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砸在窗玻璃上的聲音像某種警告。許沐晴盯著電視上的紅色暴雨預警,手中的行李箱敞開著,只裝了一半。三天后飛倫敦的機票壓在護照下面,像一片即將被吹走的樹葉。
"沐晴,把陽臺上的花盆搬進來!"母親在廚房喊道,"氣象臺說這雨要下一天一夜。"
許沐晴機械地走向陽臺。雨幕中的城市模糊不清,遠處偶爾閃過一道閃電。她抱起那盆母親最愛的茉莉花,突然發(fā)現(xiàn)花盆下面壓著一個牛皮紙包。
"這是什么?"她抖落紙包上的泥土。
"什么?哦,那個啊。"母親擦著手走過來,"前些天收拾閣樓找到的,本來想等你走之前再給你。"
許沐晴解開細繩,一本素描本露了出來。封面上用褪色的馬克筆寫著"高二(3)班 許沐晴"。她的心跳突然加速——這是她高中時丟失的素描本。
翻開第一頁,十七歲的筆觸撲面而來。梧桐樹下的速寫,教室窗外的云,還有...許沐晴的指尖顫抖起來。整整三頁,全是周予安的側(cè)臉。他打籃球時躍起的瞬間,他在美術(shù)室專注畫畫的背影,他在天臺上迎著風點煙的樣子。
"你那時候可迷他了。"母親輕聲說,"每天回來都要畫幾張。"
許沐晴不記得自己曾向母親提起過周予安。她繼續(xù)往后翻,在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了一張被撕掉一半的紙——殘留的部分能看出是周予安的全身像,但頭部位置已經(jīng)不見了。紙的背面有一行小字:"畢業(yè)禮物,想給他又不敢。"
"媽,這..."
一陣驚雷炸響,打斷了她的問話。電視里的緊急新聞突然插播:"城東老區(qū)出現(xiàn)嚴重內(nèi)澇,請市民遠離危險區(qū)域..."
城東?許沐晴猛地站起來。周予安今天去了城東,小林下午發(fā)短信提過,說他要去老布料市場取什么重要的東西。
手機恰在此時響起。是小林。
"許主編!"小林的聲音在雨聲中斷斷續(xù)續(xù),"周老師...城東...電話打不通...他說要取你們上次..."
"他去城東干什么?"許沐晴抓緊手機。
"找那個茶館老人...說是有東西...??!"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尖叫,"新聞說城東開始淹水了!"
許沐晴已經(jīng)抓起了車鑰匙:"地址發(fā)我,現(xiàn)在!"
"可是..."
"發(fā)我!"
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瘋狂擺動,卻依然跟不上暴雨的節(jié)奏。許沐晴緊握方向盤,指節(jié)發(fā)白。收音機里不斷更新災情:"城東老區(qū)水位已達警戒線...部分區(qū)域斷電...請市民不要前往..."
她咬緊下唇,油門踩得更深。為什么非要在今天去?什么東西這么重要?腦海中閃過蘇媛挽著周予安手臂的畫面,但很快被另一個念頭取代——那枚銅墜內(nèi)層的"SYA?XMQ",還有"Est.2009"。
導航顯示距離目的地還有兩公里,但路面積水已經(jīng)沒過半個車輪。許沐晴不得不停車,抓起雨傘沖進雨幕。傘瞬間被風吹翻,冰冷的雨水灌進衣領(lǐng),她索性扔掉傘,在齊膝的水中艱難前行。
"周予安!"她的呼喊被雨聲吞沒。
老街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湍急的小河。許沐晴扶著墻壁挪動,幾次差點被水流沖倒。那家茶館在哪里?拐角處有個模糊的燈光,她踉蹌著向那里走去。
是那家茶館!但門已經(jīng)半淹在水中。許沐晴拍打窗戶:"有人嗎?周予安!"
沒有回應。她試著推門,門紋絲不動。透過玻璃,能看到里面黑漆漆的,只有柜臺上的一盞應急燈發(fā)出微弱光芒。
"周予安!"她又喊了一聲,聲音嘶啞。
"姑娘?"一個蒼老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許沐晴轉(zhuǎn)身,看到茶館老人撐著一把破傘站在不遠處,身邊是那個學畫畫的小孫子。
"老伯!您看到..."
"那個高個子年輕人?"老人點頭,"他說要取什么東西,一小時前走了。"
許沐晴的心沉了下去:"他去哪了?"
"說要去你們學??纯?。"老人皺眉,"這么大的雨..."
學校?他們的高中就在附近!許沐晴道謝后立刻轉(zhuǎn)身,卻被老人叫住:"等等!他留了這個,說如果有個漂亮姑娘來找他,就交給她。"
老人遞過一個防水袋,里面是一張照片——天臺上,少年周予安和少女許沐晴并肩而坐,中間放著一盒萬寶路和一瓶橘子汽水。照片背面寫著:"2009.6.1,最后一天。"
許沐晴的眼淚涌了出來,和雨水混在一起。她記得那天,畢業(yè)典禮前一天,他們在天臺告別。周予安給了她一張疊成方塊的紙,說回去才能看。但她回家后,母親告訴她父親病情惡化,那張紙在混亂中丟失了...
"謝謝!"她抓緊防水袋,逆著水流向?qū)W校方向跑去。