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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說有辦法,顧建城那雙失焦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光。
他跪著向我爬了兩步,仰著頭,像個等待神諭的信徒。
“大師,無論什么材料,上天入地,我顧家就算傾家蕩產(chǎn),也一定為您找來!”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要的材料,你們顧家就有?!?/p>
“而且,只有你們顧家有?!?/p>
在他們父子倆不解的眼神中,我開出了重鑄新刀的條件。
“第一,取你和你兒子顧晏臣的心頭血三滴,作為新刀的血引?!?/p>
“第二,需以顧晏臣跪祠堂七十二小時的懺悔之意,作為新刀的爐火?!?/p>
“第三,以那堆龍頭刀的鐵屑為骸骨,方能重開爐灶,再鑄新刀?!?/p>
這些條件,苛刻,且聞所未聞。
但顧家父子,沒有任何退路。
他們沒有絲毫猶豫,當(dāng)即找來一把小刀。
顧建城先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劃開一道口子,擠出三滴血。
輪到顧晏臣時,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一個月前,他連子孫根都能親手了斷,這點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們將血,滴入我準(zhǔn)備好的一個白玉碗中。
那血一入碗,便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冒起了黑煙。
這是他們血脈中,詛咒的顯化。
我看著顧晏臣。
“血引已備,現(xiàn)在,該你去生爐火了?!?/p>
他對我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拖著那條還不太利索的腿,走進(jìn)了宗祠。
他跪在了那塊斷裂的牌位前。
這一次,不用任何人強迫。
他從一開始的痛苦忍耐,到后來,開始真心實意地反思自己、反思家族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他想起了被他輕視的婚約,想起了被他羞辱的我,想起了被他親手?jǐn)嗨偷募易鍤膺\。
悔恨,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的心境,在不知不覺中,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七十二小時后。
我端著那碗血,走進(jìn)了宗祠。
顧晏臣已經(jīng)跪得嘴唇發(fā)白,身體搖搖欲墜,但他眼神里的東西,卻和三天前,完全不同了。
那里,有了敬畏,有了懺悔。
“時辰已到,爐火已生?!?/p>
我當(dāng)著他的面,以他的悔意為火,以顧家的血為引,將那捧龍頭刀的鐵屑,重新熔煉。
這不是凡火鍛造,而是一場耗費我大量道行的儀式。
整個宗祠,陰風(fēng)大作。
鐵屑在玉碗中融化,漸漸匯集成一柄刀的雛形。
就在這時。
宗祠內(nèi),那些原本安放在靈位上的牌位,開始劇烈地晃動。
一股股黑色的怨氣,從牌位中鉆了出來,匯集在一起,化作一張張模糊而痛苦的人臉。
那是顧家那位先祖盜墓時,害死的將軍和他麾下士兵的怨魂。
他們被龍頭刀鎮(zhèn)壓了二十年,此刻終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們尖嘯著,向我,也向著正在成型的“鎮(zhèn)命之刀”沖了過來,想要阻撓儀式。
顧晏臣嚇得臉色慘白。
我將一枚早已準(zhǔn)備好的護(hù)身符,塞到他的手里。
“拿著它,站到我身后來?!?/p>
“大聲念誦我教你的凈心咒?!?/p>
“這是對你的終極考驗,若是連自家的怨魂都鎮(zhèn)不住,那你們顧家,也就真的沒救了?!?/p>
他接過護(hù)身符,手抖得厲害。
但他看著我平靜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沖過來的怨魂,最終,還是咬著牙,站了起來。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地念誦著那段拗口的咒語。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一開始,他的聲音還在發(fā)抖,斷斷續(xù)續(xù)。
但漸漸地,他念得越來越順,越來越大聲。
他手中的護(hù)身符,也開始散發(fā)出淡淡的金光,形成一道屏障,將那些怨魂擋在外面。
怨魂們發(fā)出不甘的嘶吼,卻再也無法靠近分毫。
終于,在我指尖最后一縷靈力注入后。
玉碗中,傳來一聲清越的嗡鳴。
一柄通體黝黑、樸實無華的新刀,鍛造而成。
刀身上,隱隱有金光流轉(zhuǎn)。
新刀成型的一刻,所有怨魂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全都被吸入了刀身之中。
宗祠內(nèi),瞬間恢復(fù)了平靜。
顧晏臣也因力竭,直挺挺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