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持續(xù)著,尖銳得令人頭痛欲裂。護士的背影一動不動,對鈴聲置若罔聞。
規(guī)則里沒有提到電話。怎么辦?接?還是不接?
強烈的直覺告訴我,這鈴聲是沖著我來的。它在我即將觸犯規(guī)則的瞬間響起,太巧合了。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口的腥甜感,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挪到護士站臺前。目光掃過那個依舊背對著我的護士,她書寫的東西被手臂擋住,看不清內(nèi)容。
我顫抖著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話筒。話筒入手沉重,帶著一股金屬的寒意。刺耳的鈴聲停止了。
我把它緩緩放到耳邊。
聽筒里傳來一片死寂。不是單純的安靜,而是一種絕對的、連電流雜音都沒有的虛無。
死寂持續(xù)了大約五秒。
然后,一個極其微弱、斷斷續(xù)續(xù),仿佛從地底深處傳來,又像是信號極差時發(fā)出的聲音,艱難地鉆進了我的耳朵:
“…不…要…信…任…戴…工…牌…的…人…”
聲音極其沙啞扭曲,帶著無法形容的痛苦和絕望。
“誰?!”我壓低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你是誰?!”
“……滋啦……滋……逃……快……滋啦……它……在……找……你……滋啦……”
刺耳的電流噪音猛地增大,瞬間淹沒了那個微弱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生疼。緊接著,“咔噠”一聲輕響,電話被掛斷了。
聽筒里只剩下忙音。
“嘟…嘟…嘟…”
我握著冰冷的話筒,僵在原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頭部,又在瞬間退去,留下徹骨的冰寒。不要信任戴工牌的人?可我自己就戴著工牌!規(guī)則第五條卻寫著“相信戴工牌的人”!矛盾!尖銳的矛盾!
“滋啦……”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靜電釋放的聲音,從護士站臺面下方傳來。我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只見護士站內(nèi)側(cè)靠下的位置,有一個半開的抽屜。抽屜里,似乎塞著一本硬殼筆記本。剛才那聲音,似乎就是筆記本封皮摩擦抽屜邊緣發(fā)出的。
抽屜沒有完全關(guān)上,露出一角深藍色的硬殼封面。這很不尋常,護士站應(yīng)該保持整潔。
我瞥了一眼那個依然背對著我、沙沙書寫的護士背影。她似乎對我的動作毫無察覺。強烈的沖動驅(qū)使著我,我屏住呼吸,身體微微前傾,左手極其緩慢地伸向那個半開的抽屜,右手則保持著握話筒的姿勢作為掩護。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抽屜金屬把手,輕輕向外一拉。抽屜無聲地滑開了一小段距離,露出了里面那本筆記本的全貌。
深藍色硬殼,封面上沒有任何字跡,只有一些暗沉的、不規(guī)則的污漬。我將它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感覺沉甸甸的。封面翻開,里面是空白的扉頁。再翻一頁,映入眼簾的,是幾行用暗紅色墨水(或者別的什么……)寫下的潦草字跡,筆觸顫抖而瘋狂,充滿了絕望的氣息:
>“規(guī)則是陷阱!它們在說謊??!”
>
>“藥片…藍色藥片…是毒藥!它在催化它們!停止發(fā)藥!!”
>
>“清潔工…他在…收集…不要讓他碰到你?。 ?/p>
>
>“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戴著工牌的人!他們……他們不是人?。 ?/p>
>
>“院長室……鑰匙……在停尸房……最冷的那個柜子……”
>
>“時間……不多了……裂痕……記住裂痕……”
字跡到這里變得極其模糊,最后幾筆拖得很長,仿佛書寫者用盡了最后的力氣,然后戛然而止。暗紅色的痕跡深深浸透了紙張。
我的呼吸幾乎停滯。藍色藥片是毒藥?在催化“它們”?不要相信戴工牌的人?這筆記本里的內(nèi)容,和廣播里的規(guī)則、還有剛才那個電話里的警告,完全矛盾!卻和電話里那句“不要信任戴工牌的人”詭異地對上了!
混亂和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我的思維。廣播規(guī)則第五條明確要求發(fā)放藍色藥片給病人!這筆記本卻說那是毒藥!我該相信誰?
腕表冰冷的觸感貼著皮膚。我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表盤上,那兩道裂痕在慘白的燈光下異常刺眼。筆記本最后一句——“記住裂痕”。是指這個嗎?
“哐當(dāng)!”
一聲金屬撞擊的巨響猛地從走廊深處傳來!緊接著,是某種沉重物體被拖拽在地上摩擦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滋啦”聲!聲音的來源,似乎是……配藥室的方向!
那聲音粗暴地撕碎了護士站詭異的平靜。背對著我的護士身影,筆尖的沙沙聲再次毫無征兆地停止了。這一次,她沒有再嘗試回頭,但整個背影瞬間繃緊,散發(fā)出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
跑!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般貫穿全身。我甚至來不及合上抽屜,猛地將筆記本塞進白大褂內(nèi)側(cè)的口袋,轉(zhuǎn)身拔腿就跑!方向正是配藥室那邊!規(guī)則要求發(fā)放藍色藥片,藥就在配藥室!我必須去看!無論筆記本說的是不是真的!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幾乎要破膛而出。我沖過拐角,配藥室的門就在眼前。那扇厚重的金屬門虛掩著,門鎖似乎被暴力破壞了,扭曲地掛在門上。門內(nèi)一片狼藉,藥架翻倒,各種顏色的藥片和破碎的玻璃瓶散落一地,在燈光下反射著凌亂的光。那股濃烈的血腥味在這里達到了頂峰,熏得人頭暈?zāi)垦!?/p>
更恐怖的是地面。一道粗大的、粘稠的暗紅色拖痕,從配藥室深處一直延伸出來,穿過門口,消失在走廊另一端的黑暗里。痕跡邊緣還殘留著一些……破碎的組織和粘液。
就在我驚駭?shù)乜粗@道拖痕時,身后,護士站的方向,傳來了清晰的腳步聲。
嗒…嗒…嗒…
是高跟鞋!清脆、穩(wěn)定,敲擊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聲音由遠及近!
規(guī)則第六條!穿紅色高跟鞋的女性!立刻尋找?guī)фi房間躲避!
配藥室的門鎖壞了!我猛地扭頭看向旁邊的醫(yī)生值班室!門關(guān)著!我撲過去,瘋狂地擰動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