同源之感,卻又帶著一種…被污染、被扭曲的邪異。正是這股力量在你瀕死時爆發(fā),瞬間擊殺了那名魔教神官,但也正是這股力量的爆發(fā),加劇了你基因鏈的損傷!”
青瀾渾身冰涼。果然被發(fā)現(xiàn)了!而且云崖子副院長看得比凌皓教習(xí)更透徹!那股暗金力量,被污染扭曲?同源卻又邪異?這描述讓他不寒而栗。
“弟子并不知那力量從何而來!當(dāng)時只覺一股暴戾之氣沖昏頭腦…” 青瀾連忙解釋,額角滲出冷汗。他下意識地握緊了胸前的石片,入手處竟又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
云崖子的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青瀾緊握的左拳,那溫潤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探究。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這股力量,充滿不祥,其本質(zhì)之高,連老夫都感到心驚。它如同雙刃之劍,用之不慎,必遭反噬,甚至可能…侵蝕你的神智。” 他頓了頓,語氣嚴(yán)肅,“在你擁有足夠強大的心境,達(dá)到‘靈心如刀’之境,能斬滅外邪,固守本心之前,絕不可再試圖引動它!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靈心如刀!
青瀾記住了這個心靈境界的名字。
“至于你的傷勢…” 云崖子沉吟道,“蝕脈黑煞,老夫可助你慢慢拔除。但基因鏈的裂痕,此乃本源之傷,非尋常丹藥或外力可愈。需以自身精純能量,配合強大意志,日復(fù)一日地溫養(yǎng)、修復(fù),如同水滴石穿,急不得。書院會提供一些溫養(yǎng)本源的‘蘊源丹’,但關(guān)鍵,在于你自己?!?/p>
他取出一只小巧的玉瓶遞給青瀾:“此乃‘回春續(xù)脈膏’,外敷于傷臂,配合蘊源丹內(nèi)服,可助你穩(wěn)固傷勢,緩解經(jīng)脈滯澀。但切記,一月之內(nèi),不可動用異能,更不可引動那股暗金之力!”
青瀾恭敬接過:“弟子謹(jǐn)記!”
云崖子點了點頭,目光再次掃過青瀾緊握的左手,最終落在旁邊安靜坐著的青璃身上片刻,眼神深邃難明。他沒有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房間內(nèi)再次安靜下來。青瀾看著手中的玉瓶,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緊握的左手。掌心處,灰白石片緊貼著皮膚,那微弱的悸動感已經(jīng)消失,但方才云崖子檢查時它確實又動了!而且,就在云崖子提到那股“被污染扭曲”的暗金力量時,石片似乎…悸動得更明顯了一些?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青瀾心中升起:這石片,是否與那股力量有關(guān)?甚至是壓制或引導(dǎo)它的關(guān)鍵? 母親說它能“護住”自己,難道指的是這個?
他低頭看向胸前的石片,眼神變得無比專注和堅定。他從不盲從他人之言,凌皓的警告也好,云崖子的判斷也罷,他都記在心里,但他更相信自己的感知和判斷!這石片,是他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變數(shù)!
“哥哥,你的手…” 旁邊的青璃忽然小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青瀾回過神來,看向妹妹:“怎么了?”
青璃的目光卻緊緊盯著他握著石片的左手,小臉上帶著一絲困惑和奇異的蒼白:“剛才,剛才副院長爺爺給你把脈的時候,你手里那個石頭…好像…好像在發(fā)光?很暗很暗的金光。而且…而且我感覺有點冷…有點害怕…” 她說著,小小的身體似乎真的微微瑟縮了一下。
青瀾瞳孔驟縮!青璃也感覺到了?!她一個毫無修為的凡人,竟然能感應(yīng)到石片在云崖子探查時的異常反應(yīng)?甚至感到害怕?
這石片…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猛地將石片從衣襟里完全拽出來,在日光下仔細(xì)端詳?;覔鋼涞?,毫無光澤。但青璃剛才的感覺絕非空穴來風(fēng)!
“小璃別怕,” 青瀾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將石片小心地塞回衣服里,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安慰妹妹,“可能是你看錯了,或者…是哥哥手上的傷讓你擔(dān)心了?!?/p>
青璃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眼底那絲殘留的驚懼并未完全散去。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書院弟子在門外恭敬道:“青瀾師兄,凌教習(xí)讓我通知您,副院長有令,三日后,將由凌教習(xí)親自帶隊,護送一批弟子前往‘黑水澤’外圍的‘霧隱村’暫時避禍。魔教此次雖退,但恐其卷土重來,青河城近期恐不太平。您和青璃師妹也在名單之列。”
黑水澤?霧隱村?
青瀾心中一動。黑水澤是漓江郡內(nèi)一片廣袤而危險的沼澤地帶,常年籠罩著毒瘴迷霧,傳聞深處有上古遺跡和兇獸盤踞,是修士歷練探險之地,但也危機四伏。霧隱村則是澤地邊緣一個依靠采藥和狩獵為生的小村落。
離開青河城,前往一個陌生的、靠近險地的地方避禍?
青瀾的眉頭深深皺起。這看似是保護,但對他而言,卻意味著遠(yuǎn)離書院資源,傷勢恢復(fù)可能更慢。然而,這或許…也是一個機會?一個擺脫監(jiān)視、探尋石片秘密、甚至…尋找修復(fù)基因裂痕機緣的機會?
他看著妹妹蒼白的小臉,又感受著胸前石片那冰冷的觸感,一個決斷在心中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